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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十三块
很久以前我经常在广播里听到有人哀哀戚戚的唱，“我的口袋有三十三块，我输了钱，但是心情愉快……”，这大概是一个快乐的赌徒，因为没输的身无分文还能快乐的去想自己的口袋里有三十三块。
秦锐，是一个赌徒，他并不快乐，因为他从来不会在自己的口袋里留三十三块，不输到身无分文，他决不愿赌服输，“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他的信条，输光的人永远都不会快乐，也从来不会把快乐留给他身边的人。
学生时代的秦锐是个风云人物，他豪爽大方，为了朋友为了女人他不在乎钱和时间，他挥霍的是他与生俱来的财富，来自父母，他享受的毫无愧色。
爱秦锐的人很多，男人爱他讲义气，女人爱他不吝啬，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武娜就是秦锐生活里最大的意外，虽然秦锐的一颗心都吊在她身上，但是她连分神顾及秦锐面子的兴趣都缺少，秦锐身边的人笑她傻，现在我佩服她，因为只有她，真正看透了秦锐的本质。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嫁的，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他帅，他有个性，他品位不错，他被朋友众星捧月一样高高的烘托在一片云里雾里。
跟着这样一个男人，我每个月为了千八百块薪水而奔波，即使这样，偶尔我连坐车的钱都舍不得花，冬天的晚上，家家炊烟袅袅，每个月里总有几天我会坐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饿着肚子反省自己的愚蠢。
每次我都会痛下决心绝不再委屈自己，要对自己好，要疼自己，但是脸色苍白的秦锐总会拿自己来威胁我的决心，“给我钱！”这是他最常对我说的一句话。
“我没钱。”这是我最常用来打发他的说辞。
“怎么可能，我前天刚给你那五千块呢？”
“吃饭不花钱？用电不花钱？房租、水费、物业、垃圾、电话、手机、上网……，这些哪个不用花钱？”我很悲哀的停止了继续往下细数，抽屉里那些成落的帐单是我最不愿意去想的东西。
“那些东西能花多少钱？五千块你能全用了？”
“秦锐，你不要太过分！你知道不知道我多久没给自己买新衣服了？别说化妆品，连面霜我都是只买超市里卖的，你你……。”
我说不下去了，这和诉苦的旧社会小媳妇似乎没什么不同，我觉得丢人，但是这些委屈不断的积压在心里又让我无比的火大。
“我问你还有多少钱，别和我扯这些没用的，有了钱你爱买什么买什么，先把你身上的钱都给我。”
“不行，房主说了，房租这个月不交清下个月就让咱们滚蛋。”我心里冰凉，想想房主催个不停的电话，房间里的气温似乎又降了几度。
“去他妈的，两三千块催个屁！你先把钱给我，等我赢回来你再给他，你有钱的时候都在干什么？怎么不多交点给他？净买些没用的东西！”
我哑口无言，“没用的东西？”，这家里什么东西对秦锐来说是有用的？
“快点，别浪费时间，都等我呢。”
都在等着他掏光口袋里的最后一分钱吧？
一个月才刚刚开始，我的口袋里居然连一块的硬币都找不出来几枚，这就是生活，我“幸福”的家庭生活。
骨灰盒
家有贤妻胜过家有万金？
错，大错特错！
对秦锐来说，家有万金显然胜过家有贤妻，妻子的地位从一开始的心肝宝贝逐年下降到保姆，清洁工，厨子，以及免费解决生理需要的工具。
我闷闷不乐的盯着眼前的计算机屏幕，发呆的看着上面闪烁的光标，我是个出纳，每天记的算的都是别人的帐，自己的一本糊涂帐却总也算不清。
上学的时候老师说，“一个好的财会手里的钱要松进严出”，我汲汲营生的饭碗简直是对我和秦锐最大的讽刺。
“蒋菁菁！”一声大吼平地乍起，我吓的机灵灵的打了个哆嗦。
“总，您不用这么大声，我还没聋。”
我掏掏耳朵，晃晃被林森震的发蒙的脑袋。
“菁菁，你最好不要再让我抓到你溜号，今天这是第几次了？看看你做的帐，这是什么？”
啪的一声，眼前落下一本帐，“有问题？”我虚心求教，谄媚的对着他笑。
一堆冰刀子从林森眼睛里杀过来，“还没看出来？你到底带没带你的脑袋来上班？”
“……”，闭嘴闭嘴，我谨慎的保持沉默，关键时候的沉默可以让我的薪水被少扣一点。
“我警告你蒋菁菁，下次记流水你给我拿着尺子做，万和十万差多少？我要不看这一眼你这笔烂帐要惹多少麻烦？”
我谦虚的点头，捧着眼前的帐本努力找问题，果然，把万的一行错到了十万的位置上……，见鬼，不是错了一笔帐，原来是错了一页帐，整页支出统统提升了一位数，万变十万，千变万，百成千……
“总，息怒，是我的错，我下次注意，一定注意。”熄火熄火，火山爆发最倒霉的肯定是我。
“菁菁，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个月的奖金，扣光！”
“啊啊啊……”，我惨叫，我的上司林森脸板的象僵尸一样扭头就走，我一头栽倒在键盘上，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下午四点，这是整个公司里最热闹的时候，巴不得马上回家或者约了饭局的同事们个个精神焕发，我不起劲的听着他们接个不停的电话，心里一片荒芜。
我忘了有多久秦锐没约我下馆子吃顿饭了，也忘了有多久厨艺很好的秦锐没进过厨房了，亮晶晶的厨房象是商品房的样板屋，整洁、干净、冰冷。
一个人的饭量能有多大？
其实我的胃口很小，小到几块饼干一杯咖啡就能填饱，但是心理上我总是饿的慌，看着空空如也的冰箱我就觉得饿，若是真买了一堆东西把这些空着的地方都填满，我又总是等到那些食物慢慢的腐烂变质也吃不完，我的饥饿是心理上的，对饥饿的恐惧是因为我总会因为秦锐输的精光而无钱果腹，朝不保夕的日子我不是第一天过。
长期对生活朝不保夕的恐惧让我练就了一个千疮百孔的胃，有钱的时候我匆忙把自己的胃塞满，没钱的时候我一杯一杯的喝水让自己的胃涨满，胃炎是很小的问题，但是医生很不满意的警告我，“你再不注意自己的胃，迟早要来个胃穿孔！”
……，我很怕疼，但是我也的确没条件来注意自己的胃，秦锐更不会关心这种小问题，有钱的时候他会扔给我一打钞票，“去买点吃的补补，看你脸色黄的。”
很没出息的，我常常为这一丁点微不足道的关心感动的涕泪交流，一棵草长在沙漠里太久了，一两滴水就能让它感恩待德的记一辈子。
没钱的时候，秦锐会黑着脸冲我发脾气，“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去看医生，别老在我眼前转来转去的，我又不是医生。”
于是我捂着胃觉得越发的疼，拧成一团的疼痛从胃一直蔓延到心。
迟早有一天不是他逼死我就是我杀了他，我经常鼓励自己，死就死吧，要死得死在他后面，否则说不定连买骨灰盒的钱他都不会给我留。
微笑微笑
今天我出席了一次同学聚会，赢了钱的秦锐把自己打扮的蓬毕生辉，连带着连我也沾了光，我去了趟美容院，好好享受了一回皮肤护理。
美容院的小姐很给面子，“小姐，您皮肤真好，平时不用化妆品吧？”
“恩，我对化妆品过敏。”其实我是用不起……
“哎呀，不用化妆品就是好，您多大年纪了？看起来真年轻。”
她该不会以为我已经三十好几了吧？
折腾了几个小时之后，我终于疲惫不堪的逃离了美容院，真是可怕的地方，里面的小姐个个都能去当间谍，再多呆一会儿，连我祖宗八代都得被问出来。
等到和秦锐一副恩爱夫妻的形象出现在同学聚会的时候，我才知道，比起美容院的小姐，我身边这些昔日的旧友更有做间谍的潜质。
“菁菁啊，跟着秦锐享福啊，看你容光满面的，再看我们这些每天上班打卡的工薪族，啧啧，真是比不了哦。”某女羡慕的看着我，我打着哈哈不敢看她的眼睛。
“那是那是，菁菁的眼光不是一般的高，想当初我是壮志未酬身先死啊……，秦锐这小子，哪点比我好了？”某男也开始加入了讨伐我的行列，我抿着嘴笑的敢怒不敢言，你当初再努力一点我还用象今天这么凄惨么！
“少惦记我老婆”，秦锐适时的拉了我一把，一副爱妻情深的表情让我冷飕飕的连打了三四个哆嗦，秦锐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身上，周围的人又开始起哄。
披在我身上的外套上带着秦锐惯用的POLO香水味道，从学生时代开始，秦锐身上就是这个味道，我不知道他特别偏好这款香水的意义是什么，但是他换衣服换发行换爱好，这么多年来，只有他用的这款香水，从来没换过。
有人轻拍我的肩膀，我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武娜，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武娜看着我笑，然后把一个小男孩推到我面前来，“雷雷，叫阿姨”。
我把小男孩搂进怀里亲了亲，小家伙很乖的靠在我肩上，听我和他妈妈说话。
我再偏过头去看秦锐，他的眼光放在武娜身上，冷飕飕的感觉再次升起，我这次干脆打了几个喷嚏。
“这么冷的天穿裙子，懒得说你。”秦锐的口气不悦，爱妻的面具濒临破裂。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嘛，有什么奇怪的，我也穿了裙子。”武娜站起身来转了个圈，纤细的腰身，丰满的身段，她越来越有成熟女人的美。
秦锐笑了，“菁菁比不得你，她是越来越怕冻，不象你越来越‘冻人’了。”
我也笑，脸上的笑挂的很辛苦，手指在桌子下面用力的拧着自己的腿，不能哭不能哭，要笑，要幸福的笑。
武娜似笑非笑的看我，流露出同情的神情，我知道她懂，她一直都懂秦锐，所以她才是躲秦锐躲的最干脆的女人。
“动人谈不上，至少我就比不上菁菁皮肤好，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秦锐”。
皮肤？看来除了这张脸皮我真是没什么还能炫耀的了。
无事忙
我和秦锐之间总有一道鸿沟，这道沟里葬了秦锐对武娜念念不忘的旧情，我摸不到，碰不得。
一个人总会有些只属于自己的隐私，既然秦锐铁了心要把这段昭然若揭的旧情当成他的私房，我也只能当做不知情的样子由着他去。
一张双人床上躺两个人并不拥挤，但如果两个人之间夹进其他人的影子，这张床因为超载开始显得狭小，夜里，我和秦锐各睡一边，他紧贴着床的右边，我紧贴着床的左边，我们之间宽阔的足可以再睡下一个壮汉。
这就是心和心之间的距离吧，因为心分的远了，甚至连彼此的身体都不愿意靠的近一点。
聚会回来之后秦锐的心情很好，连洗澡的时候都哼着歌，我叠着他丢在沙发上的衣服，不由自主的为这个家里短暂的温馨气氛感到快乐，秦锐看武娜的眼光在这点快乐里很快就被沉淀了，我说不清楚是故意忘了难过，还是已经习惯了接受秦锐对我的打击。
“菁菁，浴巾！”浴室里传来秦锐的喊声。
我拿着浴巾走进浴室，秦锐还站在淋浴下面，白蒙蒙的蒸汽里隐约能看见他修长却不纤细的身体，我看着眼前一丝不挂的秦锐发楞，这个男人的心如果能和他的身体一样对我不设防该有多好。
冷不防被秦锐泼了一身热水才让我回过了神，“呐，浴巾。”
“你老公很帅吧？”秦锐很难得的对我调侃，我张了张嘴，不习惯他突然的亲近，只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一起洗吧，恩？”秦锐一拉，我一头撞进了他怀里，热水很快浸透了我身上的衣服和头发，我伸手在秦锐背后的镜子上划了几下，雾蒙蒙的镜子里出现了一小块清晰，里面映着一个女人茫然的神情，如果非要形容我此时的表情，我会说“受宠若惊”。
受宠若惊的一夜之后第二天我带着一脸傻笑走进了公司，我冲着前台的MAY笑，对着林森笑，直到林森把一个信封递到我面前，我还在笑。
“提前发薪水？”我摸着信封里的钞票，觉得脸上的笑容开始僵硬。
“菁菁，我尽力了，再找个工作吧。”
“总，林森，能不能让我多做一个月？至少给我点时间啊，你知道，我……，我真的情况不是太好，我不能没工作的。”
林森把我拉进他的办公室，“菁菁，我明白你不能失业，因为你很少给自己添置新东西，你用钱的去处我不想追问，但是你精神很差，这直接影响你的工作状态，你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错误，但是每天小错不断，你是一个出纳，这些问题迟早会影响到公司的正常运做，你不适合做财会方面的工作，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适合不适合都没关系，反正我被炒了不是吗？”关上了门，我的脸也拉了下来，林森不仅仅只是我的上司，也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菁菁，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有些话我坦白说，你不能再这么混混噩噩的混日子了，该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有些事你不说并不代表没人知道，如果委曲求全是你对婚姻的态度，那我不多劝你！”
“什么意思？”林森话里有话的迂回让我的心又往下坠了几分，“失业就失业了，我也不是唯一一个，和我的婚姻有什么关系？林森，你说明白！”
“遮遮掩掩的有意思吗？菁菁！”林森的眼睛很亮，但是他总是戴着一副平光眼镜，据说这能让他看起来老成稳重一些，情急之下林森把眼镜摘下来，没戴眼镜的林森象是卸下了甲胄的战士，和我如此接近。
“我遮掩？”
“别说你不知道秦锐把钱都花在什么地方！”林森看我的样子显得十分沉痛，这倒把我逗笑了。
“呵呵，你倒说说他把钱用在什么地方？”看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只有我还在一叶障目的以为一切都可以装作没被看穿。
失业万岁？
谁说无事一身轻的？无事可忙让我混身所有的骨头都有了钢铁的分量，压的我头都抬不起来。
正东正南
最后的结果当然还是以我的失业告终，林森只是我的上司，一个部门的负责人而已，对于我的表现他不是不头疼，但是他能忍耐不代表部门里所有的人都愿意忍耐，君子不犯众怒，对一个马马虎虎的出纳，他连为我说好话的立场都欠缺。
我用信封里的薪水给自己买了一夜的美梦，这是我的习惯，秦锐只有在赢了钱的时候才会对自己奢侈，我只会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放纵自己享乐。
所谓的美梦也不过是坐在我熟悉的一家酒吧里喝几瓶啤酒，与其说我去酒吧是为了喝酒不如说我去那里是为了“看”一个男人，纯粹的看，连说话都不曾。
从小我就喜欢吃爆米花，喜欢闻米花散发出甜甜的香气，连带着我也喜欢总是带着米花香味的兄弟两个，孙正南和孙正东。
正南和正东是双胞胎，出生晚了几分钟的正东是弟弟，很少会有自己家人也分不清楚的双胞胎，但是正南和正东很象，象到连他们的父母都常常把他们搞混，但是他们的脾气性格却天差地别，一开口说话，就能分辨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孙家住在我家楼上，同龄的孩子总会不知不觉的玩到一起，我们也不例外，火暴脾气的正东是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名义上的哥哥正南却是个温吞脾气的慢性子，两个人一个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一个温和谦逊面善心软。
正东永远是唆使我闯祸的罪魁祸首，陪着我一起疯也一起受罚，正南则永远在收拾我们惹了一堆麻烦留下的烂摊子，而后，依然站在我身后。
和父母闹了脾气，正东是那个鼓动我离家出走的冒险家，正南是给我擦鼻涕眼泪听我抱怨委屈的避风港。
考试作弊，正东会大义凛然的站出来陪我当共犯，正南会晚晚带着习题来家里看着我复习。
我减肥，正东陪我天天喝凉水吃胡罗卜，正南在我饿的肚子咕咕叫的时候把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