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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盗船,从南屿出海,逃之夭夭,随船只带走了些金银细软,大批缴获的粮草辎重都抛弃了。
从北屿闯进来的人的确是陈祖义,李景隆和许浒都料定他缺少粮草饮水难以远航,李景隆更断定奉他所命在沿海巡弋堵截的各省水师官兵可以给陈祖义制造更大的麻烦,陈祖义这样的大盗如何想不到?
他只是佯做逃命,根本没有直接逃向南洋,他带着官兵兜了一个大大的圈子,甩开官兵和许浒后便杀了个回马枪,绕回了六横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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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祖义的目标本来是陈钱岛,他需要补充足够的给养,才能返回他的大本营,同时如果能攻陷陈钱岛,也能给许浒一个大大的教训,报此一箭之仇。结果到了陈钱岛附近,放下小船刺探一番,发现追丢了的许浒十分机警,已经集中全部舰船返回,将陈钱岛守得水泄不通,陈祖义的主意这才打到双屿岛。
他赶到双屿附近时,正好岛上烈焰焚天,老远就看得清清楚楚,他立即派了小船进去窥探动静,因为当时岛上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舰船起火,竟然没人注意他们,陈祖义的探子看清了岛上情形,立即回报于陈祖义,陈祖义闻讯大喜,立即率战舰杀入了双屿岛。
这一天,双屿岛上好生热闹,白天的时候还是楚米帮的天下,到了下午就被官兵占据了,到了半夜,又被陈祖义所占领,一天之内,三易其主。
陈祖义到了岛上,见到那许多搬到码头,还未来得及装船运走甚至来不及焚烧的粮草辎重,不禁仰天狂笑:“哈哈哈,这是天不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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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颖拖着夏浔潜到僻静处,把他背到身上,跋涉上山,重又回到了龟背崖下的那处山洞。
到了山洞中,苏颖点燃烛火,撕开夏浔衣裳仔细检视,发现他的肩头高高隆起,已经乌青一块,苏颖马上取出小刀,划开他的伤口,剜出那枚铅丸,吮净伤口淤血,撒下自己衣袖给他包扎起来。
夏浔先是挨了一脚,接着中了一枪,随后又在水中被拖行良久,神志恍惚,半醒不醒,苏颖看着他的模样,心中满是歉疚。因为夏浔的身份,她对夏浔一直抱着些怀疑态度,紧要关头,更是因为救她,反让夏浔挨了一枪,苏颖一向恩怨分明,自己的救命恩人受她如此对待,实在是有些无地自容。
手指轻轻抚过夏浔结实健硕的胸口,那胸口还有一个很清晰的脚印,微肿发红,可见她那一脚何等用力。苏颖吐了吐舌头,虽然旁边无人,还是窘得脸红起来。这时她才想起自己在海中拖着夏浔一路逃出来,数度对他以口度气,虽在水下,又是为了救人,可这对她来说却是破天荒头一遭儿,此时想来,实时羞涩难当,一时间,苏颖坐在那儿神思竟也恍惚起来。
一个身子随着那心起伏不定,正如坐船头,飘飘悠悠,荡漾不已的功夫,夏浔忽然发出一声呻吟,苏颖清醒过来,连忙挪近了烛光俯身去看,见夏浔并未清醒,只是呼吸顺畅了许多,看他脸庞有些发红,苏颖伸了探了探他的额头,不禁蹙起眉来,夏浔竟然有些发热。
看看夏浔那身湿漉漉地裹在身上的衣服,苏颖有些为难起来,莫看她平时一副粗犷模样,和男人说说笑笑打打骂骂就与男人一般无二,可要她去给一个男人宽衣解带,从小长这么大还没做过这样的事。然而夏浔现在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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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颖秉着烛,定定地看着夏浔,眼波流晕,飘忽不定,过了许久,她好象下定了决心,将唇凑到烛火边,轻轻嘟起,“噗”地一声,烛火熄了……
灯再度亮起时,夏浔已经躺到榻上,身上裹着一条床单,湿衣服都搭在石壁上,苏颖红着脸看着他,过了一阵儿,夏浔眼帘翕动了几下,轻轻地张开来。
苏颖喜道:“你醒了?”
夏浔想动,疼得闷哼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有伤,他又躺下,见四周黑漆漆的十分静谧,不禁有些茫然地道:“三姐,这是哪儿?”
苏颖抿嘴一笑,举起烛火,照了照四下,说道:“看清楚了么。”
夏浔吃惊地道:“我怎么在这里?”
苏颖赶紧表功:“是我救你过来的,当时你中了一枪,我见情形不妙,就抱起你跳了海,拖着你潜出好远,才摆脱了官兵,把你救上来。”
夏浔的嘴角抽搐了两下,涩然道:“三姐,你……抱着我……跳海?”
苏颖道:“是呀。”
夏浔木然道:“你拖着我潜泳好远,摆脱了官兵?”
苏颖眨眨眼:“是呀!”
她忽然伸出手,去摸夏浔的额头:“你是不是烧糊涂了,说得这么清楚,还要问个不休?”
夏浔闭了闭眼睛,又张开,无奈地道:“三姐,我是你双屿岛的四当家,还是锦衣卫百户?”
苏颖紧张起来:“糟了,你真的烧糊涂了,要不然就是落水时伤了脑袋,你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夏浔苦笑道:“大姐,你救我干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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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颖正色道:“这叫甚么话?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若弃你独自逃生,那还是人么?就算舍了这条性命,我也要救你出来!”
夏浔只能定定地看着她,他已经无话可说了。
苏颖被他看得有点害羞,这才省起自己一身湿衣沾身,身体曲线毕露,奈何这洞中要本没有可以更换的衣服,她悄悄拉了拉紧贴在胸上的衣服,将自己往阴影处闪了闪,轻嗔道:“你君子一点好不好?”
夏浔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起来,缓缓说道:“三姐,我是官兵,对吧!”
苏颖喜道:“你怎么想起自己的身份了!”
夏浔翻个白眼儿:“我是官兵,那你救我做甚么呢?你一个人跳海就好啦,他们又不知道我是去抓你还是去救你,见我中了枪,他们自然会救我,会给我敷药、裹伤,会带我离开,你说……是不是啊?”
“啊!”
苏颖发起呆来,过了许久才惊叫道:“对呀!我当时怎么想的啊?怎么就拖着你下海了?我……我再把你送你回去,怎么样?”
夏浔很无奈地道:“现在……岛上是什么情形?”
苏颖道:“我拖着你潜到这片时,码头那边还是烈焰冲天,方才还听到隐隐有喊杀声起,我的人不多,而且已经潜进了山洞,闹不出这么大的动静。”
她快乐起来,幸灾乐祸地道:“也许是楚米帮的人趁机闹事吧。”
夏浔用一种很无辜、很无奈、很无助地眼光看着她,苏颖窘迫地小声道:“我当时就是突然犯了糊涂,就想着你是自己人,不能让你落到官兵手里,所以就带着你逃跑……”
她忽又把胸一挺,理直气壮地道:“难道你就没有脑子一时转不过弯儿来的时候么?”
夏浔没说话,还是默默地看着她,一脸很无辜、很无奈、很无助地神气,苏颖的肩膀又塌下去:“好吧好吧,我去看看,如果有机会,我再把你丢回去就是了。”
苏颖干出这样的糗事,嘴上强硬,心里也觉得没面子的很,她自顾说着,匆匆跑到洞口,抓住绳索,三荡两荡,便像灵猿一样攀了上去……
第225章 网中的鱼
苏颖从洞中爬出来,悄悄察看岛上情形,意外地发现官兵已仓惶撤走,现在双屿岛竟已被陈祖义占领了,苏颖暗暗吃惊,忙又悄然返回洞中。她知道陈祖义不可能在这里久留的,他的根基在南洋,此番北上他也只带了十艘船,他返回双屿十有八九是为了粮食和饮水,他应该很快就会离开。
苏颖没有猜错,可陈祖义并没有天一亮就离开,因为收到苏颖消息的许浒天亮时分赶到了双屿,意外地发现陈祖义竟然在此,许浒大喜,立即包围了双屿岛,两伙海盗大打出手”陈祖义始终不曾拿苏三当家当人质,在双屿群盗们看来,对此只有一种解释:三当家的已经被官兵或者陈祖义给杀了,仇恨驱使着他们对双屿发动了更为猛烈的攻击。
陈祖义现在若想突围也并非办不到,可是海盗之王的美誉使他无法做出这样的决定,如果在占据地利的条件下,因为双屿帮的攻击而仓惶逃走”他岂不是要沦为天下海盗的笑柄?更何况,朝廷的水师舰队现在仍在南下追赶的路上,现在逃走,很可能堪堪与他们遭遇,莫不如等他们发现上当,再气极败坏地返回来,那时再从容远遁,继续牵着他们的鼻子走。
大海之上比不得别处,只要有水,处处走路,一两支舰队是拦不住他的”他并不担心杭州水师返回来,把官兵戏弄得疲于奔命,正是他一贯的拿手好戏,所以他干脆在双屿驻扎下来,明战暗袭,与许浒斗智斗力”胶着不下。
这一来可苦了苏颖和夏浔”他们藏在洞里”只能默默地等待”谁也不知道陈祖义什么时候会走,接下来占据双屿岛的是双屿帮还是朝廷水师。
苏颖坐在洞口,轻轻把玩着手中的珍珠”这种从食用牡蛎中取出来的珍珠形状不好看”光泽也不亮,不值什么钱。她的脚下就是直壁悬空数十丈的悬崖,低头看去,一丛丛礁石间”海水涛湃着”jī起一丝丝白sè的浪huā,有几只海鸥鸣叫着从她脚下一掠而过。
腥新的海风在一起一伏的潮水声中,吹得她的头发随之飘起,衣袂也在轻轻地抖动。
已经三天了,陈祖义还没走,他和双屿帮打得势均力敌,好在他的人手有限,分兵把守主要出入口,这片山崖具较冷清,一直没有人来。洞中有蜡烛、有chuáng铺,就是没有食物”苏颖只能利用自己的身手”捕些鱼虾、捡些牡蛎”这些食物她适应得了”夏浔每天生吃这些东西,却已渐渐受不了。
他在发烧,而且烧得越来越严重”那是因为伤口的炎症引起的,苏颖原本以为他伤的并不重”很快就会好,却没想到铅丸造成的伤害,海水的浸泡,再加上没有药物治疗,种种因素结合起来,竟然让他持续地发起烧来。
苏颖忧心忡忡”她的丈夫就是这么死掉的。那是一次与其他海盗帮派的火拼,她的丈夫跳帮做战时,被对方一个海盗斫去了一根脚趾,当时并未太当回事儿,后来也是这样持续的低烧,身体越来越差,最终……一命呜呼,苏颖不是郎中,对生病她束手无策,她不知道夏浔会不会步其后尘”如果捱得过这一关,他就能痊愈,如果捱不过……
苏颖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回到洞中,夏浔躺在榻上,双目紧闭”鼻息咻咻”喘得特别急促,苏颖看看他烧得发红的脸庞,拿起毛巾,走到洞口边”接着泉水浸湿了,回来给他擦了擦头面,然后便掀开被单给他擦起了身子。几天下来,她已经习惯了对夏浔的照顾,眼前是垂死的救命恩人,她也顾不及那许多男女之防了。
或许物理降温发生了些作用,夏浔重又安静下来,沉沉睡去,苏颖坐在榻边,默默地注视他良久”幽幽地叹了口气,那副模样,哪还有一集豪气干云的三当家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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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福屿。
李景隆的大舰在福屿岛停靠下来,这座海岛以前也有小股盗寇窃据着,近来因为朝廷水师不断围剿,那些海盗首当其冲,见势不妙,已逃之天天”岛上还有他们弃下的一些破烂的建筑。李景隆登岛歇息片刻,正游弋在附近准备拦截陈祖义海盗船的福州水师兵舰便闻讯赶来,几位水师将领匆匆上岸拜见曹国公。
“根本不曾见到陈祖义的船?一艘都没有见到?”
听了他们的禀报,李景隆mō着下巴沉吟起来。
铁销蹙起眉头道:“大海茫茫,如何看顾得过来?莫非他们为了避开我水师官兵,走了深海海面?”
杭州卫指挥洛宇道:“铁大人这是不谙行船之事了。且不说那些海盗船上没有多少粮食饮水,绕不得远路,就算粮米水源充足,水上情形,千变万化,时时又有海风巨浪,不熟深海情形而取道其间,凶险较之沿着他门最熟悉的行船路线行走,哪怕是需要突破我们的重重封锁还要大上百倍,陈祖义绝不会绕道远离大陆的深海区行船的。”,铁销道:,“如此说来,他们能够选择的航线不过这么几条,如果只是福州卫的将士们未曾见到他们踪影,或许是被他们偷偷溜了过去而不自知,可这一路下来,沿途水师官兵皆无所见,那就有些蹊跷了,难的……”
李景隆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难道他陈祖义吃了熊心豹胆”居然并不逃走?”
洛宇神sè一动,说道:“国公,我看这个揣测未必不可能,那陈祖义凶残之极,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这一回双屿帮背叛了他,害得他损兵折将”他会不会……去寻双屿帮晦气了?”
李景隆来回踱了一阵步子说道:“不无可能,不无可能啊,对这个亡命之徒,我们不能以常理度之。传下令去各路水师仍然封锁海面,严加戒备,本国公率杭州卫舰船,立即回返双屿!”
当下,李景隆的三十余艘大舰匆匆起猫升帆,调转船头,重又朝着双屿方向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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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
苏颖用石头砸开生蚝的硬壳,挑出鲜nèn的蚝肉”在嘴里嚼烂了”对准了夏浔的嘴巴硬喂到他嘴里去。现在夏浔进食已经出现了困难,她真的不知道夏浔还能撑多久……
夏浔吃了些东西,气sè似乎稍稍好了点儿,但他还在打摆子,牙齿格格作响苏颖犹豫半晌,晕着脸凑过去,将那燃得只剩小半的蜡烛,“噗”,地一口吹灭”淡淡的火星一闪即逝,一缕青烟在黑幕中袅袅升起,洞外是澎湃的潮水声洞中却隐隐传出悉悉索索的宽衣声。
然后一具柔软健美、光滑如缎的女儿家身体紧紧搂住了夏浔的身体……
他的身子发烫苏颖的脸蛋更烫,火一样炙热,她要靠向石壁一侧,用自己的脊背抵着那光滑冰凉的石壁才没让自己整个人都烧起来。
苏颖已经有近十年不曾抱着一个男人了”像是天地无法拒绝季节的到来虬结在崖上看似已枯萎的树藤,被春风一吹、春雨一浇,自然就浸透了绿sè,苏颖的心似乎也突然活了过来。
她本以为自己只是要救人”可以做得非常坦然,反正他的身子看也看过了”mō也mō过了,连他的嘴都已亲过了”还能有什么不适应的”可是当她抱紧了夏浔的身子,她才发觉自己的身子也在打摆子,抖得比夏浔夹厉害,她的脑子mímí糊糊的,就像在做梦。
春梦她当然也做过,梦里的男人是一些模糊的影子,梦里的情节醒来后也几乎想不起来,不知道是怎么开始”又是怎么结束,所有的过程都很朦胧,醒来后那种感觉都是空旷的、怅然的,可现在不是做梦,她怀里就抱着一个男人,结实、壮硕、年轻……,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苏颖脑子晕陶陶的,一种奇妙古怪的感觉像涟漪般在她心里dàng漾开来,让她觉得心里好空好空,想要抓住什么”却又似乎什么也抓不住。她的神思,就像一条mí路的小鱼,在一丛丛水草中穿棱、挣扎着,却怎么也穿不出去,重新见到那亮白如银的沙滩、清澈如空气的海水,mí惘、慌乱、不知所措,她只能紧紧地抱住夏浔,用紧紧的拥抱来填补那来自心底深处的空虚……
三姐开始觉得身上发烫,心里好乱,嘴里好干,她想喝水,可她又不想起身去接泉水,眼前,似乎只有他的口水。她只能咽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