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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谷回音,过了许久,远远传来一阵大笑,杨飞眼中一花,场中多出一人,正是老熟人钟敏。
杨飞恨恨道:“果然是你!”
“东西呢?”
杨飞反问道:“那我老婆和儿子呢?”
钟敏双掌轻击,梅兰自黑暗中现出身影,怀中抱着杨冶操。
“还有我老婆呢?”杨飞恶狠狠的瞪着梅兰,心想天下最恶毒的女子,莫过于你。
钟敏道:“你亮出剑来,自会见到你老婆。”
杨飞哼了一声,蝉翼剑自袖中滑出,在火堆上轻轻一挥,火光映着剑身,颇为显目。
“好,好,好!”钟敏双掌再击,雷洪押着南宫燕,缓缓行出。
南宫燕神色疲倦,看来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头,见了杨飞,精神稍振,语带哭腔道:“老公,快来救我。”
“我这不是来了吗?”杨飞苦笑道:“小燕子,他们可曾为难于你?”
“还好,还好,就是不想看到这个坏女人。”
梅兰冷笑两声。
钟敏道:“杨老弟,人已至此,这剑……”
“他们母子俩安全后,我自会将剑交给你们。”
钟敏冷哼道:“天下哪有如此便宜的买卖?何况你手中之剑是真是假,谁也不知。”
“那你想如何证实?”
梅兰除下背负长剑,交与钟敏,钟敏道:“传言蝉翼剑削铁如泥,这柄剑虽非名器,尚算锋利,你且挥剑让我们见识见识。”言罢,右手一抖,长剑出鞘,犹如有物相托,向杨飞徐徐飞来,那功力运用之精妙,令人称绝。
剑至眼前,杨飞看也不看,蝉翼剑连挥数下,铛铛数声轻响,那剑顿时断作七八截,落了一地,他这才喝道:“还不放人?”
三人目射异采,雷洪解了南宫燕上身穴道,梅兰恋恋不舍的看了怀中婴儿几眼,将他交给南宫燕。
杨冶操回到母亲怀中,反而大声啼哭起来,南宫燕当了几个月母亲,仍不称职,一时手忙脚乱,糗态百出,懊恼之下,怒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子,亲外人不亲你娘亲。”
杨飞心中哭笑不得,低喝道:“燕儿,还不快过来?”
南宫燕首闻丈夫唤自己小名,听到竟是无比严厉,心中一慌,顾不得再哄孩子,拔腿奔来。
“且慢!”梅兰娇躯一晃,拦在南宫燕面前:“剑先拿来吧?”
“给你!”杨飞掷出蝉翼剑,毫不迟疑,提气向妻子掠去。
几乎同时,南宫燕抱着儿子,拿出家传的天阳掌,一连八掌,拍向正欲接剑的梅兰,声势惊人。
梅兰若是接剑,背心命门必然中掌,若是接招,便难接剑,她稍一迟疑,决定保命为上。
轰声大响,杨飞双手分与前来接应的钟雷二人对了一掌,直震得七窍渗血,血雾狂喷,惨烈之极。
梅兰与南宫燕并不恋战,乍合即分,梅兰记挂着蝉翼剑,而南宫燕则是心忧丈夫,连小冶操也似乎吓得呆了,停止啼哭。
南宫燕飞身掠回,一手搀住丈夫,焦声唤道:“你伤到哪里了?”
杨飞默运内息,片刻之间,老脸泛起红润之色,向南宫燕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蝉翼剑笔直落下,直没入地,钟敏三人不约而同飞身抢剑。
“你们竟敢与我争?”梅兰大怒,运掌向雷洪击去,钟雷向以她为首,此次竟敢逆忤她?
雷洪闪过之后,运起阴阳神功,以牙还牙,轰得梅兰连连后退,冷笑道:“臭婆娘,老子隐忍多时,只等此日,有了此剑,你以为老子还会惧你吗?”
梅兰向钟敏喝道:“钟敏,你给我杀了他。”
钟敏哼了一声,却不动手。
雷洪道:“我已与钟兄暗中商议,只要夺到蝉翼剑,便除去你这个恶毒女人,钟兄,你说是不是?”
钟敏趁机取到蝉翼剑,他握剑在手,端详一番,哈哈大笑道:“雷老弟说得没错,梅兰,钟某本来叱咤江湖,何等威风,想不到竟会受制于你,实乃奇耻大辱耳。”
雷洪附和道:“不错,钟兄,有了这蝉翼剑,取得宝藏,这偌大武林,还不是我们囊中之物?哪容得这婆娘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成天呼来喝去?”
“是吗?”钟敏嘴角现出些许冷笑。
雷洪在他背后,自难看清,正想再说,忽觉寒意袭来,心口剧痛,低头一看,蝉翼剑已然贯体而入。
钟敏问道:“雷老弟,你看此剑剑锋如何?”手腕一抖,抽出蝉翼剑,伸出双指,拭着剑身,诡笑道:“雷老弟,为兄也与拙荆商议过,夺剑之后,便取你狗命。”
“你……”雷洪捂着心口,嘴巴张合,已难出声,却涌出几口淤血,仰面而倒。
钟敏望着梅兰,笑道:“小兰,你看姓雷的已被我杀了。”
梅兰接过蝉翼剑,娇笑道:“很好,我不会亏待你的。”
杨飞与南宫燕看得目瞪口呆,心想三人刚刚还是同伙,为何眨眼便成死敌?
杨飞拉了拉南宫燕,低声道:“咱们快走。”
南宫燕暗暗指了指钟敏手中的蝉翼剑,显是想说那剑你不要了?
杨飞摇了摇头,拽着娇妻,转身便走。
他们走出不远,杨冶操忽又大哭起来,梅兰喝道:“二位欲往何方?”
杨飞头也不回,冷冷道:“难道钟夫人想反悔?”
“不错!”钟梅二人齐声攻至。
杨飞大喝道:“小燕子,你抱着操儿快走!”飞云剑夺鞘而出,阻住二人去路。
“你打不过就快逃。”南宫燕泪珠狂涌,拭了一把,匆慌逃去。
哭声渐远,杨飞再无后顾之忧,一声轻吟,紫气稍纵即逝,飞云剑破开箫影,直取钟敏胸前要害,钟敏惊出一身冷汗,飞身闪避。
剑光敛去,他眼前已无杨飞身影,原来这小子已与梅兰斗上数招。
杨飞这招颇有李梦柔分光掠影三分神韵,威力当然远远不及。
“铛铛!”两声轻响,杨飞虽竭力相避,飞云剑仍免不了与蝉翼剑相击,二人运足功力,挥剑互斩,飞云剑竟未折断。
杨飞收势之后,偷偷查看一下剑身,只见刃口出现两个米粒大小的缺口,显是方才所致。
钟敏被杨飞一剑逼退,大声怒喝,挥舞玉箫,狂攻而上。
杨飞舍下梅兰,侧身迎来,唰唰数剑,与钟敏斗个旗鼓相当。
而梅兰并未趁机偷袭,反站在那里,望着杨飞,美目射出无比复杂的神情,她当然认得飞云剑乃梅云清的随身佩剑。
钟敏与杨飞再斗两招,见梅兰住手,愕然问:“小兰,你不想要这小子的命吗?”
梅兰一咬银牙,挥剑攻来。
杨飞独对一人,或能抵挡一时半刻,在二人联手之下,不过十余招,已是左支右绌,岌岌可危,欲要逃走,一想南宫燕尚未逃远,万万不能害了他们母子。
还好梅兰那柄锋利无匹的蝉翼剑总是有意无意偏离杨飞要害,否则凭着已是伤痕累累的飞云剑,杨飞早就血溅当场。
梅兰手下留情,钟敏却是不会,杨飞剑光飞舞,勉强挡了蝉翼剑数下,钟敏的玉箫已至自己咽喉。他避无可避,正叹吾命休矣,蓦地平空飞来一物,击在玉箫之上。
大力传来,钟敏玉箫微偏,生生自杨飞颈侧滑过,惊出他一身冷汗。
“老公,我回来了!”南宫燕远远掠回,手中持着不知从何寻来的一把柴刀,看起来不伦不类,煞是好笑。
杨飞见到妻子,喘了口气,吼道:“你回来干什么?”
“救你啊!”南宫燕甚觉委屈道:“刚刚若非是我,你早没命了。”
杨飞怒气稍遏,问道:“操儿呢?”
“我暂托给附近山里一户李姓人家了。”
二人在此拌嘴,不知不觉,南宫燕接下梅兰所有攻势,杨飞则与钟敏单打独斗,虽仍处下风,却也不似先前那般狼狈。
再过半晌。
“啊!”南宫燕忽然一声尖叫,杨飞侧首望去,原来妻子那把柴刀已仅剩刀柄,而梅兰剑尖直指她的胸口。
南宫燕武功本就逊了梅兰一筹,加上兵刃实有天壤之别,焉能不败。
“小兰,剑下留情!”杨飞惊慌之下,奋不顾身,回剑来救南宫燕。
梅兰眼中掠过一丝嫉色,蝉翼剑斜挑,与飞云剑迎个正着。
“铛!”一声脆响,飞云剑难堪重负,居中而折。
这一剑集杨飞毕生之功,梅兰仗着蝉翼剑之利,仍非对手,劲力沿剑身传至,不但蝉翼剑脱手,连人也被震得远远跌飞,伏在地上吐了几口淤血,已无再战之力。
杨飞亦是退跌数步,闷声惨哼,大嘴一张,再喷一口血雾。
“老公,小心!”南宫燕忽然大叫,飞身扑来。
杨飞蓦地回首,只见钟敏玉箫已然插入妻子胸口,顿时骇得魂飞魄散。
钟敏误中副车,哼了一声,玉箫抽回,回首去寻蝉翼剑。
“不要!”杨飞双目皆赤,扶着缓缓软倒的妻子,瞧着她鲜血一片的胸脯,心痛如绞,焦呼道:“小燕子,你怎么样了?”
南宫燕勉强伸手抚着他沾满血迹的脸庞,气若游丝道:
“老公,你快逃,不要管我。”螓首一偏,昏厥过去。
杨飞连连摇头,泪流满面道:“我怎么可以留下你独自偷生?我一定会为你报仇。”轻轻放倒南宫燕,一跃而起,大喝道:“姓钟的,纳命来!”
他手持只剩半截的飞云剑,舍命狂攻,招招皆是以命搏命的招数。
钟敏焉肯与他换命,左格右挡,连连后退。
退得十余丈,钟敏忽然一声惨哼,身躯剧震,脸上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箫势一缓。恰好杨飞断剑刺来,他玉箫勉挡,顿时断成两截,眼睁睁看着飞云剑贯入自己胸口。
钟敏惨声大喝,周身泛起白光,庞大的劲道爆散开来,将杨飞和从他身后偷袭之人齐皆震飞。他垂首看了看胸口的断剑,喷了几口血雾,忽然仰面而倒,双目兀自瞪得老大,实在死不瞑目。
杨飞刚好跌到蝉翼剑旁边,他重夺此剑,殊无喜色,只是阴沉着脸,来到钟敏尸身之畔,连斩数剑。
“他都死了,你为何还要对死人不敬?”梅兰忽然扑来,紧紧抱着钟敏,哀声道:“求求你,放过他。”
杨飞瞧着梅兰,恨意大起,恶向胆生,恨不能一剑杀了她,蝉翼剑抵及梅兰胸口,却难下手,怒道:“今日之事,皆是你这个恶毒女人所致,你还好意思向老子求情?信不信老子一剑杀了你?”
梅兰不但不惧,反而起身挺胸,大声道:“你要杀便杀,何须多言。”泪如泉涌,狂泄而下,泣道:“当日我同那个女人一齐失身于你,一并怀上你的骨肉,为何她能伴在你身边,为何她能生下孩子,而我只能忍辱偷生,还要嫁给这个淫贼,最后连孩子都失去了?只因她是南宫世家的千金小姐,而我只是一个婢女?”言及此处,已然泣不成声。
“为何?”杨飞狠狠瞪着梅兰,闻得此言,也毫不心动,冷冷道:“小燕子天真善良,与人无争,而你心思歹毒,处处想着算计别人,这是老天对你的报应。”
“连你也这般说?”梅兰惨笑一声,咳出两口淤血,闭上双目,语气平静道:“那你杀了我,为你妻子报仇吧。”
杨飞一咬牙关,挥剑刺下。
梅兰只觉剑光陡寒,却无痛意,睁眼看去,只见自己胸前一缕青丝缓缓落下。
杨飞收起蝉翼剑,面无表情道:“带着你丈夫速速离去,莫等老子后悔。”
“总有一天,我会为丈夫报仇的。”梅兰负起死得不能再死的钟敏,撂下狠话,远远掠去。
“你为何放走那个恶毒女子?”说话的是侥幸未死,后来偷袭成功,一举击杀仇人的雷洪,常人心脏生得偏左,他生得却是偏右,加之他内力深厚,故而钟敏那正中要害的一剑并未要了他的老命。
“要你多管?”杨飞剑指雷洪,冷冷道:“以往仇怨,今日一笔勾销,你走吧。”
雷洪此刻倦坐在地,面若金纸,鲜血仍不停自胸口流出。
“多谢!”雷洪心知屡次与杨飞为敌,他现在肯放自己一马已是仁至义尽。
杨飞再不看他,回首查看南宫燕伤势。
雷洪强撑站起,走了几步,忍不住问:“你夫人伤势如何?”
杨飞微微一楞,还道这家伙有何不轨企图,喝道:“你还不快滚?”
“这是一瓶雪参丹,你拿去给你夫人服下,或能救急!”
雷洪忍着怒火,自怀中取了一物,远远掷来,望了南宫燕一眼,跌跌撞撞的消逝在夜幕之中。
杨飞哪信雷洪如此好心,瞧了那个瓷瓶一眼,便置之不理,继续往南宫燕体内输入真气。
片刻之后,南宫燕终于幽幽醒来,望着杨飞,宛若呻吟道:“老公,我们都死了吗?”
杨飞抹了一把泪水,强作笑颜道:“咱们活得好好的,怎么会死?我们还会白头偕老,颐养天年。”
南宫燕喘了口气道:“你不用骗我,我要死了。”语犹未毕,突然咳嗽起来,嘴角渗出大片血水。
“不会的,我们去找大夫,去找你二哥,他会医好你的!”杨飞心头酸楚,抱起妻子,发足狂奔。
四周漆黑一片,天际亦是乌云密布,难辨东西,杨飞在山中奔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已然迷路。他力战之后,为救南宫燕,又耗了不少真气,奔了半个时辰,双腿如灌沉铅,却仍不肯驻足。
只闻南宫燕低声道:“我们去大漠找萍姐姐,一起骑马,一起玩儿。”
杨飞眼中一片模糊,哽咽道:“等你伤好了我们便去。”
南宫燕又道:“我们还要去找苏姐姐,我们三个在一起,永不分……”声音渐小,玉首软软垂倒在丈夫怀中。
“小燕子,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杨飞跪倒在地,拥着她渐已冰冷的娇躯,失声痛哭起来。
曙光初现,黄豆大的雨点稀稀疏疏的落了下来,眨眼已是大雨倾盆,杨飞被淋得似落汤鸡般,仍无暂避之意,或许只有雨水方能冲走他心中的痛楚。
杨飞抱着亡妻,如行尸走肉般,忘情疾奔,不知过了多久,天光已是大亮,面前忽然出现一个大湖。
雨幕之中,有打斗之声隐隐传来,似乎有人大喊救命。
“有人?说不定寻到大夫,可将小燕子救活?”杨飞稍稍回神,循声寻去,只见十几名强盗打扮的男子将一个老者围在正中,几个家丁尚在拼死抵抗,个个身上挂彩,看来难以久撑。
杨飞心怀亡妻之痛,满腔恨意正无处发泄,不问青红皂白,冲杀进去。
那些强盗虽会些武功,哪是杨飞对手。他举手投足,状若杀神,每出一剑,必杀一人,倾刻间遍地横尸,十余名强盗死去大半,连那老者也看不下去,将剩下两名强盗拦在身后,为他们求情。
杨飞只是冷冷看着他,鲜血和着雨水顺着蝉翼剑滑下,眨眼间剑身又是犹若无物。
那两名强盗已无退路,一人拿刀架在老者颈上,自以为聪明以质相胁。
杨飞置若罔闻,右腕一抖,那名盗贼惨叫一声,右手齐腕而断,随即一道寒意自头项袭往下体,整个身体被居中分成两半,那老者毫发未伤,只是被鲜血溅了满身。
此剑之精妙,若非杨飞这数月苦练,加之万念俱灰,心无旁骛,定是万万难以使出。
不过情形实在太过恐怖,一名家丁竟被生生吓昏。
最后那名盗贼骇得心胆俱丧,大叫一声,转身便逃,奔出百丈,见杨飞似未追来,心中稍安,忽觉寒意袭来,已是身首异处。
杨飞眼中杀机更盛,看了剩余几人半晌,问道:“你们可知哪有大夫?”
那老者受此惊吓,竟未失措,应道:“老朽闲来熟读医书,倒是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