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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答应了一声便赶忙往外头走。出了大门便瞧见林琰一身儿软白素缎春衫,上头并没有绣上任何花纹,只在衣襟袖口处用青色线滚了边儿。腰间一条藏蓝色的绦子,乌木簪子挽着头发,斯斯文文的脸上带着十分焦急忧愁之色。
贾琏瞧了他这个样子,心里便是一“咯噔”。他见林琰不只一次,林琰在那满朝官员谈了都心悸的忠顺王爷跟前,从来都是说笑不忌的,什么事儿能将他难成这个样子?
“琏二哥。”林琰原先清亮的嗓音竟是沙哑着。
“哎,林表弟,你这是怎么了?”贾琏慌忙上前,“怎么弄到了这幅形容?”
林琰苦笑,低声道:“这里不好说。二老爷二太太可在?”
贾琏转了转眼珠儿,“都在呢。老太太此时想来也歇了晌起来了,后边车里是林妹妹不?快别站在这里了,叫人接了进去是正经。”
说着便回头往府里头欲叫人出来。
林琰忙止住了他,“妹妹并没有来的。琏二表哥且别多问,带我去见了二老爷二太太要紧。”
贾琏越发狐疑,只得赶紧引了他往荣喜堂去。
王夫人的日常乃是在荣喜堂东侧的三间小正房内坐卧休憩,离着荣喜堂不过几步路远。此时夫妻两个都已经在花厅里坐着了,林琰进了花厅,先与夫妻两个行了礼。贾政王夫人都笑着让座,又叫丫头奉了茶。
“子非今日如何过来了?”贾政端着茶含笑问道。
林琰见问,一双原本便觉得颜色稍浅了些的眉毛紧紧皱了,眉心处拧成了个“川”字,十分为难踌躇的神色。
贾政王夫人面面相觑,都惊疑不已。
林琰张了张嘴,又看了看一旁坐着相陪的贾琏。贾琏便知道这事儿自己最好是回避了,忙要起身时候,耳中却听得林琰道:“论理儿,这事情是人知道越少越好。只是琏二表哥也并不是外人,必不至于传到外头去。事关重大,我便直说了。还请二老爷二太太将其他人屏退了。”
贾琏心里后悔自己跟了进来,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也只得坐在那里僵着身子听了。
林琰言简意赅,待屋子里只剩下了贾政夫妻并贾琏时候,便将今日之事说了。又从衣袖里掏出两块儿旧帕子,起身呈给贾政。
贾政脸上此时已经非一种色彩可形容,红黑青白五色变化。心口剧烈起伏,显然是气得狠了。王夫人一旁坐着,脸上虽也变了颜色,却远不及贾政那般,只扭麻花儿一般扭着帕子道:“这,许是弄错了罢?宝玉一向知礼,又最是心疼姐妹们。如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只怕,是那丫头的不实之言罢?”
话音未落,贾政猛将旁边几上的茶盏扫了出去,上好的五彩盖碗摔落地时,异常清脆。
“孽障!那个孽障在哪里……只给我拿了来,我只一顿棍子打死了了事!”贾政怒吼着起身便要唤人。
王夫人慌忙拉住他袖子哀求道:“老爷,老爷息怒!许是弄错了呢。老爷只听了林哥儿的话便要打杀了宝玉,若真是宝玉冤枉,老爷岂不后悔?”
“呸!”贾政啐道,十分给王夫人没脸,“他自出生起便是个不成器的阿物!只抓周的时候就可知道!”
王夫人回头冲林琰嘶声道:“林哥儿,你说宝玉授意那两个丫头,可有证据?若只凭一个贱婢的话便来说,岂不是叫宝玉有冤无处诉?”
林琰忙也劝道:“二老爷且请听我说完。”
顿了一顿,瞅着贾政被王夫人连拉带拽又重新坐下了,才诚恳道:“平心而论,我是不信那丫头的话的。咱们这样的人家,从来都是极讲究规矩。但凡哥儿姐儿的,从小都是有奶娘丫头们伺候着,一言一行不敢说十分好的,也再没那样歪门邪道的心思。”
见贾政气息稍平,王夫人脸色缓和,又叹道:“只是二老爷二太太请想,纵然咱们家的孩子都是好的,难不成那些个身边儿的人,也都是好的?难保有那心思不正的,引着人往歪路上走。宝兄弟我虽见得不多,却也知道是教养在这里老太太跟前的,必不致于真的有何别的心思。只是,那话偏生又出自那样两个大丫头的嘴里,如何能辩得干净呢?生生的,可不就毁了宝兄弟和我妹妹的名声?”
说话间眼圈已经红了,“宝兄弟如何我并不知道,妹妹如今却是哭得不能自已。任谁去劝,再劝不开的。所以我来并非是想要问宝兄弟的错儿,实在是那紫娟丫头不能再留在妹妹身边儿。否则,妹妹心中难免有芥蒂。她身子原柔弱,若是时时见着了,难保不郁结于心。可不是要逼死了她?我这做哥哥的,却是决不能答应的。”
“只是,紫鹃乃是这里老太太所给,我并不敢就处分了,这才马车里拉了回来。也是不叫人知道的意思。还请二老爷二太太两个,缓缓些回了老太太,请老太太只恕我不敬之罪了。”
一大段话下来,王夫人心里已经是转过了无数个儿,嘴里牙齿咬着,暗恨贾母身边的丫头竟胆大至此,勾引着宝玉去与人私相授受!听着林琰话语十分真诚,将自己的宝玉往外摘得干干净净,不由得松了口气,含泪道:“林哥儿,好孩子。难为你这心思通明,没被那起子下贱的奴婢蒙了眼。”
林琰看着她手里秋香色的帕子擦着眼睛,心里冷笑不已,面上却微踌躇了一下,方道;“按说,我不该说这话。这样的丫头,二太太竟可想法子打发了。别的不说,今儿这事儿传出去,宝玉兄弟和妹妹名声没了不说,咱们两府脸面何在?便是您府上出来的贵妃娘娘,只怕在宫里都要被人耻笑……宝玉如今年纪还小,若是被身边的人引着,或是看了邪书,或是被人勾着做了错事,可不是一辈子的名声前途都没了?”
“啪!”
贾政又是一声拍案而起,眉毛倒立,喘了几口粗气却说不出话来。贾琏一旁听了半晌,此时见了不好,忙过来扶着贾政替他揉着胸口,劝道:“二老爷且先别气,听林表弟说完了。”
林琰摇头:“我也没别的说了。只是我初管家事,多少人情世故不懂。因此听了这样的事儿,只慌了神,立时便带了人过来。若是失礼之处,还得请二老爷二太太并琏二表哥体谅才是。”
王夫人一旁搀着贾政,狠吸了口气,强笑道:“好孩子,你做的好呢。那丫头,只交给了我们。我亲自去回了老太太就是。”
林琰长长叹了口气,退后一步对着贾政三个一揖到地,涩声道:“我林家几代书香门第,今日之事还望谨慎着些,万不能传出去的。”
贾琏忙道:“这个自然,自然。”
林琰瞧着贾政王夫人脸色,便要告辞。贾政无力挥挥手,“琏儿送送去。”
贾琏又将林琰送了出来,林琰在马车前站定,忽然转头对着贾琏勾了勾嘴角,“琏二表哥,车里的丫头,您带了回去?”
眼中方才那种忧虑焦急已全然不见了踪影,下颌轻抬,又是那温润如玉的翩翩小公子状。
贾琏只瞧着他笑得斯文,不知怎的后背却出了一层冷汗,强笑:“只交给哥哥就是,林表弟请便。”
林琰看着他半晌,轻笑道:“那我告辞了。琏二表哥若是得空,不妨多往我府里走走。”
命人从车上拉下了失魂落魄的紫鹃,林琰翻身上马出门去了。留下贾琏这里发了会子呆,才朝着门口几个伺候的小厮道:“愣着做什么?进去叫两个婆子出来,把这个丫头先关到柴房去。”
却说贾政王夫人这里,贾政自是气得不得了,连话也说不利落,抖着手指着王夫人:“……”
王夫人一边替他顺气,一边叫嚷:“金钏儿,去,把周瑞家的给我传进来!”
不多时周瑞家的小跑着进来,圆乎乎的脸上跑的油光满面,眼神不敢与王夫人相接,躲躲闪闪。显然,金钏儿与她说了什么。
周瑞家的是王夫人心腹,王夫人自是了解她。眼瞅着她这个神色,便知道今日林琰所说之事不假。当下怒极,抓起了茶碗就向她摔了出去:“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周瑞家的被淋了一头一脸的茶水,也不敢擦,也不敢辩。贾政霍然起身,“二太太,问好了你的奴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夫人知道,这是贾政烦了,又将事情推给了自己。倒也好,自己省了好些口舌。
“你给我一字一句说,今日在那林家,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夫人声音阴冷,攥着佛珠的手指泛白。
周瑞家的抹了一把脸,偷眼看了王夫人脸色,忙回了林府之事。其间自然添油加醋不少,却没敢说被赶出来之事,只说自己虽是瞅着琥珀给了紫鹃东西,却没多想,“我只道是她们小姐妹间许久没见了,亲密些也是有的。哪里想到别的呢?”
王夫人这个时候倒是冷静了下来,手里佛珠儿也开始转动。琥珀,紫鹃……
闭上发红的眼睛,王夫人强压住心里的怒火,正要吩咐周瑞家的,却见外头匆匆忙忙跑进来一个小丫头,哭道:“太太快去瞧瞧罢,老爷要打二爷呢!”
作者有话要说:呃,这两天坐久了,脖子已经僵硬,我下去了,虎摸妹子们,谢谢昨天码出长评的两位妹子,嗷嗷~~
皮埃斯:下一章
王夫人交锋老太太
挨打
贾母疼爱宝玉,只怕是满京城里的人都知道的。对这个自出生时候便已不凡的孙子,究竟荣国府的老太太疼爱到了何种地步,只看如今十几岁了还养在跟前,便可了然。
自从黛玉回了林家后,宝玉便也懒怠住在碧纱橱外头了。王夫人原本是想着给他也收拾个院子,地方都看好了。谁知道贾母却执意不肯。
贾母的院子原是一溜儿五间大房,另有东西两个小跨院。贾母便叫人收拾了东小院儿出来给宝玉住。东小院儿两侧也有游廊与左右相连,西侧是贾母的正房,东侧便是荣喜堂后头的三间抱厦。这么一来,倒是与王夫人又近了些,王夫人也只得罢了。
贾政是个孝子,每日里往贾母处晨昏定省,再不会落下。只是,他可从未去过宝玉屋子里头。今日听了林琰所说之事,虽然心里不住宽慰自己,林琰所说的必是真的,宝玉就算再如何不喜读书厌恶仕途,也没那个胆子做出伤风败俗之事。
懒怠看王夫人对着周瑞家的发火,甩袖子出了荣喜堂,贾政便信步往了贾母的院子过来。
贾母年老之人,此时午睡未醒,整个儿上房鸦雀无声。
贾政心里一动,抬手止住了门口站着的丫头,自己顺着游廊便往了东跨院儿走去。
虽然只是个三间大小的跨院儿,
屋子很是阔朗,里边的摆设都精致华丽的很贾政进门抬眼便瞧见屋子中间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都围坐在一张大圆桌前,或作针线,或低声说笑。猛然见了贾政进来,都是吓了一跳,忙都站起来垂了头。
贾政四下里一环顾,登时心里便有些不喜——那家具摆设自然都是好的,只是给了一个小孩子,却不免显得太过奢华了。瞧瞧屋子里头的一架多宝阁上,玛瑙碟子翡翠碗,小小一盆儿绿玉梅花的盆景儿摆在当中。窗户前头的乌木卷头书案上也整整齐齐地码着两摞书本,白玉雕花儿的笔筒里横七竖八地插了几只笔,也不知用过没有。
屋子里头另有一架六扇的黑漆描漆云蝠纹屏风,遮住了里边的床。
贾政绕过了屏风看时,一张极大的月洞式雕花儿罗汉床靠墙摆着,上头锦帐低垂,水墨弹花的帐子上头绣着精致的花草纹样,两侧的帘钩底下坠着几个小小的香囊,闻着味道倒是清淡。只是再怎么说,这里也不像个哥儿住的地方,倒像是小姐的闺房了。
贾政皱着眉一把掀开了帐子,里头宝玉犹自酣睡。身上盖着的杏红色锦被早就被蹬到了一侧,宝玉却是穿了一件儿豆青色中衣歪着。
跟在贾政身后过来的三四个丫头都是屏气不敢出声儿。眼瞅着他就这么盯着宝玉,心里不由得都是着急,又不敢过去叫。
重重地咳了一声儿,贾政脸色越发阴沉起来,恼恨宝玉都这个时候了还在睡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去念书的。
到底一个丫头胆大,大着胆子过去床前推了推宝玉,低声叫道:“宝玉,快醒来。老爷过来了。”
宝玉最怕的两个字不是读书,而是“老爷”。从他记事儿起,似乎贾政便没有给过他好脸色。不是气恼他不肯念书,便是嫌弃他不知与人结交,总之是不得好的时候多,见着笑脸的时候却少之又少的。
朦胧中听到有人在耳畔突然说了句老爷来了,宝玉立时便惊醒了。不及揉眼,果然见贾政脸色阴沉似水,正站在床前瞪着自己。
宝玉只吓得面色登时便白了,急着从床上翻了下来。
“哼!”贾政冷冷地瞧着宝玉,斥道,“你如今也不算小了,竟跟那大街上的平头百姓一般,只睡不够!我且问你,书可念熟了?我这几日总没个得闲的时候,我瞅着,竟似是根本没摸过书本。”
宝玉讷讷半晌,嗫嚅道:“这几日身上原有些不舒坦……”
贾政听了鼻子险些气歪,若是别人说这话他或许会信了,只是宝玉是谁?老太太将他看的命根子一般,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岂有不立时便闹得阖府皆知的?
冷笑道:“好,原来你是身上不好了,才不得看书。既是这样,新书也还罢了,我只问你从前念过的。”
说着,转身到了书案前,顺手便从码着的书里抽出了一本,因正是背对着宝玉,便没有看见宝玉忽然变得惨白了的脸色。
顺手翻开了,贾政只看了两眼,脑袋里便是“哄”地一声炸了——看那书皮,分明是《中庸》,可里头,却是实实在在的《会真记》!
宝玉只看贾政怒目张须,眼睛都气红了,心里大叫不好。忙朝屋子中的丫头使眼色,叫人过去叫贾母和王夫人求救。
贾政手里死捏着那换了芯子的《中庸》,一步步朝着宝玉走了过去。
这边儿也果然真有那机灵的,从墙边儿上蹭着出去了,转身便往外头跑去——只是急迫间跑错了方向,竟是先往着王夫人的院子去了。
王夫人听了大惊,只听的“老爷要打宝玉”几个字,也不顾的别的了,带着几个丫头婆子便急急地赶了过来。
因是在内院里,贾政身边儿也没带着小厮,也无称手的东西,左右看了一看,见那书案上头摆着的一块儿上好的松花砚,气极反笑,“瞧瞧,你这上头用的倒比多少读书人都要贵重!这砚台若是有知,被你摆在了屋子里头,羞也要羞死了!只还留着做什么?没的教你这无耻蠢货来玷污!”
说话间抓起了砚台便往宝玉砸了过去,宝玉已经吓傻了,连躲也不会躲。只听得数声尖叫,宝玉只觉头上一热,有什么东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怔怔地伸手抹了,却见是满手鲜红,竟是被贾政将头已经砸破了。他胆子原就比别人小,这一下子见了红,又觉头上剧痛不可忍,晃了晃身子,便软了下去。
袭人麝月几个丫头惊呼不已,待要往前去扶着,又被贾政一声暴喝:“不许动!”
王夫人冲了进来时候,便瞧见的是宝玉头上一片血红倒在地下,登时一声惨叫扑了过去:“宝玉!”
贾政犹觉气恨不出,赶上去便是一脚,却被王夫人哭着抱住了腿,“老爷!老爷就算是心里对宝玉如何不满,可也不当如此呐!眼瞅着孩子头破血流,老爷还要再打,莫不是定要要了宝玉性命才罢休?”
贾政红着眼骂道:“素日里都是你们惯着他!不学无术也就罢了,竟敢行出多少无耻之事!我竟是宁可打死了他,也不要这等辱门败家的儿子!”
王夫人哭道:“老爷这话从何说起?便是方才林哥儿也说了,那事情并不是宝玉所为。老爷纵使生气,教训了儿子我并不敢管,只是这般下了死手,可不是生生地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