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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觉,肯定是错觉。
不过苏和小心眼儿不是一天两天,师兄也早就知道,不会到今天才来笑话我们吧?
“今天我在山里草草看了一看,又瞧清了这山谷和这些房子的地势,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我有点意外:“发现了什么?我可没瞧出来。”
师兄一笑,我脸上不由得有点发热。一知道马上要见苏和,我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事。别说这里山势没什么明显的特别之处,就算有,我只怕也是视而不见的。
师兄却替我把面子圆回来了:“你本来在山上的时日短,也没来得及学习阵法和风水地理,这里的地形也十分特别少见,这也怨不得你看不出来。”
我急忙借机下台:“那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师兄说:“来,屋里看不出,咱们到院子里说。”
我们推门出来,师兄从怀里摸出一张黄纸,随手撕成个人形。这手法术我在山上时候也见人耍过,有的人可以令纸人见风即长,做傀儡之戏。功力更高明的,比如莫长老,还曾经令纸人送信,引得门里子弟纷纷围观,惊疑不定,瞠目结舌。可惜这法子在临敌时并没大用,而且弱点是显而易见的——纸人怕水怕火又怕风。当时莫长老让纸人送的那信,虽然也送到了,可是送完信之后纸人却没有回得去。
——被大风刮跑了。
师兄也会这一手么?那他的修为真是很了不得啊……
只怕是师傅,也不比他强多少。
我心里隐隐的想,只怕他比师傅还强,也说不定的。
师兄就是这么一个,让人探不到深浅,却打从心里信任敬服的人物。
好象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他不知道,没有什么事情他办不到的。
师兄轻轻翻过手掌,那纸折的小人飘落在地,从地下捡起一枝小小的细草枝,比个起手势,精神熠熠的舞动起来。我眼睛越瞪越大,这小人进退有度,举止规矩严谨,练的竟然是蜀山的入门剑式,一招一式的纹丝不错,转眼间已经使了半套剑法了。
师兄竟然能驭使着纸人如此灵动机变。别看这小小纸人如同江湖把戏一般,可是真的使出来,操纵人的灵力,心力却绝非看上去这么轻松如意。师兄他才多大年纪?就算他说的,从小起就在山上,跟从师傅学艺练功,即使这样,他也不过二十出头,他能练上几年?十年?可是门里资历比他深的人俯仰皆是,十年算什么?有的前辈已经在山上三十年,四五十年,却压根连边儿都沾不上。别说师傅不行,师兄这般功力,只怕可以和莫长老比肩了!
纸人练完一套剑法,居然还规规矩矩的朝我们行了一礼,然后木然不动,就这么轻飘飘的竖在那里了。
我的眼都直了,师兄说了句什么我根本没听到。他又说了一遍。
“怎么样?”
我舌头都要打结了,磕磕巴巴,一脸惊叹:“师,师兄,原来你一直深藏不露啊!这,这实在是……”
师兄摇了摇头:“不,这不是我厉害。”
“唔?”
师兄有点无奈:“你忘了,我叫你出来干什么的?难道就是叫你来看傀儡人戏?”
我一愣。
是啊,师兄是要和我说这里的山势五行,我却把一开始的目的给忘了。
师兄抬手,在半空虚划了一个半圆:“这里的山势我生平只见过一次。很久之前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天地有灵,山脉趋形。那时书上还讲过许多灵脉灵穴该是什么样子,只是后来走的地方多了,发现许多传说是灵山灵地的所在,不过是略有其形,根本算不得什么真正的灵脉宝地。可是这一处地方,实在是难得。”
我被他说的一头雾水,往四周张望。天早已经黑了,头顶是墨蓝的天,星子灿如珍珠宝石,流丽生光,好象是比别处要亮一些。可是山上星本来就显得比平地要亮,没什么稀奇。而四周的群山现在看去不过只有个黑黢黢的轮廓,我是什么也看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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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底子虽然不算差,不过刚才你看到的却不是我的本事。”师兄声音很低,在夜色中听起来温和悦耳:“你大概没顾上注意,这里的地势十分奇特,咱们现在待的这个山谷,灵气丰沛充盈,聚而不散,浑厚之极。这几间屋子建的位置,大概正在这一处的灵穴上面。”
我听的云里雾里的,还是不大明白,但是灵气这些什么的我还是能够理解一点。
“这处地方从外面丝毫看不出什么异样之处来,要进来之后才发现其中的特异。”蓝师兄有些感慨:“这样的地方,无论是修道之人还是妖魔精怪都是梦寐以求的宝地。在这里修炼,一年抵得上在别处修炼个十年八年。听师门的前辈们说,早些年有些修道人为了争抢一个灵气充溢的修炼用的洞府,你杀我我杀你,朋友反目亲人成仇的多了去了。这处地方真是难得,若是外面的人知道,只怕这里也……”
我想了想,说:“那莫……莫前辈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倒是不怕我们会泄露这里的秘密了?”
蓝师兄也愣了一下,说:“他当然是信得过我们才会如此安排。你和苏和的交情当然是不错的。”
交情不错?师兄这话怎么听怎么显得有点暧昧。关于我和苏和的事,我相信以师兄的洞察力,就算不是十分清楚,七八分也总有了。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这一处地方的,实在难得。苏和若是一直在这里修炼的话,进境必定是一日千里。想来现在他的功力已经胜过当初不知多少,倒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
这是自然,苏和这家伙向来聪明机变,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占的便宜。他既然已经身在此处,那当然会勤加修行,以期……
我忽然怔了一下。
苏和之所以突然离开,又迟迟不回蜀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因为他要在这里修炼,因为他要提高自己的功力……
是这样吗?
我在山上每天都会想一想,他现在如何,是不是平安。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他或许是……不,不是或许,是一定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才不得不和我分开……
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什么不得已啊。只是,只是这个地方,这里的灵气,对修行者来说诱惑力太大,因为他想变强,所以……
所以他选择了来这里,和我分离。
是这样吗?
师兄唤了我两声:“蓉生?蓉生?”
我急忙回过神来答应:“什么事?”
“你想什么呢?”师兄微笑着说:“是不是觉得这里真是一块宝地,琢磨着要在这里练功哪?”
我心里乱纷纷的,只是朝他也笑一笑,没说话。可是在笑的时候,为什么脸上的皮肉感觉那么僵硬不自在?
师兄说:“天不早了,这里的情形究竟是不是我所推想的一样,今晚也再看不出什么别的来,等明天天亮了,再仔细瞧瞧,问问苏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莫前辈他们真的挺有手段,这么一块宝地,外面的人居然一点儿不知道,要不然这里哪能有这么清静,修道的修魔的人还不得各自盘算,为这里打破了头送掉了命也在所不惜啊。”
“是啊……不能走漏风声,不然,多麻烦啊……”
难道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吗?
苏和他……
在他心中,我们这一段情,到底算得了什么?
我在他心中,又到底有多少份量?
师兄是怎么走的,我又是怎么回屋躺下的,竟然一点也想不起来,整个人有点恍恍惚惚的,觉得脚下踩的不是实地,耳朵里好象塞着团棉花,听着山里那些声响都显得十分隔膜,那么遥远而含混。
苏和现在在做什么?以往我们在山的时候,他总是要溜进我屋里来,两个人挤一张床上,就算别的什么事也不做,只是两个人那么相互靠着对方,就觉得心中十分踏实温暖,一点也不觉得床窄挤迫,一边担心着会被别人发现,一边却又享受着这样冒险的,甜蜜的快乐。
可是现在呢?现在他在哪里?
在这里和在蜀山不一样,这里没有那些不知情的需要向他们隐瞒的同门师兄弟,这里没什么人,而且这些人也都明白我们的关系,不需要避讳什么。
可他反而不来了。
难道他在努力的用功修炼吗?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可是也想不出什么头绪来,不记得究竟过了多久,好象才迷迷糊糊的合了一会儿眼,天就已经亮了。听到鸡鸣狗吠之声,远远的传来。我觉得一身骨架好象都被硬拆开来又胡乱拼凑在一起,酸硬的几乎不听使唤。门上有人敲了两下,我心头一跳,两步紧赶过去拉开门,却见师兄站在门口,一身清爽,满面温和,朝我微笑着说:“不早了,还不起身啊?”
我勉强一笑:“这不是已经起来了么。”
师兄关切的看看我:“你怎么了,眼下面都青了?晚上没睡好么?”
我拢一把头发:“还行……可能换了新地方,不大能睡踏实吧。”
师兄说:“这里幽静的很,我倒还睡得不错。”
我就着盆里的水匆匆洗了把脸,擦过牙,把头发束起,再扎好鞋。师兄说:“我看……”
莫还真的声音懒洋洋的说:“二位都起来了?请移步去用早饭吧。”
我抬起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莫还真站到了门口,他就算其他功夫不行,但是行动却轻捷灵活,教人很难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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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自己耐性很好忍功一流,但是实际上,饭没吃到一半,我就忍不住问:“莫前辈,苏和他……”
莫还真悠然的喝了口白粥,漫不经心的说:“他啊?他这会儿……大概正难受呢吧。”
我心里一紧:“什么?”
莫还真又夹了一块菜饼咬了一口,吃的那叫一个香,完全没有着急的样子:“他身体一直不行哪,半天好半天歹的,昨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还吐了半盆的血哪。唉,年纪轻,真是热血冲动啊……”
我噌的一声站起来:“他在哪里?”
莫还真微微一笑:“坐下坐下,不要急啊。我就说嘛,年纪轻的人,总是热血冲动。其实很多事没什么要紧的,偏偏就是看不开,让人没法说。他午后就会好些,你不必急着找他,他反正会来找你的不是吗?”
我发觉这个人真是欠扁。
握着拳头深吸口气:“我只问,他在哪里?”
莫还真笑眯眯的说:“坐下,坐下,少安毋躁啊。其实这件事说起来……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
我觉得手指有种要掐上去的冲动,克制不住了。
“我早就和他说过,做事别冲动,他自己不听,结果弄得现在这么狼狈。”莫还真好象没发觉我已经气得有点发抖了,把碗筷放下:“你想知道前因后果,就随我来,我一五一十的说给你听。这会儿就算我指点你去找他,他也不会见你的。”
他声音不大,但是却有一种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的力量。
我印象里,他从来都笑嘻嘻的。
现在的这个人,却显得很陌生。
他站起来走出门,转头看我一眼:“你要不要跟来?”
我看一眼师兄,然后说:“好。”
开门见山。
我说的是,这房子建的地方,开门就见到青山。
而和莫还真说话,我想开门见山直截了当没有用,因为他不想。
他笑笑,说:“我以前和你说过,我也是蜀山门下吧?”
我不得不点头:“你以前是,对吧?”
他摇头:“现在还是。”
是吗?不会蜀山功夫的蜀山门下?
大概是他和掌门有私交,所以才不把他踢出门墙的吧?
可恶,现在重点不是这个好不好?他这是打算从头说起话当年啊?他的当年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管他的!我只想知道苏和的事!我对他莫还真的过往秘史没兴趣!
“苏和这孩子从小没受过什么挫折,这次也是一样,他觉得他委屈受大了,可是……他其实还没经历过什么真正的挫折。”
嗯?我有点找不着方向。他话题转的真快啊,眼都没眨就绕回正题上来了。
“本来我和姜明对他的管教大概就有点问题,我想应该是我的错。跟不懂事的小孩子讲什么民主自由平等人权……弄得他现在桀骜不逊狂妄的要命,什么忠告良言都听不进去,打小儿就觉得这世上没有事能难倒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加上还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奶奶宠着,更是……”他摇头:“后来我想这样不是办法,就把他从家里轰出来,让他去蜀山拜师,希望他在山上可以好好磨一磨性子。结果他遇到你,虽然也上了蜀山,可是情形和我想的大不相同,牛不管牵到哪里也还是牛。我早就告诉过他,成年之前不可以胡闹胡来,力量还很不稳,可是他总不听话,弄到现在这么麻烦的地步。”
我赶紧抓住机会,急切的问:“他究竟怎么了?”
莫还真转过头来:“我先要问你件事。”
“什么?”
“你真的爱他吗?”
我愣了下:“这……”
“爱,还是不爱?”
我说不出来话。应该……是爱的吧?
可是,可是……
现在说这个字,是不是太轻率,太为时过早了?
我们,当然是互相恋慕对方的,但是,我总觉得,我们之间还欠缺好些东西,还有许多的……障碍。比如,他对我有所隐瞒,我也对他有应该坦白而却一直没有说清楚的秘密。
莫还真并没有不悦,仍然还是保持着他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显得有些沉重,有些沧桑。
“你们还太年轻了,经历不够,想事情也不全面,不成熟。虽然能和自己中意的人早早相遇是很好的,只是……很多事,现在都还不到时候。”
他说话好比打哑谜,我实在是没耐心了:“苏和他现在在哪里?他到底怎么样了?”
“他……”
突然苏和的声音打断了莫还真没说出口的话:“我没事。”
我猛的回过头,苏和扶着墙,站在我们身后不远的地方。脸色苍白,眼睛显得更黑,比起昨晚告别的时候,他似乎又憔悴了一些。
莫还真上下打量他,脸色显得很难看:“你怎么又跑出来了?嗯?你是不是想……”
“我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苏和声音虽然不大,语气却是硬梆梆的:“你不是还要去李叔叔那里有事的么?再不去的话可要赶不及了。”
莫还真看他一眼:“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他抬头看看天色:“我这就过去,大概傍晚时分回来。”
苏和有些心不在焉的点头。
我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的脸。
他的脸色比昨天看起来还要糟糕,下巴似乎又瘦了一些,尖尖的样看起来显得好象一碰就会碎掉。
苏和他究竟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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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还真走了,苏和看起来站都站不稳。我伸手过去扶住他,然后四下张望了一下,看到旁边有个短短的石墩,对他说:“你坐下吧。”
他看着我,脸上的神气象是有些欢喜,又象是难过。那种神情我以前从来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让人觉得有些茫然的心酸。
“你是不是一直身体不好,所以,在这里休养?”
他坐在那里,头轻轻歪过来靠在我腰间,过了半晌,才慢慢的应了一声:“是啊……刚才你也听到他说了,我实在太任性太自以为是。所有人都告诉我,没成年之前我不可以肆意妄为,不可任性行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当时总不当一回事,觉得他们是危言耸听,多半是吓唬着我好玩。”他顿了一下,才说:“但是那一次,我们在一起之后,我的功力和元气受损,我本来觉得不要紧,却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
我一惊:“你是说,那次我们……可是,可是为什么我却获益良多?难道我,我对你……”
他急忙说:“不,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身体的原因。我所习的功法,倘或可以双修,那是极有益的。但是……还不到时候,所以才变成现在这样。我也不是有意想要不告而别,只是那时候我已经身不由己,没法子去和你说一句道别的话了。”
我慢慢在他身旁蹲了下来,看着他消瘦良多的面庞,手指有些颤抖的伸过去,抚过他的脸颊:“你怎么早不和我说?你知道,我天天都在想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