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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那位学者的考证文章中,还提及了告发于琥谋反的人身份的蹊跷,以及供词的漏洞百出,只是这已不在猎奇范围之内,夏浔也没细看。遗憾的是张十三已奄奄一息,夏浔没有把他发觉的这些问题一一与之对证,否则,或许他会从张十三口中,揭开那个千古之谜。
因为,潭王真正的死因,张十三恰恰是那少之又少的知情者之一,他是罗佥事的心腹,曾亲口听罗大人提及此事。。
是的,潭王的确不是因为他大舅哥牵涉到胡惟庸谋反案中而忧惧自杀的,他自杀的真正原因是秽乱宫廷。
潭王朱梓温文尔雅,相貌英俊,诗词歌赋,无所不精,在藩国内也很少有飞扬跋扈,滋扰地方的举动,所以名声极好,但是此人却有一点毛病,那就是风流好色。作为一个藩王,嗜好女色原也没有什么,只要他想,有的是绝色佳人让他受用,问题是这个风流种子色胆包天,连宫里的女人也敢勾搭。
潭王未曾就藩前就与不少宫女结下了孽缘,就藩后这位情种对她们仍然思念不已,所以常借朝觐之机回京与她们厮混,因为事机不密渐渐泄露了风声,被锦衣卫侦得,密呈于天子。宫女们从理论上来说都是皇帝的预备妃子,如此大逆不道之举,对极为重视封建礼法秩序的朱元璋来说,是不可饶恕的罪行,震怒之下,朱元璋下令,命锦衣卫密宣朱梓回京。
朱梓对自己犯下的罪过心知肚明,他情知一旦到京对证根本就是辩无可辩,到那时就算不死,也得被他老子发配凤阳,一辈子幽禁于凤阳高墙之内,无奈之下这才一死了之。
锦衣卫本来是想把潭王弄回京去,由皇帝发落的,谁知道他抢先一步自杀了,而且死得如此轰轰烈烈,闹得全天下都知道有一位亲王自·焚了。这一来总得给大家一个理由吧?而皇子与宫女合奸的丑闻又实在上不了台面,无奈之下,主持其事的那位罗大人便绞尽脑汁,把朱梓之死和胡惟庸案穿凿附会地挂上了钩。
也就是说,潭王的那个大舅哥于琥是个冤枉透顶的倒霉蛋,他的所谓参与谋反,根本就是锦衣卫为了皇家脸面,亡羊补牢之下的牺牲品。并不是他涉嫌谋反吓死了大舅哥潭王,而是他的妹夫潭王**,所以他才成了胡惟庸的同案犯。
朝廷把他抓起来后,马上宣布他是叛党,并炮制了人证和供词,却不公开他案发的时间,只说是因他之死吓死了潭王,于琥的名气太小,朝廷这么说,大家也就这么信了,没人去研究他被告发的经过和理由是否经得起推敲,也没人去印证潭王自·焚的时候,这位远在宁夏的于指挥是否已经被抓起来。这件事就此了结,知情者寥寥,且没人敢说出自己的疑问,张十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湖州乡下的一个睁眼瞎,居然知道此案的真相。
冯总旗四人的来历未必合法,目的更谈不上光明正大,而他们强迫夏浔在那份杀人供状上签字画押的事,更是一个大大的败笔,正是这件事,在当时就已促使夏浔下了决心:不为其傀儡,必杀之。
按他们自己的说法,他们是堂堂的锦衣卫,他们是奉圣出京,他们查办的是谋反大案,这样一群钦差大人,要控制一个像夏浔这样的人需要让他留下把柄吗?用上这样下作的手段,只能说明他们的身份和行为是见不得光的,更说明他们对夏浔的所有允诺都是空中楼阁。
这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夏浔,不管他们图谋的事情是成功还是失败,夏浔的结局只有一个:像那位不幸地知道真正的杨文轩已经死掉的听香姑娘一样,成为锦衣卫灭口的对象,这些视人命如草芥的锦衣卫可不是开善堂的,会留着他的性命。
画蛇添足,莫过于此。
于是,夏浔杀人反击的计划从那时候便开始筹划了。他知道,办砸了差事的小职员,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补救的办法时,是不会把真相说给上司知道的,这是人之常情。而且在后来的交往中,张十三他们还隐隐露出了觊觎杨家财产的想法,他们既然对杨家的财产动了不可告人的心思,就更不会把夏浔的真实身份告诉其他人。
所以,夏浔只要杀掉这四个人,就能死中求活,并且极有可能真正取代杨文轩,获得最丰厚的回报。
要杀掉四个人,那么就不能在把他们全部杀掉之前让他们对自己产生怀疑,这样他需要充分自由的活动空间,所以夏浔选择了一俟被杨家的人认可身份,马上就动手除掉如附骨之疽般的张十三。
他是身家清白的士绅,他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外面亭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可以证明他没有离开过这间屋子,他正在洗澡,他身上没有凶器。所以官府绝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冯总旗更不会怀疑他,因为他刚到杨府,所有的人证都不可能是他的同党,如果冯总旗不太健忘的话,还会联想起不久前发生在云河镇的那桩谋杀案……”
张十三死了,自始至终,他也没弄明白夏浔到底是怎么看破他们阴谋的,和那位听香姑娘一样,黄泉路上,十三郎注定了做一只糊涂鬼。
夏浔跳起来开始冷静地布置现场,衣匣、衣架、地面……,所有的一切都在最短时间内布置完毕,以他专业的眼光又检查一遍,确认没有破绽之后,夏浔抓了衣架在手,长长地吸了口气,用稍稍逊色于小荻姑娘的大嗓门放声大呼起来:“救命!救命啊……”
此时,张十三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儿,眼神涣散,还没死透……
夏浔挥舞着衣架,像一只惊慌的兔子,上蹿下跳地同空气中看不见的敌人拼命搏斗着:“我的冒险,开始了!”
险恶重重,步步杀机,一旦成功,却能成为人上之人,这个丰厚的回报值得他冒险。
现在冒险刚刚开始,夏浔心中那份激动丝毫不亚于他第一次爬上女朋友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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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本该是夹叙夹议,但是很多书友认为要杀张十三,没必要和他说那么多,因为许多电影电视小说里边,只要在一个临死的人面前说太多的话,那么接下来就一定会有人来救他,所以这些书友很为夏浔担心。
其实在我看来,哪有那么多一旦要被杀掉,总是在最关键时刻有跑来救他的人?那样的情节不是合理,而是烂俗,只不过是编剧想让节惊险刺激,却又懒得想情节,才一而再地安排他们遇到必死之险,然后在说几句话的功夫,救星从天而降了。
奈何,很多朋友心中这已成了定律,只要你说话,就一定有人来救他,就应该有人来救他,弄得我也好无奈,对此章适当做了下删改,差强人意吧,我感觉比起同张十三在对话中把所有的疑点和依据层层推出来,这样写气氛和味道要逊色很多……
第016章 小喇叭开始广播啦
“知了……,知了……”
谁也不知道知了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反正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一点也不知道的大牛和翠云被它叫得昏昏欲睡。一到夏天,蝉鸣声就此起彼伏、连绵不断,不要说这样在班房里已经坐了大半个时辰,就算正走在路上的行人听到这叫声也会如受催眠,上眼皮跟下眼皮不断地打架呢。
不过小荻却精神的很,身处青州府衙二堂的候审班房,她觉得特别的清凉,这个地方终年不见天日,就算是在炎炎夏日,也是凉风习习。
候审班房里除了几张条凳之外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刘大娘是第一个被提审的证人,剩下小荻、翠云和大牛三个案发现场的目击证人坐在凳子上,只能呆呆地看着前边的栅栏。这里边是不许说话的,栅栏外边站着两个拄着风火棍的衙役,班房里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
小荻到了这种地方一点也不怕生,她进了班房后先是好奇地东张西望一番,好奇之后便开始无聊,于是就去找翠云姐聊天,结果她刚说了两句就被差大哥喝止了,于是退而求其次要大牛哥讲笑话给她听,当然再度被差大哥厉声喝止,小荻只好百无聊赖地坐在那儿神游太虚。
“少爷胆子还真是小啊,又跳又叫的,看我以后不用这件事来笑话他。不过……说起来也怪不得少爷害怕呢,张十三死掉的模样太吓人了,少爷是个读书人,知书达礼,文质彬彬,从来也没见过这个,怎么能不害怕呢。不过倒是没看出来,少爷的身体那么好看呐,嘻嘻……”
小荻的眼睛慢慢向下弯,嘴角慢慢地向上翘起来:“小时候,少爷胖得像个球,爬树的时候跟大狗熊差不多,好笨好笨的,可他现在的模样……,他的肩膀好宽、胸膛好厚,胳膊比我的大腿都粗,大腿比我的腰肢都粗,还有他的那儿……”
错乱的画面再次浮现在脑海中:少爷赤裸的身体、挥舞的衣架、壮硕的胸肌,还有那惊鸿一瞥间看到的随着他的跳跃,活蹦乱跳的一串大“葡萄”……
小荻丫头突然面红耳赤,她赶紧闭上眼,然后心虚地睁开一只,偷偷睨了眼坐在一边的翠云姐姐,见她两眼前视,有点紧张,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表情变化,这才放下心来。
虽说一直服侍少爷的饮食起居,可这还是头一回看到少爷赤裸的样子,那充满了阳刚之美的男性身躯,在她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再加上她头一晚认真思考过老爹对她说过的话,这种强烈的冲击顿时在她心底荡漾起了层层涟漪,少爷的形象在她心里开始模糊起来,一会儿是可敬可爱的哥哥,一会儿又变成一个让她脸热心跳的男人,这种感觉让她有点害怕。
她不愿再想这种让人人心惊肉跳的东西,念头立即转开,纳罕地想:“奇怪,少爷那么好的人,是谁要杀他呢?这次幸亏十三郎了,虽然一直很讨厌他,这么看起来,他这人还不算太坏,至少忠心可嘉,要不是他拼死保护少爷,少爷就要被人杀死了。不过要是我在,我也会豁出命去保护少爷的!”
胡思乱想了一阵,她的念头又转到昨夜少爷那古怪的行为上来,她一直想不通,少爷深更半夜的一个人跑到冰窖里去干什么呢,好久都不见他出来,总不会是偷冰吃吧?到底是为什么呢?
正想着,外边高喊一声:“肖荻,出来,听候老爷垂询。”
小荻“啊呀”一声,赶紧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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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房里,推官老爷赵溪沫大人正襟危坐,正在仔细询问着小荻姑娘:“肖姑娘,从你们所在的那座五角亭子,可以看清浴室外部的周边情形吗?”
“当然啦,浴室在花圃里,周围隔着十七八步才有回廊,中间都是低矮的青草和花丛,藏不住人呀。哦!也不对,坐在亭子里就不行了,我们那座小亭子左边种着几丛竹子,我们坐在亭子里聊天,浴房右半边的花圃能看清,左半边因为有竹丛挡着,就看不大清楚了。”
“唔,这么说,凶手如果潜入你们府中,从左侧回廊下扑到浴房,撞开窗子冲进去行凶,杀人后再循原路退走,只要行动快捷,你们是来不及发现他了?”
这时候门扉一响,冯检校轻轻走了进来。检校这个官的职能有点相当于办公室主任,兼管案牍公文,所以有资格在场,同时府衙迎来送往的事务也都归他管,所以他和各位官佐都很熟悉,这位赵推官和他私交甚笃,因此他大模大样走进来,只向赵推官点了点头,便在笔录官一旁站定。
小荻对赵推官很认真地说道:“是啊,少爷洗完澡会叫我的,他没叫,我为什么要盯着浴房看啊,我和刘大娘、翠云姐还有大牛哥当时正坐在亭子里聊天呢。不过凶手不用撞开窗子呀,因为我家少爷喜欢沐浴的,冬天也常常去浴房泡热水澡,所以窗子都不用窗格,而是装的密密实实的木板窗子,冬天封死免得寒气侵入,夏天则完全打开,只要一跳就进去了。”
“嗯,窗子打开,你们坐在亭子里,能看到浴房里面的情形吗?”
小荻道:“浴房为了排水方便,地基筑的比较高,坐在亭子里是看不到浴房中情形的,就算站着……我们往浴房里看什么呀?”
赵推官摸摸鼻子:“唔,那你把张十三出现在后院,直到进入浴房前后的情况仔细说一遍,不许有任何疏漏。”
小荻爽快地道:“行,当时少爷已经进浴房有一阵子了,我们正在亭子里聊天,十三郎忽然走过来,问我们说:‘少爷正在沐浴吗?’”
推官大人忽道:“等等,刚刚刘氏妇人说,这张十三走来时面色不愉,似怀怒气,是么?”
冯西辉听到这里,目中精光一闪,立即盯紧了小荻,小荻撇了撇嘴道:“是啊,张十三仗着少爷的宠信目高于顶,府里上上下下的人,他谁都看不上,走路时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怪讨人嫌的,昨儿晚上,他故意找我的碴教训人家……”
小荻把她昨晚用冰块镇酸梅汤喝,与张十三拌嘴争吵的事说了一遍,小荻说的声情并茂,详细异常,但是这种主人家的仆从间互相挑衅争宠的事实属寻常,推官大人听得好生无趣,只好不断地举杯喝茶。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小荻还在滔滔不绝:“……后来爹也说我,说我不太懂事,我是从小跟着少爷的人,应该给府上新来的下人们打个样儿,要不然大家都学我,你也拿点东西,我也乱用东西,还不乱了府上的规矩?我就琢磨,爹爹说的有道理,我应该帮着少爷,不让少爷操心才对,所以我就不生气了……”
推官大人放下茶杯,无可奈何地扶住额头,小荻还在讲:“今天早上我给少爷梳头,少爷看我还在生气,就故意逗我说话。其实人家脾气很好,当时已经不生气了,可是昨天人家刚刚发了脾气,要是少爷都不哄我一下我就不生气了,那多不好意思,我就不理他……”
两旁柱着水火棍站立的衙役们都默默地低下了头,好像在默哀般地忍笑,肖荻继续讲:“其实少爷对我一直都很好的,他见我还在生气,就想办法哄我开心,说要带我上街去玩,还买东西送我,人家心里明镜儿似的,这是少爷在向我陪罪呢……”
“咳!说重点,说说张十三为什么面色不愉就好!”
“是,大老爷,人家这就说到了。十三郎以为经过昨天那事儿,少爷已经不疼我了,结果少爷还是对我好,他知道了能不吃醋吗?他走进亭子的时候,看都不看我一眼,直接问刘大娘和翠云姐说:‘少爷正在沐浴吗?’他不看我,我稀罕看他吗?我就故意和大牛哥说话儿,也不去理他,然后他就去浴房了,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我就听见少爷在里面好大声地喊:‘救命啊,快救命啊’,我就跳起来……”
推官大人忽然来了精神,他抬起头,目光炯炯地追问道:“等等,从张十三进入浴房,到你们少爷大声呼救,期间有多长时间,你再说一遍。”
小荻歪着头很认真地想了想,肯定地答道:“一盏茶,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因为当时大牛哥正在给我讲笑话,他说有一个人家里穷,连名字都没有,后来就入赘到了一个傻大姐的家,从那以后别人就都喊他姐夫。有一次,他跟人打官司,请人写状子,人家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他就说我叫姐夫……”
衙役们的头更低了,下巴已经快要抵到自己胸口了,赵推官也有些忍无可忍了,但是小荻这姑娘长得甜,那副小模样儿谁见了都不烦,推官大人家里有四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小女儿,所以平时最宠爱这个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