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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霞走后,小美常常这样形单影只,不参与班里的热闹,不主动搭理别人,脸上是那种置身事外的岑寂。同学们只当她沉浸在失去好朋友的悲伤里,识趣地不去惊扰。小美也就落得一个人的自由,一个人的清醒。一个人的时候,可以脆弱,可以忧伤,可以看见自己原来的样子……这些,想必木子是懂得的,只是两个人彼此彼此。偶尔的眼睛和眼睛的对视,都能够照见心照不宣的隐藏——虽然木子看小美的眼神里,多了含义丰富的关切。木子似乎有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小美明白,这个时候,两个人,谁都不好意思再走前一步。
今天是个例外。前面那么多空位,木子却坐到了小美旁边。小美看窗外干枯的梧桐叶在风的吹拂下,一片一片飘落。
木子说:“Don’t dream, it’s over。”
“嗯?”
“Don’t dream, it’s over!”木子又说一遍。
“……”小美不语,心底里却回答:“I know,I know。”
“有人说,忘记一个人,只需一段时间,再加上另一个人……很对。一个人不行,就再加另一个人。因为你,对你自己的快乐要认真。”木子一句一顿,脸上显出超越年龄的成熟。
小美讶异,为木子说出这样的话。心里的雨点来了,脑海里翻出一句台词——“玛亚,你听见寂静了吗?”
“不想说点什么?”木子看小美,语气里透出问询。
“哦,为你的话感动!不知说什么好了……”小美回过神,给木子一个微笑。
“噢,这样!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木子绽开笑容,又活泼起来:“这个暑假,中考结束,我们去玄武湖好吗?”
“玄武湖?看夏荷盛开?”小美俏皮地侧过脸来,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嗯!”木子一脸诚恳。
医院挤来挤去到处是拿着体检报告单的学生。五官科,内科,外科,验血,CT……每个科每个项目都要排队。小美手中的报告单终于被收去时,看了看表,快近中午了,还有同学没结束。下楼时,小美见木子脸色苍白靠在医院走廊里,忙上前问:“怎么了?不舒服吗?”“噢,有点头晕……大概没吃早饭的缘故。”木子脸白得耀眼,不忘给小美一个smile——“要不,去吃点什么?肚子早就咕咕叫啦!”“好啊,我也饿了!”
两个人出了医院大门。往左拐,穿过一片绿地,看到一家日本风格的居酒屋。店面不大,含蓄内敛。门口挂着六角纸灯,纸灯上三个大大的黑色行楷字:真如堂。
“真如堂?京都的真如堂?!”小美惊叫起来。
“进去看看,有没有回廊和纸窗格……”木子心领神会,居然还记着小美在“夏日的荷”聊天室里说过的话。
“算了,这地方肯定好贵……”小美欲拉木子走,木子已不容分说推开了深栗色木门。
第七章如果我能让时光永驻(2)
真的有回廊和纸窗格!一间一间,曲折有致。还是秋天的感觉,透过纸窗格,隐约可见烂漫的红枫……“两位,喝茶还是用餐?”一身清雅和服的领位小姐紧随其后。小美不好意思地抬头:“我们……”“我们用餐!”木子截住小美话。“那好,两位这边请——”和服小姐做了个跟她走的手势,带木子小美进入一个小间。小间门楣上写着“夜樱”两字——这儿的房间都用日本花树的名字命名,如“胡枝子”“丹枫”“菩提”……应该还有“桔梗”或“睡莲”什么的吧?小美想,虽说没去过日本,今天,能够在这儿,相逢想像中的真如堂,真是意外之喜!
真如堂中午定餐打对折。小美木子各自要了一份炸虾饭和鳗鱼饭。“不错嘛,这地方!以后我们常来!”点罢餐,木子环顾左右,对小美说:“过两条马路就是二中!”“二中就在这附近?”小美方向感奇差,从来记不住这儿那儿到底有多远?“是啊,去医院路上,车子开过二中门口的,你没注意?”“噢。”小美看贴在纸罩座灯洁白的日本纸上,一缕一缕淡红的缨络,温暖地喝茶。真如堂免费奉送的餐前茶。
“小美,说好了我们一起考二中的。”
“嗯,我努力!”
“你行的!倒是我……”木子欲言又止。
“什么呀,你不行谁行?”小美打断木子,觉得木子谦虚得好没道理。
“不,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的意思?”
“我……我的意思……哦,饭来了!”木子突然岔开话题。
眼前各一份褐色托盘,里面装着酱汤,米饭,色拉,炖蛋,一小碟白芝麻拌萝卜,天富萝炸虾盛在竹碟里,端给客人前已吸去了油,只只莹润可爱。木子的鳗鱼饭浓香馋人。“哇,这么丰富!”小美第一回来这种地方,以为定餐就是简单的中式盒饭。两个人香香地吃起来。小美的米饭基本没动,光吃一样样菜就够饱了。木子取过小美盘里的饭说:“我吃了!”
“木子,你有话要说吧?”小美看木子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
“嗯,好香!”木子用面纸擦了擦嘴,满足地回味。
“木子——”
“小姐,买单!”木子向和服小姐打了个手势。
“我们AA制!”小美取钱包。
“小美!”木子生气了。
“那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小美放下钱包,也生气。
“这是我们的附餐咖啡,免费,两位慢用!”和服小姐笑意盈盈,端来两杯浓香四溢的咖啡。急欲起身离座的木子,只好再坐下来。
“小美,”木子喝一口清咖,小心翼翼措词,“传说,想进入古老的Mantua城堡必须先经过一个迷宫,迷宫入口刻着一句话:‘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无论是谁,无论在哪方面,都无法夸口保证一尺之外的事情,也许,也许这就是人生……”
“木子,你今天好怪!——有什么话,不可以明明白白对我说吗?”
“小美我,我得了白血病……对,就是《血疑》里幸子的病。体检之前就知道了。今天,只是又一次验证。医生说,得住院……”
突然下起雨来。夹杂着泥石流的坍塌声轰鸣声肆虐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刚刚失去了紫霞,难道又要……噢,不不不,木子不会有事的!小美急急地掐断这恐怖的念头。想:木子白净的脸、木子清瘦的身影,难道是生命的一道暗示?!
“小美你没事吧?”
“噢,没事!”小美神思恍惚,惊觉失态,慌忙掩饰。
“没那么可怕,我没事的!医生说可以做骨髓移植手术,现在医学那么发达……”木子安慰小美,其实也在安慰自己。
木子缺课的日子越发频繁。起先是一星期去一次医院,后来是两次、三次,再后来干脆不来上课。
老师们心照不宣,一律沉默。偶尔鲁莽的同桌赵勇提及,视木子为骄傲的夏老师深深叹一口气,不言语。紧张功课多少消解了人们对木子的关注。大家只当木子休一趟假,回来考试照样名列前茅。
小美心里不踏实,却无计可施——寄去的问候卡片石沉大海,留在“夏日的荷”里的帖子悄无声息。木子像是有意要疏远小美——不然,为何一点点讯息都不肯给!小美担心,不安的感觉与日俱增。
她在日记本里写道——
我的感觉像羽毛,被多雾的夜空淋了满身冰凉;通往玄武湖的路,忧郁地长满荒草;想与小松鼠为友,却不是交友季节……
木子去世的消息,是姐姐亲口告诉的。
那个夏日午后,阳光寂寂。小美考完最后一门课,回家。还没坐下,姐姐递过来一杯冰冻柠檬茶,说:“小美,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小美斜靠在纱窗上,慵懒得漫不经心,心思还在考场上。
“你要有准备——和木子有关。”不期然的,心一紧。小美竟接不住姐姐扫过来的目光。
那目光,镇定里含着空落落的悲凉。
“木子死了,就在你们中考前几天。早该告诉你,怕你伤心,影响了考试……”
阳光碎裂的声音。
针尖一样掉落。
小美眩晕。
姐姐是从木子大哥那儿得来的消息。他俩就读同一所高校。
姐姐说:木子走了,再也回不来了。小美拼命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们有过约,这个暑假要去玄武湖!木子没死!好好地在医院里……他说过没事的!没事的……
眼泪无声流淌。小美心里一遍遍呼唤木子——
木子,我们说好了要去玄武湖的,看夏荷盛开。
木子,你为什么不让我来看你,为什么不给我一点点讯息?
木子、木子,为什么我喜欢的人,一个一个地走了,一个一个地离开……如果一定要离开,为什么不走得晚一点……
第二天,小美一个人去了火车站。
开往南京的列车半小时一班。玄武湖在凤凰台饭店附近。小美出站买了一份南京市区交通图。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一个人旅行。耳畔响起陈升的《六月》:“因为要记得你的模样,六月在夏天又去了海边……”
玄武湖在内装修。门口散着一地钢管、水泥、沙子。检票口大爷将票根递给小美时说:“来的不是时候啊,小姑娘!往解放门那边走走吧。”小美谢过,调整了一下背包。背包里装着法国作家菲利普·德莱姆的图画书《并非孤独》。小美喜欢书里好看的插图。记得,这书木子也有。
沿解放门,连田荷叶一望无垠——可惜水被抽干了。工人们正大汗淋漓往湖底搬钢管,有人在焊接。小美想起曾经做过的一个梦,梦中也有这样一片荷田,水被抽干,枯枝萎顿,木子去取水,再也没有回来……
小美惊出一身冷汗。
还是看到荷了。一朵朵出淤泥而不染,仿佛一场华丽的演出,驻进小美心里。小美双手举胸前,低语:木子,如果可以,每年夏天,我要为你守一个诺言,这个诺言说——
如果我能存时间入瓶
我最想做的事情
就是保存每个日子
……
如果我能让时光永驻
如果诺言能让梦想成真
我会珍藏每个日子,然后
再一次,与你共度
……
第八章当往事悄然走远(1)
在这丰富多彩的路上
注定经历风雨
让它自然地来吧
让它悄然地去吧
就这样微笑地看着自己
漫步在这人生里
当往事悄然走远
只留下清澈的心
让我们相互取暖
漫步在这阳光里
……
——苏简在海边唱给小美听许巍的《漫步》
“大概所有的爱,皆拥有相同的本貌,失去它,我们总在伤痛的情境里再次自伤。”——小美读日记本里,突然多出来的这句话,呆怔了半天。身体里,某种东西在苏醒。
小美熟悉苏简笔迹。她给他发短信:“怎么可以,随便翻女孩子的日记?”
苏简回:“不是我有意!那天借你笔记拿错了本子!”
小美其实并无怪罪的意思——潜意识里,倒还涌起些微暖意。那种感觉,仿佛半途中迷失了方向,突然跑出来一个人来,说:我也迷路了,我们,一起前行吧!于是,孤寂的心变得温煦、亲密起来……
苏简显然误会了小美的沉默,几秒钟后又发来信息:“生气了吗?原谅我好吗?请你吃饭,晚上:)”
“不必!也没生气(:”小美回。
“答应吧!有话想跟你说……”苏简紧随。
有话?苏简要跟我说什么?他的伤痛他的爱?小美想,不如听听——“那,晚上六点餐厅见!”
“好,不见不散!”
去餐厅路上,小美拐弯先到校门口开信箱。有封吟风的来信!自暑假和吟风见面后,两个女孩时有书信往来,频繁程度越过了和小艾的。当然小美知道,小艾不喜欢写信,她一有机会就泡在网上CHAT,顺带收发妹儿。小美曾跟吟风开玩笑,说这样一个日益资讯化的时代,仍固守纸笔往来的只能是相思相忆的恋人,或是有着一颗未泯怀旧心的知己……吟风回信说:然,也不尽然。寂寞的长度,愈多的孤单,无论何种方式,我们都需要互相取暖……
小美迫不及待读信。吟风说:前阵子清理妈妈别墅,客厅里翻出一封落满灰尘的木子的信——写给你的,未及发出……看得我好感动!我想我应该寄给你,虽然迟了点,写信的人也已不在。可要是木子有灵,他会很高兴我这么做的!
小美展开木子尘封已久的信——
亲爱的小美:
允许我这样叫你!最后一次。
原谅我自始至终没有给你写回信。其实你的卡片和问候,还有留在“夏日的荷”里的帖子,我都有看到。六月里,我去了澳洲悉尼,吟风妈帮我联系了一家医院做骨髓移植手术。手术已结束,现在吟风妈的别墅休养。
确切地说,此刻,你坐在教室里做最后的冲刺;而我,正在船上写信。我知道我的病不复好转的可能,术后体内出现排斥反应。医生建议留院观察,可也告诉我,一切只是时间问题……我佩服澳洲医生的坦诚相见。这样很好。最后的日子,我可以自己掌控自己,做一回自由的鲣鸟。
一直以来,我都有个梦想:驾帆远航。我的头顶我的脚下,是蓝蓝的天蓝蓝的海。人生中能有这样一次机会,体验自由奔放,感受蓝天碧海……死也无憾了。我在East Sail Sailing School的短期培训班报了名——当然如今的我已不可能亲手驾帆了。
我们的船是一艘很漂亮的仿古帆船,船身呈绿色,叫“生命之树”。有两个桅杆,前帆超过四十米。船主是澳大利亚人,叫西蒙。参加这次航行的有一对美国夫妇,还有五位从澳洲、荷兰、南非、英国聚到一起来的20岁上下的年轻人。我们计划从悉尼湾出发,沿南太平洋到斐济、到法属玻利尼西亚的塔希堤。知道塔希堤吗?这个有“人间天堂”之称的小岛,是高更的心灵故乡。据说岛上充斥高更的画,画里的Tahiti女人,如旖旎的海岸线,瑰丽、梦幻……有幸如我,离天堂已天涯咫尺。
今天就写到这,累了。
继续昨天的信。
我们出海的第一天,见到了一道七色彩虹,弯弯地挂在空中。船员们兴奋地欢呼,说这是个好兆头。中午时分,没有风,海静得像块大玻璃。西蒙和几个年轻人轮流换帆、守舵,美国夫妇负责做饭。只有我一个人最清闲。看海,发呆,写信。成群海鸟追逐于船尾,它们飞翔在两帆之间狭窄的气流里——好一幅壮观的海鸟展翅图!
午后,风渐渐猛起来。西蒙招呼年轻人赶快换上最小的“风暴帆”,缩小主帆。浪也开始高起来,有几个大浪砸到甲板上发出巨响,像是有人朝我们仍石头。我有些晕船……
醒来发现船已到斐济!身体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