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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房,名珍儿的娘亲,也是你我的姨母!”
“这,怎么可能!”
漪房大为惊骇,名珍儿进宫的时候,可是顶的嫡女的名头,既然是嫡女,就该是和那位嚣张跋扈的国公夫人所生,若那位国公夫人是她的姨母,当初前往云山寺的路上,又怎么还会有那一场近乎是不死不休的纠葛!
何况,名珍儿的姐姐,可是当初的珍妃!
珍妃在宫中屡屡对她下了死手,若是名家和她真的有这一层渊源,按照当初珍妃的行事手段,必然就会先笼络与她,再另行他谋,断然不会一开始就撕破了脸面!
“哥,这……”漪房犹豫半晌,一道灵光在脑海之中闪过,吐出了一句话。
“难道,名珍儿不是名家嫡女?”
窦祖年笑的意味深长,“她的确是名家嫡女。”
“那……”
“她才是真正的名家嫡女。”
“你说什么!”
漪房禁不住变了脸色,真正的名家嫡女,那话中之意,岂不是说,以前的珍妃,不是……
这怎么可能,名家,怎会将一个庶出的女儿嫁到皇室中去,若珍妃不是嫡女,那名家又为何会为了珍妃跟她大动干戈呢,这中间,到底隐藏着些什么!
窦祖年见到漪房变了几次的脸色,终于不再隐瞒,将他查到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寿国公,早年娶了两位夫人,一位,就是现在的国公夫人,还有一位,就是我们那位从小被抱养到别家的姨母——花飘雨。”
窦祖年蹙眉惋惜道:“你定是看出名珍儿和你的相貌,似是有些相仿,才会心生疑窦,皇上也是如此,皇上见了名家送入宫中的画像,就觉得名珍儿和你有些相像,召我入宫询问,我原也不知是何道理,才会去问了娘亲,娘亲想了又想,都不曾想起来花家何时和寿国公府有了联姻之举。直到后来才想起,早年花家,有位被抱出去的姨母,我立刻叫了人去追查这条线索,才得知那位姨母,本名花飘雨,三岁之时,被南王府抱养去做了县主,后来和南王府的嫡出女儿,如今的寿国公府夫人一起嫁到寿国公府,二人都是平妻。”
“二人都是平妻,那……”平妻和嫡妻,还是有极大地不同,漪房困惑不已,堂堂南王府,为何会将两个女儿嫁过去给人做平妻。
窦祖年看出漪房的疑虑,解释道:“当年寿国公提亲的人,是咱们的姨母花飘雨,但南王更想让自己的嫡亲女儿嫁过去,就定下了这个意思,将两个女儿都嫁到寿国公府去,若是谁先生了嫡子,就算做是嫡妻,可是后来,一过数年,谁也没有先生下一个嫡子,寿国公夫人在生了珍妃之后,就身体孱弱,而我们那位姨母,不知道为何,屡屡有孕,却屡屡小产。”
看到窦祖年唇边挂着的冷笑,漪房当然明白,所谓的不知道小产为何,其实就是清楚地知道,这是寿国公夫人下的手!这些肮脏事情,身为世家子弟的他们,见得再多不过了。
“及至后来,等到寿国公夫人又将自己的一个亲妹接到寿国公府,有了所谓的嫡子,姨母终于有孕,那个时侯,嫡妻已然有主,她心性高傲,挣扎许久,生下了名珍儿,就难产而亡,我打听回来的消息,寿国公对咱们那位姨母倒是真的有情,将名珍儿入了嫡枝的族谱,而珍妃,因当年的一些往事,不知道为何,空有嫡出之名,但珍妃的名字,从未进过名家的祠堂。寿国公夫人因此在每年祭祀之时,都要宴请名家长老商议此事,可一直重视嫡出血脉的寿国公,即使在珍妃入宫身居高位之后,对于珍妃入祠堂之事,也断然不肯松口,甚至不惜在名家长老面前立下誓言,寿国公夫人所生之女,永世不得入族谱。”窦祖年将话说完,刮了刮手中的茶盖,唇角溢出一丝轻笑。
漪房望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就抿了抿唇。
“原来是如此,我本以为,珍妃定然是寿国公府的掌上明珠,没想到,寿国公对她,也不是外面所言的那般上心……”
真正疼爱的女儿,是不会送入宫中的,即便是将她们另行婚配,为家族谋利联姻,可只要精心挑选,加上娘家势力支撑,也比送入宫中要好上千倍万倍。
而名珍儿,年方十八,在大夏世家贵女中,年龄并不算小,拖到这个时候,在珍妃闯下大祸,名家一蹶不振之际,寿国公才将她送入宫中为贵人,必然已是无法转圜的地步了。才忍痛做次决定,否则,即便是奇货可居,上次百花宴时,就该将名珍儿送上,但她不仅未在百花宴上见到名珍儿,甚而在那些请安的贵妇口中,也鲜有听到名珍儿之名,足可见,寿国公是真的将这个女儿捧在手心,藏在深闺,打定主意要好好保护的。
就那日名珍儿和李柔福请安时候的神色看来,名珍儿明显也是比李柔福要率真许多。
只不过,名珍儿竟是姨母之女,即便是一个抱养出去的姨母,到底和她也有血缘牵系,看来要想以前一般狠下心肠行事,似乎,就有些困难了……
刚一想到困难二字,漪房眼中,就闪过冷冷的一道幽光……
她此刻会想到知晓了名珍儿的身份之后,有些下不了手,那名家,是否也是探知了她这样的心思,才会将名珍儿送进宫来!
或许,名家送名珍儿入宫的初衷,不是因名珍儿和她面貌的相仿,而是赌她在知晓名珍儿的身世之后,会手下留情,这样,名珍儿就有了接近夏桀,一飞冲天的机会!
好一个厉害的计谋!
若是以前的她,的确会踟蹰一二,不过如今,既然入了宫,即便是亲姐妹,也休想她手下再留情!
她要守住自己的爱,守住夏桀,守住自己的地位,就容不得再有这样试探她心软的算计!
眼眸中利光闪现,漪房的心中,对于名珍儿,已然隐隐有了决断之意。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
也许,她该为名珍儿另外安排一个去处,既不用让名珍儿付出身首异处的代价,也能够让名家不敢再小看于她!
有些人,既然不能收服,就只能让他们彻底怕了自己才行。
正如此想着,外边隐隐传来了说话之声。
“窦总管,您这是怎么了……”
“快去禀告娘娘,世子,前头老太君出事了……”
“这可怎么好,夫人还躺在床上呢……”
“说这些干什么,还不快进去……”
窦总管和小丫鬟的对谈尚未结束,窦祖年刷一声拉开了门,站在那里,神色凛凛,阴沉到:“老太君发生何事了!”
窦总管不敢隐瞒,战战兢兢道:“老太君中毒了。”想了想,他又急忙补上一句,“说是和夫人一样的毒。”
“又是毒!”
坐在里边的漪房闻言,从椅上腾的站起,简直有些不敢置信,在这个时候,窦家防守如此严密的时候,老太君还会中毒,而且是和娘亲一样的毒!到底是何人,如此厉害,若他真能在窦家来去自如,想要对付谁,就能够成功,那明日的时候,是否她和哥哥也会冰冷的躺在床上!什么时候,窦家,竟然成了让人随意鱼肉的地方!
窦祖年脸色如冰冻一般,他的脑海中,已然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莫非,那个人,如同皇上所料!真的就藏在窦家!而且,还是窦家举足轻重的人物,否则,何以接近内院,何以接近老太君,何以成功下毒……
若那个人真是一直潜伏在窦家,那么,近年来很多事情就都可以解释的清楚,为何那人能够来去自如,为何皇上会在一开始就对窦家投以极大的主意,甚而当初将漪房接进宫,也不乏存了探知窦家秘密的关系。但是,连皇上和先帝费尽心机,都不能找出这个人,即使皇上在窦家这两年来苦心查探,也不能将这个人揪出来,他真的就能办到吗?
若是不能办到,窦家这棵毒瘤,隐隐有了示威挑衅之意,他这个窦家少主又该如何处置!
毒!
毒!
毒!
难!难!难!
窦祖年脑中嗡嗡作响,只觉得从未有过此刻的艰难。
他赫然转身,望着同样一脸端肃的漪房,心中擂鼓一般跳动。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若真都是那个人下的手,他如今又对深知窦家秘密的老太君下手,证明他已是按捺不住,要找出那个东西。否则吗,就是有示威之意,如今在窦家,最能够示威挑衅的人,不过是漪房……
漪房的身份,对皇上的重要,对窦家的重要,都是一个重要的筹码。决不能让漪房在窦家出事,即便是那人手眼通天,也不能让漪房在窦家有任何危险,否则窦家危矣……
在这个关头,窦祖年不得不摒弃个人的情感,凉薄的想到了生死大局。
若漪房在窦家有险,只怕皇上,会活活撕裂了窦家的每个人,何况,只有漪房回宫,在宫中的保护,对于漪房,才是最安全的。
脑中计量出得失,窦祖年顾不得向漪房解释,就近前道:“微臣请娘娘速速移驾回宫。”
第十八章(2125字)
“为何?”
漪房对于窦祖年突如其来的表现极为奇怪,可当她转念一想,顿然就明白了窦祖年急切背后隐含之意。
“果真有人隐藏在侯府之中!”
漪房疾走两步,到了窦祖年的身边,不顾礼仪,抓住他袖口问道:“窦家到底藏着什么,绝不仅仅是那份宝图对不对,还有其它的东西,否则为何偏偏就是窦家!”
当年大夏的宝图,被分做八份,为何屡屡就是窦家出事,为何那人又一定要藏在窦家,这中间,定然是有什么古怪,而这被隐瞒起来的古怪,才是真正的揭开一切的钥匙。
窦祖年撇过脸,欲言又止后,才道:“不是微臣不愿意告诉娘娘,只不过此事涉及慕容世家私密,娘娘若是真的想知道,还是去问问慕容吧。”
漪房蹙眉,她不明白,为何事情又会转到了慕容艺身上,这件事,越来越复杂。
不过,没等她想了多少,窦祖年已然迅即的安排人将她送上了回宫的马车。
当看到窦侯府外跪送的那一张张惶恐的脸庞时,漪房身上,第一次充斥满了无力的感觉。
不管她对窦家的观感如何,窦家是她的根,何况这里还有她的哥哥,还有她即将出生的小侄子,无论如何,一定要将窦家隐藏在暗处的那只手找出来,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否则额,只怕下一次,那只手伸向的地方,就是她和夏桀的身上!
短短几日之内,窦家两名重要的女眷中毒,还都是朝廷有封号的诰命,又是漪妃的亲族,朝廷上下人心惶惶,负责京畿护卫的九城司马使整日不安,甚而叫了自己的夫人小姐亲往窦家服侍窦老太君和窦家主母,不过,一切都似乎是无用之功。
在漪房回宫三日之后,窦家,传来了主母花飘零去世的消息,彼时,漪房正站在院中,望着一夜之间,开败了的黄菊。
当听到来人禀告了消息,她的手一颤,空中掉下两片碎落花瓣,她就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半晌半晌后,只吐出了一句话。
“终于还是到了时候。”
身边的人都静默不言,虽是吃惊于漪房的态度,不过,不知道漪房心里在想些什么,都不敢随意说话。
而漪房,自从在夏桀面前说出了认命两字开始,她就知道,自己的母亲,只是在绝望等待着那一日的到来,宫中秘药虽好,只不过是托了些时日。
娘亲……
她在心中喃喃哽咽,舌尖上满是苦涩的滋味,她真的是尽力了,可惜,就如同哥哥所说的那样,她们都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她不能做的再多,再好,而哥哥竭尽全力,要在短短数日之内,找出那个长久隐藏在窦家的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终究,娘亲还是去了。
在数日提心吊胆的折磨之后,终于闻了死讯,漪房没有多少撕心裂肺的痛楚,反而有些如释重负,她自己都吃惊于这样的薄凉,不过,还不到时候来检讨自己的这份凉薄。
娘亲去了,娘亲的最后一件遗愿,不管是为了什么,她总要为娘亲达成。
那位姨母,必须在百日孝期之内迎进门中,否则,就要再等上三年,这是大夏规矩,娘家姐妹迎入门中做填房,执妾礼,百日不婚,守孝三年。
三年的变故实在太大,不管是花家,还是那位十八的姨母,都等不得。
还有窦漪心,祖安的妹妹,年已十六,若是也要等过三年,就成了老姑娘,将来的婚事堪忧,无论是想要和哪一方联姻,都成了困境。
以至于后宫捉摸不定,自请赐死的李柔福,抱养出去的姨母生下的女儿名珍儿,桩桩件件,都是烦心事。
漪房大力的用手揉了揉眉心,转身时,脸上的表情,已是风过水无痕,叫任何人都看不出端倪。
“回宫去。”
一列宫人跟在身后,娉婷转身,在经过疏疏落落的斑驳树影中时,漪房敏锐的看见,在树影之后,有一个女子的身影若隐若现。
她在日光中眯了眯眼,看清女子的侧脸后,就微微的笑了起来。
真是想到谁,就是谁,李柔福啊。
不过,躲在暗处窥伺她,又故意让她看见,到底是想要做些什么呢?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极了,这个宫中,到底是热闹的很。
漪房回到龙阳宫的时候,夏桀还在前头处理朝务,宫中燃起了安神香,漪房被伺候着躺在裹金石榴花如意榻上,侧着身子,听翠儿回报打探来的消息。
当听到宫中有嬷嬷在传言,说是李柔福在家中曾经与娘家表哥相恋之时,漪房就吃吃的笑了起来。
“这话可是经过证实了的?”
翠儿不明白漪房为何发笑,谨慎回言,“不过就是宫中的老嬷嬷宫婢们在私底下说的话,淑妃娘娘虽不在了,好歹还有一个大皇子,那些宫人也不敢十分过分,何况,还有康王府……”
“大皇子啊……”
漪房抬起了手,一根根手指在光线下,莹润白皙,玉脂凝膏一般。
她盯着手指上的丹寇细细看着,嘴上随意道:“告诉那些没有规矩的奴才,今后若是再敢随意论断上面主子的是非,就别怪本宫无情了。”
“娘娘,这……”
翠儿面上十分犹疑,宫中妃嫔,最忌和其余男子传出一星半点的私情,如今又不是他们动的手,有别人代劳了,为何不能将计就计,反而要帮那位柔贵人辟谣,难道娘娘是要做给皇上看,可皇上,大抵都不记得这位柔贵人了,为何娘娘还要如此作为。
“怎的,觉得本宫这决定太仁慈了些。”
翠儿虽未回话,但漪房已看出她眼底的不赞同,她就抿了抿唇,粉色的唇瓣上绽出如花笑意,“你若是去查查这话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就明白本宫为何要如此做了。”
翠儿眼睛一亮,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就转身出去了。
漪房望着翠儿远去的背影,想到刚才的那些话,脸上,满满的都是讥讽。
想要试探,李柔福,你的手段,果真比你姐姐更厉害了些,如此厉害之人,不尽早除去,本宫怎能安心啊……
第二十一章(4071字)
漪房从来不是多言之人,在窦祖年的急迫之下,立刻就明白了窦祖年要她回宫的意图,她深深的看了窦祖年一眼,一言不发,径直走到了花飘零的屋中。
此时花飘零的房中,仅有几名奴仆守候在那里,花飘零身份贵重,可人已是垂死之兆,窦老太君历经大夏三朝,是正经的县主身份,是窦家的天,闻得窦老太君中毒,守候在这里的窦威早已奔向了老太君的院落。
窦家接连遭逢大变,没有了前一段时日的欢天喜地,奴仆们惶惶不安,不知道主子们的身体病危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劫难,会否像以前一般,用奴才们祭天,说是奴才们的命数相克。
正值此时,见到漪房走进,跪在地上,皆不敢言,漪房对地上一干人等的畏畏缩缩恍若未见,挥了挥手,眉宇间一片疲惫,吐出三字。
“都下去。”
奴仆们如闻大赦,纷纷退避之后,屋中就只剩下了漪房和花飘零二人,漪房坐在花飘零的床边,看着曾经那张最温柔的脸苍白无色,干涩枯萎,喉头里像是挤了一团棉絮,无论如何难受,都哭不出来。
她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