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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有些残忍,但他是宁愿昕若干脆听话做掉小孩,也不愿霆佑冒险去做复明手术。因为他既没信心保昕若母子均安,更没能力保霆佑能完好地走下手术台。
乐观点说,罗霆佑手术的成功率不过百分之五十。成功了,他便可以像以前一样,继续在法律界驰骋,前途不可限量;但如果失败了,轻则长睡不起,变成植物人,严重了就是要命的事。这也是当初他为什么没做这个手术的原因,为了一双眼睛而丢掉性命实在是划不来。
但霆佑决心已定,他劝不动,便只好在昕若这边下手,希望她可以顾念霆佑的安危,慎重考虑先前的决定。
然而,他万万料想不到的是,电话的那一头,昕若只是静默了片刻,而后便低低叹息一声,(这样也好,总还有百分之五十的生还机会。)
“我拜托你好不好,搞不好他会死的!”
(只是搞不好会死而已,又不是一定就会死!同样的话我不想说太多遍,总之有五成的希望,也好过让他随我就那么去了!)
“可是你好歹也劝劝他,叫他不要冒傻气,活得好好地干嘛自寻死路呢!”
(靖希哥我问你,如果我死在他面前,你觉得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拉得住他?本来用孩子作牵绊我就已经很没把握了,如果真让他守着我到死,他绝对活不下去的。你要相信,我绝不是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更不是危言耸听。)她十分理智冷静地分析给他听。
“那若是他手术成功了呢?不是还是一样要眼睁睁地看着你死?难道你要在他复原出院之前自杀不成?”
(所以靖希哥,你要帮我绊住他,尽量拖延手术的日期,最好他能在孩子生下来以后才出院,到时候我可能就已经……)
“你说什么浑话!”他不禁发起火来,“我会让你那么容易就死吗?昕若你其实从来都没相信过我,你以为这些年我拼死拼活都是白忙活的吗?”
(只是靖希哥,你仍没有十全的把握,不然也不会默许我怀孕的。)
尚靖希彻底无言,他确实是没有把握的。他有想过换心手术,可是谈何容易呢?他一直在寻找捐赠者,毕竟你不能随便找个刚死掉不久的尸体,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就挖了人家的心脏拿来用,而找到了又要考虑捐赠者的心脏是不是符合标准。再者,他身为医者,不能只顾着自己的病人而枉故他人性命,急等着做换心手术的何止昕若一个!最重要的是,昕若情况特殊,以她的身体条件很可能是挨不过心脏移植这样的大手术的。最终,昕若的命他还是救不了。现在他们必须放在第一位考虑的,是要留住霆佑。
然而他终还是忍不住要说:“昕若,你要相信,我会倾尽所能救你!”
(好。)她应着,不是很在意。心里只想着霆佑,其实她很担心。
宝宝四个月,妈妈很兴奋,因为他在动,然后每天每天很顽皮。爷爷奶奶片刻不停地忙里忙外,好吃的东西堆得像座山!妈妈带着他走了很多的地方,说是有她跟爸爸的许多回忆,还说以后可能还会带他到上海去,那里有他们三个人的家。只是小叔先一步飞去了,因为爸爸住在那边的医院里,听说医生伯伯要用电锯锯他的脑袋!
宝宝满五个月,妈妈一天比一天辛苦,一家人战战兢兢,看护锝密不透风。靖希叔叔总是笑着说没事,可是暗地里却会很大声地叹气。上海那边,爸爸进了手术室,据说手术很成功,但是爸爸一直没有醒。家里谁也不敢跟妈妈说,脸上在笑,眼睛却快哭了。
六个月的时候,妈妈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昏倒,最后只好带着他也搬到医院去住。有两个长得高高帅帅的叔叔来过,一个看起来很凶悍,一个始终是懒洋洋。还有个姓郑的漂亮阿姨也来过,身边还跟着个叔叔叫未婚夫。爸爸那边闹钟一直没有调对点钟,太阳下山又上山,他却还是不知道起床的时间。
七个月快要八个月,小叔从上海打来电挂给靖希叔叔——
(靖希哥,怎么办?我哥是不是永远都醒不了了,两个多月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今天主治医生已经正式通知我,说我哥成为植物人的可能已经达到百分之九十。怎么办,靖希哥,还有什么我能做你告诉我!我哥真的不行了吗?)电话里的声音听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你慌什么!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希望。你哥放不下昕若,所以他一定会醒,可能他现在正很努力地挣扎着要醒来,他还没有看见昕若他不会死心!他现在身边只有你陪着,你不能比他先放弃,听见没有?”霆威毕竟太年轻,遇到生死攸关的事还是会乱,看样子他要考虑是不是该叫兆居或者是绍政过去一趟。
“尚医生!尚医生!”护士急急跑过来,边跑边喊,“尚医生,不好了!613病人心力衰竭……”
尚靖希霎时一惊,扔下手中的听筒,飞似的冲出办公室。
随后,小护士也马上跟了出去,独留悬在桌边的电话听筒传出罗霆威焦急地询问声。
尚靖希赶到,正有医生在病房里抢救。关昕若已经陷入昏迷,嘴唇泛着青紫,脸色却格外的苍白,仿佛死去一般,没有半点生气。除了隆起的腹部,她全身上下丝毫没有身为孕妇的样子,肩臂仍是纤细,甚至比以前还要瘦弱无力。孕妇不是应该会有浮肿吗?而她却几乎快要皮包骨头了!
何苦呢,何苦要让自己这么辛苦?霆佑已经醒不过来了!你这么累还为谁?
他虽然之前还在给霆威打气,可事实上他心里早已经放弃了奢望。是奢望,他没实话告诉霆威,两个多月没有清醒,说是还有百分之十复原的机会这样的话完全是医院拿来安抚病人家属的,其实早在一个月前医生就该宣布罗霆佑成为植物人的事实了。不会再醒来,没有希望,只是奢望。
抢救间隙,他抬头看波动微弱的心电图,不禁心中泛酸。
昕若啊,你还在坚持吗?这样辛苦,这样渺无希望,你还要坚持吗?
一番抢救过后,尚靖希走出来,不见长舒一口气,却是一脸的凝重神色。
罗氏夫妇急忙上前,“靖希啊,怎么样了,啊?昕若没事了吧?”
尚靖希静默地看了两位长辈半晌才艰涩地启口,“罗叔叔,王阿姨,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听清楚我下面的话。”
王曼微一踉跄,退倒在丈夫怀里,好像瞬间抽去了全身的力气,神色凄茫。
尚靖希见状忙道:“我看还是去我办公室坐下谈……”
王曼摆手,省了省神道:“不用,我们就在这里说,说完我就去陪我女儿,我马上去陪我女儿。靖希没关系,你说,我不会昏倒,昕若没有时间给我昏倒。”
罗世成也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尚靖希咽了咽口中的干沫,“是这样,一会我会去找医院最资深的妇产科医生研究,希望能尽早研究出一套手术方案。未免夜长梦多,尽量明天就把……把胎儿取出来……”
夫妇俩一听,立时震住。
“不行!不行!”王曼惊道:“昕若身体太弱,这样的手术她撑不过的!为什么不等足月呢?孩子才七个多月啊!现在取出来能活吗?靖希啊,你这是救人还是杀人啊?!”
罗世成搂住妻子,“曼,别激动,靖希这样决定一定有原因。他是医生,我们要相信他,嗯?”
“阿姨,你听我说,不能等足月,昕若没体力自然分娩的。到时候手术还是要做,等足月的话反而更麻烦。两个月以后昕若的状况会比现在还不如,随时都可能胎死腹中,况且她的心脏……也根本不可能撑到那个时候。现在做手术也许还能保住孩子,如果真要等到……”尚靖希说不下去了,垂头沉顿了许久才继续,“不过这个手术我不能做主,还要看二位肯不肯点这个头。”
“不做!不能做!”王曼拉住尚靖希,脸上布满泪水,“昕若的时间已经够短了,你们怎么还能提早了解她的生命?她才二十三岁,还是个孩子呢……靖希啊,你救救她,你从小就是个天才,你救得了她的,一定救得了她的!”
“阿姨,我这正是在救她……”
“靖希!”罗世成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而后毅然决然道:“我们既然把昕若交到你手里,就是相信你。如果你觉得这样对她最好,那你就去做。这个头我点了!”
“你说什么?!”王曼猛地回身,发疯一样地捶打着丈夫,“你凭什么做主?你是我女儿什么人,你凭什么做主?我女儿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有什么资格做主,啊?”
扳住妻子的双肩,罗世成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法律上,在你这边我是她继父,霆佑那边我是她公公,这两个身份就已经足够了。况且人情上她还叫我声爸爸,难道这个主我还作不得吗?霆佑已经那个样子了,昕若更是生机渺茫,这你早就清楚,最起码也要把他们的孩子留住啊!”
“我不管,我不管什么孩子,我只要我女儿活着,我只要我的昕若活着……”
……
记得刚毕业的时候,昕若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兴高采烈地问他是不是可以治好她的病,是不是可以让她妈妈不要再为她伤心?
然后他自信满满地跟她怕胸脯保证,几年下来也是不遗余力地一心扑在她的病上,然而现在仍还是……
王曼瘫坐在医院的走廊上,哭得让所有见了的人心酸。白发人送黑发人啊,人世间至极的悲惨。
最后罗世成问他,“保母子均安,你有几成把握?”
这一次,他不再打保票,也不留希望给任何人,只说:“很难。”而他说的,是实话!
12月25日,尚靖希把手术的日期定在了这一天,是打算借着圣诞的日子能捎带些好运。
他学医,本不应该执著这些东西,可是平日里自信到自负的尚靖希今天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进手术室之前双手竟些微地颤抖着。他的手术刀下不是没死过人,但却没有哪一个是进了手术室就几乎等于去送死的。幸好妇产科的手术还轮不到他主刀,否则以他现在的状态,势必是要出问题的!
然而,祈愿无效,上天终是吝于眷顾,手术才刚刚开始而已……
“尚医生,病人左心出现衰竭!”
尚靖希头不抬,问:“血压多少?”
“尚医生,是不是要中止手术?”
他侧头看主刀的陈医生。
“如果现在停止的话还来得及。”
停止吗?他下意识犹豫了一秒,“手术继续,这边我还应付的来。”
陈医生看了看他,“产妇会死!”
“出了事我担责任,可以吗?”越是资格老的医生越是怕出事毁了自己一世清誉,这点他清楚得很。他又对一边的护士吩咐道:“准备注射针剂!”
陈医生挑了挑眉,继续手术,脸上隐约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半个多小时过去……
“12月25日下午1点30分,性别,女……”
“婴儿呼吸障碍,快插管,送温箱……”
“可以缝合刀口……”
“血压急剧下降!”
“准备……”
“嘀——”
“尚医生!病人心跳停止了!”
错觉么?
顷刻间,尚靖希竟仿佛听到了来自天堂的声响,那是最神圣庄严的乐音,一点点靠近,一点点弥散……
上海
圣诞节原是西方人的节日,城市里却处处洋溢着欢快的气氛。甚至连医院都沾染到了些,人人忙碌,却也忙碌得面带洋洋喜气。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洒遍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笼罩着在静谧中安详沉睡的人,仿佛给他镀了一层圣洁的光晕,柔和温暖。
轻轻地,昏睡中的人掀动小指,只是一瞬间的微颤,随即又如先前一样静止不动,似乎那细微的轻颤只是阵错觉……
五个月后
十天前,他第一次张开了双眼,结束了长达十个多月的沉眠,也正式宣告他脱离了分不出南北东西的黑暗生活。医生说他的苏醒是百分之十的奇迹,却没人知道这样的奇迹是靠怎样的毅力与执著创造出来的,他也不打算发表重见光明的肺腑感言,更没兴趣将他迷离混沌之际在死亡边线上游走挣扎的感想慷慨激昂地大肆讲演一番。他只想见昕若,只想知道她现在好不好,怀孕生产的辛苦有没有累垮她孱弱的身体。他食言了,先前全没想到他这一睡便是近一年之久,在她最辛苦,最危险,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有陪在她身边,这个丈夫他做得不称职;女儿的降生他完全没有参与,这个父亲他也够不上及格。
是啊,他有了一个女儿,在他昏睡不醒的日子里,他的个人称谓又多了父亲一项。在他住院复健的这段时间里,霆威曾经拿女儿满月和百天的照片给他看。很可爱的小女娃,眼睛是尤其的漂亮,静止的画面也觉得出狡黠灵动,看就知道是鬼灵精一个,白皙到几乎透明的皮肤竟也和她妈妈一个样儿。父亲在他睡着的时候就已经给取好了名,叫颖然。听说孩子很健康,心跳扎实有力,丝毫没有遗传到母亲的病弱,只是因为早产的关系个头总是小上那么一号。也或者是因为孩子的妈太娇小的缘故吧,他不禁这样滑稽地想。
女儿的玉照每天拿在手里端详,竟怎样看也不会厌,经常是看着看着便无缘无故笑起来,有些为人父的自豪和骄傲。就连霆威也说,从小到大还从没见他这样飘飘然过,几乎要怀疑是不是医生挪错了他脑袋里的哪根神经,竟然令他温文沉敛的大哥笑得像个傻冒!
然而,有一件事仍是如影随形地缭绕在他心头,不安,而且一天比一天延散扩大——
他醒来满十天,昕若一直没露面。
霆威说:“她现在的体力还不如你呢!让她飞来上海不是要她的命么!哎,你别告诉我你要马上回去啊,嫂子大人可是一早就下达了命令,你出院回去若是没见你四体康健,举步如飞,她先叫爸打断我的腿!”
他语气轻快,还会打趣,他的话,他无从怀疑。
小颖然那么多张照片上为什么没有一张上有孩子的妈?
霆威说:“你自己老婆你还不知道?那丫头平生最恨的就是照相,以前的照片没一张照得不脱相的,那笑的,简直像是谁拿手抻着她的脸皮一样!”
瞧瞧,刚才还“嫂子”呢,这会儿原形毕露了吧!目无尊长,该罚!
孩子满月百天这么值得纪念的日子总也要照一张才说得过去吧!
霆威反过来问他,“你们结婚的时候拍过结婚照吗?”
咳,呃……这个……
那么好吧,至少她也应该打通电话来吧!
霆威瞥了他一眼,“公共电话就在门外走廊直往前左转咨询台右手边,你自己打一个回去不就得了!”他答得理所当然,好像在数落他“你老婆给你生孩子哎,难道还要劳人家大驾慰问您不成”。
“得,实话告诉你吧,”霆威实在被他问烦了,直截了当道:“之前没说是看你病刚好怕刺激你……”他瞬也不瞬地注视着他每一个表情变化,“哥,我可说了,你千万要挺住啊!”
罗霆佑神色骤变,缭绕不去的恶感顿时袭上心头,沉重地压迫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出事了?”他不确定地问,声音隐隐发颤。
罗霆威仍是注视着大哥的双眼,很严肃地,“是,出事了,出大事了!”
怔怔地,罗霆佑颓然靠坐在床头上,闭上眼,静默了许久才出声道:“……你说。”声音低弱无力,已是染上了凄绝的颜色。
“嗯!”罗霆威清了清嗓,“你老婆说啦,你未经她批准擅自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她说她饶不了你,回去不让你进房,不让孩子叫你爹!”够严重了吧?
看他一脸幸灾乐祸,这算是什么?报当年夺爱之仇吗?这会儿落井下石是不是忒小人了点儿啊!
罗霆威继续说道:“你信不信就算你现在扶着墙跑去给她打电话,她也铁定不跩你!你信是不信?”
信,怎么不信?昕若的脾气他虽然有的时候拿不准,但这点了解总还是有的。她若是真气起来,管你天皇还是老子,概不理会!这些年下来,任性的小孩脾气竟全没有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