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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外史-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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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说着,泪珠已挂在长长的睫毛上。沈浪一笑,道:“你又犯小心眼儿了。”朱七七道:“我问你……别人说你和她已共同有了样东西,那是什么?”沈浪笑道:“你为什么总是相信别人的话?”朱七七无法正面瞧他,只有斜眼瞪着他,他嘴角居然还是带着那急死人、烦死人的微笑。朱七七恨恨道:“你不开心,怎么能笑得出。”沈浪轻轻道:“我的确有些开心,但却不是为了你所说的事。”朱七七道:“那是为了什么?”沈浪声音更低,道:“你现在莫要问,不久你就会知道的。”他目中又闪动起那机智的,令人不可捉摸的光芒,朱七七瞧着他,终于幽幽叹息了一声,不再问了。这时,殿堂下两列长案后,已坐满了锦衣大汉,他们看来都是快活王的属下,坐在锦墩上,都显得有些拘谨。殿堂两旁的廊柱后,隔着纱帐,纱帐中人影幢幢,却是身材苗条的少女,自然就是这婚礼的乐手。但这时,乐声还未开始,殿堂中静得可以彼此听见对方的呼吸声,这里自然不热,非但不见燠热,而十分阴凉。这时,锦衣上冠的方心骑已臼殿外大步走了进来,他腰下佩剑已解去,目光一转笔直走向沈浪。他神情看来颇为愉快,步履什分轻松。沈浪笑道:“今日想必忙坏了你了。”方心骑躬身笑道:“有事可忙,弟子反觉高兴。”沈浪道:“外面情况如何?”方心骑笑道:“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天气好得令人全然不会想起争杀之事。”沈浪微笑道:“真的不会有争杀之事么?”方心骑笑道:“周围数百里外,俱都平静得很,绝无丝毫警兆,沈公子大可放心在这里吃酒,绝不会有人来打扰清兴。”沈浪大笑道:“看来我今日大可一醉了。”方心骑道:“沈公子与朱姑娘、王公子、熊公子,正是今日王爷婚礼的唯一嘉宾,四位若不尽欢,那就有些遗憾了。”朱七七忍不住道:“只有我们四个客人么?”方心骑笑道:“武林中除了四位外,还有谁配作王爷的嘉宾。”朱七七冷笑道:“如此说来,咱们倒该觉得荣幸得很了。”突然,一个急风骑士匆匆走来,道:“大哥请乐队奏乐,婚礼即将开始了。”乐声奏起,节奏清悦而缓慢。十六对童男童女,有的手捧花篮,有的手捧吉器,从地毯尽头处,踏着乐声的节奏走了过来。这时,却有四个吉服少女悄悄走到沈浪等四人身后,手持银壶,俯身为他们各自倒了杯酒。沈浪微笑道:“多谢。”那少女却在他耳畔轻轻道:“娘娘有令,公子若是说出了半句煞风景的话,贱婢左手的尖刀,便要自公子背后的‘神枢,穴刺进去了。”沈浪斜眼一瞧,朱七七等人面上也微微变了颜色,显然他们每个人都听到这同样的一句话了。冷凉的刀锋,已穿过椅背的雕花,抵在沈浪背脊上。沈浪笑道:“你家姑娘也未免太小心了,在下等像是煞风景的人么。”那少女缓缓道:“公子若是不说,那自然再好也没有。”缓缓站在旁边,但刀锋却仍然停在那里。白飞飞所叮嘱的,自然是怕沈浪说出她和快活王的关系,她行事计划,当真是每一个细节都不会遗漏的。沈浪面上虽仍带着笑容,心里却不禁叹息。这时,童男童女都己走过。接着,是十六对身穿五色纱衣的绝色少女。乐声的节奏更缓。殿堂之中,除了沈浪等四人外,别的人都已肃然立起。于是,身穿紫缎长袍,头戴王者高冠的快活王,便在方心骑与另三个英俊少年的围拥下,走上红毯。他领下的长须修整得就好像缎子似的,在灯下闪闪发光,他眉心那道疤痕,似乎也在发光。他大步而行,全未依照那乐声的节奏,目光顾盼之间,仍不脱一代武林雄主的架做之气。熊猫儿轻笑道:“快活王做了新郎官,还是像找人打架似的。”他语声说的本极轻,但才说了一句,快活王两道发亮的目光,已闪电般向他扫视了过来。若是换了别人,早已骇得不敢噤声。但熊猫儿却故作不见,反而大笑道:“快活王,恭喜你呀!但今天是你大喜之日,你又何妨作得和气些,也免得骇坏了新娘子。”他这样一叫一笑,满堂中人不禁都为之失色。快活王眉心微皱,但瞬即也大笑道:“你放心,本王那新娘子,是谁也骇不着她的。”王怜花叹了口气,道:“这倒是实话。”大笑声中,快活王已步上石阶,在椅子上做下来。乐声继续着,大家都瞧着门口,等着新娘子出现,但直过了盏茶工夫,还是没有瞧见新娘子的人影。满堂中人面上都不禁现出了诧异之色。朱七七故意大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新娘子呢?”熊猫儿大笑道:“莫非临阵脱逃了么?”他们虽然明知白飞飞决不会不来的,如此说来,只不过是故意气气快活王,他们此刻自然再也不怕快活王。一个反正已要死的人,还怕谁?快活王面色也沉了下来,沉声道:“她到哪里去了?”方心骑凑首过来,沉声道:“半个时辰之前,弟子还曾见到娘娘在百花宫中上妆。”快活王道:“还有些什么人在那里?”方心骑道:“除子那两位老经验的喜娘,和关外最出名的,兼卖花粉的梳头老师傅外,就是娘娘随身的丫环。”快活王皱眉道:“那梳头师傅……”方心骑笑道:“那张老头在关外一带做了五十年的生意,所有大户人家闺女出嫁,都是他承包的花粉,算得上是个老实人。”快活王道:“你可曾仔细调查过他?”方心骑道:“弟子非但仔细调查过他,也还仔细检查过他,断定他绝非别人易容改扮,也绝未夹带东西,才放他进来的。”快活王微露笑容,道:“这两天本王心中不免对今日之婚礼有所牵挂,是以别的事便都疏忽了,你却要分外出力才是。”方心骑恭声道:“王爷抬爱,弟子敢不全力以赴。”快活王颔首道:“好……很好……”他笑容初露,忽又敛去,皱眉道:“但她此刻怎地还不来呢?”方心骑道:“弟子方才已派人催驾了。”快活王道:“你再瞧瞧,那边是否有什么……”话犹未了,展颜笑道:“来了!”他们说话的声音极轻,别人也听不出他们说的究竟是什么,只见到快活王展颜一笑,大家就一齐扭头望向门外。今日的新娘子,未来的快活王妃……白飞飞果然已在门口出现了和悦的乐声中,她莲步姗姗,走了进来。她穿着十色缤纷的纱衣,辉煌的彩带,远远拖在地上,拖过红毯,看来就像散花的天女。她头戴着凤冠,垂着纤巧的珠帘,自银雾般的珠光间望过去,她娇笑的面靥更胜过仙子。她虽然只是一步步走着,走过的虽然只不过是条红毯,但她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彩云上,仪态万方,令人不可逼视。殿堂中坐的都是男人,每一个男人都不禁在暗中发出了赞叹之声:“谁娶着这样的女子,当似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只有沈浪等人知道,谁若能娶着她,那人必是倒霉了,尤其是此刻将做新郎的快活王……他本来也许是快活王的,但眼看就将变成世上最不幸、最悲惨的人,这一辈子也休想再有快活王的一日。殿堂中每个人都在羡慕着这婚礼的豪华庄严,只有沈浪等人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最凄惨的悲剧序幕而已。白飞飞姗姗地走上了石阶。快活王捋须而笑,手上三枚戒指,竟亮得像明星。熊猫儿突然大笑道:“新娘子来了,新郎宫也不站起相迎么?”快活王大笑道:“正该如此。”喜娘将白飞飞扶了上去。快活王果然站起相迎,挥手笑道:“大家喝酒吧!只管尽兴。”熊猫儿道:“这样就算礼成了么?”快活王仰首大笑道:“本王难道也要像那些凡夫俗子,行那些繁文褥礼?”他目光四扫一眼,接道:“本王今日这婚礼,只求隆重,不求虚文,这只是要告诉你们,本王今日已娶得了一位绝世无双的妻子。”白飞飞居然好似害起羞来,垂首万福,耳语般道:“多谢王爷。”于是快活王哈哈大笑,殿堂中欢声雷动。快活王目光闪动,大笑道:“这四位嘉宾,也不可无酒。”熊猫儿大声道:“你若要这些臭丫头喂我喝酒,我不吐在地上才怪。”快活王微一沉吟,道,“心骑,去解开他们左肩后‘肩井’穴……今日庆典非常,谁也不可无酒。”这“肩井”穴位于手阳明经之顶梢,此穴被制,整条手臂都无法动弹,但别的穴道若被点,解开此穴后,别的部位仍是无法动弹,真气也是无法流转,要想以这双手解开别的穴道,亦是绝无可能,熊猫儿等人这双手虽能动了,但除了挟菜喝酒外,还是别无他用。于是他们就挟菜喝酒。酒过三巡,快活王目光四顾,又不禁捋须大笑。这正是他一生事业的巅峰,虽然,他的理想还未能完全实现,但有此佳境,跃马中原已指日可待。他焉能不得意?酒,惊人地消耗着,欢乐的笑声更响。快活王目光睥睨,笑道:“沈浪,你瞧千百年来武林中人有谁能达到本王今日之地位,芸芸天下,又有谁能比本王更快活?”沈浪微微一笑,道:“巅峰之后,佳境必下,极乐之欢,必不长久……”快活王面色一沉,怒道:“沈浪,你莫忘了你此刻乃是本王阶下之囚。”沈浪神色不动,微笑着缓缓接道:“活命之药,必定苦口,忠言逆耳,你不听又何妨?”快活王目光刀锋般凝注着他。殿堂中的笑声突然沉寂下来,朱七七、熊猫儿业已泌出了冷汗,谁知快活王又纵声狂笑道:“你嫉妒……沈浪,你在嫉妒,是么?你嫉妒本王的成就,又嫉妒本王能娶得个如意的妻子,所以你才会说这样的话。”王怜花悠悠道:“你不生气?”快活王大笑道:“能被沈浪这样的人嫉妒,正是应当得意的事,本王又怎会生气?”他大笑着长身而起,高举双手,道:“你们说该不该为本王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成就痛饮三杯。”四下哄然欢呼道:“该……”于是群豪俱都站起,欢呼痛饮。王怜花冷冷道:“他们眼见已将进洞房了,咱们眼见自己要被杀头,沈浪,你还是没法子么?”沈浪苦笑道:“时机还未到来,我又有什么法子可想?”王怜花冷笑道:“时机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来?难道等到咱们人头已落地的时候?”沈浪道:“纵是如此,也是无可奈何。”熊猫儿大笑道:“死就死吧,又有什么了不起,且等我先痛饮个三百杯再说。”朱七七幽然道:“我但愿现在就死,现在……沈浪总算还是在我身边。”熊猫儿举杯笑道:“沈浪,我且敬你三杯……今生我能与你结交为友,总算此生不虚。”笑声虽然豪迈如昔,却掩过一种黯然悲伦之意。他悲枪的并非自己,而是沈浪。英雄们并不畏惧死亡,却难免伤心离别。离别……这难道就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聚了么。满堂欢笑,唯独他们憔悴。快活王目光斜睨着白飞飞,白飞飞的笑容在珠光里,珠光又怎及她笑容柔润?明珠又怎及她美?那一阵淡淡的香气,仿佛是自迷梦中飘来的。快活王突然放下酒杯,捋须笑道:“你留在这里喝吧,醉死也无妨,本王……哈哈,本王却要逃席。”虽在和别人说话,眼睛还是瞧着白飞飞。王怜花格格笑道:“不错,春宵一刻值千金,你的确该入洞房了。”快活王哈哈大笑,道:“王怜花倒底不愧为风流种子。”笑声中,门外突然有一人快步奔来。他穿的虽也色彩鲜明,但却是急服劲装,他面上丝毫没有酒意,但背后却斜插着柄绿鞘长剑。沈浪目光闪动,道:“这人只怕本是在宫外巡逻的。”王怜花道:“不错。”熊猫儿动容道:“瞧他的神色,莫非已有变?”王怜花喃喃笑道:“但愿如此……但愿如此……”只见方心骑快步迎了上去,两人附耳说了几句话,方心骑面上竟也已微微变了颜色。快活王目光闪动,已坐了下来,又端起了酒杯,殿堂中人的眼睛,已全都盯在方心骑身上。方心骑转身奔回炔活王身侧,低声道:“外面有人,说是要为王爷贺喜。”快活上皱眉道:“贺喜?……本上今日婚典,你们已传出去了么?”方心骑道:“喜讯绝未走漏出去。”快活王一拍桌子,怒道:“既绝未走漏,别人又怎会知道?”方心骑垂首道:“弟子愿领防护不严之罪。”快活王面色稍和,缓缓道:“人多口杂,这也不能怪你……只是,这些既穿过重重险阻,冒险来到城外,想必来意不善。”方心骑笑道:“以王爷今日之声威,别人纵然冒险,但能来为王爷贺喜,也是值得的。”快活王展颜大笑,道:“这话也不差……”笑容乍露,面色又沉下,沉声道:“他们一共来了多少人?”方心骑道:“一行共有九人,还抬着两口箱子,是要送给王爷的贺礼。”快活王道:“这些人看来是何模样?”方心骑道:“据十四弟方才禀报,这九人为首的乃是哈密的瓜果巨子‘蓝田盗玉’卜公直,此人不但有瓜田千顷,家资巨万,轻功也算得是一流高手。”快活王沉吟道:“卜公直……本王倒也听过这名字,只是…他与本王素无交往,又怎会巴巴地赶来送礼?”方心骑笑道:“也许他只不过是想以此来作为进身之阶,来投靠王爷门下,此刻天下武林中人,又有谁不想投靠王爷门下?”快活王捋须大笑道:“好,既是如此,就叫他们进来吧,反正他们只有九个人,除非是不想活了,否则谅他也不敢玩什么花样。”朱七七悄声道:“沈浪,你瞧这卜公直是真的为了送礼来的么?”沈浪微笑道:“只怕未必。”王怜花冷冷道:“就凭卜公直这些人,岂非真的送礼来的么。”熊猫儿道:“这‘蓝田盗玉’卜公直,我昔日也曾听到过他,在江湖中也可算是颇有名气,但若与快活王相比,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沈浪面带微笑,缓缓道:“这其中必定有着一些你我想不通的古怪,绝不会如此单纯的,尤其令我奇怪的,是那两只箱子……”王怜花冷笑道:“箱子里难道还会装着吃人的妖怪不成,否则又能拿快活王怎样?”沈浪笑道:“那也说不定。”这时,那两口箱子已先被抬了进来。那是两口极为珍贵的上好樟木箱子,八双角上,都包着黄金,锁环自然也是黄金打造的。抬箱子的八个人,衣着华丽,相貌却极平凡,这种人走在路上,也没有人会多瞧他一眼。但卜公直的相貌却极不平凡。他发亮的眼睛是凹下去的,颧骨却高高耸起,他的头发黑中带黄,而且有些卷曲,眼睛却有些发绿。他衣着极是华丽,但短袍束发,耳悬金环,看来却又显得甚为诡秘,但他面上的笑容,却是和善的。熊猫儿悄声道:“江湖传言,都说这卜公直的母亲乃是绝色的胡姬,而且身怀一种传自波斯的神秘武功,不知这卜公直,是否也学得了他母亲的本事?”王怜花忍不住问道:“什么神秘的武功?”熊猫儿道:“江湖中人言人殊,谁也说不清楚,但听来那像是一种巫术……”他微微一笑,缓缓接着道:“这巫术最大的用处就是逃走。”王怜花皱眉道:“逃走?”熊猫儿微笑道:“学会这种巫术的人,只要是逃走,谁也拦不住他,谁也追不着他,江湖传言卜公直轻功无双,只怕也与这种巫术有关。”王怜花嘴角也不禁泛起一丝微笑,喃喃道:“逃走,这倒有趣的很……”箱子已抬到快活王的面前的石阶下。厅堂中人,目光俱都被卜公直奇特的相貌所吸引,谁也没有去留意那个抬箱子的大汉。快活王的眼睛,也在瞪着卜公直。但,在逼人目光注视下,卜公直还是走得安安详详,四平八稳,甚至连耳垂的金环都未摇荡一下。乐声仍在继续着。厅旁一个高亢嘹亮的声音,高喝道:“南疆卜公直进见。”卜公直脚步加快,前行几步,躬身道:“南疆后辈卜公直拜见王爷,恭贺上爷大婚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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