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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大的人了,难不成丢了?又或者自己先回去了?再没这个道理的,秋叶红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游园会差不多结束了,人陆续告辞而去,秋叶红只得求助金彩芝。
金彩芝叫过仆妇们问,却没有人知道。
“无妨,她总归不能走丢了,你先回去,我留人在这里等她,再没有让你四处去找的道理。”金彩芝一口回绝秋叶红再找的建议,吩咐备车送她回去。
秋叶红无法也只得这样,心里存着一丝侥幸,顾妈妈已经回家了。
“爹,顾妈妈没回来?”一进门,院子里只站着富文成,秋叶红忙问道。
“她不是跟你一起出去了?”富文成不解的道,面目浮现一丝紧张,“怎么?她出事了?”
秋叶红摇摇头将事情说了,富文成听了二话不说,起身就让外走。
“我去找她,要是此时出了什么事,你可怎么办……”富文成身子绷得紧紧的,脸色发青。
秋叶红失笑,又觉得不合适笑,忙敛容道:“再等等吧,金夫人已经派人找去了,再说她这么大的人……”
话没说完,街门被人推来了,像是被狗追的顾妈妈扑进来。
“顾妈妈,你去哪里了?”秋叶红不高兴的说道。
真是的,看上去挻稳重的一人,也能让人担心。
再一看顾妈妈,秋叶红吓了一跳,半日不见,顾妈妈的眼肿的像核桃,整个人不能控制的抖个不停。
“你这是怎么了?”秋叶红和富文成都忙拉住她问道。
“小小姐……”顾妈妈拉住秋叶红的手,哆嗦着嘴唇,忽的哇的大哭起来,噗通就跪下了。
秋叶红和富文成不知所措,忙扯她起来。
顾妈妈死活不起来,干脆抱着秋叶红的腿哭,哭着哭着又猛地起来冲进屋子,对着富慧娘母亲的牌位叩头连连。
“她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了?”秋叶红站在门口小心的探看,一面诧异的问富文成。
富文成也变得神色恍惚,呆呆没说话。
“郡主,郡主,老奴,老奴不负所托,老奴不负所托啊,老奴今个终于为你诉了冤屈……老奴就是此时死了,也无憾了。”顾妈妈在堂屋中放声大哭,一面说道。
秋叶红吓了一跳,郡主?怎么又一个郡主,今日一天,冒出的郡主不少。
“爹,”秋叶红只觉得自己面皮发紧,勉强挤出一个笑,看向富文成,“爹,你瞧,顾妈妈疯了不成?对着娘的牌位说什么呢。”
富文成抬起头,眼中含着泪水,秋叶红被他看的只觉得手脚发凉,不自觉的揪住了衣角,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慢慢的跪下了。
“小小姐,小的,小的不是您的父亲……”
疯了吧?都疯了吧?秋叶红想要笑一笑,却是笑不出来。
门在这时又被人推来了,涌进来四五个陌生的妇人,随手又掩住了门。
“顾妈妈……人在哪里?”其中一个年长的妇人压低的声音问道,目光一进院子,就放在秋叶红身上。
就像猛兽见到了猎物,秋叶红此时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她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于是扶着门,开始大口大口的吸气。
她就知道,她早就知道,事情不对劲,可是她觉得那都跟自己无关,富慧娘是富慧娘,秋叶红是秋叶红,秋叶红能把富慧娘变成秋叶红。
那些跟她无关的秘密,她并不打算知道,也希望永远不会知道,又或者就算揭开了,也不过是一个落魄公子拐了贵族小姐的俗套故事。
原来是个郡主,郡主,还真不是一般的贵族小姐,不对,最关键的是……
“爹,你说什么?”秋叶红颤着声音问道,一面伸手去拉富文成,想要把他从地上拖起来,“你快起来,你快起来,你是想要折女儿的寿不成?”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听我给你说
富文成没有起身,他低着头,肩膀微微的抖动。
哭了吧?他又哭了吧?
这个时候,哭有什么用!
“爹,快起来。”秋叶红用力的要把他拉起来。
顾妈妈在那几个妇人进来后,就停止的痛哭,收拾了自己的情绪,此时站起来,从堂屋里慢慢走出来。
“姑娘让你起来,就起吧。”顾妈妈沉声说道。
屋子里外的光线一明一暗,秋叶红扭头看去,只看到顾妈妈闪着光的双眼。
富文成果然站起来,秋叶红只觉得手脚冰凉。
“这是,这就是……”来的几个妇人呼啦啦的冲秋叶红跪下了。
秋叶红下意识的跳到一边去了,谁也不看了,依旧看着富文成。
“爹……”她不甘心的又喊了声。
富文成低着头没有看她,有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下来,砸湿了脚面。
“小小姐,小的富文成,欺瞒姑娘实在是迫不得已……”
富文成开口说话,秋叶红不待他说完就打断他,抬手抹了下掉出来的眼泪,咬着下唇,梗着脖子道:“行了,不用说了。”
“姑娘还不知道?”来人问道,又走上前几步,仔细端详着秋叶红,擦着眼泪道,“跟妙莲郡主一个模样……”
顾妈妈已经请她们起来,要往屋子里让,听了这话,原本止住的眼泪又唰的流下来。
其他人也都掩面擦泪,院子里一片抽泣声。
“还没告诉她,她年纪小,只怕受不了……”顾妈妈擦泪道:“张姑姑,快请里面坐……”
被唤作张姑姑的妇人长叹一口气,看着秋叶红欲笑而流泪,道:“姑娘别怕,咱们这就还你家去,日后……”
她的话没说完,秋叶红受惊的兔子一般,跳出屋内,啪的关上门。
院子里的众人愕然。
休想!休想!秋叶红背靠这门,咬着下唇脑子里反复只有这一个念头。
“别吓到她,”张姑姑叹口气道,拍了拍顾妈妈的手,“好好给姑娘说。”
顾妈妈点点头,擦了擦眼角的泪,轻轻上前拍门,“姑娘,你开门,听我给你说……”
顾妈妈拍着门,眼泪朦胧,时光似乎又回到十七年前……
庆历八年的夏日,也是这样一个傍晚,她站在巍巍皇城内的庆寿宫内的一个殿门外,轻轻拍打着朱红的木门。
“郡主,郡主,你快开门,听我跟你说……”
“不听,不听……”门内付出一个清脆的女声,带着几分孩子气,夹杂着浓浓的鼻音,“外祖母不要莲儿,要把莲儿赶出去……”
顾妈妈听了忍不住笑出声,继续拍着门,笑道,“这叫什么话,姑娘家大了,自然要嫁人的?哪能一辈子呆在外祖母家?”
门内顿时响起哭声。
顾妈妈忍着笑,忙说道:“好了好了,平阳公主刚刚走了……”
屋内的哭声立刻停了,门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只闪闪亮的眼睛。
“真的?”眼睛的主人问道,“娘不带我走了?”
“是呀,”顾妈妈叹了口气,装出伤心的样子,“女儿这样对待娘,娘自然伤心的走了。”
门立刻被打开了,一个如出水芙蓉般的女子带着几分惊慌呈现在眼前。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说这话,她提着裙角迈出门,“我这就去给娘说……”
顾妈妈笑着拉住她,一脸慈爱,道:“我哄你呢……谁不知道我们郡主是敬父爱母……”
“那,怎么刚来就走了……”妙莲郡主一般遗憾,抬着头往层层叠叠的宫殿中看,似乎这样就能看到母亲的背影。
顾妈妈脸色一暗,下意识的四下看了看,低声道:“能进来一趟就不容易了……”
妙莲郡主脸色也是一暗,最近这几年,宫里的气氛变得十分紧张,尤其是今年,以住一年能见上两会的两个王爷舅舅,今年连过年时都没能见到。
从小到大,如珍宝一般被外祖母当今的史太妃捧在手心里,不知人间哀愁,不谙世事,但也生俱来的皇家子弟们的敏感,妙莲郡主也知道也许好日子不多了。
这也是父母亲急着要把她嫁出去的原因吧。
荣耀时极尽奢华,衰败时猪狗不如。
妙莲郡主玩弄着手腕上的一串红珠,反复摩擦着那个不起眼的字,清,清,这不就是活生生在眼前的例子么。
“莲儿……”端坐在珠帘后的外祖母,史太妃带着暖暖的笑,“你娘给你挑的人家你不喜欢,你来看看,外祖母给你挑的人家可好?”
一层层的珠帘掀开,举着散发着香气的红烛的宫女们也都笑着围上来,照着摊开在桌面上那张惟妙惟肖的画像。
画像中那英俊的儿郎执卷凝思,直教多少女儿一见倾心。
“……那次宴上,让我们莲儿红了脸洒了酒的人,可是他?”史太妃搅着羞红了脸的妙莲郡主,笑倒在软塌上。
宫灯明亮,宫女如云,宫设华贵,满目的宝贵耀眼在那小女儿含羞一笑中失色。
“门家小儿郎,一株青玉立,千叶绿去委……”顾妈妈喃喃念出这一句诗。
“别给我念诗,我不懂。”秋叶红不耐烦的皱皱眉,“你就说吧,这个门家小儿郎是死还是活?你们打算把我弄到哪里去?”
顾妈妈回过神,用手帕擦了泪,神情里竟带几分恶狠狠,道:“他纵然活着,姑娘,也就当他死了。”
“哦?”秋叶红挑挑眉毛,该上演苦情戏了吧?
顾妈妈转身从自己的箱子里翻了一会儿,拿出一张用帕子包的好好的纸,小心翼翼的捧到秋叶红眼前。
发黄的纸张,漂亮的蝇头小楷。
“官高何足论,不得收骨肉。世情恶衰歇,万事随转烛。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如玉。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秋叶红勉强认全,念了一遍。
这妙莲郡主写的?还是抄的?原谅她秋叶红没有文化,能看懂意思就不错了。
“史太妃被圈禁了,王爷被流放了,大将军被处死了,牵连九族,长公主虽然被赦免,但一尺白绫随着大将军去了……我和妙莲郡主,人前连哭也不敢哭,趁着天黑背了人,在自己屋子里祭奠……”顾妈妈说着说着,想起当初的情景,心如刀割,又放声大哭起来。
果然如此,自古男儿多薄幸,何况潜力股变成垃圾股,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那后来呢,你们被赶出了?”秋叶红接着问道。
她的语气过于生硬了,就好像问的是与自己不相干的人的事,痛哭的顾妈妈有些呆滞的看了她一眼。
“是我们,”顾妈妈纠正她,慢慢的收起眼泪,咬着牙道,“赶出来?赶出来倒也好了……妙莲郡主原本也是要随着长公主和大将军去了……无奈那时候已经怀了你……”
秋叶红扯片嘴角……是富慧娘,不是我。
“为了你,郡主也是忍了,不管那负心的白眼狼如何作践……不管那狐媚子如何指桑骂槐……说死了她也是门家的长媳,你也是门家的嫡女……”顾妈妈咬牙道。
门家的嫡女,秋叶红苦笑一下,眼前自然浮现那位门小姐,怪不得那一日顾妈妈如激动……
“谁知道,那狠心的挨千刀的白眼狼,竟然能下毒手……“顾妈妈几乎咬碎了牙。
意外的被允许出门进香,妙莲郡主顾不得怀着七个月身孕,要去超度父母,也为腹中的胎儿祈祷,却不料回程中,遇到那穷凶极恶的山贼……
“说不定真的是山贼呢?”秋叶红打断她,饶有兴趣的猜测道。
“不可能!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巧合!”顾妈妈猛地站起来,“郡主是祭拜去了,那些日常的首饰我都包起来随身带着,郡主穿的是素衣,咱们坐的是最普通的马车,要不是文成兄弟领了长公主的嘱托,一直在左右守护郡主,咱们……”
“证据呢?”秋叶红淡淡道,“你们也没有证据是不是?所以才隐名埋姓流亡至今?”
顾妈妈颓然坐下,掩面流泪,“就是他做的!就是他做的!……这个挨千刀的白眼狼,偏会的做戏,哄骗了所有人……明明是杀人的凶手,偏偏被冠上了深情大义的帽子……”
门家小儿郎,突遭爱妻遇难,一尸两命,伤心欲绝纵身跳下悬崖,要随着妻子一同去了,亏得是身边人眼疾手快,抓住了衣角,保住了性命,却折伤手臂,以至于残疾,自此后,便有了个浑名半边门。 先皇感念其深情大义,多赐安慰,门家小儿郎爱妻情深,重金雇人下万丈深渊,求的爱妻残存衣物,大殡发丧,祖坟中安置妙莲郡主衣冠冢,立誓不续弦,至今无子,只有妾生三女。
“好,照你这么说,这门家小儿郎真可谓唱念做打俱佳啊,绝对的偶像派加实力派。”秋叶红笑道。
顾妈妈猛地站起来,提高声音唤了声:“姑娘!”
秋叶红敛容低头。
“这世上没有做不穿的戏……”顾妈妈沉声道,“他哄骗了太皇太后老人家这么多年,捞取了无数荣华富贵,倒忘了自己欠下的债,如今,也该算一算了。”
“那你要我做什么?”秋叶红抬头看着她,淡淡道:“没有证据,在深情大义的神坛上坐了这么久,岂是你一张嘴说拉就能拉下来的?而且……”
秋叶红咧嘴一笑,“相比起来,咱们这死人复生,只怕才是更叫人怀疑呢。”
第一百二十章 你保重我去了
顾妈妈一愣。
“他,他敢!”顾妈妈涨红脸道。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这件事抖出来,关系的是他的生死,他不拼了才怪呢,更何况,依你说来……”秋叶红站起来,摸着下颌来回走了几步,“此人唱念做打俱佳,当年先皇肃敌清党也好,如今史太妃重新翻身洗冤雪耻也好,这截然相反的局面中,他都没有受动任何牵连,反而均能坐享富贵,这样的人,必非凡人啊!”
顾妈妈被她说得愣了,怔怔道:“可是,铁证……”
“顾妈妈,什么铁证?你,我?”秋叶红指了指自己的鼻头,又一指门外,“哦,对了,还有我爹……”
这个爹字一出口,她的神情一暗,低头吸了吸鼻子,抬头正容接着道:“这个更糟……”
“可是,我活着,我活着,她们都认得我,我一直跟郡主在一起……”似乎真的面对质问一般,顾妈妈额头上一层汗,急急的辩解道。
“现在关键是,她……”秋叶红看了看堂中的牌位,上面只写了一个郭字,这个是妙莲郡主的姓氏吧,“关键是我娘,她没活着。“
顾妈妈由乍喜中冷静下来,事情来得太突然,直到现在在她的脑子还乱呼呼的,只道苦尽甘来,冤仇得报……
“姑娘的意思是,他会不承认?“顾妈妈沉声道。
“他肯承认才怪呢。”秋叶红点点笑道,“说不定反而要诬陷你谋财害命呢。”
“他敢!他敢!”顾妈妈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他连出身宗室的嫡妻都敢杀,还有什么不敢的?”秋叶红淡淡道。
顾妈妈颓然坐下,只觉得浑身冰凉,手脚也忍不住发抖起来。
“有太皇太后在,太皇太后信的……”顾妈妈猛的站起来。
秋叶红抿了抿嘴,又来回走了几步,道:“这个也说不准……目前她老人家乍见这个亲人,狂喜之下自然信了你,但日后呢,俗话说三人成虎……顾妈妈,最关键的是,妙莲……我娘她没活下来……”
顾妈妈彻底崩溃了,软软的坐下来,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呜咽。
史太妃是什么人,她曾经隆恩威宠,一日连升三级,稳坐后宫贵位,让三千粉黛无颜色,却又在最威极时而骤然衰,三子一女接连命丧眼前而不能救,如同困兽囚禁冷宫深院十三年,忽又一朝翻身,扶持亲孙登位。
这们的人,是说人言听人言的么?
“如果这件事挑明了,门家小儿郎一定会咬嘴不松,说你是谋财害命,说我是冒牌货……”秋叶红一面想一面说道,眉毛拧成麻绳。
冒牌货这个词听在顾妈妈耳里,让她浑身打个寒战,惊恐的看向秋叶红。
眼前这个小姑娘并没有注意自己的神情,而是用手摸着下颌,聚精会神的想着什么。
“哦还有,别指望这些首饰,还有这首诗……”秋叶红看向她提
顾妈妈受惊,猛的移开视线。
“人言两张嘴……”秋叶红摇头头道,“且不说这个假设,就说又找到了种种铁证,比如当年门家的侍女啊小厮啊,能指正他当年的恶行……这个,他的恶行人前有看到吗?”
顾妈妈已经张口无言,颓然的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