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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赵起初的反应自然是不相信,更不相信这个小生命已经存在快四个月了,照这么算起来,这个小东西跟他们一道在瑞士转了一圈。
苏晴正色道:“就是,我哪知道自己怀孕了,要不谁敢跟你疯跑到那么老远的地方去滑雪。”
谎话酝酿多了,说出来就比真话还真,苏晴在心底暗自笑了笑,不露声色地接着说道:“等我发现了,我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他了,我知道这个小东西是老天爷送给我最珍贵的礼物,而且他多么坚强,我那么折腾他,他还是坚如磐石地占据在我的肚子里,所以他是注定要来到这个世上的。如果我狠心不要他,就会天怒人怨,自己下半辈子都不会安心的……”苏晴越说越动感情,说到最后禁不住抽抽嗒嗒哭泣起来,如果说刚开始还有作秀表演的成份在里面,但后来绝对是苏晴真情流露了。
老赵最早的表情有些尴尬复杂,毕竟哪个男人也不愿意头上顶着一顶绿色的帽子,甘当邮差先生,替别人养孩子,何况他这个屡遭年轻女人算计的成功人士。但看到苏晴的表情,以他做人的经验,他知道这个小东西应该是他的,但出于一贯的小心谨慎,依然不能做出过多表现,只是轻轻走过去,低下头,慢慢抚摸着苏晴的后背,嘴里却是一句表态的话也没有。
老赵的反应使苏晴感到空前的绝望,她想不到这个老男人如此寡情,这一回苏晴决定豁出去,反正结果已经这样,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真正想要说的话从苏晴嘴里一字一句,硬邦邦地蹦出来:“老赵,你不必为难,我好歹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既然做如此选择,我就考虑得非常清楚,没关系,你尽管忙你的生意吧,你也可以表态不管,你也可以不认这个孩子,我既然要享受做母亲的快乐,就要有承担做母亲的责任,所以,我只是告诉你,或者说通知你,这是你的孩子,其余跟你无关。生活上,我也安排好了,大不了,我回苏州,那儿的消费水平比北京低,凭我的积蓄也够养孩子了,虽然简朴一点,但不至于委屈孩子。再说我妈妈还可以帮我照看孩子……”
苏晴说完擦擦已经湿润的眼睛,小心谨慎地站起来,一脸严肃地捧着还看不出来的肚子,毅然决然地转身就要离开老赵。
老赵显然没有料到苏晴会来这一招,和以前那帮死缠烂打的女孩们截然不同,这个看似柔弱的苏州女子,居然肯为了他的骨血,要自己吃苦耐劳,养活他们的孩子,老赵觉得自己有点儿不是东西,赶紧一个劲儿地上前好生安慰苏晴:“宝贝儿,我既然是他爹,哪能有不管的道理呢,千万别生气,你现在一生气就是两个人在生气,要是我儿子气出个好歹,我可跟你没完。”
老赵的及时表态让苏晴心里的怨气消化了一点儿,一听老赵张口闭口儿子儿子,苏晴差点一激动就脱口而出说咱们的孩子就是男孩,但苏晴忍住了,她可不想关键时刻出乱子。
老赵在用手机给一个朋友打电话,样子里多少有些当爹的兴奋。打完以后,老赵轻手慢脚地扶起苏晴说:“咱们先去吃顿好吃的,下午我约好一个特有名的妇科大夫给你做检查,看看咱们的宝贝孩子,好不好?”
苏晴心里明镜似的戳破老赵的心机,刻薄地说:“别打着检查身体的旗号去超超男孩女孩吧。”
老赵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也就乐乐,没有反驳。
苏晴拿出一副理直气壮的神态说:“我告诉你,我可不管什么男孩女孩,都得要!”
老赵满脸讨好,一个劲儿堆笑道:“要,要,当然要,没准儿还是一对龙凤胎呢,咱还赚了呢,这可比开什么名车都牛。”
苏晴噘着嘴,捶了一下老赵后背,假装娇嗔道:“美得你,总不能什么好事体都让你占尽了吧。”直到这时,苏晴心里的疙瘩才彻底解开了。
但真的躺在医院检查室的时候,苏晴觉出了自己的忐忑不安,她的两个拳头攥得紧紧的,手心里全是汗水,一言不发的大夫用探头不停地在她肚皮的某个角落来来回回、翻来覆去地探索着,苏晴的冷汗流了下来。
直到大夫说起来吧,苏晴已经发现自己因为紧张而有些哆嗦了。她想从那个白色口罩上方的那双眼睛里寻找出答案,但大夫没有搭理她,直接朝门外老赵坐的地方不紧不慢走过去。
苏晴生怕前些天的检查有误。她甚至没有勇气走到老赵的面前,苏晴心里痛恨自己的无耻与无能,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一个刚刚成型的小生命身上。但她却分明看见老赵一路飞奔着过来,脸上闪烁着极度亢奋的光芒,苏晴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
老赵殷勤而又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苏晴,嘴里一个劲儿地说:“小心,小心,别着急,慢点儿。”
苏晴的姿态在瞬间便高傲起来,她懒得搭理老赵,但老赵丝毫没有理会和计较,只恨不能用手给苏晴划出一个安全空间,好让来来往往的人们离苏晴远点。
上了车,老赵突然嘿嘿傻笑,捧起苏晴的手背亲了又亲,还不甘心,弯下笨重的身子,掀开苏晴的上衣,像一头笨熊在苏晴的怀里蠢蠢地探寻。
苏晴说:“你发什么疯呢。”
老赵抬起头来时,眼眶有些湿润道:“我想亲亲我儿子,苏晴,谢谢你,谢谢你不嫌弃我这个土老冒,替我留下这个儿子,我老赵还是好人有好报啊。”
苏晴在向若紫描速上述情景时,手指上已经套着一个明晃晃的大钻戒,那显然是老赵买给她的结婚戒指。
苏晴挺着骄傲的肚子来通知若紫,她的婚期安排在本周六,一个喜庆的双日子,是她妈妈请老家当地有名的神仙瞎子阿五卜算的良辰吉日,婚礼地点定在中国大饭店的宴会厅。
若紫嘲笑苏晴的夸张:“刚刚四个月,哪有那么大的肚子,非得穿上孕妇装,把自己搞得极其笨拙的样子。”
苏晴并不介意若紫的挖苦,幸福地笑道:“等你有一天怀孕,你就知道了,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怀孕了,我为什么急着结婚,就怕到时候肚子太大,让人笑话,觉着我别有用心。”
若紫笑道:“别有用心怎么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那是咱们的本事,好歹咱也算是苦尽甘来,熬到了头。”
苏晴却丝毫没有达到目的后的欣喜,相反却叹了口气道:“若紫,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老大嫁作商人妇,还有多少幸福可言。”
若紫冷笑一声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又见着几对夫妻幸福了,贫贱夫妻百事哀,即便当年轰轰烈烈,哭着喊着要在一起的,过几年却打得比谁都厉害,这样的例子难道你见得少吗?理论上讲,时间长了,嫁给谁都一样,那么索性就嫁个有钱的吧,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省得你这个大小姐天天为您那奢侈的一日三餐犯愁。”
若紫显然瞧不上苏晴这山望得那山高的姿态,千方百计得到了想要得到的东西,却又开始说风凉话,得便宜卖乖是若紫最为厌恶的行径,若紫也懒得再说她什么,只是答应一定去参加她的婚礼,照应她,帮她应付一些乱七八糟的琐事。
苏晴的婚礼用盛况空前来形容并不夸张。婚礼的司仪请的是当今电视台最红的两位男女当家主持,收了重金的两个主持人显然没有辜负老赵的一片苦心,让婚礼掀起一轮又一轮的高潮。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自然个个也来头不小,不乏一些眼熟的社会名流,奔驰宝马劳斯莱司凯迪拉克等等相互辉映,仿佛一场名车展示会。
宴会厅里暗香浮动,各路老中青三代美女相互暗中比拼较劲,一个个衣不惊人死不休,各色奇形怪状的流行发饰以及流光溢彩的名贵首饰让若紫看见自己身上的卑寒之气。那一刻的情景里,她是多么盼望田少能站在她的身边,为她增添一些筹码,或者也至少在这样的场合里,也让她能如这些贵妇一般珠光宝气,那一刻里,她也深刻理解了苏晴为何一直处心积虑要嫁给那个土大款了。女人要想在眼花缭乱的丰富物质面前保持冷静实在是太困难了。
男人们高声交流着打高尔夫的心得,这年头,但凡有点儿钱的男人都会挥舞着高尔夫球杆,标榜自己是老虎。
老赵红光满面,不住地向前往参加婚礼的朋友抱拳致谢,苏晴在一袭名贵白色纱质礼服的映衬下高雅迷人,仿佛一名待嫁的欧洲公主。引得众多男宾频频侧目,老赵心知肚明,佯装不知,内心却充满得意。
苏晴的确比任何时候都要迷人,可能因为有了喜气与底气,所以显得高贵矜持,风度优雅,从这一刻起,她就是腰缠万贯的美妇人,所以当然要自信迷人高贵。
这样喜庆欢乐的场景却令若紫突然想到南妮,一个当年比她们俩要生猛鲜活N多倍的女人,那又怎样,过于勇猛的外表下却隐藏着一颗脆弱易碎的心。而苏晴看似柔柔弱弱,却永远强大,难怪老子劝人要做歪歪斜斜的歪脖树,而非又高又直的栋梁,省得被人利用砍伐。这个世界,永远有人得意,有人失意,有人哭,有人笑,她若紫只想失意时别被人笑,得意时不笑别人就够了。想想另一个世界里曾经热情似火但如今却冰冰冷冷的南妮,若紫觉得生活还是很厚爱她和苏晴的,不管怎样,好死不如赖活,况且她们俩活得还不算赖吧。
历经南妮的葬礼与苏晴的婚礼,若紫仿佛看开许多东西。世事难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又能知道自己下一步面临的是什么呢,祸福从来就是相生相倚,对若紫而言,怀着一颗谨慎与感谢的心,把握好自己,把握好现在,好好地活在当下吧。她知道自己没有苏晴的贵妇命,即便走运嫁得金龟婿,老老实实打工也是她最上佳的选择,若紫喜欢脚踏实地的感觉,她忍受不了悬浮在半空中,依靠别人的驾驶和自己的平衡,才不至于摔下来的感受。她更不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垂悬半空中,苦苦挣扎,上不上,下不下,进退两难。
倘若嫁给田少,若紫觉得好比在滑翔,有条件想飞的时候就自己飞一把,想踏实的话,就自己操纵,回到实地,多么好,从容自如,收放有度。说到底,自己永远比别人可靠安全。
若紫不允许自己再这么无所事事下去了,于是主动给先前确定的那家房地产公司打了电话,双方沟通得非常愉快,约定下个月初去上班。若紫喜欢在春天的时候去新单位上班,一切欣欣向荣,一切从头开始,多好。
刚放下电话,就接到田少打过来的手机,田少兴奋地说:“若紫,我后天上午就能回北京了,我想死你了……”
若紫因为消息来得过于突兀,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虽然心里头她急切地盼望田少的早归,但她又似乎已经适应没有田少在身边的日子,田少猛地说要回来,她倒有些措手不及。并且她心里明白得很,自己又能有多少的思恋与久别重逢后的惊喜呢?她若紫当然清楚为什么,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生活负责并为之付出代价,这就是她若紫要付出的青春时期热烈的、不可再复制的热情激情爱情,如今她想得到的就是如和煦春风一般的感情亲情,好像还有酷似爱情的“爱情”吧,这就已经很奢侈了,若紫的期望值并不高,她骂苏晴不知足,所以自己就一定要知足,要坚守得了便宜不卖乖的做人准则。
去迎接田少的那个清晨,若紫起得非常早,用她最喜欢的沐浴用品美美地泡了一个热水澡,浴室里雾气迷离,香气缭绕。那一刻,她回到了那个飘着暗香、初识吴桐的夜晚,她清楚地记得那个晚上她泡在浴缸里想他想得心痛的样子,都过去,过去了,这样的日子平静安静澄静,又有何不好呢,她从此就要关闭那扇幼稚浪漫如少女情怀一般的心扉了,那条通往成熟世故因为懂得所以珍惜的妇人之路赫然凸现在她的面前,她将微笑着,挽着田少的胳膊,好像很快乐地走在这条繁花似锦的小道上。若紫喜欢这样的胡思乱想。
若紫不紧不慢地清洗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她知道田少向来有洁癖,但若紫并不以为意,何止田少,据她观察,十有八九待嫁或未娶的大龄男女青年都有这个心理毛病。若紫知道田少喜欢自己清香的味道,若紫精心地打扮自己,用蓝绿色的眼影和灰色的睫毛膏把自己搞得有一丝鬼魅,蜜色的粉底液使若紫看起来光洁无瑕,像超市水果架上昂贵娇气的水蜜桃,若紫极其满意自己的皮肤,这个发现让若紫信心爆棚,愈发觉得自己就是小镜子里那个最美丽的人。
迎接田少的路上,活泼的小草压抑不住探询春天的劲头,赛着争绿,无名的小花也不甘寂寞,争相吐露自己的美色,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坐在飞驰的车里,闻着自己身上朝露般的清香,若紫此刻的心情晶莹透亮轻快凉爽,她甚至哼起来了小时候看过的那部电影——《甜蜜的生活》里的插曲:甜蜜的生活,甜蜜的生活,无限好嘞嘿,甜蜜的歌,甜蜜的歌,无限好嘞嘿……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充满——阳光……
若紫忽然笑了起来,这好像是两首歌,她怎么给掺和到一起去了呢,但不管怎样,这真是一个好兆头,若紫想。
二零零四年八月二十六日于北京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