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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烧25年-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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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我问:“怎么了?”
她说:“老师收我学费呢?”
我就奇怪了,说:“学校不是免了吗?”
她说:“我也不知道啊,可能咱们新班主任不知道吧。”
我们的新班主任,是个烫着卷发的女老师,30多岁的年纪,苗条的身材,总爱穿着高跟鞋,走来走去。走起路来,爱往后轻轻地甩下头发。她的衣着很时髦,她教我们英语,说话的声音很脆、很甜。她是个美丽的老师,我并不讨厌她,仅管有的男生私下里都说她的坏话,说她做作,说听她说话,浑身起鸡皮疙瘩,甚至还说她跟校长有一腿,还被校长儿子撞见,挨了骂。
总之,我听完谢山香的话,就决定要去见一见我们的新班主任。
她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说:“老师,谢山香的学费不是免了吗?怎么还收呢?”
她微笑着,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这事儿,我可不能做主,你得去问校长。”
“那好,我去问校长。”说完,我转身出去,往校长室走,刚好在走廊尽头和校长打了个照面。
我说:“校长,您好,我有事儿找您。”
校长站在那里,面无表情,样子有些吓人。他微微低下头,轻轻地问了句:“什么事儿?”
我便把谢山香的事情跟他讲了。校长听完,“哦”了一声,然后问:“你父亲是谁?”我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说了我父亲的名字。校长听完,笑了笑,说:“难怪,我认识你父亲。你去跟你们班主任说,免学费的事儿,可以!”
我连忙感激地说:“谢谢!”但还是不放心地问,“那您是不是开张字条?”
校长摆摆手说:“不用,你就说是我说的。”
谢山香又留了下来,不过,打那后,我和新班主任的关系变得很微妙。
大约又过了个把月,谢山香还是辍学了。因为仅管学费免了,书费还是得交的,她是连书费都交不出来。而且,她说,也是她自己不想念了,与其这样,不如早点出去打工,早点挣点钱算了。她走了,至今,我仍没有见过她。
谢山香走后的一天晚上,新班主任对我说:”我知道,你对老师有看法,可有些事,你现在不会懂的。“
我说:“老师,我对您没看法,真的没有。”
或许,一切事情,不是想想那么简单。就算每个人都尽力了,仍是改变不了结局,那也只能接受。可毕竟想过,争取过,就算注定了失败,今生也将无怨无悔。
我渐渐地远离了人群,体会到一种旷世的孤独。我喜欢独来独往,也少与人讲话。从初一开始就学校宿舍,到了周末,也很少回家,一个人,走过阴暗、狭窄的宿舍走廊,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心也跟着“咚、咚”地跳。后来,我就干脆搬到一间空宿舍去住。晚上,躺在冰冷的被窝里,对着昏黄的灯光,黯然神伤,任泪水打湿枕巾,却不知,为何哭泣?或许只为那份孤独吧。
心中总是慨叹,“知音少,弦断与谁听?”
离家出走
    一直在寻找着一扇门,走进去,亦或走出去。
一直在寻找着一个角落,把自己深深地藏起来,亦或轻轻地放飞。
就像小时候,用羊毛毡子把自己围起来,慢慢地围成一个圆筒,立在洒满阳光的炕上,毛毡圆筒上顶再盖件围巾之类的东西。蜷缩在那个小小的世界里,竟然体会到一种久违了的安全感。或者,爬进放棉被的柜橱里,拉上日式拉门,躺在厚厚的棉被上,没有阳光,没有喧嚣,静静地呼吸,听着自己的心跳 声,渐渐地睡去。又或者,在黄昏的时候,偷偷地钻进菜园子的稻草堆儿里,守着母鸡们白天生的一堆蛋,高兴地一个一个地用小手爱抚着。嗅着稻草的甜香,透过折射进阳光的缝隙,看树梢上的麻雀轻轻地啄着羽毛。任母亲大呼小叫地喊我的名字,就是硬撞着胆儿,不肯出去。等到稍稍大了些,用母亲的话说,翅膀硬了些,就开始想着,有一天要逃出去,逃到属于自己的世界中去。一个人站在窗台上,远眺连绵起伏的群山,想像着生出翅膀,飞越树梢,飞过山那边去。。。。。。
也许,那次的离家出走,正是在回应我儿时的幻想。
16岁那年的夏天,我开始觉得应该让自己更漂亮些,比如,头发不想总绑成个马尾辫,想着梳成各式各样的,漂亮的发型。母亲这时就会瞪起眼睛:“臭美什么,告诉你,一周之内,你不许改变发型!”
我无奈,所以就一直绑个马尾辫。我喜欢别的孩子戴各种各样的小饰品,像什么项链啊,耳环啊什么的。央求母亲也买给我,母亲就说:“你怎么这么俗气?喜欢那些破烂东西!”
我一想,也是,那些不过是些假冒的东西,我干嘛喜欢?自己可不真是俗嘛。我还喜欢自己的衣服不带一丝丝的褶皱,不沾有一缕缕的汗渍味,每天放了学,回到家就把那套唯一的衣服脱下来,洗过晾干,再用母亲的那个铁的电熨斗,仔仔细细地熨烫,这让母亲更为光火,她大怒:“你倒底是学生,还是什么?要把时间全浪费在这上面吗?那你就不用学习了,就天天摆弄衣服吧!”我觉得委屈,心里很是不服气。可是我又一想,只要母亲说的,就都是对的,因为她是母亲,没理还占三分呢,何况也并不算无理。不过,我心里终究是不服气。
那是个闷热的星期天的午后,两个同学来我家。本来母亲就不喜欢有同学来我家里玩,更何况,今天来的还是两个男生。我注意到母亲的脸色很难看,心就虚了,认为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过了不多时,就忙着催促同学们走了。同学们走后,母亲果然开始教训起我来,什么“不学好”啊,什么“让外人看见说三道四”啊,又说什么“行得正,走得端”啊等等,反正尽是些那时我根本不懂的话。母亲是个思想严重陈旧的人,这与她从小被祖父母带大有直接关系。她信奉什么“男妇授受不亲”之类的封建教条。以至于后来,一读关于反封建的文章,我就异常激动,感慨颇深。
母亲还在唠叨,我实在听不下去,就一个人悄悄溜出了家门。坐在路边的小树林里,无声地掉眼泪。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张废纸来,用力地撕扯着,发泄着内心的郁闷,雪白的纸屑飘了一地。约摸一个小时后,母亲找到我。她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我,然后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纸屑,试图发现一些秘密。
这时,我已忍无可忍了,鼻孔里发出“哼哼”的声音。当然,她什么也没发现。然后就陪下笑脸来,拉起我,说:“走吧,跟妈回家吧。妈不是关心你吗,啊,好姑娘,跟妈回家”跟母亲回去后,她就出去了。我一个人,在屋里转着圈,终于有念头浮上心头,我是一旦有了个念头就要去试图实施的人。略加思索后,我用那双因为激动而颤抖的手,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纸和一支笔,字迹潦草地写下了下面的一行字:
妈:
我走了,我去同学家了。不用找我。
然后,把字条放到写字台上,我就走了出去。在大门外,母亲正在和邻居闲聊。她看了看我,问道:“你去哪儿?”
我说:“不去哪,一会就回来。”
母亲没说什么,事实上,她根本没觉察到任何不对的地方,她对我还是比较放心的。更何况,我还是带着满脸的笑回答她的问话的。
从我家到同学家,有二、三十里的路程。我是步行去的,或者说是一路小跑去的,心里开始因为这次大胆的举动而扑腾乱跳,不一会,就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走到半路时,我就有些后悔了,因为实在太累了,而且,路也不熟悉。在这之前,我根本没有去过这么远的地方,也从来没有去过同学家里。我一路走,一路打听。最后在经过一片茂密的树木时,我后悔到了极点,眼见着天一点点暗下来,树木又密不透风,一个人影不见,又害怕又累,口也渴。想着,这个时候,应该是在家里吃晚饭的时间了。想着想着,开始哇哇地哭起来。好不容易打听到同学家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同学的母亲很热情,也很好客,她是小学老师,说话很直爽,我简直太喜欢她了。因为她从不把我当成一个小孩子那样和我说话。当然,我没敢告诉她,我是偷跑出来的。
那天,我第一次喝了酒,同学的母亲叫我陪她喝一盅,喝的是大约有42度的凌塔老窖。我连喝了三盅。居然一点醉意没有。同学一样也喝了三盅,和我一样,也没什么感觉。我们两个相视而笑,知道彼此原来除了在学习上有共同之处外,想不到同样海量啊。吃过晚饭后,我和同学住在一间房里,她提议要不要再喝点?我当时就通过了她的想法。我们两个趁着月色,跑到离她家不远的小卖点去买酒,买回来一瓶纯粮酒,她又跑到厨房找来一盘咸菜,就那样对坐,你一盅我一盅地喝着,聊着。天文地理,世态人情,无所不谈。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直到后来,喝得酌酊大醉,相视而笑,相拥而泣,又吐得稀里哗啦。
就在我和同学对酒当歌,嘅叹人生几何的时候,我的家人,却早已找我找得发了疯。他们发动了所有可以发动的力量,把村子里每个角落都找遍了,母亲甚至想到了那口枯井,怕我一不小心掉了进去。母亲边找边哭,边哭边找。一直找到深夜。最后,在实在没办法的时候,终于想到了我的班主任。那时,家里还没有安电话,父亲一个人大半夜骑着自行车,跑到几里外的班主任家。班主任和我爸同姓,听说祖上是一家,他称我父亲“二哥”:“二哥,你放心回去吧,我帮你找,没事的。说不定,她去同学家了。”
班主任什么时候找到的我,我不清楚,我只记得,他拥着我,坐在朦胧的月色里,坐在同学家门口的水泥阶上,我神志不清地要拉着他去散步,模糊中听他叫:“老丫头,醒醒!醒醒。。。。。。”他一直希望我能做他姑娘。嘴里常叫我“老丫头”后来,我上到初三时,虽然换了班主任,但他仍然很关心我,那时我很自闭,他就常找我聊天,开导我,我到现在想起他来,仍心存感激。那份纯洁的师生情谊,是一生当中很宝贵的财富。
第二天,放学后,我回到家里,母亲什么都没有说。甚至她叫我帮她拿东西,我懒着不动,她也没有发火,而且特别和颜悦色。她只说,当时没有看到字条,要是看到了,就不会那么兴师动众地找我。想去同学家,可以和她说一声,她也不会阻拦的。面对母亲的宽容,我反倒觉得很愧疚。我想对母亲说声,对不起。但是,我没有说。我想,母亲会理解自己的女儿的。其实心中一直有太多的情感,但我从来不愿轻易就说出口。
这么多年过去了,回想起当年这件事,留给我的不知到底是什么,或许它只是16岁那年的一次经历,也或许我的人生本该就会有这么一次离家出走。可是,这又能改变什么呢?事实上,它什么都改变不了,只不过徒增烦恼。为家人,为朋友,为自己凭添些许烦恼罢了。
我已不再躲藏,也不再逃离,而是开始用心直视人生。
忆烛光
    被现代文明的巨大车轮碾过的地方,都变成了一片一片怵目惊心的不毛之地。人类是喜欢玩积木的孩子,由着性子去堆积,去推翻。世世代代玩着同样的游戏,不过就是为了那安放好最后一块积木时,瞬间的成就感,和在积木轰然倒塌时,所带来的刹那的刺激与新鲜。
正如此时此刻,深夜,我从卧室走出来,站在落地玻璃窗前,客厅没有开灯,只有卧室的门口,散发出来微弱的灯光,像老人弥留之际的目光,浑浊而又无精打采。玻璃窗外的路灯,亮在脚下,映照着叶子刚刚舒展的树木,虽然咫尺之遥,却因为一窗之隔,另这灯光可望而不可及。对面公寓里,亮在假山左右的照明灯,悠闲并孤傲,又与我何不相干。
抬眼望去,不远处,沈大高速公路上的路灯,像一条长龙,由近及远,在呼啸而过的车流旁边,眨着迷醉的眼睛,那灯光比我还要疲倦。这一切的灯光,都不能让人感觉到丝丝的温暖与明亮,不由得一股冰冷的气流从脚底升起,慢慢地侵入骨髓。这种感觉吞噬着我,让我格外地渴望火,火,是明亮的,而且火是温暖的。在这样的一个房间里,纵然没有火,一样可以吃饭,穿衣。电,解决了一切问题。然而,我怀念一样东西,是被眼前的灯光取代了的东西,它不仅给人明亮,更重要的是,它可以让人觉得温暖。是的,是烛火!可是,小区很少停电,纵然停电,窗外的灯光,也将在夜幕降临时分,齐刷刷地亮起来。
越看不到的东西,越让人怀念。望着眼前这远远近近的灯光,不禁想起多年前的那几处烛光。
大约是十来岁的时候,有段时间,村子里经常停电,母亲喜欢停电的日子,因为用她的话说,停了电“肃静”。特别到了晚上,电视机看不成,录音机听不成,人一下子变得无所适从。这时候,母亲就用簸箕收一些玉米棒,哗地一下,倒在铺了地板革的炕头,把插在玻璃瓶里的白蜡烛放在一边,招呼我们几个孩子围坐过去,和她一起搓玉米棒。其实,那时候,家里没人吃玉米,大都用来喂猪。而且,这也是在全家人家转非以后,政府留给家里的唯一一块口粮田上种的玉米,数量并不多。母亲用螺丝刀,顺着玉米粒穿上一道道的沟,这样搓起来,就特别的省力。有时候哥哥会替母亲穿,因为他是男孩子,力气要比我们几个女孩儿大。
说实话,我们几个孩子,没人爱干这活,一个个摆出副懒洋洋的样子,母亲看了又气又笑,就说:“你们一个个忒不知足,你看看别人家的孩子,像你们这么大的,哪个不帮爹妈下地干活的?你们是用不着风吹日晒的,叫你们搓几个苞米,还皱眉头。”
哥哥、姐姐们必竟比我大,要懂事得多,不爱干,可也还听话。我可不依,干了一会儿的功夫,手就磨红了,我就扔了手里的玉米棒,揉搓着手说:“妈,手疼!”
母亲笑了:“我领你们玩吧。”
我们都高兴极了,以为不用干活了,都叫着:“好啊,好啊!”
“我们啊,接成语,由第一个人说一个成语,第二个人,以第一个成语的最后一个字再为第一个字说一个成语。这样一个接一个地对下去。只要同音就行。”母亲接着说,“我出第一个,听着啊,一马当先。”
大姐接“先声夺人”,二姐接“人去楼空”,哥哥接“空无一物”,轮到我接“雾里看花”,又回到到母亲,母亲虽然只有小学四年级的文化,可她却并不是目不识丁,她受父亲自然影响,也常读书,写字。所以,母亲只稍加思索,就接个“花团锦簇”,接着一个又一个地接下去。 “猝不提防”,“防不胜防”“防不胜防”,然后大家哈哈大笑,这样接就接死了。这样说着,笑着,闹着,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功夫,玉米就搓完了,然后,收拾停当,美美地睡上一觉。第二日,到了晚上,又重复这样的情景。有时候,母亲会给我们讲有故事,母亲的故事,并不多,也没有像格林童话那样吸引人,但是,我们却都听得津津有味,什么“财主儿子吃饺子,却把饺子边扔掉,被财主家的老奴收集起来,在财主儿子讨饭的时候,拿出来煮给他吃的故事”,还有“一个善良的农妇救了一只受伤的鸟,后来,那只鸟为了报答她,送给她一粒种子,结出来一个神奇的瓜,那只瓜,想要什么就能给她什么”等等。
后来,我就常常梦想自己也有这样的一个瓜,想要什么就能给我什么的瓜,那时,我最想要的,就是把自己变成一位公主。
烛光中的游戏、故事,还有梦想,绣成了七彩的窗帘,就像母亲绣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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