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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怎么不信?昕若的脾气他虽然有的时候拿不准,但这点了解总还是有的。她若是真气起来,管你天皇还是老子,概不理会!这些年下来,任性的小孩脾气竟全没有收敛,当了人家妈妈也还是一个样,让人想不宠都不行。
只是……仍是要亲眼见着了她才能真正安心啊!
从病房里出来,罗霆威低垂着头立在门外许久,神色隐在阴影里看不分明。最终只见他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而后缓慢地一点点吐尽,提步迈向走廊的尽头……
是归心似箭,抑或是思妻情切,也或者因为他底子本就不错,所以复原的速度出奇的快,快得……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罗霆佑有些吃惊,没想到接他飞机的人竟然这样齐全!爸妈会到那是正常,兆居来接他他也不意外,可习绍政竟然也在,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更离奇的是母亲怀里竟还抱着个“咦咦唔唔”吮着手指头流口水的小家伙?!
之前不是没想过初见女儿时会是怎样的情景跟心情,却想不到当柔软的小身体被送入自己怀里的时候,头脑竟有一瞬间是抽空的,昏昏然像是酒上了头,飘飘乎乎软手软脚。然而又怕疏忽摔了宝贝,所以抱得格外仔细小心。
“初次见面,你是叫颖然吗,嗯?”
许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精灵可爱的一双大眼滴溜溜地转着,肉肉的小手抓向他的下巴,小颖然不怕生地冲他“咯咯”地笑。不自知地,他也扬起了嘴角,笑得——就像霆威说的,有点傻冒。
依依不舍地将视线从女儿可爱的小脸上移开,他抬起头环视一周,问道:“昕若呢?”
众人沉默。
“还在生气?”
众人依旧沉默——
十八、天谴了……
罗家
客厅没变,依旧是古朴的装修样式,原色木纹的家具桌椅,沙发、茶几、矮柜、龙骨木……唯独角落处本不应引人注意的细微变动,却牢牢定住了他的眼球——
空气中,藏香淡烟清袅。气味虽好,未适应过来的人的感觉却是骤然被蒙了双目,隔着烟障看不清明。
那原是摆着古董的地方,清代德化的瓷器,父亲生日时尹家长辈送的贺礼。如今,古瓷不在,换了铜黄色水碗大小的物件,雕纹细致精巧,却只是普通的香炉。
事实上香炉后面还立靠着什么的,他却看不清了。是烟熏了眼睛抑或是他失明太久损了视神经,总之黑框内镶的黑白的影,他看不清;不甚自然的苍白笑颜,他看不清;灵黠的眸子,纤俏的鼻梁,弯翘的唇线,小巧的下巴,他一概都看不清,只知道记忆中那本是红衣蓝景的照片现在是一片灰色。
回头,父母,兄弟,朋友全都眼神戚哀,就连平日里淡漠麻木的习绍政脸上也有些微的同情……
他又看香炉后面,然后再一次回头看家人——
下一秒,转身拔腿飞奔上楼。疾乱的脚步在一扇门前骤然停住,吸气,拧动门锁,推开——
乳白色调的房间,所有摆设依原样放着,整洁得纤尘不染,清冷没有半点人气。
他退出来,转而又进了自己的房间——没有!
霆威的房间——没有!
父亲的书房——没有!
浴室厕所——没有!
……
所有的门他一个不落地都开了一遍——没有!
急速冲下楼去,瞬也不瞬地看着面前的人,“昕若呢?”他问,“昕若在哪?啊?生气躲起来了吗?躲去哪了?”
“不是的,霆佑,你冷静下来听我说……”
母亲说话他好像没听见,“难道……还在医院里?很严重吗?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出院?……不行,我去医院……”说着,他直直越过众人向门口走去。
“哥!”罗霆威拉住他,“你别去,昕若不在医院!”
他回过身,目光是凌厉的质疑,“那她在哪?她在家里等我完好无缺的回来,这话是你说的,没错吧?你说她生气了等我来哄,没错吧?她在哪?你说啊,说话啊!”从来,他说话温淡有礼,就连庭辩的时候都是和声缓语,任谁都没见过他这样高声厉吼过谁。然而今天他不仅吼了,连平日里温和的神色都消失殆尽。他此时两手死死地揪着弟弟的衣领,眉眼神情全是几欲弑人的戾气。现在的罗霆佑不再是罗霆佑,他只是关昕若的丈夫,一个为妻子乱了神志的男人。
“哥……对不起,我……”罗霆威任他抓着,心里很疼,为大哥疼。“我骗你的……”
他默了默,问:“你骗我什么?”
“我……哥,昕若她……”
“昕若怎么了?嗯?”莫名地,他竟又心平气和下来,仿佛依然是那个温和斯文的罗霆佑,只是少了笑容。
“昕若她……”
“霆威你快说,昕若她现在在哪?你们两个又合伙跟我玩什么?多大了,还玩!乖乖的,霆威,你听话把昕若叫出来,好不好?”
“哥……”
他又看向一旁的父母亲,“你们也不知道吗?爸、妈,什么时候你们也有兴趣跟着孩子们参与这种捉迷藏的游戏了?”
王曼怀抱着熟睡中的颖然,早已在丈夫怀中泣不成声,罗世成拍抚着妻子的肩背,两夜也是湿润,一直以来夫妻两个最担心的事情终还是躲不过要发生。
尹兆居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抓了罗霆佑过来。事实既然没人说得出口,那么好,他说!
毫无防备的他被抓了个趔趄,跌跌撞撞地随着尹兆居来到那张黑白照片的前面。
“你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这是什么?关昕若的遗像,你老婆的遗像!你知道什么是遗像,嗯?你不是睡了一觉就睡傻了吧?就算眼睛不好使,脑袋总应该还清楚啊,你看清楚,关昕若死了!霆佑……昕若死了!”尹兆居扳正他的头,“事实就摆在你眼前,你已经不是瞎子,你看得见的。她死了,连他妈的骨灰都已经倒大海里了!你把家找翻过来,把青岛翻过来,就算你把整个中华人民共和国都翻过来也连渣都找不着了!接受吧霆佑,昕若已经死了!”
他眼也不眨地怔怔望着前方,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照片上的女人他从没见过。
许久,才又见他轻轻启口,不确定地问:“兆居,你从来不说谎的,是吧?”
尹兆居看着他,没应声。
“……我知道了。”声音异常的平静,脸上丝毫哀痛绝望的表情都不见,他转过头,居然对着尹兆居微微一笑,“你可以放开我吗?”
尹兆居怔住,却没有撒手。
他依旧温和地笑着,“昕若死了,我已经知道了。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哦。”
“兆居,别松手,抓着他!”
习绍政的这一声喊已是晚了一步,只一晃眼罗霆佑便闪身冲进了厨房。
片刻不敢迟疑,习绍政、尹兆居和罗霆威三人急跟了进去,却只见他抽出刀架上的尖刀,毫不犹豫地冲自己的左胸扎去。
幸而习绍政手疾眼快地拽住了他握刀的手臂,跟着尹兆居也忙过来夺他手中的利刃,罗霆威则是从后面抱住了他。然而他求死的决心竟异常坚决,凭两人的力气一时间只能与他僵持着,竟夺不下他自杀的工具。
右手被制,罗霆佑左手直接攥上刀刃,拼了一股蛮力,硬生生将刀尖扎了进去!
“霆佑!”
“哥!”
众人惊喊。好在习绍政和尹兆居及时拖住了他,否则这一刀刺破的不只是皮肉,而是贯穿了心脏,气绝当场。
鲜血透过衬衫红了胸前一片,左掌上的血更是沿着刀刃不住滴淌,罗霆佑的手劲却丝毫未松,眼中死志决绝。
父母的含泪规劝,朋友的阻拦,他仿佛全都无视无觉,一门心思放在那把戳入胸膛的尖刀上。
“哥——”罗霆威架着他的臂膀,哭喊,“我求你了,把刀放下吧……爸妈都看着呢,昕若已经走了,你忍心再让他们送你吗?
“你不是说过,爸拉扯我们兄弟长大不容易,他对你的期望那么高,好不容易眼睛治好了,你怎么忍心再让他失望?”
罗霆佑不为所动,依旧坚持着。
“……你从来比我清醒,比我理智,怎么现在又犯糊涂!哥啊,你以为昕若会想你死吗?她看着你为她自杀你以为她会很高兴?哥,我求求你,你把刀放下,啊?
“你要想想爸妈,他们年纪都大了,还有颖然,对颖然!你可以不顾别人,但是你不能不管你女儿啊!哥,你看看颖然,她才六个月大,她连爸爸都不会叫呐!妈妈已经不在了,如果爸爸再没有了的话她就是孤儿了!她好可怜!哥,颖然很可怜的!哥——颖然啊——你女儿颖然啊——”他什么也不再说,只反复重复着颖然这个名字,一遍再一遍……
倏地,他微微震了震,游散的目光终凝聚在吵闹中依然睡得酣然的娇弱婴孩脸上,而后又调转视线,垂头看着插在胸前的尖刃,感觉温热的血正由刀口缓慢而延绵地流着,一股股划过胸腹的肌肤。
疼,钻心刺骨,痛不欲生!
知觉竟顷刻间回笼,手里的刀“锵啷”落了地,瞬间脱力一般,他颓然仰倒在罗霆威身上。
“天堂,地狱,黄泉路,无论到哪我都陪你,我信誓旦旦地答应过,把你搂在怀里,我是对天起的誓……”他坐在地上喃喃念着,“……其实允诺你的事,我好像没有哪一件是真正做到的,以为至少这条命自己还可以做主……你该明白,陪你上天入地是夙愿,不是责任,更不是你迫我……可是到头来……到头来……注定是要我毁诺……你……你……”他一辈子舍不掉的,是与她同生同死的执念,现如今……现如今……
他微抬眼睫,目光重又缓缓移向女儿稚嫩的脸庞,眼神复杂尖利。
下意识地,王曼抱着婴孩后退了一步,戒备道:“霆佑,你不能恨颖然!她没有错,她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笑了,笑得哀绝凄苦。
恨吗?不,他爱这个孩子!就是因为爱,所以眼睁睁看着昕若送死却没有阻止到底。
他不是不恨,但其实他恨的,只是他自己。始终是他太强求,所以上天罚他永失所爱不算,就连与爱人共赴黄泉的资格都残忍地拒绝施舍于他。
天谴了……天谴了……
瞳眸中没有丝毫笑意,低哑轻弱的笑声却自微扬的嘴角溢出,一声强过一声,到了最后竟成了尖锐的嘶啸。
撕人心肺的哀绝之声,仿佛招引地底的怨魂死灵倾穴而出的哀绝之声,在整个罗家宅舍中震荡盘旋,在所有人的耳中震荡盘旋,更在每个人的心中震荡盘旋。
然而,嘶啸的源头却是死了一般的空静……
死了……
自那天以后,罗霆佑便蜷缩在关昕若房间的角落里,脸孔深埋在曲起的双膝之间,不吃不喝,甚至几乎是连动都不动一下,一坐便是三天三夜,瘦削的身影单薄得像是十六七岁的清瘦少年。
然而他早已不是青涩孤寂的年纪,在这二十九年的岁月里,他甚至不曾有过少年人的叛逆轻狂。做儿子他孝顺听话;做兄长他包容宽厚;做学生他循规蹈矩……从来,他是个本分的人,本分得不能再本分。只是他好儿子,好兄长,好学生做到头,最终却只是个连自己妻子最后一面都没能见着的最失败的丈夫。
被唤作母亲十几二十年,王曼深知他此时的想法,所以三天来,她没有劝慰过他一句。他是要自己想想明白的,毕竟他不只是昕若的丈夫,还是颖然的父亲。昕若的死无论他是接受抑或是排拒,他总要迫自己站出来,为人父的责任他推脱不掉,而既是罗霆佑,便断然不会抛下女儿不管。
然,家人可以给他足够的空间和时间去面对现实,却不能放任他自生自灭。
端了碗清粥过来,王曼在他身前蹲下,“霆佑。”她轻唤。“你还是不饿吗?”
低垂的头颅微摇了摇,没有吭声。
“你瘦太多了。”王曼轻轻抚上他的肩头,心疼道:“昕若走的时候,跟你现在一样,瘦得……差不多只剩一把骨头……”她低低叹息,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滴,“早知道会折磨你们成这样,说什么当年我也不敢瞒下昕若的病情。有件事一直瞒着你,昕若那孩子命薄,其实本就活不过这两年的,她了解你,所以千方百计留下颖然。”
他肩膀明显震了震,却仍还是没有动。
“先前我也怨过,但回头想来,昕若的决定仍还是对的。活着的人总还要继续活着,可能会很辛苦,但霆佑,为死人死,不值得……”
辛苦?如果只是辛苦就好了。
究竟值不值得,怕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昕若是强求了他,要他一个人活着,只有生不如死一个结果啊!
昕若啊,你实在不该把我摸得太透彻的……
“……霆佑,看开了吧,有没有颖然,昕若都没有福气跟你天长地久的。你们两个,缘分太浅……”
“……妈,”轻轻深吸了口气,他终于抬起脸来,凄茫的神色有着易碎的脆弱,也有隐约可见的坚韧,只是眼神晦暗空洞得让人心慌。“现在什么时候了?”
王曼回身看了眼墙上的电子钟,“十点四十。”
“已经……晚上了……”他轻声嘀喃。
“啪!”瓷碗落地,王曼怔怔地看着他,掩住了口,久久发不出声音。
“怎么……”
猛然顿住,他愣了两秒钟,随即轻挑起嘴角,讽刺地笑了。
窗外,雀鸟啼叫,振扇羽翅,相互追逐着消失在万里无云的蔚蓝天际……
十九、等待的奇迹
“汪……”
“汪汪……”
罗家客厅里,一大一小两个人双双趴跪在地板上,横眉怒目,龇牙咧嘴地对峙着,如临大敌一般。
罗世成从报纸后面抬起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二十分钟啦!狗狗咬架的姿势也能维持这么长时间?!
“汪汪汪!”幼龄小“狗”怒叫三声。
“唔——汪汪汪……汪!”成年大“狗”不甘示弱,三声前面加了前奏不说,结尾还要再追加一声才算。
“汪汪汪汪汪……”小“狗”怒极发狂,连叫不止。
顿时,客厅中“狗”吠不绝于耳。
不得安宁的罗家爷爷,取下老花镜拿在手里,忍无可忍地睇着自己的儿子,“我说霆威啊,你也老大不小个人了,怎么跟个三岁大的娃娃一般见识?!”
“还不是你的宝贝孙女!莫名其妙地就拿她那小猫爪子抓我,你看!”他把脸侧过来给父亲大人看,左面的脸颊分明划着三条红痕。小兔崽子挠哪不好,偏一把抓在他脸上,他今天晚上要相亲吧好像!就不能可怜可怜他二十六岁还名草无主的英俊小叔?
罗世成挑眉瞥了他一眼,而后起身抱起小“狗”。
前一刻还张牙舞爪,顷刻间的工夫竟成了温驯小猫,安静听话地坐在爷爷的膝盖上,漂亮灵动的大眼眨呀眨,搪瓷娃娃一般,说不出的可爱。
罗世成托起白嫩的一双小手,“颖然小乖的指甲又长了,来,爷爷给修修,抓坏了你小叔也就算了,万一不小心抓破颖然的小嫩皮爷爷心疼哦!”说着,他还真就不知哪摸出个指甲剪,小心仔细地给小孙女修起指甲来。祖孙俩全没把他这个可怜小叔当回事!
罗霆威不由得哀叹一声,这丫头装相的本事与她娘亲当年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简直是青出于蓝。亏得一家老少上下统统都买她的帐,就连他也不能免疫,她一声软软甜甜的小叔叫下来,他立马就蒙,叫他买空整个玩具商店给她他都甘之如饴。好在大哥素来管教有方,否则他这会儿怕真是要倾家荡产,还相什么亲讨什么老婆啊!
颖然皮虽皮,却十分听父亲的话。他大哥依旧是温温淡淡,不板脸,不发威,看起来没半点为人父的威严。可不知为什么孩子就是敬畏他,也或者……是怜惜他。颖然小小年纪却已经懂得体贴家人,尤其是眼睛看不见的父亲。
为了复明差点再也醒不过来,结果到头来……大哥的眼睛也曾给医生看过,但无论是大脑还是视神经,哪里都没有问题。于是得出结论是:他的二次失明,完全是心理因素——潜意识里,他仍旧拒绝接受昕若死去的事实。
快两年了,他全没一点恢复视力的迹象,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