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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夏桀,他的皇叔父成了皇上。
不禁让他每日更加战战兢兢,苦心算计,更不得不和自己最心爱的女子失之交臂,痛苦一生。
他空有高位,却日日夜夜都要想方设法安抚手下人,明知道华云清恋慕着夏桀,自己也只能忍,明知道自己的子嗣在被华云清残害,还是只能忍。
忍到现在,即使他已经和夏桀宣战,他也依旧杀不得华云清这个女人!
所谓太子,原来就是如此啊,就是如此!
说起来,他这个太子,又算是什么太子呢。一生近三十年,除了那一次望龙山下,他几乎没有一次是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是为了自己而活。
若是不当这个太子,是否他的人生,会美满的多。
母后,当初您苦心积虑要保住我的太子之位,您可曾想过,您的儿子到了今日,从来不曾真正的快活过。
倒在帐篷中,脑部尖锐的痛,让夏云深意识陷入黑暗。
他只记得,外面呼呼的冷风从缝隙中灌进来,一直灌到他的心里,让他的人,这么冷下去,冷下去,无休无止。
夏云深番外 (三)(2594字)
从华云清过来后,夏云深就觉得自己的噩梦日复一日的可怖。
将华云清送到华家兄弟的手中,华家兄弟却说女子既然已经出嫁,就该是出嫁从夫。何况华云清这个华家女,犯下如此重罪,为太子招惹了祸端,早就应该赐死以谢天下。太子仁德,将华云清送回了华家,他们华家身为臣下,却不敢包庇。所以把人送回来,请太子处置。
夏云深当然知道这不过是华家的推托之词。
华家是想要看看,他对他们到底能容忍到什么地步。
好!
不是要将人送回来吗,他的军营之中,他占下的城池之中,不差一件屋子,不差一碗米饭。
他会养着这个女人,养到他再也不需要忍的时候,就用尽世间最残酷的刑法,让华云清痛苦而死!
只不过,虽是这样想,但偶尔他来去匆匆,从激战中回返时,看见那个最厌恶的人依旧在面前招摇过市,夏云深心里,还是怒气难熄。
夏云深回到帐篷里面,看到宫婢端上来的芙蓉酥,怒气一下子就攒了起来。
“砰!”
今日攻城不顺,夏云深心头本就堆积着怒火,再看到这一碟华云清最喜欢的东西,一拂袖,满地狼籍,宫婢不敢问话,怯怯的跪在地上,等待着夏云深的处置。
夏云深挥挥手,宫婢退出去,空荡荡的帐篷里就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耳边听着灌进来的冷风声,兵士来回走动的脚步声,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当初夏珏一去不复返的情景。
和夏珏联手,是他万般不愿意面对的境况。
夏珏是夏桀的仇人,不是他的仇人。他并不应该憎恨夏珏,毕竟夏珏的血统,的确算是皇家最尊贵的皇长子。
可也正是夏珏的血统,让夏珏不是他的仇人,却成了整个大夏皇室,除了过世的皇祖父之外,都想除之而后快的人!
就算是自己的父皇,从来不喜他,临死之前,也念念不忘的交代,有朝一日,若是找到夏珏,必要杀之,以免皇室蒙羞。
他以前也是厌憎的,不明白英明一世的皇祖父,为何独独在夏珏的事情上孤注一掷,不惜撕裂江山。
然而,自从遇到了漪房,他什么都懂了,情之一字,正是如此,能让欲生欲死,不悔不退。不管是前面有什么阻隔着,只要心中有了爱的欲念,哪怕明知道头破血流,江山破败,也会拼了命撞过去,抓着那点微末的希望,在每个孤寂的夜里寒冬撑下去。
正因这点懂,他选择了听从师傅的计策,在万般无奈,形势危急的情况下暂时和夏珏联手。
可惜,没想到,不过是刚刚起誓没有多久,夏珏竟然就为了慕容艺,自己去闯夏桀的陷阱,试图闹个你死我亡。
若是夏珏能够成功杀了夏桀……
这样想着,夏云深自己都不禁摇了摇头,觉得好笑。
夏珏本来算无遗策,安排的天衣无缝,和他联手,打压夏桀,等到夏桀自顾不暇的时候,再联络上留在京城的最后一批人手,让这些人利用宫中的密道,潜入皇宫,焚烧皇城。
皇城被烧,视为大不详。这样一来,留在京城的窦祖年,即使再是厉害,也无法控制人心惶惶,京城哗变。
如此前后夹击,夏桀处境堪忧,就只能答应和他们谈三分天下。有了正式的江山名号,好好经营一段时间,到时候,这整个天下是谁的,就不一定了。
可惜啊,算了这么多,夏珏偏偏还是中了夏桀的算计,而且是明知道中间有诈,也不得不去。
没想到夏珏布了一个局,夏桀却在这个局外明着放了一步杀招!
或许,早在夏桀找到慕容艺并且说服慕容艺伴着除掉夏珏的时候,夏珏就已经输了。
夏珏,看似无情,依旧还是有情,舍不得自己的骨肉,就只能舍了自己的命。
还好,夏珏虽然死了,但也许是夏珏明知道前路凶险不甘愿就这样放过夏桀,又或者是想让他和夏桀斗得你死我活,最好是国破家亡,所有人都陪着去见了阎罗王才好。所以夏珏走之前,将握在手中的势力都交了出来。
凭着这些东西,他还可以和夏桀鼎力一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只是,那些夏珏手下的旧臣,也不知道中间,是被夏桀策反了几个。若是他前面苦苦征战不下,后方供应粮草的州府,又出了问题,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想到华家在北面的战场,总是三胜两败,夏云深就觉得景安帝留下的所谓妙棋,全是最愚蠢的做法!
华家根本就不是什么忠臣,既不是忠于皇祖父,也不是忠于父皇,华家忠于的,是自己的家族利益。
当初答应皇祖父保住夏珏,不过就是因为夏珏手里还有大半的势力,和其他的世家一样,望风而动而已。
父皇将华云清封为太子妃,华家表面上顺势接受,其实一直让华云清做一颗棋子藏在宫里。
一面默不作声的看着华云清被夏桀所迷惑,断他的子嗣,以此向夏珏显示忠心,让夏桀满意,一面又在朝堂上竭力做出一副东宫党羽的面目,让他这么多年,不得不长期的忍让着华云清。
夏桀和他同时心有顾虑的情况下,反而成了一种制衡,保住华家的兵权。弄到这个时候,他还不得不受着华家的掣肘!
夏云深狠狠咬牙,却听到对面外面悉悉索索的议论声。
“听说那位漪妃娘娘,拿出了自己的私几,设置了安民所,专门安置那些战死将士的亲眷。”
“是啊,那边城头里,有吃有喝,皇子降生,还大赦天下。咱们称人家是祸国妖姬,谁想到这妖姬竟这般仁善!”
夏云深将话听在耳中,心口抽痛。
转瞬间,他刷的一下走出去,对着两个私语的士兵怒道:“你们说那对面的漪妃,不是妖姬祸水!”
两名兵士没想到自己从帐篷面前经过一下,只是随口一谈,竟然落入了夏云深的耳中,吓得登时跪在地上。
“太子赎罪,小的们只是……”
“你们可知,那妖姬祸乱朝纲,迷惑君王,以致后宫无妃。戾帝构陷罪名于东宫,逼得孤不得不起兵清除君侧,这才让百姓饱受战火荼毒。这样的妖姬,天下之人都该除去,你们竟然还敢说她不是祸国之人!”
夏云深一字一句,讲的沉重无比。
看上去,他双目通红,实在是气愤极了。
可只有夏云深自己知道,说出这番话,他心头那个本就溃烂的伤疤,又有多痛!
话音落地,周围已经聚集了无数将士,青山居士远远的站着朝这边望过来。
夏云深接触到他隐含深意的目光,心口一缩,拔出剑,一刀斩下,顿时鲜血喷溅,周遭人屏气凝神,眼睁睁看着黄沙地上燃满鲜血。
夏云深收回剑,环顾四周,冷冷道:“记住,窦氏漪妃,乃是天降妖星,祸国妖孽,今后再有言其妙者,杀无赦!”
“遵命!”
无数将士,齐齐跪下,应声如雷,夏云深听着这齐声高喊,面色终于渐渐颓唐,沉默着进了帐篷。
他需要一个地方,好好地想一想,好好的忏悔,好好的告诉自己,漪房不是妖孽,不是妖孽,免得这样的谎话说得多了,最后连自己,都被自己骗了。
夏云深番外 (四)(3422字)
景泰四年的时候,夏云深对这场战役,已经是疲惫至极了。
很多时候,他望着天空,眼前就会出现景安帝的脸,出现母后的脸,甚至还有东宫那些过往惨死的妃嫔,加上战场上死不瞑目的面孔,一遍遍的在他眼前过一遭。他就觉得浑身彻骨的冷,天上地下一遭一遭的在走。
一阵冷风吹来,夏云深下意识的裹紧了衣衫,咳嗽几声,肺部扯得生生的痛。
他不禁自嘲。
上次那场仗,实在太过重要,他不相信华家的人,所以带着华云清连夜赶赴到临近的州府,亲自坐镇。他的确是不信一个华云清就能要挟到华家的人,不过聊胜于无。
若是华家敢动旁的心思,他就立刻斩了华云清,昭示决心,若是华家拼尽全力,他就顺势将华云清留下来。他亲自送去,又亲自留下的人,他不信,华家若是忠心,还会再给他送回去。
难道华家,还指望这样一个女人在将来,再成为后宫之主不成!
这可真是痴心妄想了
可是没想到,华云清这个女人,看出了他的打算,在华家两个兄弟都死在战场上,他趁机做出收回华家兵权,往华家军中大肆安插亲信的那一晚。竟然借着他前去拜祭的机会,对他下手。
华云清的确选对了时机,为了表明对阵亡将士的尊崇,即使他是太子,也是没有带任何兵器进去的。而且,在场的人,谁都猝不及防,没想到,华云清这么多年,倒是学了一身好功夫。
也是,华家的女儿啊……
那一天,华云清用藏在袖中的短剑,向他堪堪刺过来,面上是憎恨到了极点的神情,嘴里喊得,他现在还一个字一个字记得清清楚楚!
华云清骂他是禽兽之辈,不知感恩,华家当初出生入死,才有他如今的地位,他才能跟夏桀平分天下,如今却要除了华家,分明是昏君!
可笑,华家的先祖倒是随在太祖身边出生入死过。可是这么多年了,华家的历代君王,却从来不曾亏待过华家的人。
即使华家累世拥兵自重,已经威胁到皇权,皇家打算的,也不过是慢慢一点点削去华家的兵权,让华家做个富贵闲散的世家!
是华家的人,不知进退,妄想左右逢源,随风而倒。
何况,这场战,因为华家兄弟的不听将令,竟然敢瞒着他,违背他制定的计策,私自去追对方的残兵,才中了对方的计谋,以致自己手下损失了三万人马!
说的好听一点,华家兄弟是马革裹尸,忠臣将士。可实际,他心知肚明。华家兄弟正是因为太过自负,隐隐已经有了不将他这个太子看在眼里的心态,才会在他亲自前来坐镇的时候,依旧做出这样的傻事,招致了这一场惨败。
说起来,华家兄弟,是应该砍下头颅,挂在辕门上,向军营将士示警的!
不过,看在华家就是摇摇摆摆,依旧追随了他这么多年,他也想给手下人留个好名声的份上,他放了华家兄弟一马,这个华云清,偏偏要自找死路,让他有足够的理由,完全清除掉华家的余孽,接管整个华家的人马。倒真是要谢谢她!
华云清啊华云清,曾经在宫中用骄横跋扈的表象掩盖自己深沉心思,一度隐忍到谁也察觉不出来,最后才倏然爆发的那个华云清,如今,再也没有了以前的心思沉稳。
夏云深唇角撇出一抹冷笑,,满不在乎的捂着那一道伤口,轻轻一压,一股痛楚袭来,他却笑得更开怀了。
真是好。
他这么久以来,早就受够了这个女人,这一次,真是可以再无掣肘,彻底结束了说起来,这场仗,虽然损失了他三万人马,不过却让他接管了整个华家的势力,免得华家人将来不听将令,难以收拾,倒也不算亏了。
“殿下,军师请您示下,应该如何处置,处置太子妃。”
夏云深一笑,真是忘了,那日把华云清那个疯女人拿下,还没有给她一个痛快呢。
夏云深掸掸衣袖,淡淡道:“她如今关在什么地方。”
小兵报了一个位置,夏云深转身,将袍甩开一个冷冽的弧度,大步而去。
走到关押华云清的房间外面,静静的,只有两个兵士看守,见到夏云深过来,请了安,见到夏云深挥手示意,便都悄悄的退了下去。
推开门,华云清或许是因为被关的久了,对光线极端不适应,抬起手背,放在额前,挡了挡眼光,眯着眼看见是夏云深,轻轻一瞥,就一言不发的低了头,继续半靠在床边的架子上,望着头顶的房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云深对华云清这样的态度,倒是有些意外,他顺着华云清的目光看过去,冷冷笑道:“怎么,想悬梁自尽。”
华云清被夏云深下了软骨药,除了能说说话,或者直接躺在床上外,半点动弹不得。
听见夏云深嘲讽的话,就讽刺道:“你给我下了药,就是不想让我痛痛快快的想过法子自己去死。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白费功夫。”
夏云深嗤了一声,坐到华云清对面。
透过模模糊糊的光线,能够清楚的看见华云清面皮饥皇,肤色黯淡。眼角有淡淡的细纹,唇皮干涩发裂,往日曾经云鬓高摇的发髻,此时散乱的落下来,干黄又稀疏。
不过即使是这样落魄的样子,华云清的眼神,依旧写满了高高在上的不屑,这倒让夏云深有些佩服起来。
可惜,再多的佩服,也抵不了他对这个女人深沉的恨意!
不仅是因为这个女人曾经伤害过他最心爱的女子。更因为这个女人从嫁到东宫开始,就是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那个时候的他,不得不依仗着华家。所以每一次,他知道华云清总是用贪恋的目光望着夏桀,他也只能隐忍不语。知道华云清屡屡出手残害他的子嗣,他也还是只能忍!
世人都道东宫太子宠爱太子妃,琴瑟和谐,唯有他自己清楚,多少个日日夜夜里,即使是覆在这个女人的身上,身体结合在一起,他的心,也恨不能将这个将他所有自尊骄傲都踩在地上的女人碎尸万段!
到了现在,终于不用忍了!
不过看在这突然而出的一点佩服上面,他倒是愿意给这个女人一点慈悲。
“夫妻一场,你在东宫为孤打理十来年,孤就让你选择一种死法。”
华云清抬起头,眼中掠过一丝意外。
夏云深敛眸,淡淡道:“你刺杀孤,按照律法,乃是十恶不赦之罪,论律应该凌迟处死,这便是第一种。若按大夏民间习俗,杀父者,则应放入河水之中,用乱石砸身,直至气息犹存的时候,沉入河底。身死之后,被鱼虫吞噬。第三种,我知道你精研毒药,我手中,有一瓶百日红,你可服下。”
夏云深静静说完这些死法,就坐在那里,等待着华云清的决定!
此时的华云清,已经完全从惊诧中回过神,脸上是十足的冷笑。
“好一个大度的太子殿下,无论哪一种死法,我不过都是受尽痛楚过后,再得到一个尸骨不全的下场。百日红,你明知道,百日红服下后,先从内脏腐蚀,再到腠理肌肤。要受尽折磨,慢慢的从里到外都化作一滩血水!血水百日不干不散,因此这毒才叫做百日红!你给我三个这样的死法,居然还叫我选!”
夏云深瞥了一眼,看见华云清眼里已经有了恐惧和慌乱,站起身,从袖中掏出一个瓶子,放在华云清的面前。
“你刺杀孤,意图用那些话扰乱军心,动摇大将忠诚,你还怎么要求孤给你一个痛快。”
华云清听到夏云清清楚点明她做出那番事情的意图,脸色刷的一下惨白之至。
她的确就是这样打算的。反正两个哥哥死了,爹爹也死了,虽然两个哥哥不是夏云深动了手脚害死的,是因为自己轻敌冒进,可夏云深也早就盼着华家亡了。
既然华家已经剩下一门孤寡,半个男丁都没有,注定是任人蹂躏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