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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正是王妃娘娘的车驾。汐月暗暗诧异,“氿慈这么着急赶路,却不知去往哪里?”
她每日听闻氿家风光,直听得耳边老茧都要磨穿,说不出的嫉恨不平,乍见此情此景,少女脑中蓦地生出一个主意——我且偷偷尾随,看看氿慈闹何玄虚?汐月心念一动,身影登时消失。
乘着车行间隙,汐月跳上车厢。内里十分宽敞,仗着遁形衣,想来旁人也看不到她。氿慈端坐车内,眉宇间纠缠着哀愁,偶尔挑帘张望,面上含着掩饰不住的焦急。汐月越觉奇怪,强行按捺想捉弄她的心思,告诫自己切不可打草惊蛇,乱了方寸。
车马行了一阵,不久停了下来。眼前楼宇宏阔,碧瓦朱甍,原来到达氿将军府邸。汐月便待入内,瞥见门口的石狮面目狰狞,猛然记起麓淩的戒令,脚步又缩了回来。
麓淩曾告诫过,她一个普通女子,凭借遁形衣隐身,对付常人尚可障目,倘若碰上武功或者术法高手,立时便被识破,性命会有危险。所以,麓淩严禁她使用遁形术,以免招来祸端。上次她被杖责,也是缘于使用遁形术,惹恼了麓淩。
思及上次的皮肉之苦,汐月心下迟疑,“我擅自离开书院,又使用遁形术,倘若被淩哥哥知晓,他又要骂我不懂事,说不定又会打我一顿板子。”念头所及,从前的伤处似乎都隐隐作痛。正踌躇间,氿慈已扶着侍女下车。汐月好奇心又起,“氿家如此风光,她却为何神色焦虑?少不得要看个热闹,我只望一眼便走,淩哥哥哪里会知道?”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她终于下了决心,尾随氿慈入府。
氿慈回转娘家,熟门熟路,穿越楼台亭阁,跨入一处庭园。汐月紧紧跟随,上得楼去,帘栊掀开,一阵苦涩药香扑面而来。伴随药香,数名侍女簇拥着一位中年妇人迎出。妇人云髻高耸,襦裙华彩,面上虽敷脂粉,眼神却透着疲惫。她注目氿慈,嘴角扯起一个笑容,张开双臂,“慈儿!”氿慈抢上两步,跪倒在地,“阿娘!”
氿娘子忙扶女儿起身,“儿呀,你为何回来?”氿慈低声道,“涣哥哥身受重伤,我才刚听说。阿娘!我夫君瞒我,你们为何也隐瞒我?若非丫头们议论,我还蒙在鼓里!”氿娘子叹了口气,“五郎前两日着实不好,如今倒缓过神来,”劝氿慈道,“你也不必太忧心。”
立在旁边的一个侍女道,“大娘陪伴五郎多日,着实累坏了。”氿慈面上不舍,嗔怪地唤了一声,“阿娘!你该带信给我,让女儿为爷娘分忧!”又道,“此处不便,我们进去说话。”她扶着阿娘进房,房中一管事模样的上前行礼,劝解道,“将军和大娘恐小娘子忧心,才隐瞒下五郎君的伤情。莫说大娘,便是五郎自己,也特为交代,不许说与小娘子知道!”
氿慈眼眶发红,低叹口气,“伤成这样,还想着别人作甚?涣哥哥如今可还好么?”问到最后一句,语音也微微打颤,她轻轻掀开床幔,朝榻内凝望,面色陡然大变,女子眼神里又是心疼,又是害怕,低低惊呼,“怎么——怎么伤成这样?”似乎不敢再看,又似乎被血腥之气熏得头晕,慌乱中放下帷幔,扭转头去,眼圈登时红了。
汐月尾随氿慈入内,目睹她惊痛交加的表情,也暗暗心惊。氿慈素来沉静,若非榻上人伤势极重,定然不会这般大惊失色。汐月听说——氿锋有四子一女,弟子氿涣跟随他多年,出生入死,屡立战功,深得氿锋信任,被称为氿家的五郎。此次平叛,氿涣在战争中受了重伤。
汐月当日听说此事,浑没放在心上,眼下情形看来,氿涣果然伤的不轻。书院众人还私下议论,氿涣暗恋氿慈,所以迟迟不肯娶亲。汐月心忖,“不知氿五郎模样如何?”那日婚宴之上,乱哄哄的她也没留意。转念又想,“氿五郎定然不及淩哥哥万一,否则,氿慈为何不嫁给他,却吵着要嫁给淩哥哥?”
她这里胡思乱想,氿慈却暗暗拭泪,“涣哥哥受了几处伤,怎么全身,全身——”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阿淦回道,“回小娘子,五郎腿上、胸口共中七箭,有一箭紧贴心窝,最是危险。大夫说,五郎坚韧非凡,求生意愿分外强烈,倘若换作常人,只怕已经……”氿慈吓得面色煞白,两腿发软,跌坐在床头。
氿大娘一旁抹了把泪,“这次战事,亏的五郎英勇!”阿淦点头,“五郎手刃主将泯虹,叛军士气登时衰竭,将军说,五郎这次立下赫赫大功呢!”氿慈苦笑道,“战功?莫非比性命还重要?倘若,倘若——”两行泪水扑簌簌滚落。阿淦宽慰道,“小娘子不必太过忧心,将军请了朝廷医官前来诊治,如今已无生命之忧,医官言道,五郎失血过多,所以昏迷不醒,他年轻力壮,多调养几日,便能康复。”
氿慈满面愁云,呆了半晌,问道,“涣哥哥一直昏迷么?”阿淦回道,“从战场抬回来,一直迷迷糊糊,昏迷多日,”他顿了一顿,“今晨倒是清醒了片刻,说了两句,又晕去了。”氿慈越发痛惜,泪满横波目,哽咽道,“他伤成这样,该有多疼!昏去也好,好过清醒时受苦!”阿淦唏嘘道,“小娘子莫如此,五郎醒来看到,只怕更难受呢!”氿慈叹口气,转头对氿娘子道,“阿娘,你辛苦多日,且回去歇息,我在这里守着涣哥哥!”
汐月冷眼旁观,暗道,“她们倒是母慈子孝,兄妹情深。”意兴索然,只觉天地之大,只有自己孤苦伶仃,无父无母,也无哥哥疼爱,万般苦涩涌上心头。她不愿再看,转身离去。谁料她走的急了,手臂扫到桌边的龟滴水丞,水丞翻倒在青砖上,无数玉瓷碎片撞地,叮当作响。
汐月心头一紧,她经常闯祸,立时便镇定下来。根据过往经验,此刻切不可仓惶逃走,她凝神屏气,往旁边悄悄挪动两步。卧室阴暗,房帘低垂,水丞无端坠落,着实蹊跷。阿淦提剑过来,作势挥砍,一剑几乎擦着汐月的鼻尖划过,惊出她半身冷汗。汐月心头乱跳,“氿将军的家奴多数习武,与渊王府到底不同。”
阿淦刀锋划破空气,却没砍中什么,他收了手道,“奇怪!我还当幽国人光临呢!”幽国乃鬼国,偶尔孤魂野鬼会窜入宅院避难,所以阿淦有此一说。氿慈闻言,眼神忽然闪过一阵奇异光芒,直向汐月扫过,汐月对上她的视线,不由打个寒噤,躲避开去。氿慈凝神望了片刻,终于扭头回去,目光转向榻上病人。
君怀良不开
汐月蹑手蹑脚离开,一路捏把冷汗,逃到园中,方松了口气。她疾步前行,盼着快快逃离,谁料屋漏偏逢连夜雨,走了没几步,就见数十人迎面走来。来者排场颇大,服饰像是皇宫中的宦侍。一个虎背熊腰的氿府男子前头领路,弯腰陪笑道,“请中贵人花厅用茶,小的这就禀告大娘,拜谒常侍,叩谢浩浩天恩!”
为首的宦侍鬓发花白,微笑着回道,“此言差矣!”汐月熟悉这位宦侍的面孔,他是皇帝宠幸的内侍省常侍冷岭。冷常侍颁发皇旨,时常出入渊王府,与汐月也是认识的,汐月小时便称呼他作阿公,已经叫了多年。
氿府男子闻冷岭所言,倒是愣了一下,随即恭敬行礼,“请常侍教诲!”冷岭笑道,“皇恩浩荡,赐氿将军为沄王,夫人亦被封为一品,老奴该向大娘请安,安敢劳动娘娘玉驾?且带老奴前往谒见!”他貌似谦和,言语之间,却透着颐指气使的矜贵。
虎背熊腰男子,名叫氿源,担任府内总管。他诺声连连,领着冷岭前行,临近汐月时,他猛地停住脚步,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汐月心头一惊,“莫非他看出我的行踪?”电光火石之间,男子忽然伸臂抓来,他快若闪电,凌厉的掌风撕裂空气的瞬间,搭上了汐月的肩头。汐月大惊失色,慌忙挣脱,然而,男子的五指宛若钢爪探入,嵌入她的肉中。一阵难以言明的剧痛瞬间袭来,痛彻骨髓,汐月听见肩骨破碎之声咔咔作响,她吓得魂飞魄散,茫然之间,已被氿源拖行数步。
氿源跟随氿锋多年,拳脚内功甚为了得。汐月虽然遁形,气息却无法隐藏,他察觉异状,因而出手拿人。氿府其余家奴,看氿源凌空伸爪,不知他闹什么玄虚,面面相觑,讶异非常。冷岭不解问道,“这,这是何意?”氿源得意笑道,“冷常侍,我抓住了一个小贼!”冷岭上下打量氿源,又望一眼众人,迟疑道,“他可是酒喝多了?”
众人一脸狐疑,仿佛难以置信,氿源意识到众人的惶惑,剖白道,“待我剜了这小贼的眼睛给你们看!你们便信了!”说罢伸出手指,径向汐月双眼插去。汐月动弹不得,一时间吓得傻了,就在男子指间触及少女肌肤的瞬息,他凌厉的去势猝然受掣,硬生生定在了空中,汐月在惊恐中看到,冷岭闪电般的伸臂,拦定了氿源的攻势。氿源一惊,正待发问,女子喝止的声音响起,“还不放手!”氿源抬头望去,却见氿慈满面冰霜,快步赶来。
氿慈陡然出现,氿源呆了一呆,慌忙解释,“小娘子……”氿慈径直截断了他的话头,“住口!”叱道,“源叔,你也是府中老人。当着中贵人,竟然如此失礼!还不过来,给常侍赔罪!”氿源满腹委屈,想要开腔,看氿慈眸若寒冰,心头一惊,“小娘子平素温顺,怎么今日动怒,眼神这般骇人!”他唯恐放走了汐月,不肯挪动身子,氿慈皱眉道,“莫非要我请你,你才肯罢手?”氿源权衡片刻,终于松开了手,“小的不敢!”冷岭一旁打圆场道,“渟妃言重了!”
氿慈不动声色上前一步,“府中之人不懂规矩,还请中贵人海涵!”氿慈身形恰好拦在氿源和汐月之间,汐月得此空暇,真如干涸的鱼儿放归大海,拔腿便跑,直奔出将军府外数丈,兀自心惊肉跳,失魂落魄。她恢复身形,察看伤势,发现自己左肩被戳出五个小洞,鲜血汩汩冒出。刚才仓惶逃命,尚不觉得,此刻疼痛难挡,左臂已然抬不起来。汐月拿右手按住肩头,胡乱包扎两下,咬牙逃回了书院。
躺在床上,汐月疼得额头冒汗,只欲晕去,心下懊悔不迭。麓淩曾告诫说,“月儿,你身藏的宝物遁形衣异常珍贵,皇帝已搜寻多年,你定要掩藏行迹,切忌被人知晓遁形衣的秘密,否则,就会惹来杀身之祸。”至于宝物的由来,麓淩从未提及。汐月平时隐身玩闹,只是洋洋自得,却从未经历过凶险,此刻回忆,尚有些后怕。暗想,“淩哥哥平日叮嘱,我只当危言耸听,今日若真被抓获,还不知如何了局?”
转念又想,“莫非她是存心——放我一马?”思绪纷乱,“她恨不得我出事,哪有这般好心?”忆起麓淩多日不见,忽又伤春悲秋,“他这般不理不睬,我纵被人抓住,他也不会在意。这样说来,还不如被抓住的好!”只恨不得多受些苦楚,等他来怜惜自己。
汐月这边自轻自贱,氿慈那边回转王府,坐在梳妆台前,只是发呆。麓淩下朝回转,看娘子又对着水镜出神,笑着打趣,“红颜霓裳,缘何日日对镜惆怅?”上前揽住她香肩,又望一眼左右,漫不经心道,“你身边侍女,好似面生的很。”
氿慈对镜取下簪花,随口回道,“妾从氿府带来的旧婢,多不习惯这里,吵嚷着要回去,我便遣了她们,吩咐廖淞重新挑些使唤,”说到这里,她停了一停,转头望向麓淩,“看郎君公务繁忙,妾身谮越,尚未请大王示下。”麓淩冁然一笑,“你是王府娘子,想用什么侍婢,只管顺你的心意就好。”氿慈点头,“如此多谢郎君。”吩咐众人退下。
娘子眉眼含忧,落在麓淩眼中,他轻轻抚摸氿慈的肩头,“涣将军伤势可好些了?”氿慈叹口气,摇头道,“还是昏迷不醒。”她似乎想起什么,抬眼凝注夫君,“涣哥哥今晨,倒是醒了片刻,只说了两句话,又晕过去了。”
娘子说话的表情有些古怪,麓淩心中一动,却也不接口,等了片刻,氿慈终于按捺不住,“郎君可知,涣哥哥说了什么?”麓淩越发警觉,面上却不动声色,“可是什么要紧的话么?”氿慈无声的笑了一笑,“那倒不是。”麓淩似不在意,只拿手抚摸她的眉眼,柔声问道,“慈儿面色,怎么这般苍白?”
麓淩东拉西扯,氿慈知他不愿深谈,笑了一笑,“今日还有件怪事——”麓淩心中烦闷,勉强装作兴奋的样子,“喔,说来听听!”“其实呀,也是个笑话,”氿慈轻描淡写道,“青天白日,氿源当着冷常侍的面儿,高声嚷嚷,说自己抓了个小贼。我当时也在场,他凭空乱抓,却哪里有人?”麓淩的手不易察觉的颤了一下,氿慈无声一笑,握住了他的手,低声叹道,“郎君的手好凉!”
麓淩抽回手,强打精神道,“果真是个笑话,后来呢?”氿慈一脸的云淡风轻,“既是笑话,当然没抓住什么人。氿源使出龙爪手,若真有人被他抓伤,怕要躺一阵子呢!”麓淩瞟了她两眼,“氿源功夫了得,他既这么说,怕不是空穴来风,氿府理应严加戒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氿慈望着他,眼神里带着似有似无的复杂笑意,“氿源危言蛊惑,我今日怒斥了他,后头想想,他跟了父亲多年,也算府中元老,往日我还尊称他一声源叔,如今年纪大了,眼力不济,也在所难免。”氿慈顿了一顿,又接口说了下去,“我心下不忍,当时身边没带钱两,妾斗胆,将郎君赐的玉镯赏给了他。那镯子灭灯以后光芒四射,氿源看的目瞪口呆,直埋怨自己老眼昏花呢!”
麓淩送给氿慈的玉镯澄澈透亮,价值连城,氿慈十分欢喜,时刻带在手上。听她表白,麓淩心中一动,细细端详氿慈,“玉镯既送了你,如何处置,自然由你作主!你若欢喜那镯子,下次我再寻好的给你。”氿慈轻轻笑道,“郎君厚爱,妾衔感涕零。倒是中贵人那头,被氿源嚷嚷一阵,恐怕受了些惊吓,还要烦郎君多加体恤。”麓淩点头笑道,“慈儿考虑甚为周全。”
氿慈思忖片刻,又道,“还有句话,妾不知当讲不当讲。”麓淩伸臂揽她腰肢,手指轻轻点着她朱唇,“你我夫妻,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氿慈嘴角沁出一丝笑意,“妾暗自思量,如今外面不太平,些许小贼作乱,朝廷也该多加约束。若纵成大盗,只怕悔之晚矣。”麓淩面上的微笑缓缓荡漾开去,喃喃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义,百日夫妻,情深似海,我何德何能,得此贤妻?”
氿慈心头蓦地一热,她抬起头来,注目麓淩的双眸,“郎君,我既嫁入渊王府,便是麓家的人,生生死死,阿慈终是追随郎君……”这番心意,在她脑中盘旋多日,今日大着胆子表白,一颗心只是扑通乱跳,听那跳动声越来越响,似乎要飞出胸膛。氿慈有些慌乱地按住胸膛,忽又巴望着,这颗心跳将出来,让夫君亲眼看看,她这颗赤诚真心。
她双颊半白半红,纤美双肩不住打战,眼神却坚定诚挚,隐隐含着期待,麓淩胸中涌起一股冲动,眼神蓦地闪现异彩,直想将妻子拥入怀中,迟疑片刻,瞥见水镜上的氿字——那氿字宛若当头棒喝,瞬间打消了他心底所有可能的情绪。麓淩回神过来,暗骂自己大意!他的双眸黯淡下去,春风笑容重新浮上面颊,“人生处一世,去若朝露晖,既做了我家娘子,只管享受春花秋月,谈什么生呀死呀,不怕晦气么?”
他的面色如素日一样,看似柔情似水,骨子里却始终无波无澜,无情无义。氿慈的一颗心点点下沉,连脊柱也仿佛被人抽空,浑身瘫软乏力。女子只觉失望非常,勉强挤出笑容,“妾失言了。”麓淩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微笑,低头去吻她双唇,氿慈胸中隐隐作呕,侧头避过,“妾有些乏了,今夜郎君便往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