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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房话说的坚决,不露一点迟疑的神色,可听在碧儿的耳中,大为震惊。
太子妃是什么样的身份,她们这些奴才,怎么敢碰!万一太子妃回过神来之后,她们岂不是……
看出碧儿的恐惧和担忧,漪房敛眉,轻声道:“照着本宫的话做,至于其他的事情,自有本宫担待!”
漪房几乎是咬牙将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迸出来,她心里还是有些酸涩的滋味,即使夏桀和华云清只是在做戏,可那个戏做到哪一个地步,谁又知道!
只要一想到华云清口中的桀哥哥,再想到曾经该是怎样的柔肠万千才能让高傲的夏桀应承华云清桀哥哥那三个字,漪房就觉得心如刀割!
可她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她甚至连难过都不能有太多的时间,谁让她进了宫,谁让她爱上的那个人,更加爱着天下!于是她也只能一心一意的护着天下,想着大局。
泪水从眼里流到被割裂的地方,一道伤口,开始轻微的化脓。
眼见漪房的手,都已然死死的扣在了桌上,碧儿骇极,急忙奔出去,随便找了两个侍卫,告诉了他们漪房的谕令。
两个侍卫初初的时候还有些犹豫,谁不知道华老将军爱女如命,谁又不知道皇上对这位太子妃多有宽纵,一旦他们下了手,说不定哪一天就是死路一条。
直到碧儿说出漪房的意思,一切都会有人担待的时候,侍卫们听到华云清越来越大的吵闹声,终于几个人对视一眼,上了前,用上了真功夫。
华云清是将门虎女,有几分胆色不假,但她的胆色是在人无微不至的保护下所纵容出来的娇蛮,而非是真有什么大本事。
她能一路提剑入龙阳宫,也只是因她的身份,而不是因她的剑术。所以,当龙阳宫这些百里挑一的侍卫们真的和华云清动手时,也不过就是片刻之间,华云清就被制服了。
第八十九章(3145字)
当华云清没带到漪房面前的时候,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要扑上去,把这个端坐在她面前,带着盈盈笑意,看上去满脸幸福的女人给撕裂!
可她还没有来得及动作,就被身后的侍卫用力压住了肩膀,剧烈的疼痛促使她不得不坐上了早已被她准备好的软椅上。
她不甘心,死死的瞪着,凭什么这个女人还能这么悠闲,龙阳宫是什么地方,这个女人又是什么出身,不过就是卑贱的庶女,就算后来抬做了嫡女,也改变不了曾经卑贱的事实!但桀哥哥居然为了这样一个女子,就改变了朝廷的律例,让一个女人住进了龙阳宫,和他双宿双栖,那她呢,她算什么,一个笑话!
如果说漪房在没见到华云清之前,还有或多或少对夏桀的抱怨,那么,此刻见到了这个钗环凌乱,满脸狰狞,完全失去了美丽和尊荣,只能用双眼虚张声势的表现愤懑和嫉恨的华云清,她的心里,已然完全有了重心,心中,也逐步在恢复冷静。
很明显,此刻她和华云清,比较起来,谁才是更不幸的那个人,既然如此,她大可不必为了华云清几句话,为了一段带着阴谋和算计的陈年往事而闷闷不乐。
想通了这些,漪房望着华云清的眼神,就恢复了往日的明亮和柔和,但同时,也带着凛凛的威慑之意。
“太子妃心情苦闷,本宫也是知道的,但太子妃也要知道分寸,更要知道宫中规矩,您到龙阳宫来舞剑寄托情怀,恐怕落在有心人眼中,就会衍生出祸端。”
“什么寄托情怀,什么有心人,本宫就是来杀你的!”
一看到漪房的笑,看到那张绝艳的脸上肌肤柔腻,满目光华,再想起自己因为小产而造成的形容枯槁,身体浮肿,华云清就恨得咬牙,愤怒冲破了她的理智,何况她来龙阳宫之前,就已然决定了毁天灭地,她才不会再和这个卑贱的庶女绕圈子!
“太子妃!”
漪房脸色一变,笑意顿失,眼中满是警告,她重重的拍上身边的桌案,怒气腾腾让一直压着华云清的两个侍卫都不自禁的在心里打了一个寒颤。
华云清看见漪房动怒,心里更为高兴,弯了唇,阴阴冷笑道:“怎么,本宫告诉你实话,你听不得,还是听不清楚,若是听不懂,本宫就再告诉你一次,本宫是来杀你的!”
见到如此顽固又将所有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华云清,漪房心中,开始觉得大为头痛,没有想到,华云清已然癫狂到这样的地步,居然这样直来直去的说话。
她一直以为,华云清并非是真的蠢笨,至少在她火爆的性子下,其实有一种掩藏的心思,华云清在任何场合,任何时候,都会不顾一切的发作,让任何人都觉得她刁蛮任性,可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保护色,至少,华云清在东宫多年无子,还能让东宫一班姬妾对她噤若寒蝉,就不是一般的手段。
若是光要将其归咎于夏云深看在华家颜面上对华云清一味呵护忍让,似乎太不成体统,只要华云清一日是夏云深的妃子,华家就已然和夏云深紧紧的绑在了一起,换言之,只要夏云深不是对华云清动辄打骂,华家都不可能改投到夏桀的身边。
但就是这样一个和丈夫关系不睦的女子,在这个时空里,还能驾驭住一干家世才华并不低的侧室姬妾,这样的太子妃,光是蠢笨,又如何能办到。
可华云清做戏也好,身边另有高人也好,漪房从不想去探查,也不想去知道真相,她知道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多的她都快承受不住,没必要再多一个包袱。
但此时一直被她认定为半真半假,半灵秀,半蠢笨的华云清忽然在她面前毫不遮掩,漪房一时之间,真的拿她毫无办法。
处置,以华云清在外面喊得一番话,以她今日提剑入龙阳宫,绝对是一个绝佳的时机,可有时候,即使是夏桀,也不是有了理由,就能处置朝廷功臣的,若是因为逼的华家反戈一击,就不太妙了。
不处置,她也早已想过,绝对不行。本想将华云清弄进来,好好地安抚一下,再以华云清丧子得了癔症为借口只要华云清配合,这个事情,就能轻描淡写的擦过去。但此时华云清的态度,明显是不能了。
漪房眼中厉色顿涨,她看着华云清,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当看到华云清下意识的抓紧了撒开的裙摆时,漪房心中微微一动,就缓缓的笑了出来,神色,也开始变得气定神闲。
怕,原来华云清还是怕的,只要她怕了,就是一件好事!
“扣,扣,扣。”
如玉莹白的手指在桌上节奏轻快地敲着,华云清心里有些发紧,漪房的沉默,漪房望着她的微笑让她好像置身在一个狼窝里面,周围都是虎视眈眈的狼群,可能在下一刻就随时一拥而上,将她撕碎了。
不过,此时她绝不能示弱!
华云清咽了口唾沫,尽量挺起胸口,用一种强作镇定的眼神和漪房对望。
漪房一直在注意华云清的举动,当看到她眼神里那丝不明确的光芒点亮时,漪房知道,是时候了!
“太子妃是来杀我?”
漪房的问话的口吻很平淡,平淡到让人完全不能感觉的出她是在和一个想要杀她的人说着如此直白的问题,此刻的感觉,更像是两个姐妹在闲话家常,而那个明显像是妹妹的女子,唇角甚至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华云清心里的不确定在渐渐加重,她不明白,为何面前的这个女人还能用这样冷静的态度对待自己,这个窦漪房,难道不是应该勃然大怒吗!她先前刻意说了那么多的话,包括带剑过来,包括喊出她印在心里的那个名字,不过都是想要激怒窦漪房而已!
不错,她就是要气死这个女人,谁都认为她华云清鲁莽冲动,蠢笨不已,可谁又知道,她华云清最会的,不是撒娇野蛮,而是做戏。
她娇蛮,惹得夏云深对她厌恶不已,不过就是不想让夏云深碰触她的身子,但夏云深还是要碰她,因为她是华家的女儿,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顺从!
她也知道,她有时候不顾一切的娇蛮在夏云深眼中是大罪,她更知道,在她深深爱着的那个人用无限纵容的眼神望着她时,是希望她能够在朝臣面前更加娇蛮一些,最好娇蛮到能够毁了朝臣对她夫婿的评价。
可她不在乎,她一生,唯一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嫁给自己所爱的人,但其它的,她要按照自己的方式来活!
她愿意被他利用,她心甘情愿,只要他永远记得他是她的桀哥哥就好!
可是,她的孩子没有了,他不该,哪怕千错万错,孩子没有错,她知道他没有直接下手,那又如何,从她知道他送来的那个女子名如歌,姓氏却是碧字之时,她就猜到了他将人派来的心思!
碧家,功勋世家,也是用毒世家!
碧家女,从生下来开始的使命就是服侍帝王,他将碧如歌送到她的身边,分明就是想要碧如歌为讨他的欢心而对她下手!
但她还是收下了,她要看看,他会不会真的见死不救!
可惜,他还是狠心,他杀了她的孩子,却又对另一个女人如珠如宝,生怕这个女人受到半点伤害!
他将她安置在藏漪宫就是包藏祸心,可他将这个女人接出藏漪宫,难道就能挽回一切!
可笑,太可笑了!
没有人知道,碧家女会用毒,她华云清也是用毒的高手,世家豪门里,总会养着几个奇门高人,不巧的是,她就是用毒高人的弟子,从她第一天进入藏漪宫,她就知道里面掺了不让女子有孕的香料!
所以那个时候,纵使他再宠着这个女人,将她捧得再高,她也无谓,这个女人不过是他拉拢窦家的一枚棋子,用来捧杀平衡后宫的一枚棋子,再怎么宠爱,连孩子都没有资格为他生下的窦家庶女,又会有什么分量!
可是没想到是,事情会慢慢的变到这个地步,他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柔情蜜意,他为她做尽了一切所能做的事情!
她让人在淑妃珍妃身后跟着动手,在龙阳宫纵蛇之时,帮着压制兰汤阁的宫人,他就亲自去救她,她利用窦家和寿国公府的事情,在朝廷上大做文章,用寿国公府的御史来参奏窦家,想要挑起两家争斗,让窦家对这个庶女更加不满,他就不声不响的放过收拾寿国公府的机会,平稳处置此事,她跟着康王府鼓吹那个女人的祸国之名,他就送她出宫避祸!甚至她知道有人要在这个女人出宫路上刺杀,她提前在云山寺路上遍植蚬马草,也没有害死这个女人,反而差点暴露了自己!
幸好最后被查出来的人,是碧如歌!
最让她不甘的是,为什么他明明可以为了这个女人冲冠一怒,不顾人言斩了名乘风一条胳膊,当年却只是看着她嫁给夏云深!
甚至,她有了身孕,他也要用来作交换的条件,想要保住她的孩子,就必须要让那个女人回到他身边!
可最后,她的孩子,还是保不住!
第九十章(2152字)
这一切种种,叫她怎能不恨!
既然人人都当她没脑子,她就彻底的没脑子一回,他对她如此绝情,却把别的女人似是珍宝一般捧在手里,她就偏偏要他看着这颗珍宝被他早前的安排亲手打碎!
不过在这之前,她要是不发疯一次,不癫狂意会,正正经经的通报,只怕她也见不到这位心头宝,更何谈告诉这个女人藏漪宫中香料的真相!
窦漪房,我要看看,是不是知道了真相的你,还能这样平静,这样幸福!
恨意滔天,怨愤满心,华云清眯了眯眼,看着漪房还在微笑等待她话的神情,不疾不徐,恰到好处的完美,她冷笑,望了望漪房的肚子,身影冰冰凉凉。
“漪妃娘娘,不是我要杀你,是别人要杀你,不,是杀你的孩子。”
“哦?”
漪房心中咯噔一跳,不知道为何,她心里面,忽然升起一股浓重的不祥预感。
华云清的态度变化的太奇怪,就好像是夏日里的狂风暴雨一般,在来势汹汹之后,突然就绽放出一丝平和,让她无来由的感觉到无比难受,好像还滋生了一种恐惧的怀疑。
不过,不管心中如何想,她此时绝不会在华云清眼前示弱,她的孩子,在夏桀的保护下,一定不会出事的,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会出事!
漪房这样安慰了自己一句,带着浅淡和漫不经心的笑意道:“不知道太子妃何出此言,本宫在这龙阳宫里,一直过的极好。”
漪房意有所指,华云清当然不会听不出来,她的心,被漪房这样带着明显甜蜜和炫耀的话刺激的鲜血淋漓!再也顾不上和漪房虚与委蛇,先前想了许多的讽刺之语也都废弃不用!
她抬眸,恶狠狠的盯着漪房略微鼓起的小腹,用怨毒的口吻道:“窦漪房,你以为你这个孩子,真能平安生下来,你妄想。”
华云清说话的时候,身子忽然半弓向前,漪房处于本能,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退,差点从椅上摔下来,幸好一名宫婢眼明手快,扶住了漪房。
惊魂未定,漪房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思量华云清又遭了什么刺激,就听到了让她如五雷轰顶的一段话。
“窦漪房,你以为他真的在乎你,不,不是,他只是把你当做棋子,否则,你的藏漪宫宫墙中,为何会有避孕的绮罗香,就算是你在云山寺有了身孕,那又如何,你在藏漪宫住了那么久,加上你体内还有那次刺杀之毒,混在一起,你的孩子,生下来只能是个痴儿!痴儿!”
“你说什么!”
漪房震惊抬头,心头如遭巨创,她不敢相信的抬头,逼近华云清的神情,看着她狰狞又快意的笑,死死抓住她的领口,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再说一次!”
“娘娘,娘娘,您小心啊。”
虽然周围的侍卫宫婢听到这个秘密,心中都已是一片哀鸣,知道自己可能不久于人世,但是他们还是需要尽职尽责的保护好漪房,否则,他们可能不是赴死,而是生不如死。
漪房甩开前来搀扶她的宫婢,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剧痛,她死死的抓住华云清,就好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你说,你说你骗我,说!”
漪房恨不能将面前这个犹自猖狂大笑的女子化作一团飞灰,可她不敢,她还没有从华云清口中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不,夏桀不会这样对她,不会这样对他们的孩子,不会的!
即使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在此时颠覆着这个强大的信念,可漪房只想相信她愿意相信的那个事实。
华云清看着漪房终于失却从容,心中的快意让她讽笑出生,尖锐的嗓音回荡在殿阁中,几乎穿透了每一个人的耳膜。
“说什么,漪妃,窦漪房,你以为你有多聪明,又有多厉害,你为他救驾又如何,你还是庶女出身,从一开始,他就是看重了你出身窦家,却又不尊贵的身份,他要你,但却不想让你生下一个卑贱血统的子嗣,你身重剧毒,他不是一样送你出宫,你有了身孕,他不是一样什么也没告诉你!”
华云清看着她没说一句,漪房的脸色就跟着白上一分,摇摇欲坠,她的心,早已被报复的快意全部填满。
“哈,龙阳宫养胎,这个胎果真是养得好,只要你生下一个痴儿,你猜猜,尊贵宠冠天下的漪妃娘娘,还能在这个宫里,有什么立足之地!”
“不,不……”
漪房松开手,她的耳边满是华云清诅咒似的话,她不想相信,但想到夏桀偶尔无意时流露出的眼神,她的心,渐渐充斥了不可名说的痛楚。
她跌坐在椅上,以往总是忽略的一切,开始纷至沓来。
夏桀眼中的愧疚,将她挪出藏漪宫的迅速,还有慕容艺所说的解药!
是了,是了,一切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可她沉浸在夏桀一手为她构建的琉璃高塔里面,眼睛蒙尘,看不清楚真相!
相信了之后,就是绝望,漪房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仿佛被撕裂一般的痛楚,她捂住自己的腹部,绝望的低鸣,想要放声哭泣,但喉头里,只有压抑的呜咽声,像是只剩一口气的猎物,连喘息,都没有力气。
漪房越痛,越惨,华云清的心,就越满足,殿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