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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信。她生气了,我也不回。我知道有时装聋作哑要比说出口有用得多,这是余珏告诉我的。我想好了,如果卞一一在见面时问我干嘛不理她,我就说邮箱坏了,还没来得及换掉回归石器网站上的地址。
卞一一还是不断地来信,字数逐渐少了,我找开打开最近的那封,她问我要QQ号, 我也没给她,并不是我没有,只有我在家,一个昵称晨雨的网络寄存者就会在线,我之所以叫晨雨,是因为我最早认识的那个网友说她喜欢早晨的雨,我就把我的昵称改了,网友叫深雪汐子。只有她才可以说是我最早的异性朋友,她说她最爱早晨的稀沥小雨,喜欢听雨的在屋檐的滴落声,见不着它她就会失落的,死的失落。我于是对她说那我每天在你醒来之前,你窗外就会有我为你布下的雨幕。深雪汐子笑了。谢了。她说。
一天,深雪汐子留言说,今天一醒来,外面的阳光异常地灿烂,有点刺目。
从此后,她的头像再没有亮。很久很久后我才明白,阳光所以灿烂是因为没有稀沥的雨声。深雪汐了走了。可我,从她走的四年前到现在还企望我萌芽的爱意会在她突然再次出现时复活。
我想了想,最有可能把我QQ泄露给卞一一的只有萧稣了,我于是立即也像我当初一样冲动改了昵称的名叫“箫书诗棋”下了一条禁令,无论谁问他要我的QQ都不能给,否则有一顿不好消受的肢体语言等着他。萧稣给我三个吐舌头的鬼脸,一个是在视频的窗口中,一个是文字符号,一个是表情。他接着打过来一行字说你如果敢用暴力对我,我就告诉我姐姐你欺负我。我苦笑着说别拿你姐姐压我,我怕你了还不行。萧稣问我为什么。我说若别人一直缠着我的她说话,就没空跟你聊了。隔了一会儿,我对他说如果双胞胎问你要就撒谎说我没有。萧稣立刻明白我的禁令原来是为谁下的。他故意又问为什么。我说不为什么,如果她们知道了我就永不上线,你也别想找到我。萧稣才无奈地说好吧,就依你。
我问他干嘛不找蓝诗祺去玩。他说天天见面就没多大越味了,人需要腾出点时间思念对方。萧稣竟然懂了这个道理我非常地吃惊。余珏说的没错,爱情是走向成熟的捷径。
箫书诗祺:韩若,你仔细凝神听听,有没有听到从天外飘来的一首仙乐《Lauren》?
晨雨:那是什么?我不是神,仙乐入不了法耳。
箫书诗棋:新世纪音乐《Lauren》(罗兰)中的钢琴部分。
晨雨:没听过。
箫书诗棋:这并不代表你和我姐姐没有缘分,只能说明我姐姐的' 首天籁不是为你弹的。
晨雨:不许再提你姐。
萧稣抬手移动摄像头。萧稣在镜头前水草消失。
箫稣诗祺:看到了没?呼吸停顿了没?
Blue Star的《别说离开》有一句很好听的歌词:再见的人还会有下一次的再见面。萧叶茗终于再一次落入我的眼帘。
一张张图片不断地刷新窗口。
我不知道那是一个动人的身影还是一个遗世的侧面。喜欢百合的她穿着白色的吊带裙,坐在一架古色的钢琴前,直直的长发遮住了她的侧脸,纤弱的手在琴键上来回抚动。然而,距离,使我看不清她眼波的每一圈的流转,听不到她每一声空灵无际琴音的飞啊飞。
箫书诗棋:姐姐是我在世界上最值得我爱的亲人,没有她的真的活不了。
箫书诗棋:你难道忍心见姐姐和我受伤害?
箫书诗棋:喂!韩若,别只顾着盯着我姐姐,说话啊!
箫书诗棋:那我叫她过来,想跟姐说说话吗?
晨雨:别说我在线。
晨雨:我不想让你姐知道我在偷偷看她。
箫书诗棋:终于承认了吧!心虚?好啦,不说就不说。
我喝了一口速溶的热咖啡缓解一下像在偷窃的紧张,我原本可以君子风度地拒绝《Lauren》不稣唤他姐姐过来,可是,想看看她这二十多天是不是还是从前模样的念头诱惑了我,我心已无力抵抗。我把机顶的淡紫色透镜朝向了窗外,天空有一朵静止的白云,或许萧叶茗会看到,却不会看到我的心早已尽上了那朵闲云,驻足在上面,静静地悄悄地在凝望百合一样的女孩。我不相信世上有心灵感应,我既然听不到她清澈的琴音,她也不会感应到我的心在窗外的浮云上。
萧叶茗停下弹奏,缓缓放下琴盖,款款站起,抚顺一下秀发,仙子般走了过来。图象一帧帧刷新,她每个动作都微微一停顿,更加亦真亦幻,嫣态尽露,萧稣移正镜头,对准他自己,调皮向我眨了眨眼。接着他指着屏幕说着什么,萧叶茗来到他的左侧,微微前倾着身子,她没多变化,还是我熟悉的模样,是我眼中折了翅膀掉落尘世的天使。再一次近距离看她,中间隔着长长的电话线,我突然有种怪怪的感觉,我们似曾相识,又似曾陌生,彼此贴近却又那么遥远。
何苦呢?我问自己。
这三个字也是萧叶茗想对我说的。
晨雨:我下了,多多保重!
我拔掉了电源的插头,眺望窗外,那朵闲云已经散成一缕缕丝絮,变薄,变稀。哀愁聚成的云却渐渐浓重。天空也受不了它的重量。风云吹散,是一片纯蓝色的忧郁。
我问风儿,我思念的彼岸是不是一方乐土?风儿说,那边的风景你永远也看不懂。
我问雨儿,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可不可以连同思念一起不用出生?雨儿说,是的,只要你换一种思想,白痴或者痞子。
于是我知道知道自己无法让快乐无拘无束、漫天围旋在我身旁。
萧稣硬拽我到他家门口。我再次问他你姐姐真不在家?
“骗你是小狗。”萧稣揉揉鼻子说,“进来吧!不骗你。”
萧稣的双亲都是艺术职业,他爸爸是建筑设计师。妈妈是市里有名的服装设计师。他们的家当然不会与别人的千篇一律。似处处讲究艺术但又不强调。宽敞古雅的客厅,整洁明快的置物,高低不一的天花板和有层次感的壁柱帘布,圆弧形全玻璃的观景阳台都给人一种美的冲击。就连像我对艺术毫无心得的小子眼睛也特舒服。偏左圆拱形的天花板下,有一架棕黑色的钢琴安然卧着。我一进;门就被它夺去了九分注意力。是一架真正用来演奏的高品质钢琴,跟音乐厅的那种一模一样。一道可人的影子幻现,长发盖过了她为音乐水迷濛润泽的双眸,纤弱的手指在跳跃触动琴键。
可恶的幻觉!我拍拍脑袋。
我姐姐七岁时就练钢琴,可是她没有报考艺术系。萧稣说。
真可惜。我落寞无心地应一句。轻轻走到钢琴前仿佛那儿有一个深睡的精灵征收怕它被我惊醒,不染一尘的光滑漆面,暗暗反照出我狭长的身影。同时,一种很淡很淡我 却十分敏感的香气挑逗了我的嗅觉。
手掌在冰凉光洁的琴盖上滑过,然后轻轻掀它起来,一列整齐的象牙白,发着柔和的光芒。指肚在琴键上缓缓滑过,凹下一层细细的波浪。
灵魂出击般的一声纯净琴音在我手指与琴键接触的小小力量中响彻四周的空间。淡远悠长。
萧稣歪歪脑袋说韩若,你再按一下,我姐姐可要回来了,她跟钢琴是有灵犀的,要不,等她回来,我求她弹一曲给你听?
你应该把舌头挖掉。我皱眉道。
萧稣说我不就是答应你不让你被我姐姐撞见吗?干嘛那么凶?你是不是做了很很对不起我姐姐的事才那么怕她。
没有。我淡然说道。
那为什么?萧稣说。
假如我是一名音乐家我不会怕你姐,假如我有MBA学位我不会怕你姐,再假如我以前不认识你姐,说了不该说的话我也不怕。我平静地说。
萧稣说可是,可是你是唯一能帮我的人,也是我唯一相信能够让梁铭吃苦头的人……
凭什么?凭我敢揍你?我放下琴盖说。
萧稣说我不管你怎么做,只要能让我姐不离开我就行,我姐最疼的人是我,在家听不到她弹钢琴,我将会疯的。
萧稣痛苦十分的样子,一脚把鞋踢到门口,赤脚站立。
我说你想过没有,如果有人让你在你姐姐和蓝诗祺中间选一个离开你,你选谁?
萧稣愣一下,说,不可能有那种事出现。
那,如果你姐姐不许你跟蓝诗祺交往呢?我说。
萧稣说更不可能。
真有呢?我节节进逼他。
……那,那我……我姐姐才不会那样,她最疼我。萧稣嗫嚅着说。
我说知道就算了,你干嘛不能反过来疼疼你姐姐,让她自由地选择,何必用姐姐对弟弟的爱要挟她,假如她也用这种爱反对你和蓝诗祺呢?
我暗叹一口气,为萧稣,也为我,说,你该长大了,别像个小孩。
萧稣垂下了头,看着脚尖,动动大脚趾,许久没说话,我以为他彻底屈服在我的声色俱历下。不想他最后喃喃说,你不明白,除了爸妈,姐的和你离我最近,和你在一起 跟和姐在一起的感觉真的很像很像,真的。
这次轮我怔住了,我从未想过自己在萧稣的心中有如此重的份量,竟能跟萧叶茗相提并论,我和萧稣不是从小跌打滚爬长大的伙伴,我俩相识还不到一年呢!萧稣总是那 么善意天真,但我从未把他当弟弟看待,只是觉得跟我亲近的人我不能教他坏也不能让他学坏,我有一份义不容辞的责任照顾他,渐渐地萧稣有点像我,我也有点像他那样对任何事物都心存善意。
我心底涌起一丝感动,过去搂住萧稣的肩,装作乐观地哄他:“你姐姐在医院曾拜托我告诉你,她不会离开你的,除非你长大了不要她了。”
“我才不信。”萧稣摇摇头。
“不信?你该不会忘了小时候你在楼顶看见流星就大吵大嚷,你爸爸就说那是天下掉下的糖果,吓到它了就没得吃了。从此后你就静静地等呀等,等不到就问你姐姐干嘛 不见糖果,结果每每都是你姐姐捡到的。我会骗你吗?”
我把萧稣小时候的可爱说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萧稣红了耳根。
“还有一次,你弄丢了你姐姐心爱的画册,竟撒谎说是被天上飞的大嘴鱼给叨去了。你说你这种谎欠欠不揍?哈哈。”
我羞萧稣。他这些趣事是萧叶茗告诉我的,在医院开始的一段日子里萧稣是我们必不可少的话题,毕竟能把我和萧叶茗联系起来的只有萧稣。
“姐姐真是的,什么事都告诉你,你跟我来,让你瞧瞧她小时候的相片,也羞羞她。”萧稣拉着我的手就拖着我走,不问我愿不愿意。要是真问了,我求之不得。
上了楼,萧稣打开一扇房门。我跟着进去,闻到了比钢琴旁浓郁点的香味,实际上也很淡,可是我很敏感。我刚想说萧稣你的房间怎么是这种香味,太女性化了吧!话没 冲出口就卡在了半中间,既而想尽快后退。萧稣却拉住了我:“进来吧。不要紧的,姐姐不会怪的。”
这不是萧稣的卧室,窗台前书桌上一瓶香水百合醒目地提示我。不需数也知道是十二支。房间内的一切都如、百膈般淡雅有致。萧稣拉开浅粉色的窗帘,房间内顿时明亮多了,窗棂上一串紫色的风铃,被风一拂,发出悦耳清脆的撞击声。
百合后有一个沙漏,萧稣颠转它,沙子流出一条渐散的细线,在底部形成一个小沙丘。萧稣指着壁橱上一张用木质相架立起的相片说是他姐姐小学时在全市音乐大赛上的留影。是一幅远照,少年宫文化大厅的舞台上。一个穿白色裙子的小女孩安娴坐在钢琴前,全神地、弹奏着。原来萧叶茗从小就偏爱白色啊!萧稣指着站在萧叶茗一侧的一位中年女子告诉我,那是教他姐姐钢琴的老师。那年十一岁的萧叶茗上场时,紧张得手不住地抖,闹着非要这位老师站在旁边才肯弹。临阵怯场。还好,最后捧了个少年组的一等奖。
我问萧稣你怎么知道的,你姐姐小学时你还在幼儿园呢!
萧稣笑着说是黄老师以常拿这来开涮我姐姐。
壁橱上一半放着散文类的书,一半立着相片,有十数张,都用精致的木质框架托着现在的萧叶茗还留有小时候的影子,沉静清新。只是现在的她成熟多了。相片记述她的 渐渐长大,渐渐地落落出众,渐渐地浅笑朦胧。诸多被留住的瞬间中,有一张我和萧稣的合影。上面的我正习惯的用手指敲着萧稣的脑袋瓜子,萧稣头缩进双肩中承受着,一派快乐谐趣。
目光不断地在相片上来回巡游,想找一张却不知究竟要找的是什么。当我目光落到萧叶茗和芷晴姐在斜阳余辉后笑语的相片时,我突然觉悟自己要找的是谁的。
他的呢?我问萧稣。
谁的啊?萧稣说。他卧倒在他姐姐的床上,抱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呆呆熊碰鼻子。
梁铭。我说。
没了。萧稣放下呆呆熊说。
没了?我问。
萧稣说以前是有一张,在我把他给我姐姐的信撕了后就不见了,可能是我姐姐藏起来了,也可能是扔了。
我说怎么会扔了?
萧稣说那时他们……不,是我姐姐和梁铭闹情绪呗,扔了最好;你要看,我帮你找找,或许在。
说完。萧稣就要翻箱倒柜。我忙说不用了。然后我看到了《海边的卡夫卡》,在书桌上一叠齐齐整整的书中间。出院的那天,我有意把它捺在了病房,在扉页上写上几句 矫饰的话说商能跟她说再见是一种遗憾。我想那天萧叶茗像往常一样踏入病房,见到空无一人才惊觉的已离去。当她看到扉页上的离时,她会明白是我想送给她的。因为我知 道只有《海边的卡夫卡》她不会拒绝。
我打开扉页,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还在。当时我咬着牙一笔一笔使尽全力想写得端正,但空有一身无处可泄的力量却奈何不了一个小小的笔尖。我捧起书碰碰鼻尖。纸已沾上微微的香气。而那些矫饰的话语,更显得面目可憎了。我心中不免有点回忆,曾多少次在病床上我不住向门口张望。等待萧叶茗的出现。等着她静坐窗边,捧本羽仔仔细细品味,她看,我也看,她品味书,我品味她。她总是全神贯注并不知晓我对常常对着她发呆。曾多少次醒来,就有一个动人的侧影在那儿,见我爬起,嫣然一笑过来帮我垫好枕头。
逝者如斯,往事已成追忆!
一幅油画。圣洁慈爱的玛丽亚在墙壁上不言不语,看着在瞅着她的我。她嘴角有着蒙娜丽莎的线条,神秘圆润。眼睛越看越像妈妈的。温柔祥和。而她神圣纯洁的脸庞及 周身蕴而不发的淡淡光晕,一如萧叶茗给我的感觉。这就叫气质。我呆呆地想。
“你家信基督?”我问。
“没有,无神论者,爸爸妈妈偶尔也拜拜佛说句南无阿弥陀佛。不过,我姐姐却是人很相信宿命论的人。”
“宿命论,是吗?真的有上帝安排?缘份捉弄?你姐告诉过你她的宿命吗?”
我死死盯着信徒口中的圣母。她不为我意图看透她灵魂的目光所动。萧叶茗信宿命我不太相信。一个女子如若是以宿命去解释自己的去与归,那她一这定是个逆来顺从, 怯弱的人。我知道萧叶茗不是。
“姐姐喜欢仙女座,她说她的归宿是仙女座最亮的那颗星星,我小时候她总是这么说。”
“最亮的那颗有什么好?”
“不知道,好像我姐姐说在人间寂寞的人即使到了天上也会孤单失群,照她的意思,就是越亮的星星越寂寞,因为其它的星星都不愿跟盖过了自己光辉的星星做朋友。”
“也许吧,你姐姐太优秀了,让人睁不开眼。”
我心酸酸地说。萧稣点点头,似明白点什么。
如果真有前世轮回,我想我的前生一定是一面镜子,爱看人往人来中的故事。而今世,却坠落成了照镜子的人。
宿命。双子星系的宿命不是永恒就是毁灭,可是永恒比毁灭更加痛苦,不是相隔万里牵手遥遥无期就是碾作尘埃碎土。不管如何,两样结果对我是一样的残忍冷酷。圣母玛丽亚,弥赛亚耶和华。我的原罪是什么?是我偷吃了伊甸园的智慧果么?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