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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使得陈霖一阵愕然,不错,以她的身手而论,不见得她不能一走了之,尤其在寺中之时,“彩衣怪尼”师徒和他对峙之际,她要走,易如反掌折枝,但她竟然不走,为什么?
当下不由脱口道:“你走不了!”
“未见得!”
“那你为何不走?”
“因为我爱你,生平,第一个……”
陈霖俊面一寒,厉声道:“朱薇,你在放屁,你在当初玩弄了我父亲,现在又玩弄我,你……你还算是人吗?你比狗还贱!比人尽可夫的娼妓还要无耻!”
“绛珠仙子朱薇”娇躯一连几晃,惨然一笑道:“陈霖你骂得好,不过我告诉你,当初我爱令尊是不错,但我们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至于你,也许是命运的安排,我生平第一次爱上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你,以后,我知道了你的身世,但迟了,我已不能拔……”
陈霖咬牙切齿的道:“我不要听你说这些,朱薇,我要杀你为先父报仇!” “绛珠仙子朱薇”螓首微点道:“我会成全你的,否则我早走了!”
其音凄切,字字断肠。
陈霖虽在仇焰恨火炽烈焚烧之下,仍不禁为之黯然,事实上他确曾爱过她,与她发生过不寻常的关系,为她的姿色倾倒。
当然,在此之前,他做梦也估不到她会是“绛珠仙子朱薇”。稍顿之后,恨火重炽,厉声道:“朱薇,先父是如何死的?”“我事后方知!”
“胡说,你兄妹是主谋的人!”“我的初意,只是想得到你父亲的爱……”“先父怎么会上了‘生死坪’?”
“绛珠仙子朱薇”头上一阵痛苦的抽搐,暗哑着声音道:“家兄当时只说为我出一口气,想不到他竟然……”
“你以为我会相信?”
“信不信由你!”
“那先伯父陈其骥被你和‘太极’‘华山’两掌门联手残害这回事你不否认吧?”
“真正下手的是‘太极’‘华山’两掌门!”
“朱薇,狡辩并不能使我改变主意!”
“我并没有这个存心!”
“朱薇,你在死前还有什么话说没有?”
“绛珠仙子”惨厉的一阵狂笑之后,道:“有!”
陈霖目射煞芒,直照在对方苍白的粉靥之上,道:“你说!”“我有三件事要告诉你,还有一个最后的要求!”
“嗯,第一件事?”
“为了你使我兄妹成为水火之势……”
“哼!”
“我曾私纵‘南宫先生’,为的是助你破‘白骨锁魂大阵’,诚然,我欺骗了你,我不会告诉你破阵之法,因为我不能完全绝灭手足之情!”
“可是‘南宫先生’并不曾逃出你们的毒手?”
“我事后知道,是家兄所为!”
陈霖此刻才悟到当日“南宫先生”临死时说的“绛珠可感,百幻该杀”
八个字的意义,原来是“绛珠仙子”私自放了他,一顿之后,道:“这一点,我感激你,但我不能不杀你!”“绛珠仙子”用手一掠鬓边的散发,接着道:“第二件事,‘白骨锁魂大阵’之秘,恕我不能告诉你!”
“这毋须你告诉我!”
“第三件……”
“怎么样?”
“我决心成全你复仇的心念!”
陈霖心里微微起了一阵激动,他当然不能放过她,但,他也感到无言对答。
“绛珠仙子”默默地注视了陈霖片刻,两粒豆大的泪珠,滚下了粉腮,凄然道:“我最后有一个请求!”
“你说说看?”
“允许我再叫你一声霖弟,并再说一遍你爱我!”
说着,无限期待的注视着陈霖。
幽幽痴情语,哀哀断肠音,这淫毒的女人,确确实实把全部的爱付给了陈霖。
陈霖心里一阵恻然,他几乎想改变主意,掉头一走,他知道她的话的确出自内心,但,心念几转之后,终于硬起心肠道:“办不到!”
“绛珠仙子”娇躯猛地一颤,幽幽的道:“你吝啬这最后的一点感情?”“我与你之间只有恨,只有仇,没有感情!”
“在此之前,你的感情是假的?”“可是现在,一切已化为乌有,我恨我自己做了终生难忘的憾事!”
“我不,我仍然爱你,直到永恒!”
陈霖不由低下了头……“绛珠仙子”凄凉的唤了一声:“霖弟!”
陈霖心弦一颤,毕竟人并不是冷血动物,“仇”和“爱”虽是两个极端, 不相容的东西,不能并存,但,曾经发生过的事实,表面上可以抹煞,实质上仍然存在。
终于,他下意识的叫了一声:“璧姐!”
“绛珠仙子”笑了,笑得非常凄惨,颤抖着声音道:“霖弟,沈君璧是我随口捏造的假名,但,愿你记住它,沈君璧,你的仇人是绛珠仙子朱薇,不是沈君璧!霖弟,你说,你爱我!”陈霖像是梦呓般的应声道:“璧姐我爱你!”
“绛珠仙子朱薇”突然歇斯底里的狂笑起来,笑声哀怨凄切,令人鼻酸,不!这不是笑,是哭,一种比哭更凄惨百倍的哭!久久,才道:“霖弟,我满足了!”
陈霖一阵怆然之后,蓦地警醒过来,大喝一声道:“ 朱薇,我要杀你!”话声未落,一条人影,倏然泻落面前。
陈霖一怔之下,俊目转处,只见来人赫然是“彩衣怪尼”,不由大感愕然。
“彩衣怪尼”冷电般的目芒,朝两人一扫,然后对陈霖道:“娃儿,一念为善,百恶俱消,你不能放过一个孽海回头的人?”陈霖咬紧牙关道:“办不到!”“你非要杀她不可?”
“不错!”
“如果贫尼出手阻止……”
“谁也阻止不了我报仇!”
“你真的要这样做?”
“当然!”
“她并非真正凶手?”
“窃走桐柏派传派之宝‘轩辕经’,使桐柏派一夜之间冰消瓦解,使先父命丧‘血池’,先母横尸‘生死坪’,推源祸首,她是引祸的元凶!”“可是我已答应为她剃渡?”
“那是老前辈自己的事!”
“娃儿,你目空四海,竟然连贫尼也敢顶撞?”
陈霖冰寒至极的道:“老前辈一定要过问这件事?”“彩衣怪尼”白眉一扬道:“这不容贫尼不过问!”陈霖俊面一寒,星目倏射骇人煞光,愤然道:“老前辈这样做法,是否太过分了?”
“贫尼一生行事,言出不改!”
陈霖冷哼一声道:“在下也是如此,言出如山!”
“那你无妨出手试试看,能不能毁了她?”
“这有什么能不能!”
就在陈霖即将要出手之际,身旁突然传来“噗通!”一声。陈霖和“彩衣怪尼”同感一震,转目望处,只见“绛珠仙子朱薇”娇躯横陈在地,脸上露着一丝安详的笑意,右手中指,兀自触在右“太阳穴”之上。
这一代魔姬,自绝了!
她淫荡一生,最后,她懂得了爱的真谛,然而也到了生命的尽头。
她在最后一次离开陈霖时,本意要遁入空门,忏悔孽债,然而陈霖找上了她,于是,她决定接受这命运的安排,为了忏悔,也为了爱。
陈霖木然了,他曾经必欲杀之而后甘心,现在,他却感到一阵怆然,虽然他们之间发生的是孽缘,是畸恋,但,对方的痴心冲淡了他心中的恨。人死了,一切随之而逝,恩怨情仇,瞬化云烟。
“彩衣怪尼”低宣了数声佛号之后,冷冷的向陈霖道:“娃儿,人死恨消,何况你们之间还有过一段孽缘,你该埋葬了她!”陈霖茫然了片刻,终于把“绛珠仙子朱薇”埋葬了。
“彩衣怪尼”在一旁看着陈霖埋葬了“绛珠仙子”之后,发话道:“娃儿,你要找的人死了,但我寺里还有六人受伤?”陈霖马上会意道:“老前辈莫非要讨回公道!”
“不错,你很聪明!”
“如何还法?”
“要你师父‘血魔’出面!”
“为什么?”
“你别问为什么。”
“老前辈是否不屑于和晚辈交手?”
“可以这么说!”陈霖心念一转道:“这个公道不必讨了!”
什么话?”
“不是晚辈夸口,老前辈恐非家师的对手!”
“彩衣怪尼”老脸一变道:“贫尼数十年不出江湖,此次因事下山,听闻传言,‘血魔’师徒把整座武林搅得一片血雨腥风,是以想见识一下令师的身手!”
“老前辈执意要如此?”
“嗯!”
“如此老前辈请回寺去,家师也许已在寺内相候!”“彩衣怪尼”年已百岁开外,功力之高骇人听闻,方才在寺中对掌之际,陈霖已测出如非施展“血影神功”,决非其敌,所以一口应允。
“什么?令师已来到‘碧云寺’中?”
“晚辈这样推想,家师可能已听到老前辈适才之约!”“哦!你们师徒是一道而来?”
“不错!”
“好,贫尼回寺相候!”
说完,一弹身,如一缕轻烟般飘逝。
陈霖待对方身影消失之后,立时运起“血影神功”转眼之间,遍身血焰缭绕,变成了一个赤红如火的怪物。
跟着弹身追去。
“血影冲霄”身法盖古凌今,施展到极限时,有若一抹红光,乍闪即逝。“彩衣怪尼”
驰迫寺中之后,立即吩咐门下弟子,不闻传唤,不许现身,然后静坐在大殿之中,静待“血魔”光临。她的心是忐忑的!她想借此来考验自己百年来的修为究竟到了什么境地。同时,她也存着一般武林人同一的心理,她不相信三百多年前的“血魔”能活到现在,她想揭开这个谜。一声冰寒彻骨的冷笑,传自殿顶之上。
“彩衣怪尼”百年以上修为之身,仍不免一阵毛骨悚然,“血魔”果然如约而来了,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五彩袈裟拂动之中,“彩衣怪尼”如一头彩凤,飞落院中。同一时间,血红的身影闪发,院中多了一个赤红如火的怪物。
“彩衣怪尼”一定心神之后,沉声道:“阁下就是‘血魔’?”“不错!”“令徒打破本寺禁例,闯寺伤人……”
“血魔”冷冷的道:“怎么样?”
“贫尼要讨回公道!”
“如何讨法?”
“领教高招!”
“有什么条件没有?”
“有!”
“请讲!”
“以三掌为限……”
“血魔”冷冰冰的打断了她的话道:“一掌已足够了!”“彩衣怪尼”
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对方口气之大,可说是她生平仅见,即道:“阁下这话不嫌太狂?”“血魔”仍然是以那种使人不寒而栗的声音道:“尊驾之意是要判明高下,抑或是要见真章?”
“印证一下即可!”
“那一掌尽够了!”
“如果阁下胜了,令高足闯寺伤人的事一笔勾消,如贫尼幸胜的话,那就请阁下道出‘血魔’之秘!”
“好极,老夫同意!”
“彩衣怪尼”满脸凝重之色。功运一周天之后,道:“请阁下先发掌!”“强宾不压主,尊驾请!”
“如此我们同时发掌!”
“好!”
场中虽然只有两人,但空气仍然显得紧张无比。
“彩衣怪尼”身形半挫,五彩袈裟鼓胀如球,面色沉凝十分。“血魔”
毫无异样,仍然血焰缭绕,兀立如山。
“彩衣怪尼”双掌缓缓上提平胸,然后吐气开声,狂然推出。这一掌,挟以百年精修功力而发,势如海啸山崩。
同一时间,红光一闪,血红的劲浪,以撼山栗岳之势暴卷而出。
“轰隆!”一声巨响,有如地陷天坍,四周的殿堂,齐齐晃动起来,屋瓦破碎之声,响成一片,院中的花树,枝残叶落……“彩衣怪尼”踉踉跄跄退到三丈之外,身形摇摇欲倒,口角,挂下了两缕鲜血。
“血魔”仍兀立原地,因为他全身血焰包裹,无法看出他此刻的表情。
“彩衣怪尼”用袍袖一抹口边的血迹,凄然一声长叹道:“贫尼输了,此生将不再出江湖!”
“血魔”冷冷的道:“老夫告辞!”
红光一闪,越屋而逝。
出得寺外,散去神功,又回复了他的本来面目。
就当陈霖神功一散之间,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噫!”陈霖这一惊非同小可,自己的秘密,岂不尽入来人眼底,回首望处,自己也不由惊“噫!”出声。
“黑衣罗刹第二”静静地站立在两丈不到的地方,黑衣斗篷,随着山风飘舞,蒙面黑纱也在不停的拂荡。
陈霖赧然一笑道:“姑娘也来了,在下有礼,敬谢传讯之德!”说着,长揖到地。
“黑衣罗刹第二”扑哧一笑道:“活阎罗,这就是‘血魔’之秘?”
陈霖尴尬的道:“姑娘看到了?”
“不错!”
“此事请姑娘暂代守秘?”
“可以!”
“姑娘此来是……”
“你的事办好没有?”
“姑娘指的是‘绛珠仙子朱薇’?”
“嗯!”
“她的坟墓在距此半里的山间!”“黑衣罗刹第二”略一颔首道:“恭喜你去了一个仇人!”“这得感谢姑娘传讯……”
“用不着谢我!”
“为什么?”
“这是我那师妹吴如瑛费尽心力为你探查得来的!”陈霖全身起了一阵痛苦的痉挛,一个美赛天仙,刁蛮任性的倩影,立时浮现脑海,这第一个以身心奉献给他的女子,在想象中是相隔得那么遥远,他在心里,迅速的重温了一遍往昔的旧梦,她离去时所留的血书,又一字字的在眼前跳动,不由脱口道:“我要见她,我一定要找到她!”
“黑衣罗刹第二”裹在风披中的娇躯,微微一震,冷冷的道:“你说谁?”陈霖痛苦的道:“吴如瑛!”
“可是她不愿见你!”
“姑娘,在下诚恳的要求你,让我见她一面,即使是一瞥,姑娘,我……”“你很痛苦是吗?”
“是的!”
“但你见她之后,将给她带来多大的痛苦,你想得到吗?”“我知道她一样的想见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一种成见在作祟!”
“你错了,并没有任何成见促使她不见你,而是一种不得不然的原因,使她虽想见你而不敢,她内心的痛苦,并不亚于你!”陈霖眼圈一红道:“既然彼此都痛苦,为什么不见面?”“那样更痛苦,那将影响她既定的决心!”“在下不以为然?”
“你知道她悄悄地离开你的怀抱时,是下了多大的决心,用多大的勇气,如果她再见你,会粉碎她的计划,她将没有勇气去执行那计划,她会痛苦一辈子,你愿意造成这样的后果吗?”“可是,我只想见她一面,别无所求!”“黑衣罗刹第二”声音微带激颤的道:
“会的,有一天你会再见到她,当时机来临的时候!”
陈霖颓然的叹了一口气道:“什么样的时机?”
“这个……她这样说,我只能这样告诉你!”
陈霖像是自语般的喃喃道:“她是一个可怜的女子,造物主赋给她惨酷的命运,她把一切交付了我,但我给她的是什么?我能为她做什么?”
“黑衣罗刹第二”幽幽的道:“够了,你给她太多的爱,她已因此而满足,你充实了她的生命!”
陈霖黯然的低下头去。
“黑衣罗刹第二”一顿之后道:“我此来有极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陈霖不由精神一振,道:“什么事?”
“我们先下峰再谈如何?”
“好!”
两人展开身形,朝峰下驰去,有如殒星下泻,转眼之间,已落入峰脚谷中。陈霖迫不及待的道:“姑娘说有极重要的事……”“不错!”
“在下洗耳恭听!”
“你到过邛崃海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