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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那女人曝叫不停、直到三更将尽,才听到婴儿啼哭声,好像整个楼下突然静下来,且隐隐听到请小二去找接生婆那个年轻人吁了口气道:“这下子可好了……真是谢天谢地……”
没多久,只闻一个老女人的日音道:“恭喜你!公子,是个白胖的大小子哪……”
凌鹤总觉得这个年轻人的口音有点熟,不知在什么地方听见过,但不久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孩子的哭声把他吵醒,只闻马芳芳一面哄着孩子一面叫着:“小鹤不哭……小鹤乖……林嫂……林嫂……小鹤饿哩……”
“来哩!少夫人。”只闻奶娘在她的房间内“悉悉索索”地匆匆穿上衣服,走了出来,道:“想当年,我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和少夫人一样,也没有奶水;把孩子饿得‘哇哇’叫,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治好的。这辰光正好相反,奶水太足了把小鹤呛得直咳嗽……”
凌鹤苦笑一下,这奶娘真浑,这么久居然未看出他们不是夫妻,可能是由于孩子和他同名之故吧?不知马芳芳听了这话作何感想?这工夫凌鹤下床洗脸,由于昨夜曲、姜二人回来得太晚,他也没有叫他们,就独自到附近小馆中去吃早饭,可是他刚坐下,曲能宜就来了,他道:“曲大夫旱,我想让你们多睡一会,所以没叫二位……”
“昨天晚上的确没际好,尤其楼下一个年轻女人生产,吵得人心慌意乱地。”
“姜老的假肢装好了?”
“总算大功告成,本来我建议悠也装只假手臂,他拒绝了”
“为什么呢?有只假手臂比没有好些。”
“他说只要能走烙,有只右子能喘奈也就行了,反正能伺候你就成……”
“这……这算什么?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谱儿要人伺候。”
“凌老弟,我看得出来你是被骗怕了,可能一直不敢信任姜子云吧?”
“曲大侠,在下父仇未报,不能不珍惜这条性命的。”
“这当然不能怪你,不过曲某倒可以保证,妻子云是真的幡然醒悟,绝不是假的。
而姜子云昔年与姜子奇、被称为‘黑白双煞’,他本是极正派的,甚至要亲手缉捕姜子奇归案,改邪归正,梅死后姜子奇以了性之法名而出家。你想想看,姜子云本来是正人君子,只因情场失意,行为上荒腔走板,并非本性有问题,他和‘一指叟’叶伯庭完全不同……“
这工夫姜子云一瘸一瘸地走来,首先向凌鹤行礼,这几个月来,他对凌鹤一直如此。
凌鹤道:“姜老装的假肢,是否不大合适?”
“不是,少主人,这假肢是曲兄设计的,另请名木匠及铁匠制成,已经不能再好了,只是初装上的假肢,都是如此的,日久就习惯了!”
就在这时,又来个年轻人,凌鹤微微一愕,认出正是他潜回焚毁“怒堡”发现和张不幸在一起的那个。
尽管他恨透了张不幸,却又说不出来由此讨厌此人。也许曲、姜二人也都不认识这年轻人,三人吃完,凌鹤还为马芳芳及奶娘带了些早点回去,当他来到楼下梯口处,正要上楼之时,忽闻那上房中有个女人叫着道:“青哥……青哥……”
凌鹤的心坎上像被大力抓了一把,这不是姜不幸的口音吗?她怎么会在这儿?而这工夫,那屋中的女人叉在呼叫道:“青哥……青哥……”
“来了!”凌鹤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口音,竟是刚才去吃早点的那个年轻人,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显然是为这女人买的食物。又道:“来哩!来哩……”
凌鹤心头一直在沉落,这女子就是姜不幸,而姜不幸八成就是昨夜生孩子的那个女人。
本来到了“怒堡”,未见到姜不幸,对于那些流言已不太相信。然而,她要是没被男人碰过,怎么会生孩子?“我一早就去拿你的清蒸鸡,你要补补身子。孩子不足月,更要小心照料、你不滋补一番,孩子就不会有足够的奶水,这早产的孩子才六个月呀……”
“七个月……七个月……”凌鹤暗暗一算,扣去在此消耗的时间以及离开“怒堡”
之后来到此之前那段时间,正好约七个月。“这女人……弄虚作假!”
说不出内心是烦躁、恼怒或者还有其他说不清的感受,轻蔑地“哼”了一声就往楼上走去。这情景正好被后面的姜子云看到,不由连连叹气,但一时也不知如何来排解这件事。
他带姜不幸入“怒堡”,实是撮合他们,万没料到黄世海看上他们,当作了金童玉女而安排了“借种”计划,当时妻子云颇为难,但仔细一想,就让姜不幸改名为孔开屏,且要她不出声装哑吧。
男女长久相处,日久生情是极可能的事,正可利用黄的“借种”计划促成他们的好事,至于在途中散布谣言,也不过是诱凌鹤前来求证而已。
在“怒堡”时,据他所知,两少假凤虚凰,并未动真的。那么这孩子是谁的呢?难道是这个年轻人的?本想帮忙,结果却是越帮越忙,姜子云实不甘心。
上楼发现凌鹤躺在床上不说话,马芳芳抱着孩子,逗孩子笑给他看,他也不出声。
马芳芳道:“凌大哥,怎么哩?”
“没……没有什么……也许是昨夜没睡好……”
“那你就睡个回笼觉吧……”
马芳芳走后,姜子云进屋低声道:“少主人,人与人之间,往往鬼使神差会产生一些误会……老奴相信少主人是意志坚定的人,不要轻易动摇对某一个人的信赖……”
凌鹤此刻脑中很乱,似乎未听到他在说什么。
午饭没有吃,别人以为他在睡,只有姜子云知道他没有睡,而且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少主人,这是三十个锅贴,一碗三鲜汤,快吃了吧!人是铁,饭是钢啊……“
凌鹤装睡,他实在吃不下。他一直在自问:“我有什么重大欠缺?为什么深交的女人都会背叛我?”
此刻楼下那年轻人道:“小妹,我总要为孩子去订做几件小衣服,尤其也快过年哩!”
那女人道:“青哥,你想得真周到。小月子孩嘛!冻不着就成了,何必讲究?”
“这是你的头一胎,又是个可爱的大小子,不应该马虎的,小妹,我去去就来……”
年轻人一走,姜子云在外面轻轻敲门三下。
“谁呀?”
“不幸,是我……”
“你是叔叔?快请进来……”
“是的……”姜子云进屋,坐月子的人不能见风,急忙把门闭上,两人互视一眼,姜子云喟然道:“不幸,世上就有这么巧合的事,你猜谁住在楼上?”
“莫非是……”她似已猜到,但并未说出来。
“不错,是他,太巧了!而他似乎也听出你的口音,立刻变得十分颓废起来,我就想不通莫非这孩子不是他的?”
“他怎么说的?”
“他说……没有,他没说什么,只是一早上楼,往床上一躺,既不吃饭也不说话,似有一脸怒容。”
姜不幸自然不信他一句话没说,必知叔叔不便说出来,当然,她绝对想不道会是“这女人……真滥……”五个字。
姜不幸气得笑了起来,道:“叔叔,他真的没说什么?”
“没有……”
“而且颓废、沮丧,且有怒色?”
“是……是的。”
姜不幸扬扬头,不屑地道:“我和他又没有婚约,我有了孩子,是我个人的事,干他什么事?”
“不幸,叔叔撮合你们的一番苦心算是白费了,却也没想到糟到这般田地。嗨!这叫我怎么安心?”
“叔叔,你不必为我操心,人家不认账,咱们还要赖上人家不成?哼!好一个名门正派的花花大少……”
姜子云也心乱如麻,未注意听她这几句话,走近婴儿望去,长得很好,比楼上那个还可爱。
“叔叔,你的腿和左臂……”姜不幸现在才发现。
“一言难尽……”他说了叶伯庭想毁了他的四肢之事,喟然道:“好在少主人不嫌我,叔叔今生永不离开他的左右,以赎我的罪孽……”
姜不幸叹口气道:“叶伯庭似乎雄心很大。”
“嗯!所以他必须千方百计地除去少主人,因为当今武林中,除了少主人,恐怕能和他颔顽的已不多了。”姜子云道:“不幸,这孩子的父亲是……”
“叔叔,这件事你不要管了。”
“不幸,叔叔能不管吗?你为什么不肯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呢?”
“不相干,叔叔,不谈这些,楼上好像也有一位年轻的女人,还有个小孩子,那是什么人?和他住在一起吗?”
姜子云不愿谈起马芳芳,呐呐道:“那位姑娘就是八大家之一,西北马如飞的女儿马芳芳,她是和我们住在一起,不过……”
这工夫只闻凌鹤在楼上大声道:“姜老……姜老……”
姜子云对凌鹤言听计从,必恭必敬,急忙出屋道:“少主人有何吩咐?”
“姜老,我们要上路了,既然你的腿已经好了,就没理由在此耽搁,这种兔子不拉屎的小客栈,我简直待腻了。”
姜子云道:“少主人,咱们是往哪里去?”
“到哪里去都好,只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是的……少主人……”
凌鹤只要想到“离开这儿”这个主意,就是一刻都不愿逗留,催着马芳芳拾掇东西。
马芳芳道:“凌大哥,离开这几,就不能带奶娘走,再说人家也不会去,孩子吃奶怎么办?”
曲能直道:“凌鹤,为什么说走就走?紧三火四地,有什么急事?”
“曲大侠,早晚都要走,开冬以来,这几天天气较好,找个大的镇甸落脚过年,不是方便些?”
姜于云道:“少主人,你就交代一下,我们是往南,还是往北?叫车的时候也好讲价钱。”
凌鹤道:“不是往北就是往西,反正不是往东往南就是了……”他也知道姜子云是故意说给姜不幸听的。
车子叫好,马芳芳下了楼,就站在姜不幸的窗外,大声道:“小鹤的爹,有一些尿布还晾在走廊上,偏劳你给收拾起来带走,天气冷尿布要勤换……”
姜不幸在室内窗纸孔内向外打量,见马芳芳把面颊贴在孩子的小脸上,此情此意,加上刚才那句“小鹤的爹”,五脏都翻腾起来,心道:“这个花花公子……好滥……”
刻意地把一双大眼睁大,倔强的她,绍不让泪水流下来。
这工夫曲能直和姜子云也下了楼,姜子云还扬声道:“曲兄,请告诉马车把式,往北过黄河要趁早,往西也要过河,似不一定是今天……”
他当然又是说给姜不幸听的,希望她也往北或往西。
这工夫曲能直已出了大河,外面走进一人,正是那个背剑的年轻人,看他忙得很有劲,到了门外一边开门一边大声道:“小妹,我为小鹤订做了五套小衣服,两件斗篷,三件棉裤袜……”
门开了,只闻屋中的姜不幸冷冷地迫:“青哥,小鹤这名字,有点俗里俗气地,不好!我要给他改个名字……”
马芳芳本已走向前堂,乍听这几句对白,不由停下来打量,世上居然有这么巧的事,自旦的孩子叫小鹤,这女人的孩子也叫小鹤。
姜子云扬扬手道:“马姑娘,上车吧!世上本来就有巧合的事儿……”
车子一开始是向北走,但出了镇,凌鹤道:“曲大侠,叫车把式转向,往南……”
“这……”姜子云道:“少主人,你不是说不是往北就是往西吗?”
“不错,现在我改变了主意,为父报仇也好,为了交回这孩子也好,都该往南或往东,在大江南北一带、必能找到我们想找的人……”
姜子云暗暗一叹,知道两个年轻人较上了劲,凌鹤在客栈中说的方向是假的,如姜不幸跟来,必然越追越远,背道而驰。
两次被女人出卖,也可以说是无情地戏弄,他绝不再接近女人。和马芳芳只是暂时在一起,遇上她的亲人就交出去。
这辆马大车很长,曲能直和车把式坐在车辕上,凌鹤和妻子云坐在车后,姜子云语重心长地道:“少主人,你八成已知道侄子不幸也住在那小店之中了?”
“不知道。”
“少主人,老奴知道你的心情,不过,老奴以为,凡事应先弄清楚。有所谓:眉与目不相识,只为大近。所以愈是亲近的人,越容易误会,而一旦误会,就更不可收拾。
这是因为双方都以为大了解对方,事实上也许恰巧相反。“
“姜老,什么事你都可以管,只有这件事别管!”
“少主人,老奴昔年受过情感之苦,几乎万劫不复,所以不能不劝少主人,处理男女情感,必须特别小心。”
“我知道,我已没有多余的情感再付出去,别人给我的,我也不会接受。”
“少主人,老奴深信不幸她不是三心二意的女人。这其中必有隐情,应该问明白的。
不能因为她身边有个男人就以为她已变心,正如少主人身边有位姑娘、却和少主人毫无瓜葛一样……“
“姜老,我现在不愿去想这种事……”
“是的,少主人,你歇一会儿……”
马车后面有一骑飞奔而来,马是蒙古良驹,马上的人却不怎么气派,矮矮小小,背插长剑、衣着华丽,一看就是个穷人乍富,得意忘形的人,样子有点猥琐。
这一人一骑傍车而过,还向车辕上的曲能直及凌鹤猫了一眼。凌鹤摇摇头,似乎没见过这个面孔,但又好像在哪儿见过,姜子云本在打瞌睡,此刻却眯着眼打量马上的人。
这匹马绝尘而去,不久就不见影子了。
三个多时辰,走了不到四十里路,小鹤饿得“哇哇”大叫,哭声在原野上传出甚远。
“怎么样?我说过的话,果然不幸而言中,在这荒郊野外,阒无人踪之处,到哪里去找奶娘?”马芳芳抱怨了。
曲能直道:“是否可以喂他一些点心?”
“不成,孩子不吃,因为到目前为止,他还没吃过点心,都是吮奶。”
姜子云道:“这样吧!就让老奴赶到村镇去……”赶到镇甸又如何?要弄个奶娘来此,那要多久?他又不能把她背来,况且此处距任何一方的村镇还有四十里以上,而天色已晚。
“只有一个办法。”凌鹤说道:“我背着孩子,以足快速度到较近的镇甸去找奶娘喂孩子,你们三位可以坐车慢慢走,三更以前可达。不论是村是镇,我都会住在最大的客栈中等你们。”
“我也去。”马芳芳道:“照料孩子你外行,一旦孩子拉了,你会手足无措的。”
“好吧!曲大侠和姜老就不必急赶了……”把孩子捆在马芳芳背上,二人往东奔去,因为估计往东走距村镇只有三十里,往南就要四十里,至于往北往西,凌鹤没有考虑。
“凌大哥,你说天下巧合的事何其多?居然有个孩子也叫小鹤。”
“这有什么稀奇?叫大柱子、二柱子、小三子及小六子的多得很……”
“凌大哥,巧的并不仅是这一点,我是说也叫小鹤的孩子,就是在镇上小客栈中住在我们楼下的那女人所生的孩子。”
凌寓看看天空道:“马姑娘、天要变,恐怕要下雪,我看还是由我来背,急赶一程,早到些孩子也就不必再挨饿了。”
“也好,我不背孩子,全力奔行,也许还不会落后太远……”解下孩子由凌鹤背着,天已落着雪花,但是,孩子是真饿了、饿了就猛哭,这是很自然的事。
凌鹤干焦急却不出声,马芳芳也不愿再埋怨他,当然,让孩子挨协,凌鹤不免心疼。
原野上暗下来,加之乌云很低,更是黝黑,就在这时忽然听到辔铃、马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