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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利上学后，汤武一直补眠到中午。醒来之后，找个借口，瞒过汤妈妈跑了出去。
为了弄清楚小利的行踪，汤武用了血本，买了墨镜帽子长大衣，打扮成怪人似的样子，在放学前一小时便守在学校门口的大榕树后。
下课时间，谢利准时出来，汤武连忙悄悄跟在他身后。
谢利先在学校附近的图书馆做好功课，黄昏时才转公车到市中心。一路上，谢利心神恍惚，不知是太累了，还是有心事。但亦幸亏如此，汤武这别脚的跟踪者才能不被发现。
到了市中心最热闹的地区，谢利下了车，汤武也悄悄跟上去。可是那里人潮挤涌，高楼大厦林立，两旁路上都是酒吧，还有高悬的，五光十色的招牌。
汤武目炫了，转眼间便在人群中失去了谢利的身形。
「啊？怎、怎么办？」困恼地搔着头。
汤武是耿直的人，说不好听就是笨人。他没有谢利聪明伶俐，也及不上安泰稳重多智。可是笨人做事也有笨人的法子。
笨法子虽然耗时耗力，但只要能坚持到最后，往往定能成功。
◆◇◆
从黄昏到深夜，整整五六小时，汤武翻遍街上每一家店。无论在路旁的食店酒吧，还是在楼上营业，隐密高档的私人会所，统统无一遗留。
「这里只招待会员。」穿黑西装架墨镜，保镳形的男人挡在身前。
「我来找我弟的。我弟在这里工作，因为家里出了点事，我急着找到他。」汤武一脸诚恳，流利地说着。在经历无数次碰壁，被店家驱赶后，憨直少年也学会变通。
「你弟叫什么名字？」保镳也无意为难。
汤武正要回答，但眼前突然出现一团光，把他迷住了。
保镳回头一看，了然地笑道：「这是新来的侍应生，红得很，很多人都迷上他。怎么？你也被迷倒了。」
汤武没有回答，他几乎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人是小利吗？
设计高贵神秘的黑色制服衬得谢利肤光胜雪，剪裁贴身的小背心，把莹白结实的臂膀，和完美的Ｖ形上身线条表露无遗。同色同质的长裤手工巧究，让修长均匀的腿更好看。整套性感高雅的制服不知用什么料子缝制，柔顺贴服之极，在灯光下隐约闪烁着点点光芒，有如缀满了钻石粉末。
谢利穿上它，就好像被裹在一团光里，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傻小子，这可是我们醉夜有名的冰山美人啊。不知多少大老板，大少爷在追求他。哪轮得到你？」保镳讪笑。
醉夜是私人会所形式经营的酒吧，走高格调路线，只招待特定类型的男宾。个多月前的夜里谢利突然跑上门来应征侍应生，狐狸似的老板一看便知道眼前人是棵不可多得的摇钱树，于是连谢利未成年也不顾，便高薪聘下他。果然，不到半个月，少年的漂亮、傲慢、冷淡，为他赢得冰山美人外号，还有一堆拜倒在他西裤下，天天来捧场的不贰之臣。
汤武听着却不答话，死死的盯着被人群拥簇的谢利，双眼好像随时会喷出火来。
那一边，谢利正不耐烦地应付客人。
「别这么无情。」年约三十多岁，身穿名贵衣饰的青年才俊拉扯着，涎着脸笑说：「今天我生日，说句生日快乐又不会少块肉。」
「我没这个义务。」谢利寒着脸。身为侍应生对着客人也是一派嚣张骄傲。
但一众非富即贵的客人们却非但不介怀，反而甘之如饴。漂亮的少年皱着眉，不耐烦的表情也是漂亮的。而年轻人任性骄矜，初生之犊不知天高地厚的个性，看在成年人眼中只有更可爱。大家都愿意宠着他，一如宠着一头骄纵的波斯猫儿。
「你跟我说声生日快乐，我给醉夜每人五千块小费。」男人微笑。周遭的人也凑热闹地起哄。
谢利感受到同事热切盼望的目光，不情不愿地吐出一句：「生日快乐。」为了工作上的便利，在不吃亏的情况下，倒也不妨惠及他人。维持良好人际关系，是让工作顺利的首要窍诀。
「谢谢。」男人露齿而笑，风度翩翩地说：「这是送你的生日礼物。」掏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
「今天不是我生日。」少年冷冷地挑眉。
「可今日是我生日啊。」耸肩，男人言动举止一股成功人士的气派，并不讨人厌。
看热闹的人们又起哄了，只有谢利寒着一张脸。
曹公子轻轻打开盒子。
众人眼前一亮。
盒中装着一只耳环，小巧的环以白金镶着约一卡的钻石。钻石耀眼生辉，镶嵌手工精致，设计优雅大方，是出自名师设计的高价货式。
「你收下我的礼物，便当是给我的生日礼物吧。」曹公子笑得无害，「如果可以陪我喝一杯，那就更好。」
「我不陪酒！」怒瞪一眼，谢利转身就走，可是前路被要看热闹的人们挡住了。
「哟，哪儿就这么严重了。」曹公子凑过去，压低声说：「你这样我可下不了台啊。来吧，至少收下礼物，就当是帮我一个忙，让我在朋友面前挣光。」说罢又戏剧性地高声说：「不是寿星最大吗？今天哪一个不来祝贺我？偏偏一个侍应生给我没面，我也没作过份要求呀，醉夜这是什么的待客之道啊，我们以后还要不要来？」
起哄的人群争相附和。
毕竟太年轻，谢利感到一阵手足无措。曹公子是大客，闹僵了的话，他在这里也做不下去了。
见少年意动，曹公子立即把礼送上，嬉皮笑脸道：「就算不喝酒，收下礼物也无妨啊，这是我的一番心意。」
如果只收礼物的话……谢利迟疑了一会，终于收下。
「喜欢吗？」曹公子得意地笑问。
喜欢吗？当然喜欢。少年牵牵嘴角露出自嘲的笑。他可不是为了兴趣来做侍者的，
这东西价值不菲，拿去卖的话可以抵一年生活费。
这时，另一侍者送上鸡尾酒。
曹公子拿起两杯，一杯给谢利。
「只喝一口可好？。」男人软言相求。
谢利踌躇了。
别说他从来不陪客人喝酒，就算是私底下也小心注重，滴酒也不沾唇。可是眼下这情况，实在很难拒绝……算了，喝就喝吧，死不了的。众目睽睽也不怕会出什么事。
「我只喝一口。」咬着牙接过酒杯，少年不知这是下了药的酒，正要往唇边送……
「不！」一道巨大黑影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手把水晶酒杯打落。
昂贵的酒杯「匡当」一声摔得粉碎。
谢利吃惊回头，赫然见到铁青着脸的汤武。
「你、你、你怎会在这儿……」少年惊惶失措，他从没见过汤武的表情这么严肃，这么可怕。
「跟我走。」汤武用力抓起他的手。
谢利吃痛，清醒过来，猛地甩开他，叫道：「混蛋！你跟踪我！」
汤武没有反驳，只管抓住他。
曹公子当然不会放过英雄救美的机会。
「喂！放手！你没看到他不愿意么？」说着一手搭上汤武的肩。
汤武粗大的手反搭上那公子哥儿细白的手，猛一使力。
「啊啊啊～～～」曹公子杀猪屠狗地叫。
汤武这时顺势回过身，单手叉住人家脖子，一手提起，怒道：「我要带他走，你以后离他远一点，知不知道？」
「知、知道了。」曹公子颤声答应。汤武身形壮得像座山，浓眉大眼的脸孔狰狞起来活像怒目金刚，威猛而慑人。养尊处优的二世祖几乎给吓死了。
「白痴！你干什么！快放手，要闹出手命啦！」谢利急死了。醉夜的客人虽然都是些斯文的公子哥儿或社会专业人士。可是会经营酒吧的老板，却只怕不是善男信女。
果然，这时老板已经带几个保镳上来，他们二话不说便冲上去，跟汤武打起上来。
汤武虽然天生神力，但一人也打不过三个专业人士。
谢利见他狼狈不堪，额头都被打破了，委实心疼到不行。
「老板，不要打了，他是我朋友。」
「你朋友又怎样啊？他砸我场子你没看见吗？」长相阴柔的男子绕着兰花手，截着谢利白腻的脸颊。
「他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叫他们住手吧。」谢利快要哭出来。
老板看着打成一团的四人，汤武固然被打得口青鼻肿，但他的手下也好不了多少。
他xx的！几个大男人打不过一个少年。斟酌着再打下去也占不了多少便宜，反而怕打坏东西，美丽的老板于是挥挥手召回手下。
「你立即跟我滚。」男子非狠毒的人，见汤武才一个十多岁少年，也不去为难他。
汤武擦着鼻血，慢慢站起来，走到老板和谢利之间。
「我要带他走！」凌厉的目光直视着主事人。
谢利浑身一震，自小相识，但他也从没见过傻大儿汤武有这慑人的架势。连狐狸似的老板也被他视死如归的气势压倒。
老板退后一步，啐道：「呿！走走走！闹成这样我还做不做生意啊。」
谢利连忙拉了汤武，一步一拐的离去。
第六章
阴暗的后巷，瘦削的身形扶着比自己粗壮一倍的躯体跚而行。
「我自己能走。」汤武倔强的声音隐含怒气。
谢利心头一颤，也气往上冲，不由得狠狠把那不知好歹的家伙一推，让他直撞到墙壁上。
「那你自己走啊！你道我好喜欢扶你！」说罢掉而去。
汤武急了，一把扯过他的膀子，厉声道：「你要去哪里？回去那鬼地方吗？你以后不准去了。」
谢利吃惊，挑起眉毛，怒道：「我是去打工！」不是在鬼混好不好，侍应生可是正当工作啊。
「你骗我说是替人补习！」汤武怒睁着眼。
「白痴！」补习能挣多少？还及不上他在酒吧拿到的小费。
小利不知悔改，竟还骂他咧。汤武气坏了，双手攥着谢利两肩，把他压制在墙上。
「为什么？」他好气也好心疼。小利学坏了。
「为什么？」忍着背部的痛楚，谢利冷笑，「因为我要赚钱。赚钱养活自己，赚钱付你那吸血鬼老爸伙食费。」
汤武张大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就算是这样子，你也不必在这种地方打工啊。」憨直少年呐呐地说：「我们可以一起想法子，一起去便利店找工作。再不行的话，我……」不念书，去找份工作，养活小利好了。
「什么我们？你是你，我是我。」谢利冷冷打断他，挣开他的掌握，冷声说：「我的事不用你管，我要回去上班了。」
「不准去！」汤武跳脚，死活不肯松开桎梏。
「放手啊！」挣扎。
「我说了不准去。」二人纠缠不休。汤武怒极，大声道：「那种危险的地方，你就那么希望自己出事吗？」
「我会保护自己不劳你关心！」谢利的声音一点也不比他少。
「你会个屁！」汤武青筋都现出来了，紧握着拳头，吼道：「刚才那杯酒就是有问题的，若不是我，你喝下去都不知会怎样被人欺负呢！」那时他听到酒保们窃窃私语，几乎气疯了，狠不得杀光所有人。
「啊……」谢利呆住，被奸危的人心吓倒，也被眼前的少年展示的威势震慑。他从来不知道小武有这样的一面……好帅。
「总而言之，你以后不准再去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汤武语气放缓，但依然严厉：「我不要你学坏。」
「什么啊！你凭什么训我？」谢利回过神，又不甘心。心高气傲的少年那受得了教训，忍不住叫嚣道：「我就学坏给你看，我偏喜欢堕落！你管得着么！」
「什么？！」小利居然自甘堕落！汤武气疯了，想不想便扬起手。
「啪」的一声清脆耳光，在昏暗窄巷中份外响亮。
谢利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汤武也呆呆的不知所措。刚才一扬起手他便后悔了，但想收势已不及。虽已尽量收回力度，可他即使只用三成力，也是很重的一记耳光啊。
谢利白皙的脸颊迅速红肿起来，痛得说不出话。汤武后悔不迭，想道歉，又开不了口，张大的嘴巴呐呐地发不出声音。
一阵沉重的死寂，半晌……
「混蛋！你凭什么打我？你凭什么管我啊你！」气疯的谢利小兽似的扑上去撕打，口里怒叫：「你凭什么啊？！我们只是表兄弟而已！！你给我差不多一点！少管本少爷的事！」
汤武捱了几记，忽然乘隙抓住谢利双腕，把他压在墙壁上。
「你想干什么？」谢利震怒地叫。双手被分架在两旁，身躯被紧紧压在墙上。这身不由己的状况，让他感觉好难堪，「放开我啊！」
「小利，你说我们只是表兄弟所以我管不了你，那么……」汤武凑近，到了呼吸相闻的距离，以低沉的声音道：「让我们不只做表兄弟行吗？」那样，他便可以管、可以问、可以照顾小利一辈子。
「你说什么？」谢利一震，抬眼看到汤武的目光。墨黑的眼瞳闪着异样的光芒，认真、执着、坚定。他、他不是开玩笑的？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淡色的唇战抖着，想说话，但下瞬已被封住。
初次的吻是生涩的、狼狈的、错误百出的。
汤武重重撞上去，撞痛了谢利的牙龈。两唇好不贴在一起，却尴尬地僵着不敢动，不知下一步要怎么办。过了半晌，受到本能驱使，舌尖彷佛有自己的意识般轻轻地一舔。虽没有深入，但软软的丝质似的唇瓣，滋味出奇地美好。
少年像初尝到新鲜血肉的幼狮，激动，忘形，兴奋，着迷。如痴如狂地吻着、舔着、啃着、咬着。
「啊……你咬痛我了。」不同平常的腔调，谢利的声音柔软甜腻，带着不自知的煽情。
「对、对不起。」汤武光是听见已感到一阵莫名战栗。少年紧抱着瘦削的肩，气喘咻咻的像头饥饿的野兽。
良久，二人缓过气。汤武低沉的声音响起。
「不只做表兄弟行吗？……我喜欢你。」墨黑的眼瞳凝视着心爱的人，不错过他任何一丝表情。盼望的神情亳不掩饰，此刻单纯的眼神像又只温驯的小狗。
谢利一颤，眼眶一热，眼角红了起来。
「混蛋！你居然在打了人一巴掌之后说这种话！」
「对不起，我永远不会再打你了。」憨直少年心疼，后悔。
「……」纤细少年却不言语，只是咬着唇，怔怔地盯着眼前人。汤武这傻瓜大既一生都不会知道他等这一刻等了多久。
「小利……」怯怯的声音，如同等待决的死囚，汤武赎罪似的求道：「我让你打回来吧！」说着握着谢利的手往自己脸上打去。
重重的巴掌在落到脸上前一刻遇上抗衡，生生凝住了。
「傻瓜。」谢利双目湿润，表情似喜似嗔。被握着的手顺势地，轻轻地，抚上心爱的人脸上。而另一手则像藤蔓般上粗壮的肩颈，穿过乌黑的短发，来回的抚摸，「你是笨蛋、白痴、混帐……你的吻技烂死了……」
随着呢喃的骂声，少年踮起脚尖，仰着漂亮的脸，送上一个又一个轻柔的吻。第二次经验虽仍嫌生涩，但已比第一次有进步。
良久，饱含情欲的声音暗哑低沈，在两唇纠的空隙中逸出，「小利，不要再在酒吧打工。」
「嗯。」谢利甜蜜地应了一声。虽然失去工作前景茫茫，但他愿意。
「把那该死的耳环丢了。」啃着可口的嫩唇，汤武咕哝着说。
呵，越来越霸道了。谢利嗤的一笑，但他喜欢汤武表现出来的独占欲。
汤武以为他不肯答应，连忙软言求道：「丢掉好不好？小利？你喜欢耳环，将来我送你。我会送你更好的，而且送一对，不会只送一只那么小气。」
少年不知道只在右耳戴上耳环是同性恋者的标志，谢利看着他吃醋，诋毁情敌的样子，跟个拗执小孩一模一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的，我不骗你。」耿直少年发誓保证：「我送你宝石好不好？嗯……你配戴红宝石一定好漂亮。」想象谢利白腻柔润的肌肤配上红艳艳的宝石，一定非常非常好看，不禁露出幸福的笑意。
「嗯，但我要你一起戴，永远的。」
「啊？」他也要戴？汤武愣愣的点头答应。
「说定了。」得到爱人的承诺，谢利满足地笑，亳不犹豫把怀中的丝绒盒子掏出力，用力一掷。
钻石耳环在半空中掉了出来，在漆黑的夜空划下闪亮的弧线，接着消失在阴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