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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外史-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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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是以左手写的……常人以右手写字,笔迹虽各有不同,但以左手写来,便差不多了。”朱七七垂首沉吟道:“他以左手写信,要我们辨不出他的笔迹,又要瞎子传信,好教我们猜不出他究竟是谁……”突然抬头,接道:“如此看来,他必定是我们的熟人……我们不但知道他的容貌,而且还认得他的笔迹。”沈浪道:“想来必是如此。”朱七七道:“他如此做法,自然是要我们猜不出他是谁来,但……但三更时,他既要来与我们见面,却为何又要弄这些玄虚?”沈浪道:“这其中,想必自有原因……”朱七七突然拍手道:“对了,这想必是金蝉脱壳,声东击西之计,他以这封信将咱们稳住在这里等他,他便好去别处办事。”沈浪缓缓道:“他纵不写这封信来,我等今夜也是不会到什么别的地方去的,他写了这封信,岂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朱七七呆了半晌,道:“是呀,这岂非多此一举。”轻轻叹了口气,苦笑接道:“我自以为观察事物,已不错了,猜的也不会差得太远,哪知……被你一说,我猜了简直等于没猜一样。”沈浪微笑道:“已经发生之事,观察遗迹便不难猜中,但还未发生之事,单凭一些蛛丝马迹去猜,便常会差之毫厘,谬之千里。”朱七七道:“但你也说过这其中必有原因呀。”沈浪道:“每件事都必须自多方猜测,小心求证,未经证实之前,谁也无法断定哪一种猜测是正确无误的。”朱七七道:“如此说来,你莫非还有什么别的猜测不成。”沈浪道:“说不定此人正被强敌追踪,不等夜深人静时,不敢露面……说不定他右手已然受伤,是以只有以左手写字。”朱七七又呆了一呆,失笑道:“你呀……你那颗心,真不知有多少次,别人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偏偏都被你想到了。”沈浪叹道:“但他如此做法,也可以是在三更之前,要有所举动,是以要用这封信,将我等稳住在这里……至于那会是什么,此刻便谁也无法猜中了。”朱七七道:“既然猜不中,我们也莫要猜了。”金无望目光凝注着窗户,冷冷道:“反正三更已不远了。”漫漫寒夜,更鼓似乎格外缓慢。金无望目光始终凝注着窗户,始终动也不动,朱七七不禁暗暗佩服——他自己委实已坐不住了。突然间,窗外“嗖”的一响。紧接着,整个窗户竟在一瞬间完全燃烧了起来。火焰飞动,窗外黑暗中,似有人影仁立。沈浪双掌齐出,掌风过处,竟将燃烧的窗户整个震飞了出去,金无望已抓起条棉被,飞身而出,立刻将火焰压灭。这发生得本极突然,但两人丝毫不乱,一声未出,瞬息间便已将什么事都做好了。沈浪沉声道:“七七,你在此看着白飞飞,我与金兄追查敌迹。”语声未了,人已在窗外,眨眼便己瞧不见了。朱七七跺脚恨声道:“又是白飞飞,什么事都忘不了自飞飞,她这么大的人还要我看着她,却要谁来看着我呢。”此刻远处传来更鼓,恰是二更。火焰飞动时,窗外黑暗中还仁立着一条人影,但等沈浪与金无望飞掠出窗,这人影一闪便已不见。沈浪道:“此人好快的身法。”金无望道:“哼,追。”两人一前一后,飞身追出,黑夜之间两人已无法分辨雪地上的足迹,也无暇去分辨雪地上的足迹。但这人影不仅轻功高妙,而且似乎早已留下了退路。沈浪纵是用尽全力,却再也瞧不见他的人影。金无望犹自穷追,沈浪却突然驻足,一把拉住了他,大声道:“此人来意虽不明,但我等也未受丝毫损失,何苦白花气力追他……”突然压低语声,道:“留意调虎离山之计。”金无望目光闪动,大声道:“正是,咱们回去吧。”亦自压低语声,道:“我回去,你追。”沈浪微一颔首,肩头微耸,隐身一株树后,金无望大步走了回去,口中故意喃喃不停,也听不出说的是什么。寒风如刀,夜静无声。沈浪沉住了气,隐身树后,动也不动——他算定了那人身法必定绝无如此迅急,必定是早已看好藏身之地。躲了进去,敌暗我明,沈浪若去寻找,不但困难,而且还得随时防着那人的冷箭,自不如反客为主,自己先躲了起来,那人忍耐不住时,只有现身而出了。谁知沈浪固然是智计绝伦,那人却也不笨,竞再也不肯上沈浪的当,仍然躲得好好的,绝不露一露头。沈浪固是沉得住气,那人的涵养功夫也不小——沈浪直守了半个更次,仍不见丝毫动静。金无望赶回去客栈,客栈一片黑黯静寂,唯有自他们那跨院厢房中映出的灯光,照亮了窗前的雪地。朱七七却在这片雪地上堆着雪人。别人堆雪人,都是堆得胖胖的,像是弥陀佛,朱七七堆雪人,却堆得又瘦又长,只怕被风一吹,便要倒了。她面庞已被冻得红红的,像是个苹果,两只手忙个不停,正在堆着雪人的头,拍着雪人的脸。她轻轻拍一下,嘴里就轻轻骂一声:“你这没有良心的……你这黑心鬼……只会记得别人,从来不想我……”金无望已走到她身旁,她竟仍未觉察,嘴里不停的骂,手里不停的打,嘴角,眉梢,却似在笑着。这打,这骂,正叙着她心里的恨,然而这飘飘忽忽的一丝笑,却又叙出了她心里那份浓浓的情意。是恨?是爱?她自己也都分不清。朱七七一惊回头,嫣然笑道:“是你,真吓了我一跳……”眨了眨眼睛,瞧了瞧后面,又道:“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他呢?”金无望道:“他在搜索。”朱七七道:“你错了,他早已回来了。”噗哧一笑,指着那雪人,道:“你瞧,他不是已站在这里了么?挨我的打都已挨了好半天了,他可连动都没动一动,还在瞧着我笑。”他凝目瞧着这雪人,瞧了半晌,苹果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垂下头,幽幽苦叹了一声,轻轻道:“真的沈浪若也这么乖,那有多好。”金无望凝目瞧着她,也瞧了半晌,冰岩般的面容上,渐渐泛出一丝怜惜之色,口中冷冷道:“此间可有什么动静。朱七七抬起头来,道:“什么动静都没有。”金无望道:“直至我走到你身旁,你都未曾觉察,房中若有什么变故,你更是听不到了,你……你为何不守在房里?”朱七七瞪大眼睛,道:“守在房里干什么?难道要我去做白飞飞的丫头,在床边守着她睡觉,等着替她盖棉被不成?”金无望再不说话,转过身子。朱七七幽幽道:“为什么你现在也对我这么凶了,是不是因为那天……那天我……唉,我实在对不起你……”金无望不等她话说完,突然一掠入窗,只留下朱七七站在雪地,呆呆地出着神,喃喃道:“他对不起别人,我……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一阵风吹过,雪人倒了。朱七七目中,却流下泪来。突然间,金无望在屋里失声呼道:“不好。”朱七七飞身而入,道:“什么事?”金无望一只手已推开了白飞飞那间小屋的门,铁青着脸,凝目瞧着门里,一字字沉沉声道:“你去瞧瞧。”小屋中,小床上,被褥凌乱,床边的窗子也开了,一阵阵寒风吹进来,吹得窗旁小床上的油灯摇摇欲灭。棉被一角,落人床下火盆中,小火盆里的余烬仍在燃烧,几乎便要烧着被角,一双火筷,落在火盆旁……白飞飞的人呢?朱七七失声惊呼道:“白飞飞呢?她……她……她到哪里去了?”金无望冷冷道:“这该问你才是。”朱七七跺脚道:“这小鬼,溜到哪里去,要出去干什么,也该跟人说一声才是呀……飞飞……白飞飞……”金无望:“莫要唤了,唤了也是无用。”朱七七道:“她听到叫唤,只怕就会……”金无望厉声道:“你这是在骗人,还是在骗自己,你瞧这窗子,这床,这被褥,她难道还会是自己起来出去的么。”朱七七一步掠到床前,瞧了瞧,“噗”地坐到床上,喃喃道:“她不是自己走出去的,……她想必落入别人手中……但……但这又是谁绑去了她?为什么要绑走她。”金无望再不说话,一双锐利的目光,却不停的在四下扫视,灯光虽黯淡,但对他却已足够。朱七七呆在那里,眼泪又自流下,不住低语道:“这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她那么娇弱的人,竟落入别人手中,又不知是谁做的手脚……”金无望道:“你此刻既是如此着急,平日为何不对她好些。”朱七七道:“我……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平日我虽瞧她不惯,但她真的被人绑走,我心里却难受得很。”金无望默然半晌,缓缓道:“我早已对你说过,你本心虽好,只可惜……”他口中虽在说话,目光却一直在不停的扫视,此刻突然一步掠到床前,自床上抓起了一样东西。朱七七道:“是什么?”金无望也不答话,凝目瞧着掌心的东西,瞧了几眼,面色更变得阴森可怖,突然厉喝一声,握紧拳头,道:“是他。”朱七七随着道:“他?是谁?”金无望牙关紧咬,自牙缝里迸出三个字:“金不换。”朱七七跳了起来,变色道:“是他?真的是他。”金无望将紧握的拳头伸到朱七七面前,五指缓缓松开,掌心抓住的却是一缕褐色的破布。朱七七失声道:“不错,果然又是这恶贼,这就是他穿着的那件衣服,想必是白飞飞在挣扎时,将它扯下来的。”金无望凝目望着窗外,眼珠子都似已要凸了出来,牙齿咬得“吱吱”作响,朱七七本来还想说话,瞧见他如此模样,一个字也不敢说了。只听金无望恨声道:“这全都怪我,我若不饶了他性命,怎有此事。”朱七七嗫嚅着道:“这全该怪我才是,我若不……”金无望大喝一声,道:“莫要说了。”但过了半晌,朱七七还是忍不住道:“你也莫要着急,等沈浪回来,我们好歹也要想个法子,将白飞飞设法救回来才是,否则…”金无望厉声道:“这本属金某之事,为何还要等沈浪,烦你转告于他,三日之中,我若不将这厮擒回,誓不为人。”语声未了,已飞身出窗。朱七七见金无望走了,不由心中茫然,大呼道:“你等一等……你回来呀。”追到窗外,哪里还瞧得见金无望。朱七七要待去追,终于驻足,回过头来,转向沈浪方才追查敌踪的而去的方向,狂奔而出。她一面狂呼道:“沈浪……沈浪”“沈浪……沈浪。”沈浪独自隐身树后,除了目光扫视,四肢绝不动弹。虽然等了这么久,但他面上却仍毫无焦急不耐之色,因为他深信到后来沉不住气的绝不会是他。但就在这时,朱七七的呼声已传了过来。只听她放声呼道:“沈浪……沈浪……,你在哪里,快回来呀。”沈浪跺了跺脚,面对黑暗,沉声道:“好,朋友,今日总算被你逃过了,你既有如此耐性,不管你是谁,沈浪都佩服得很。”朱七七呼声越来越近,独自呼道:“沈浪,快来呀……”沈浪叹息一声,回身向她掠去。朱七七要找沈浪虽不易,沈浪去找朱七七却容易得很。两人相见,朱七七便纵身扑入沈浪怀里,道:“幸好你没有事,幸好你回来了……”沈浪道“你又有什么事?”朱七七道:“金不换,金不换他……他……他……”沈浪道:“他怎么样?莫非……”朱七七道:“他将白飞飞绑去了。”沈浪变色道:“金无望呢?怎地未曾拦阻?”朱七七道:“那时他还未回来。”沈浪用力推开了她,厉声道:“你呢?你难道在袖手旁观不成。”朱七七身子被推得踉跄后退了出去,嘶声道:“我不知道,根本不知道,我又不能在床旁守着她,我……我……我那时一直在院子里。”沈浪狠狠一跺足,飞身掠回客栈。朱七七跟在他身后,一面啼哭,一面奔跑。回到客栈里,沈浪四下巡视一遍,道:“金无望可是追下去了?”朱七七道:“嗯。”沈浪道:“他可有留话?”朱七七道:“他说……三日内,必定将金不换抓回来,他……”沈浪跌足道:“三日,这怎么等三日。”他深知金无望武功虽在金不换之上,但若论奸狡,却万万比不上金不换,他孤身前去追赶,实难令人放心。朱七七道:“他走了没多久,只怕……”沈浪截口道:“他是自哪方去的?”朱七七带着沈浪到了那小屋窗口,指窗口左边,道:“就是…”话声未了,突见有条人影,自她手指的方向那边如飞掠来,瞧那轻功,虽也是武林一流高手,但却绝非金无望。朱七七语声方自一顿,又不禁失声道:“呀,果然有人来了。”她此刻已只当那封书信必定是别人的金蝉脱壳声东击西之计,此刻真的有人来了,她反倒吃了一惊。就连沈浪也不由有些惊奇,沉声道:“这又是什么人?”这人影竟似已知道沈浪的居处,是以直奔这窗口而来,奔到近前,沈浪才瞧出此人竟是个乞丐。只见他满头乱发,鸦衣百结,手里拿着根打狗棒,背后竟背着叠麻袋,只是瞧不清面目。朱七七道:“莫非是金不换又来了……呀,不是”单瞧那麻袋,已知此人乃是正宗丐帮弟子,与金不换的野狐禅大不相同这丐帮弟子在窗前五尺,便顿住身形,抱拳道:“沈兄可好?”沈浪一怔道:“好……好。”丐帮弟子又道:“朱姑娘可好?”朱七七更是一怔,道:“好……好。”她与沈浪两人,口中虽已答话,但心中却更是惊诧,只因他两人与丐帮弟子,素无交往,却不知此人怎会认得他们,而且还似素识故友。这丐帮弟了瞧见他两人的神情,微微一笑,道:“两位莫非是不认得小弟了么。”走前一步,走入灯水映照的圈子里,轻叹一声,接道:“小弟近来确是变了许多。”沈浪与朱七七这才瞧见他面目。只见他面容憔悴,满面污泥,看来委实狼狈不堪,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仍带着昔日的神采。沈浪亦不禁失声道:“原来是徐兄。”那丐帮弟子笑道:“不错,小弟正是徐若愚。”又有谁能想到昔日那修饰华丽,自命风流的“玉面瑶琴神剑手”徐若愚今日竟已投入丐帮。谁又能料想到今日之形容狠琐,污秽狼狈的竟是昔日那风度翩翩的“玉面瑶琴神剑手”?房中灯光之下,徐若愚看来更是狼狈,他左手提着根打狗棒,右手却以白布扎住,布纹间隐隐有血迹透出。朱七七瞧着他那受伤的右手,忍不住问道:“方才那封书信,可是你写的么?”徐若愚道:“不错。”朱七七瞧了瞧沈浪,含笑眨了眨眼睛,意示嘉许——在此刻这前,她委实未想到这件事又会被沈浪猜中的。沈浪却故作不闻。道:“多日未见,徐兄怎地投入了江湖第一大帮的门下?”他说话素来处处为别人着想,是以不说“丐帮”,而以“第一大帮”代替。徐若愚微微一笑,道:“此事说来倒也话长。”沈浪瞧他笑容中似乎有些惨淡之意,当下转过话题,道:“徐兄今日不知有何机密之事,要和小弟相商。”徐若愚沉吟半晌,道:“此事也得从小弟之投入丐帮说起。”沈浪道:“小弟洗耳恭听。徐若愚道:“小弟自从与沈兄分别之后,自感昔日之种种作为,实是羞于见人,前途茫茫,亦不知该如何方能洗清昔日之罪孽。”他沉重的叹息一声,方自接道:“那时小弟百感交集,实觉万念俱灰,也不辨方向,茫然而行,不出半月,已是落拓狼狈不堪,与乞丐相差无几。”沈浪叹道:“徐兄又何必自苦如此。”徐若愚苦笑道:“沈兄有所不知,那时小弟委实只有以肉体的折磨,方能多少减轻一些心上的负疚与痛苦。”朱七七眼角瞟了瞟沈浪,幽幽叹道:“这话虽不错,但我心里的痛苦,却是什么也无法减轻的。”沈浪只当没有听见,却笑道:“丐帮乃当今武林第一大帮,门下弟子,遍布天下,声势之强,可称一时无两,徐兄若是为了要吃苦而投入丐帮,那就错了。”徐若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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