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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瑄生，我们回去吧。”她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回去吧。”夹杂着哭声的话刚刚出口就淹没在雨声中了。
“我不回去，我要再去找泫儿。”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最终他又跌下去了。
第十五章 蝴蝶·结
怀念从音乐忧伤的背景中响起记忆对我早已没有了秘密我是一个慈悲的狩猎者无数次放生记忆中的自己无数次容忍记忆中的自己
昨天的故事分离成一片片悲伤的世界世界之外荒芜的足迹从手心的纹路弯向隐隐发痛的心我们的等待将会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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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端起杯子放到唇边。
看不清她的眼神，但他看到了她在端起杯子的时候，手指不经意的一丝颤抖。
粉红的嘴唇与咖啡杯接触的一瞬间，她的眼睛轻轻地合了一下，长长的睫毛也随之微微地颤动着。
他见过这种神情和动作，可一时竟没想不起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到的。他努力搜寻着记忆中的那一个神态，水色，在水色休闲吧，也就是昨天最初遇见她的时候，没想到那一刻，仅仅是昨天的那一刻，竟然让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在将近一天的时间里，他似乎和她在看两场奇怪的电影，影片里的故事主角是互不相识的他和她，影片外的观众也只是渐渐不再陌生的他和她，电影还没结束就在她的泪水和彼此的沉默间中止，他和她在一瞬间又跌回了现实。
“你相信这个故事吗？”她微微抬起头，柔软的脸庞在灯光下分外清晰，两行泪水又漫过已经铺满泪水的眼角。
他点点头，“相信。”
“为什么？”
“因为我相信你。”
“你不怀疑这只是一场表演吗？”
“也许这是现实生活中的表演，毕竟在生活里，我们都只是人生舞台上的戏子，每时每刻都在上演自己的命运。但是，我还是宁愿它是戏剧中的表演。”
她接着就沉默了。
他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会不会把这个故事讲完，也不知道这场电影最终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四周的桌子都空出来了。他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两点，一般的咖啡屋都在这个时候打烊，不知道这家咖啡屋是不是一样，看看中间的吧台，服务生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柔软的长发遮住了大半个脸庞。
“我们回去吧。”他轻声对她说。
她怔怔地望着他，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她站起身，可能是坐的时间太长，刚站起来的身体不太稳。
他扶住她，走到吧台，轻轻地唤醒了服务生。
走出咖啡屋的时候，一阵清澈的凉意迅速包裹了他们。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咖啡屋，服务生把灯都打开了，咖啡色的墙壁上除了那一行字，还有一大幅暗色的壁画，应该是《咫尺恋人》的电影剧照，权东铉和秀贤紧紧地相拥依偎，很温暖的画面。
他坚持把她送回去，在她住的小区门口，看着她的车消失在眼前后，他才回家。97
凌晨两点半。
他看了一眼墙上挂钟，然后进浴室把浴缸放满冷水，层层的寒意瞬间把他淹没的时候，他开始回忆白天所发生的事。
他需要在天亮以前找到自己的方向。
现在他已经不能确认她就是与自己后来的生活和命运息息相关的人，但他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她，以及她背后的故事。即使从开始遇见她到现在确定爱上她还不到两天的时间，但有时候感情就是那么不可思议，也不可捉摸。因而他明白自己的心为什么在她流泪的时候会那么痛。
也许他现在已经输掉了那个写进自己命运的游戏。
他披上睡衣躺在床上，身体慢慢地温暖起来，静静地看着写字桌上的相框，相片上小影的笑容依旧温暖安静。
小影，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我把一切都交给了命运来决定，然而它却欺骗了我。她等待的人最终没有让她的等待落空，她那么爱他，她会回到自己的爱情里
他一直看着相片上的小影，心中始终不能平静。忽然他想起了小影告诉他的一句话：当你对命运感到无能为力了，你就必须学会接受它给你呈现的现实。
无能为力？现在自己是无能为力吗？
是的，他已经有了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和几年前的一天一样。
一个身影渐渐地浮现在脑海里，然后慢慢地清晰起来，婉丽的面容，嫣然的笑容，满眼的真诚和温暖，耳畔晃动着银色的耳坠。
女子是舒舒，那个给他了一个美好开始的尽显温婉的舒舒。
他的心缓缓平静下来了。98
宝蓝色的海面无声地滑过一道宽大而绵长的金色，从海岸一直延伸到天边，水天相接处一轮金黄色的夕阳，夕阳周围被那片金黄染得无比的辉煌。微波荡漾处，无数块耀眼的金色跃然而出，随即又跌进茫茫灿烂的色彩中，一层薄薄的晚霞贴在天空，撒着美丽的光芒。几群的海鸟飞近又飞远，清脆的鸣叫声把海滩上的黄昏渲染得格外清澈。
他和舒舒经常到海边来玩，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了，但他们每次看到这些景物的时候，感觉都有一些差别。然而一致的美丽让他们在画布上描绘的画面格外真切，色彩和感觉也日渐清朗。
舒舒坐在一块礁石上，安静地看着海边的景色，长长的黑发安然地伏在肩上，隐然在耳畔透出一点银色。
“认识你快两年了吧。”舒舒轻声地说出了这句话，目光依然停留在前方的水天相接处。
“嗯，你怎么想起这个？”他有些好奇。
“那你现在觉得我怎么样？”
“很好啊。”
“你喜欢我吗？”舒舒依然轻声地问。
他愣了一下，心里的疑问更深了，根本不知道舒舒为什么会问这些话。没有再问她原因，他鼓起勇气回答说：“喜欢，很久以前就喜欢。”
也许在舒舒的意料之中，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依然看着前方，“我也同样喜欢你。”没等他说话，她接着问：“亲情和爱情，哪个更重要？”
他刚刚还在激动的心一瞬间变得茫然无措了，犹豫了片刻，他回答说：“也许是亲情更重要。”
“我也这样认为。”舒舒缓缓地转过身，眼眶里竟盈满了清亮的泪水，脸庞上有一些惘然的神色。“因为我也这样认为，所以我做了一个选择，可是我根本不知道这样选择的后果是什么，心里全是迷茫，一点未来都不敢去猜测，而且，也许我会离开这里，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
他从吃惊到悲伤再到担忧，心情不停地变换着，“舒舒，怎么了？”
“对不起。”
“舒舒，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呀。有什么难题，也许我可以帮你。”他急切地询问她。
她轻轻地摇摇头，泪水一下子涌出了眼眶。“我爸爸的公司出了问题，如果不及时挽救就会破产，而现在只有我能帮助他。”
他的心一点点地沉下去了。
“我们学校经贸系有一个男生，他爸爸是这里的一个富商，有很多亲友在政府部门。他喜欢我很久了，但我一直不喜欢他。我爸爸公司的事，他也知道了，他告诉我说只要我答应做他女朋友，他会让他爸爸和亲友帮助我爸爸。”
他的心越沉越深，一种悲痛蔓延在心底。
“伯伯，他知道吗？”他脑海里闪现出一个和蔼可亲的面容。舒舒带他去家里玩的时候，他见过当时正在家里休息的舒舒的父亲。
“他知道的话，我就不能这样帮他了。”舒舒溢满泪水的眼睛浮出一层深深的痛楚。“可除了这个方法我还能怎么帮他，那个公司是爸爸半生的心血，也是弟弟事业的起点，假如就这样毁了，我根本不敢想象爸爸会怎样。”
他看着舒舒的眼睛，心似乎已经沉到了底部，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你明白吗？”
他不知不觉地点点头。
“我做这样的决定对吗？”
对吗？用自己的未来和现实的生活做一笔情感的交易。不对吗？为自己的亲人无私地付出。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回答即使再正确也改变不了现实。
“我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喜欢你，直到有一天深深地爱上你，可是我也许很快就会离开。那个男生说解决了我爸爸公司的危机后，就和我移民法国，那是他梦想中的国度，在那个国度里还有他爸爸的市场。”
他不再说话，再温暖的话也不能温暖此刻舒舒和自己的心情。
也许舒舒刚刚说出的近于诀别的话，才让他意识到自己对她潜伏的感情有多深，可是，此刻即使意识到了，事实也不能因为他而改变什么，一切的想象和认识都是徒劳的。
“抱着我，好不好？”舒舒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对他说。
怀抱里的舒舒微微仰着头，看着他的眼睛。“不要伤心了，这么美丽的傍晚，你不应该流泪的。听，海水的声音多么动听。”
天色已经暗下去了，背后的城市上空已经一片通明。应该是涨潮的时候，层层的波浪卷上沙滩又缓缓地退回去，似乎是在书写着一串串美丽的音符，音符之下便是婉转的声音。
“你听，这声音像不像恋人间的私语。”舒舒喃喃地说，“这会儿我就是你的恋人，你愿意吗？吻我，好不好？”
舒舒慢慢合上双眼，清润的嘴唇似乎有一丝微微的颤抖。99
晚上回到家以后，他把舒舒的事告诉了小影。
小影一直静静地听着，当他把事情讲完后，他看见了小影眼中的泪光。
“她是一个好女孩，能为亲人牺牲自己的感情和现在的生活，这也许就是她的命运。不管她的命运后来会怎样，你都不能改变，事实就是这样。”小影接着说，“把你和她的那一份感情当作美好的记忆，祝愿她以后的生活能够幸福，这才是你现在应该做的。当你对命运感到无能为力了，你就必须学会接受它给你呈现的现实，明白了吗？”
他看着小影怜爱的目光，轻轻地点点头。
半个月后，他看到当地报纸的经济版面报道了舒舒父亲的公司走出困境的消息，而在娱乐版面刊登的是舒舒和那个富商之子定婚并齐赴法国的新闻。
也许只能是祝福和记忆吧，他看着报纸想。100
祝福和记忆，对于她们，他也许都只能这样。
祝福她以后生活幸福，即使自己还不知道泫儿离开后他们的故事是怎样的，但她已经告诉我瑄生为她策划过满目绚丽的春景，在那个星光满天的夜晚为她绽放了缤纷眩目的烟花。瑄生在后来是爱她的，不仅如此，他们还有那一段让自己听了都羡慕的记忆，他们在后来是幸福的。而现在瑄生又回来了，他会让她继续幸福的，一定会的
他躺在床上漫无边际地想着。
忽然想给她发条短信，他拿起了电话，电话里有一条未读短信。
我已经在家里了。
显示的是蝴蝶 02：27
他的心一瞬间变得暖暖的。
去见他吧。
短信发出去了。他似乎在劝她，又好像在帮她选定一个方向。他知道现在的她最需要的只是一个方向，或者说需要一个人给她潜意识里选定的方向增添一点底气，而自己可以帮助她。
只要她可以幸福，他能够尽全力为她做任何事情。
他努力让自己的思绪不再漫无目的地飘浮，倦意开始一点点地侵袭着他。
他静静地望着天花板，眼前白亮亮的灯光渐渐地朦胧了，然后慢慢地变幻着色彩，最后竟变成了一片粉红和嫣红交织的颜色，一幅幅美丽的背景渐次而出，感觉很像花坞山在春日里铺衬的满眼的桃花红，又有些像她和瑄生的美好记忆中展现的层层叠叠的画面。
他走进那片层层交错的桃花红中。果然有桃花林，一切都恍如梦境。阵阵沁人心脾的花香让他忍不住使劲地呼吸几口气，一只只蝴蝶在繁花间翩翩起舞，一只只蜜蜂‘嗡嗡’地扑扇着小翅膀。他微微仰着头，仔细地看着枝头上一簇簇的桃花，那些花朵似乎都展开了笑容，那么灿烂，那么繁复。
他的心仿佛飘浮在空中，一阵轻飘飘的感觉。
渐渐的，他发现锦簇的花朵间一个面容逐渐清晰起来，恬静的笑容在安然地绽放。小影。他几乎忍不住叫出了她的名字，一恍惚，那个笑容看起来又好像不是小影的，他使劲揉揉眼睛，难道是她，他努力地去确认，有一点孩子气，恬静的笑容又有点明净的气息，应该是她，他想叫她一声，可她叫什么名字呢？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好像她一直都没告诉自己。心里有些发急，他看着她的笑容，想说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101
‘叮铃铃——’耳边响起一串清脆的声音。他心里一惊，然后就醒来了。
坐在床头，睁开惺忪的眼睛，屋子里有一层清新的光亮，闹钟上的指针指向七点。今天是星期天，他还可以休息一天，打了一个呵欠，他又躺了下去。
可他这时候很难进入梦乡了，刚才的梦境像一卷电影胶片一样依次闪过他的脑海，他现在也还是不能确定梦里桃花红中那一个笑容是谁的。小影？这个给了他一段新生命，一段幸福生活和温暖亲情的姐姐，这个还给了他真实的爱情和幸福家庭的妻子？那种安然恬静的面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云淡风轻时的天空。
可是这个笑容又怎么那么的像她的呢？是因为自己在认识她的那一刻就把她当作了小影，还是她本来就和小影有相似的地方？除了自己最初对她的印象和感觉，还会有什么其他的相同点吗？
她在舞池中如蝶的身影，她端起酒杯时痛苦的眼神，在第一天晚上分别时突然而至的期盼，她发来的第一条短信，在白天餐厅里她天然清纯的装扮，她孩子气娇嗔的语气，在花坞山上她一直的倾听，她脸上的泪痕给他的安慰，回去的路上在他怀里哭泣时微微颤抖的身体，她满是泪水和痛苦的脸庞，在咖啡屋里走进记忆中的她对他的讲述，以及随着回忆不断涌出的真实的泪水，还有从记忆里升起的近于梦幻的笑容，最后她说他的家离咖啡屋远，而要先送他回家时满眼的真诚和关怀
他知道，因为这些细节，她已经完全进入了自己的生活。不到两天的时间，他的感情已经倾心而出。也许是他的感情压抑得太久，当这一个契机来临的时候，所有的感情都在一瞬间找到了出口和方向。
然而现在的出口和方向呢？也许他应该一点一点地收回自己的感情了，可是他收得回全部的感情吗？那些散落在记忆背后的浮光掠影般的痕迹怎么抹去？现在的收回还来得及吗？即使收回了全部的感情，他能够保证自己一直都不会想她吗？
他什么都不能确定。因为他知道忘记一个人需要用自己一生的时间。
一生时间的代价，在遇见并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每个人都没想过自己将要付出的代价，那一种爱的幸福让他们来不及去想，谁都向往着幸福，那么，当幸福来临了，谁还会在意幸福之外的东西呢，甚至连珍惜也不会轻易地在意。在最初，他们都不会知道以后的日子还有多长，忽然醒悟的那一刻，也许人生已经走过了大半程，只剩下因为这个代价而产生的痛苦。
有人说的很对，爱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我们首先要了解自己随时会失去对方。因而在爱情来临的时刻，我们都要让自己学会珍惜。
珍惜，他懂得珍惜，因而他对她的怜爱在他的眼神里丝丝入目，他对她的关心从他的话语中暖暖入心，他对她的呵护在他每一个细微动作中静静流淌
然而这一切那么快就结束了。他想珍惜，但命运已经开始剥夺他珍惜她的权利。她原来的爱情，记忆中的爱情，那么真实美丽，恍如一段传说，一个童话，她一定会回去。至于自己，也许只能像泫儿一样选择离开，只能真诚地为他们祝福。
但是在此刻，他不能遏止地想她，想她这一个不知名的女子，一个告诉了他自己爱情故事的女子。
泫儿当初也许和他现在一样痛苦吧，为了他人的爱而献出爱，为了自己的爱而成全爱，他不得不佩服那个女孩的勇气和决心，‘你们都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