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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
我一下子站住脚回过身。
这不是刚才那位喋喋不休夸海口的大师的声音吗?
难道?
我顾不得多想,一手紧按住剑柄,回身往后急赶。
风吹在脸上,空气中的味道都有点不对了。
有点腥,有点……臭,好象烂塘泥混着什么腐烂的东西的味道!吸一口就让人觉得胸口闷闷的非常不舒服,感觉晚饭好象都要吐出来了一样。
这是师傅讲过的那种气味!
嘿,恐怕来的不是普通小妖,而是什么鬼怪一类吧?不然的话味道不会是这样的!对付鬼怪,师兄们的经验之谈是上去就砍,但是不要靠得太近,尤其要小心别让什么烂糊糊的东西沾身上,有没有腐尸毒之类的先不说,总之那东西臭的厉害,沾在身上实在难闻,衣服要是沾上了这个肯定也洗不掉味道只能扔了算。
我再跳进墙的时候,这院子已经不象刚才那么安静了,尖叫声此起彼伏都分不清是谁发出来的,叫得最响的当属刚才那位夸口说自己一身先天罡气妖鬼退避三舍的大师。
目标就是刚才那小院!我的剑都拔了出来,正想大喝一声“妖怪休得猖狂”之类的出场词,然后跳进去降妖伏怪,结果就让院里的情形反给震住了。
院里没有什么可怕的鬼怪,甚至刚才那股腥臭味儿都不明显了。那个大师正抱着头绕着他的法坛乱转,一个可能有十岁的小姑娘拿着个大斧在后头追赶。披头散发穿着一身桃红裤褂,脸是看不清楚,财主夫妻站在一旁大呼小叫不敢上前,那个大师身边的小僮也是一步三跌,让人看不明白他是想上去帮忙他师傅还是给他使绊子拖后腿。
鬼怪呢?
难道那个小姑娘被附体了?
糟糕,师傅没讲过这样的情形要怎么办啊!
结果轮不到我想,那位拿着大斧的小姑娘忽然站住了脚,一双眼朝我瞪了过来。
我就听见一声冷哼,绝对不象小姑娘的声音口吻:“又来个送死的!”
嗯?
结果那把大斧就转了向,朝我劈了过来。
嘿,来得好!
除鬼我可能不会,打架我是一定不怕的。
长剑一晃,把砍来的斧头架开。
虎口被震的一麻。
好么,这位看起来个头儿不大,力气可不小啊!
笨蛋,我可不能和鬼拼力气,这买卖不划算。
叮叮当当的动起手来,一开始我心里还有顾忌,毕竟和师兄们对打是一回事,和被鬼附身的人动真格的是另外一回事了。可是过了几招就发现,对方除了动作快一点力气大一点,其实斧子是乱舞一气根本没有什么章法,要是她就这么两下子没别的招数,那还真不可怕。
“喂喂,别伤我女儿啊!”一边财主老婆大呼小叫。
拜托,现在是你女儿要伤人啊。
“这位,这位少侠……有话好话啊……”
我倒也想说,可是关键是对方似乎是不想说啊。
而且我也有点顾虑,这小姑娘明显是被附体了。我要打倒她也不难,可是作怪的是鬼,小女孩儿无辜,但是要是我下手重了,伤的却是她的身体啊!
这倒是有点难办。
打呀打,打呀打。
我的体力倒没问题,对方倒呼哧呼哧的喘上了。
也是,不管是什么东西附在小姑娘身上,但是这小孩子的体力是有限的,拿着这么重的斧头舞了这么半天,不累才怪呢。
忽然她大斧脱手朝我砸来,我闪身躲过。
就见那小姑娘身体摇一摇就倒下了,但是她站的地方,却立着一个大概有七尺高的,丑怪的说不上来的……呃……
对方嗷嗷叫着朝我扑了上来,我一面担心那小女孩儿有没有事儿,一面赶紧迎敌,想办法把它引到一边。这种东西往往不是太怎么聪明的,我再一瞅,财主夫妻倒也不笨,我们这边转移战场,他们赶紧的就把倒在地上的女儿给抱开了。
至于那位大师……
我打斗的间隙里游目一扫,早没影儿了。
嘿,他脚底抹油的本事也不比耍嘴皮子的功夫差嘛。
这只不知道是僵尸还是鬼怪的家伙没什么厉害的,乱打乱扑的并不是什么太大威胁,而且一身腐臭实在让人讨厌。
我瞅准了它那直来直去的路子,长剑幻出一蓬银色的光圈挥了出去。就象在山上练剑削竹子木头一样,这家伙被削成了好几碎块,扑突突的纷纷散落在地。
呼……
一碎掉之后更臭了。
我伸手在脸前挥挥,也驱不散这讨厌味道。
财主夫妻躲在门后,战战兢兢的看着我。
“放心吧,没事了。”
我还剑入鞘:“你们别怕,我是过路的,顺手进来除了这妖怪。”我问:“你家女儿怎么样?”
“好象……就是睡着了,喊不醒。”
我走过去,财主夫妻倒是很放心的让我靠近。
小姑娘很安详,就象睡着了一样。
我猜多半是累的,挥着这么大的斧头半天,虚脱了。
本来是要告辞的,却被惊魂稍定,热情好客的不得了主人夫妇硬是挽留下来,说要好好感谢我。其实我看他们是吓坏了,想找个人壮胆才是真的。
不过说实话,我也觉得挺累的,就顺水推舟在他们这里睡到了早上,天明告辞的时候,财主还送了些钱给我。
嘿,这倒不错。
我也没跟他客气,权当我的辛苦费了。
不过财主送我出门的时候,不经意的提起,说以前他们这里从来没有这样的事,从前年起好象就不是很太平,总有点古怪的邪门的事情闹出来。
我也没在意,跟他讲一般的道士别轻信,就象昨晚那个大师似的。不是我拆自己同门的台,而是那家伙彻头彻尾的就是个骗子啊。
60
象这样的事陆续又碰见过好几回,我渐渐觉得这些小妖小怪的可爱起来。又让我练了剑,长了见识阅历,有时候还能收收别人的谢礼。有时候是钱,有时候人家没钱,做一顿好饭请我吃。也有两次,是我倒贴钱给人家请大夫来开药吃。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样一路下来,半年中我觉得自己的剑法和对付怪物的经验真是直线上涨,再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一个。
不过,有件事也确实很奇怪。在山上的时候,没听师兄他们说,现在这世道这么不太平啊?他们都说游历的时候太平的很,想捉个妖练个手儿还得跑到深山野林或是乱葬岗去。怎么怎么我的运气是特别好还是特别不好?一路上大事也有小事也有,这也能叫太平盛世?简直是群魔乱舞的太平盛世啊。
我有一段时间到处乱走,后来我才发现,其实我以为我没头绪的游历,却有一个固定的方向。
我始终在往西南方向去。
我其实,是想去南诏吧?
去巫山看看苏和是不是在那里,他现在怎么样,好不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还是太平无恙?
虽然自己没认真的明白的想过,可是两条腿就跟自己会想事儿会自动选择方向一样,等我发现的时候,我都已经走了一半路了。
现在折回头去?
还是继续走下去?
折回去我也没有什么能去要去的地方,反正是游历,游到哪里都一样。
继续……去找他?去见他?
我又有点犹豫,说不上来自己在犹豫什么,总之觉得这一步要迈出去,挺难。
最后我还是没有回头。
去就去。就算我硬扭过身往另一个方向去,我的心大概也自己长着翅膀跑到那个家伙的身边去了。
既然这样干嘛还别扭?直接顺着心意挪动腿不就行了?
很难说,我的两块心病里面,哪一块更让我觉得难受。
也许是苏和……更让我牵挂一点。
可是,我和他,能在一起吗?
我不怕别的……
我只是怕,也许我将来,可能会伤害他。
我怀我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
这样一直矛盾的左思右想,腿脚却还是很快的,一路上走走停停。
风里的消息传的飞快,我听到了不少同门师兄弟们的消息。似乎大家都遇到了不少麻烦事情,这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的,然后一来二去,蜀山弟子的名声就慢慢的传开了。
可是我就是觉得很奇怪,怎么好象一夜之间冒出来这么多的小鬼小怪魑魅魍魉?都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不成?一点预兆也没有。
这……会不会是个什么预兆呢?
难道,这世道又要乱起来了么?
好象有名什么话说,国之将亡妖孽尽出……
我摇摇头,觉得有些好笑。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不过是个小人物,改朝换代什么的事情和我扯不上半点关系。
同门师兄弟的消息我还是认真听着的,有谁出名了,有谁特别英武,有谁特别机智,虽然传言多半是掺了很多水,夸大其辞到你很难从中听出原本事情的真貌,可是起码里面的人名是我熟悉的。而且知道他们的确降伏了鬼怪并且平安无事,我就觉得心里一阵轻松畅快。也有的人名字我不熟悉,比如一个叫殷什么的,唔上次听那些人讲的时候实在吹的太过离谱,只顾着好笑。而且这人我一点不熟,应该是个比我早下山的师兄,也以也听的不是太认真。总之说他厉害的要命,铲除了好些为祸不浅的妖魔歪道,在西南一带很是有名。
唔,说不定我还能遇到这位师兄来着,到时候多多向他请教一下。
然后越向前走,这位师兄的名气越是响亮,那些事迹也越发的光辉亮丽,把这人传的好似天仙下凡,神将转生,再世佛陀……听得我都怀疑,蜀山上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的一号人物,怎么我一点也不知道呢?再怎么也该听说过一两句吧?
我觉得自己就算际遇不错了,师傅也夸我刚开始还不大开窍,后来却会举一反三,伶俐聪明,让他十分欣慰得意。其实那恐怕是易筋丹的功劳,还有,和苏和那一次……之后,那个莫名其妙的双修的效果。
要是没有遇到苏和,我其实是个资质再平常不过的普通人。
但是际遇这么好的我,却在这个殷师兄的耀眼光环底下觉得有点心理不平衡。
这人到底是什么样呢?怎么会有这么厉害?
一天听说三四回,上午听说他杀了一什么妖,下午又听说他除了一什么怪,晚上又听到他如何如何怎样怎样的,好象这个人会化身千万,一天之中可以同时出现在若干不同地方除暴安良。
这些英雄事迹一听就水分太大,明显是吹牛嘛。
我把蚕豆丢进嘴里用力嚼。
有点硬,煮的不透。
然后那些议论又转了个方向,虽然还在他身上打转,可是变成了赞他长相俊美,为人和气,实在是XXOO^%^*i*&;()……省略一大串让人肉麻的形容词,总之此人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在西南这一片地方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姑娘小媳妇儿一听见他的名字就脸红心跳,此人实在是名门正派的一代后起之秀,根正苗红,前途无量……
凭什么呀?这人到底有什么了不起,什么好词儿都按到他身上去了。
而且不光人这么说,连我最近在路上除掉的一些小妖小怪们一提起他来也是高山仰止的口气,那眼神儿那动作,我除妖还是费力气打啊杀啊,而那些妖魔鬼怪的只要提起他的名字似乎就开始哆嗦了,得,人家单凭名字就可以退贼,比咱不知道省事了多少倍。
“殷XX,有什么了不起……”
不是我想骂人,而是这人的名字我只听过一次,模糊不清记不住。后来的那些人再提起他来,一律是殷大侠殷少侠殷英雄的,就没一个是正经名字,我虽然想知道,可是却不愿意刻意去打听。
“哼,回来要是遇到了,倒要切磋较量一翻,看看是谁厉害……”
这家伙肯定是运气好,遇到的那些妖魔鬼怪都是小角色易打发,又肯定生着一张小白脸,巧嘴善言,所以名气才吹得这么响,哼,虚华不实!
离南诏已经不远了,再走几天路,翻过这片山岭,也就该到了。
苏和现在怎么样了?
他肯定想不到我会来吧?
他现在……
我躺在火堆边,身下是干草和树条打的铺盖,晚上烤的那只兔子吃得太撑,人迷迷糊糊的直犯悃。火堆里的树条被煎烤的轻轻裂响,热气一阵阵的,时强时弱。
恍恍惚惚的,我已经到了南诏,找到了巫山,而且也不知怎么着就到了苏和面前了。那家伙病的气若游丝,拉着我的手哭诉说他得了绝症,命不长久,十分舍不得我云云。我忍不住抱着他大哭:“你可千万不要死啊,我不能没有你……”
忽然听到一个清晰的声音,很温和的问:“不能没有谁?”
我一下子睁开眼,有个人正站在我身边,微微俯下头来看我。
我几乎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揉了揉眼再看,没错,不是梦。
可是……可是……
这,太,太突然了吧?
我有点结巴:“蓝师兄?”
这人怎么跟天上掉下来的一样,突然之间就出现在我身旁了?月光透过树林照下来,被树的枝叶挡的斑驳凌乱,让人看不清楚,好象四周的一切都罩着一层暗纱。
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这人真是蓝师兄吧?别是什么魑魅魍魉变化成了蓝师兄的样子来骗我的,这不是没可能的事儿,那,那……
“吓着你了?”他微微一笑:“我跟着你后面两天了,看你,也下山这么久了,该长点江湖经验,怎么一天到晚迷迷糊糊的,我一直跟在你后头,你竟然一点也没发觉。”
真是师兄吗?
我眨眨眼,慢慢从地下爬起来,又招呼一声:“师兄。”心里别提多纳闷了,忍不住问:“师兄你怎么会来的呢?”
他说:“见到我不高兴?”
我说:“不是的,不过大半夜的……”
他笑笑,脸庞在月夜下的幽暗里看得不怎么分明。
“刚才梦见什么了?”
我怔了一下没说话,他停了停,自己说:“梦见苏和了吧?”
我不好意思说是,不过也没有说不是。
“你这是要去找他的吗?”
这个是显而易见的,隐瞒也没有意思,况且也瞒不住。
我点点头。
61
“天亮还早,你再睡一会儿吧?”他说。
我睡意全无,摇头说:“不了,咱们说会儿话吧。师兄你几时下的山?什么时候跟在我后头了?”
他笑着在一边坐下来,火堆里的火已经快灭尽了,还有一点微微的红色火头儿被盖在灰烬下面。他拿了一边的干树枝填进去,拨了拨火堆,火光重新亮了起来,照着他的脸也显得更清晰。
我这会儿是全醒了,当然认得出师兄就是师兄,不是什么妖怪山魅变化来的。
“你们刚下山没多久,我也领了一份差事下山来了。”他说:“办完了事情也没有立即回去,就在这一带。说起来真的奇怪,这一年间似乎有许多精怪小鬼的冒出来滋事,大有群魔乱舞的兆头。这十几年间都太太平平的,这一番变故蜀山上师长们现在可能也已经得了消息——只是不知道是一场大乱,大变,还是别的什么事情即将发生的迹象……”
我点点头,的确是这样。
“下了山的师兄弟们大概也都有消息传回去,我想师傅他们也该知道这消息了。”
是啊。
这些天我也总觉得,这一切迹象,是不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呢?
再想到魔宫……
不不,不去想,想也想不出头绪来,只会让自己更加惶惶不可终日。
“我三天前在乱葬岗那里遇着你了,你不是正在对付一只野豺精么?我当时担心你会有什么闪失,也没有先露面,在一旁给你掠阵来着,结果你应付的挺好,最后它使诈你也没上当。看来你这大半年也历练的很不赖。”
我笑笑,摸摸头说:“哪里哪里,师兄过奖了。”
“嗯,我想看看你现在的道行怎么样,所以也没露面和你打招呼,跟着你走了这两天路。你剑法和临敌经验都不错了,不过,我靠这么近,你却也没有发觉。如果靠近的不是我,而是心存歹意的……”
我说:“不会,我设过符界的。”一边说,一边把埋在火堆边的符纸拿出来给他看:“要是有什么邪门歪道的家伙想靠近我,可没那么容易。”
师兄接过去看看,说:“可是,这符却防不了人的。若是有盗匪什么的呢?”
我说:“我这么穷,盗匪肯定也看不上眼的。再说,这里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