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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则为相,出则为将,”周童笑笑打断他的话道,“起码还得先中个进士,否则一切从何说起?”
刘秀才听了这话,想起自己连个举人尚且三试不第,绕是脸皮再厚,中进士的牛也吹不出口。低下头,不吭声了。
周童三言两语,就按住了刘广定的武断浮躁。又见韩京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坐下来眼巴巴望着自己,满脸就写着四个字:“愿闻其祥。”心中暗道:“也算孺子可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娓娓道来:“况且假如没有夏竦、高遵佑、种古、狄青等帅才、猛将,就算范仲淹范相公,富弼富相公,到边关阵上,又何能为?狄武襄之于富相公,就如古之田忌之于孙膑也。”
韩京兴奋道:“我说就是。三国时候关老爷过五关、斩六将,斩颜良、诛文丑,一人击破袁绍十万大军,能说他是匹夫之勇吗?”
韩大少爷信口胡柴,周童也没有批驳于他,反而笑道:“两军列阵而战,将军之号令士卒者,无非旗帜、金鼓而已。若得无敌之猛士,寻见时机,冲击敌阵,乱其阵脚,甚至斩将夺旗。对于一战而胜敌,其作用不言而喻也。故此,这样的猛士都是万金难求。象楚之项羽,汉之李敢,唐之秦琼,无不流传千古美名也。”
韩京自不必说,连刘广定闻言也跟着点头。周童却又正色道:“然而大将轻身以袭远,终究太过恃勇涉险。一个弄不好,很容易身死兵败。汉之飞将军李广,年七十而不能封侯者,原因既在于此。为将者上阵杀敌,只一时也;平日更重要的是训练士卒,整顿兵马。没有过硬的个人武艺,如何教导出精锐的部下,又如何让士卒信服?士兵见识过将领的武艺,以为神乎其技,再跟着上阵,就会对上司有信心,不易临阵畏死逃散。及到战时,为将者倘再能冲锋陷阵、身先士卒,军心士气,势必大涨。如此军队,可以算得上劲旅矣。兵谚说,将是兵之胆,就是这个道理。”
老周童演说兵法,让韩京、刘广定明白了“将在谋,亦在勇”的道理。广定心道:“这位老神仙不知是何来历。为将之道,战阵之法,说起来头头是道。想必是前朝隐居的名将,也说不定。”当下对周童更加敬重。(起点中文网首发2。/book/1170234。aspx)
韩县尉接着说起要去山里剿匪的事,周童听了只是点了点头,并不多言。似乎打定主意,看韩京等人,如何处置。韩京就吩咐,将岳飞师兄弟几人,都唤了进来,马铁枪也跟着来了。牛皋一干人等,闻听要去平定匪患,除暴安良,莫不是兴奋的满脸通红。连那岳飞,也是两眼放光。
刘秀才广定,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把羽毛扇,摇着道:“孙子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依晚生看,最好能派一人,先去打探打探,方为万全之策。”
韩京道:“要是能先行进去卧底,那是最好不过。到时候,管叫那些贼人,一个也逃不脱。”
“那就叫牛皋去吧,”汤怀闻言叫道,“这里只有他长的比较象土匪!”
大家一起哄笑,广定打量了牛皋半天,却道:“此计甚妙。听说山贼正在推举大将军,这位牛皋壮士,正好前去投靠。”
牛皋虽然不忿汤怀挖苦自己生的象土匪,但是对于卧底这趟活计,感觉十分刺激。当下也顾不得拌嘴,没口子的答应着。
韩京也觉得有理,又跟众人合计了一番,做出如下部署:牛皋收拾停当,第二日就跟上苗庄的向导出发。到那里,能混进去就混进去;混不进去,就在周围打探一番,在山口处等着大队。大队后日一早出发,带齐干粮。不管遇不遇得到牛皋,午时三刻,擂鼓攻山。广定又嘱咐大家各自小心,不可走漏风声,惊跑了贼人。
众人都领命去了。韩大老爷唤过汤怀,言道:叶大山长出使辽邦,身边需要人手,叫他前去送信。收拾收拾,即刻跟着县上官差动身。汤怀长这么大,还没出过远门呐。听说派他到北国,激动的平日里象放鞭炮一样快响的嘴巴都结巴了。但是想起后日就要去打土匪,这个诱惑实在太大,吭哧了半天,倒是两样都舍不得放弃,肯求打完蟊贼再走。马铁枪知道了,也过来求情,韩县尉就说:“既然如此,后日你跟着梁兴,再带上两个人手,去后山埋伏。万万不要放走了那些个什么娘娘、皇上的。”
汤怀抱拳叫声:“得令!”欢天喜地去了。
到了第二日,牛皋一早起来,穿作牛马贩子打扮。自己的大黑马太过扎眼,就没有骑,另外拉了一匹拉车的驽马;新近打造的浑铁枪也没有带,只将那一对祖传熟铜大锏,细细捆好,绑扎在背后。马铁枪一个劲嘱咐多加小心,不要逞能,牛皋道声:“料也无妨。”乃辞别众人,先到县上寻着苗庄里正,让那老汉骑着一头驴带路,就奔范家山狼卧沟而来。来在谷口一看,虽然这狼卧沟名堂叫的险恶,山势却是平常,树木也不算太遮天蔽日。比起牛皋一路从西北来,见的那些崇山峻岭,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带路的苗老汉死活不肯再往前走,只说是还要回去叫集人手,明日好给县尉老爷的大队人马安排带路、歇脚,吃喝、拉撒。还叫牛皋一个人,也不要上山了,只在这山脚下等着便了。牛皋知道他害怕,也不强求,便让他走了。自己下马牵着,一边东撒西看,一边迈步进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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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牛爷爷
牛皋进山探听虚实,走不多远,就见前边路旁,一片松树林子,稀稀拉拉的,中间一块大石头后边,隐约藏着几个人影。牛皋心道:“此处倒是与那刘秀才描述的形势,有几分相似。”就故意口里胡乱吆喝,引起树林中几个人的注意,大踏步顺着路走,等着贼人抢出来,打劫自己。
埋伏在山石背后的,还当真是这沟里的贼。领头的是个麻脸儿小伙子,却不是那日里痛打刘广定的粗毛汉子。这个麻子是山寨里正宫娘娘的兄弟,也就是国舅爷了,入伙算是早的,也不过三五个月。今天带着三个新近裹胁来的山民,在这里路口蹲守。眼睁睁看着有人牵着马匹过来,有心跳出去,念上那段脍炙人口的山歌,却见来的这人年纪好象不大,却是生的五大三粗,狮鼻阔口,比起自家那位丞相,还要恶猛三分。麻子与几人大眼瞪小眼,心道:“罢了,还是等下一拨吧!这厮怕不是好相与的。”
牛皋吆喝了一阵,却不见贼人杀出,心下十分纳闷:“难道俺嗓门不够大,那些贼还没听到?”就在树林边上寻块石头坐了,扯着嗓子,唱起西北地方上的小调来。唱了一会子,还是不见人,干脆解开怀,把马拴在树上,自己躺倒在石头上睡觉。不一刻,居然鼾声大作。(起点中文网首发2。/book/1170234。aspx)
几个贼人要出去又不敢,在石头后面窝了半晌,有尿都得憋着,实在十分郁闷。眼见这个黑大个不但不走,还睡起觉来,简直欺人太甚!麻子就跟喽啰们咬咬耳朵,四个人鬼鬼祟祟出来,分成几个方向,把木棍隐在身后,向着牛皋躺着的位置包抄过来。
牛皋似乎毫无察觉,仍旧睡着。几个贼离得只有几步远了,一个人手贱,先要去解树上那匹马。那马倒是有些脾气,一摆脑袋打了个响鼻,弄出好大动静。麻子气到半死,正想给那厮一个嘴巴子,地上的牛皋“扑棱”跳了起来,口中喝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你们几个留下身上钱物,你家牛爷爷,我今天饶你们不死!”
麻子心道:“今日真是白日见鬼,爷们出来抢钱,倒是被人家反抢!”知道此番也无法善了,也不答话,飞起一脚,就往牛皋大腿根子上踹去。
牛皋叫一声“来得好!”一手抄住麻子踢过来的脚脖子,将他整个身子“忽悠”轮了个半圆,顺手甩到一棵歪脖子松树上,好悬没把他脊梁骨摔折了。另外有两个人吓傻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只剩一个见机的快,扭头撒腿就跑,一头钻进草棵子里头没影了。牛皋走过去,对着站着的二人,掳胳膊伸拳头要打。两人齐齐丢了木棍,跪在地上直叫:“好汉饶命!”
两个剪径的蟊贼向牛皋求饶,牛皋这厮却是天生手黑,很少有心软的时候。当下岔开蒲扇大小两只巴掌,一边赏了一个大嘴巴子,给每人卸下几颗后槽牙来,痛的两个蟊贼满地打滚。
麻子倒在松树底下,眼见这个黑大汉打翻自己手下,又杀气腾腾奔着自己来了,忙不迭叫道:“这位好汉,且慢动手,兄弟们是一条道上的!”
牛皋翻着怪眼道:“谁跟你是一条道上的?俺老牛失窃了官马,左右是个充军发配,索性待寻个山寨落草。正好切了你们几个鸟头,拿去做个投名状。”说这话,就从绑腿上扽出亮闪闪一支刀子。
麻子见了,心道:“这回碰上狠的了。”腰背剧痛,跑又跑不得,只得高声再叫:“好汉可是也要落草?”
牛皋上来,一把揪住麻子脖领子,拽到面前道:“是又怎的?难道你这厮还有命赶去报官不成?”
麻子面对刀子,倒是还算光棍,笑道:“好汉哥哥,兄弟我就是这狼卧沟寨子上的国舅。此间皇上大人,乃是我家姐夫。”
牛皋听见当今皇上是这个麻子脸的姐夫,好歹强忍着肚子里狂笑。挤的面目更加扭曲,简直分外狰狞。麻子这回真害怕了,结结巴巴道:“好汉要是不信,跟小弟上山一看便知。我家丞相正在四处寻访领兵征战的护国大将军,小弟愿意,愿意保举好汉大哥你啊!”
牛皋闻言道:“大将军?可有白米酒肉吃的?”
麻子跟那两个爬起来的喽啰跪在地上,磕头如啄米道:“有,有。好汉爷爷不杀我们,大将军一定有的作了。”才一会儿工夫,牛皋的辈分已经从哥哥升级到了爷爷。
牛皋似乎颇为意动,收了刀子,扯了一个喽啰的裤腰带,将他们三人栓成一串,自己骑在马上牵着,就奔山上来了。行了能有七八里上山的路,山势就有些陡峻起来,路边的怪石不少。正走着,前边“哐啷啷”一阵锣响,抢出来一队能有十几个喽啰兵,手里都是搂草的镰刀、劈柴的斧子,当中一条短脸粗毛汉子。如果刘秀才在这儿,立马就会认出,此人正是那日剥光他衣服的仇人。麻子见了此人,似乎不愿意提及自己挨打受辱,尖声叫道:“丞相大哥,兄弟我替咱山寨,把护国大将军寻回来了!”
那汉子还在迟疑,牛皋就跳下马道:“哇呀噻,你就是丞相老大,俺老牛就是你家大将军,往后咱们同殿称臣,老大你多多让着俺点。”说着就过来作揖。
“丞相”看了看牛皋,也不答话,当胸一拳打来。牛皋缩着力气,陪他走了几招。“丞相”笑道:“兄弟好俊的功夫,不知是哪里人士,因何到此啊?”
牛皋就把那昨天寻思了半夜,编好了的瞎话拿来喂他。说是延庆府的马贩子,因走失了官马,无法交差,家里也没有旁的亲人,因此找地方落草,混个自在。“丞相”见他口音、打扮、说辞都不差,又问起看护马匹的琐事,牛皋自然十分内行,当下就信了七、八分。又瞅着他年纪怎么也不过十七八岁,就是个不服管教的莽撞少年,无论如何不可能是官差,不由十分高兴,拉住牛皋道:“好,山寨得到牛兄弟入伙,简直就是如虎添翼啊!走,跟我去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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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西酒寺
牛皋跟着“丞相”、“国舅”,一行人上到山寨。原来是一座寺庙,规模还不小,殿宇齐整。可惜被他们霸占了,十几个和尚都被充作奴仆,另外还能有个二十来号子喽啰兵。
“皇上”迎了出来,五十多岁,又黑又瘦,手脚粗大,一看就是个庄户人家。偏爱装神弄鬼,故作神秘的样子。牛皋交了一对铜锏,还有一匹驽马作为见面礼。“皇上”十分满意,当场准了“国舅”所奏,封了牛皋一个“护国大将军”。锏么,还是发还牛皋自己使用,别人也不会使。国舅为国揽才有功,马匹发在他名下乘骑。当下皆大欢喜,杀了几只抢来的鸡,大排筵宴。这里原来虽然是个寺院,和尚却是酿酒为生,所以被附近村民称为“西酒寺”,颇有几分浮财,难怪会被贼人看中。这里摆下烧鸡、大饼,那里现成的水酒整坛抱上来,却没有碗。“皇上”尴尬笑道:“原先有几个瓷碗的,上次朕纳了几个爱妃,正宫娘娘生气,都叫她给砸了。”好在“君臣”几人也不在乎,抱着坛子一样开怀痛饮,一边商议一些抢劫建国的大计。牛皋胸脯拍的山响,力主去打些个大财主,来了官军也不怕。
酒这个东西,牛皋还真没喝过。一个是以前柳老丈管的严,赶马的伙计们喝酒,从不叫他沾边。来到这边又有岳飞镇着,牛皋也没机会尝试这个。今天入了匪窝,这厮倒是觉得宾至如归,甚随心愿,放开胆子胡作非为。一喝这个水酒,就明白什么叫做前世有缘,简直无比的对上自己脾胃。乃跟几个贼人碰坛拍肩,喝的不亦乐乎。不多时,这厮竟然喝的酩酊大醉,人事不省。
过了一日,汤阴县尉韩京,点起人马,浩浩荡荡,杀奔范家山而来。
前边是十几匹高头大马开道。岳飞拾掇的干净利索,一马当先,持枪挎弓,英姿勃勃。李显、王贵、岳翻等众小将,紧随在后。练了这些年的武功,只待上阵厮杀。韩京簇新的官服,骑在马上摇头摆尾。马铁枪握枪持盾,护卫在侧。都头任广,骑着骡子,携了两面大盾牌,将自己全身上下,遮的周全。狗头军师刘广定,穿着一件棉坎肩,扇着羽毛扇,紧跟在韩大老爷身后。再后面,又是几十个穿着号坎的兵丁、捕快。只有铁臂居士周童,从昨个就没了踪影。
“汤阴县尉韩”、“乡丁团练马”、“副团练曲”、“副团练姜”,凡是能打出来的旗子,韩大老爷都叫打了出来,一路上招摇过市。汤阴县境内的老百姓,几十年没见过戎装的军队了。无论大村小镇,都是蜂拥而出观看。
这个说:“呵,县大老爷出马,这是去干嘛?”
“去干嘛?你没听说,河东那边有人反了,韩大老爷领兵部尚书衔,奉旨剿贼!”……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比赶集还要热闹。韩大少爷官威十足,年纪又轻;长相么,按他七妹的说法,“还过的去”,一些个大姑娘、小媳妇,不免偷眼多看他几下。喜得旁边的刘广定用羽毛扇掩着嘴窃笑,以为人家看的是自己。(起点中文网首发2。/book/1170234。aspx)
大队来到范家山山口,放出哨马左近跑了一圈,没见着牛皋。由从附近苗庄、范庄找来的山民领着,直扑狼卧沟。待到里西酒寺三里处,众人停下饮水、稍歇。马铁枪带上岳飞、李显,苗里正的独生儿子苗春自告奋勇引路,下马徒步,上去打探。不一会李显奔回来,讲寺院大白天关着门,里面静悄悄的,有些反常。马师傅和岳师兄已经一前一后盯着了,让大队人马赶快上去。
韩京、刘广定听了,心里都有些嘀咕:别不是跑了吧?立即催促大家起身,留下所有马匹,着都头任广领四个捕快在此看守、接应。任广听了,不用自己上阵,当然是求之不得。其余人等,李显、岳翻打头;曲力在左,姜鸿居右;韩大老爷亲自出场,跟军师广定居中策应。各举刀枪,猫着腰,撅着屁股,往寺院大门口摸了上去。
来到门口,果然好大一座寺庙,当真大门紧闭,悄无声息。岳飞正隐在一棵大树后面观望,见韩县尉来了,就对他讲,师傅马铁枪往后门处去了多时了。
韩京吩咐擂鼓。借着鼓声,刘秀才躲在一株大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