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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干什么地主作恶,还有,一生不许弄蛇,你能答应吗?”
这三个条件除放还秦亮外,全是难题,俞公典以一帮之主,落得今日受了这般折辱,虽生不如死,心中哀愤交并,颤声呼道:“气杀我了,赤城老儿,你当真不放过我?要把我折辱致死!”
赤城山主笑道:“你这人死有余辜,老夫体上天好生之德,不杀你已算你走运,受些折辱算什么事?”
俞公典两眸喷火,看看又要再拼,唐凌宣一看不对劲,唐老儿在诸人中,只堪敌一秦瑜,功力较浅,知道再斗下去,势必为蛇帮殃及池鱼,赶忙挪身至到了俞公典身畔,低低呼道:“俞老兄,凡事想清楚点才好!”
俞公典气得近乎发狂,叫道:“这般折辱,我火鸦子将来还有什么面目在江湖上行走,死去也罢!”
唐凌宣皱皱眉正待再劝,陡见海滩上三条人影,旋风般地卷来当地,还未来及瞬眼,来人已到,为首一人简直是个野人,唐老儿一瞥眼,早已吓得膝头打抖,脚软难企。
群雄中却有人高声欢呼:“花老前辈来啦,花老前辈来啦!俞老儿,你还逞什么强?”喊话的人正是铁笔书生,方才他因应付强敌,对海上三人,浑然无觉,乃至顶上鹰鸣噪急,心中怦然一动,蛇群一溃,已然瞧料几分,此刻花妖偕同二人一到,他怎能不高声欢叫呢?
俞公典本已气得哇哇怪叫,见花妖一到,冷了半截,兀是缄口不语,自顾战栗当地。
花妖率同二人,一履场中,怪脾气未改,铁笔书生虽朝他遥遥施礼,他连眼尾也不去瞧他。怪眼忽地一翻,喝问蛇帮这边的人道:“谁要死去?老子送他一程!”
蛇帮中人噤若寒蝉,独有一人只闻花妖之名,兀未见过其人本领,挺身而出,铁拐往地上一顿,冷冷道:“花妖,咱的事要你这魔头来管?”
花妖一旋头,四眼交投中,不由各自楞然当地。良久,花妖仰天杰杰怪笑,其声凄厉,似蕴藏下万种愁怨,千般愤恨。
笑声才罢,但听花妖叫道:“好啊,你这贱人当年原来装死,老子今天可要报却仇冤了!”
众人不由一愕,兀是不知花妖与白慈有何孽债,铁笔书生在凶禽岛上曾听花妖自述身世,闻得他这一叫,心头不由一颤,想道:“白慈莫非便是当年花老前辈的师妹,那歹毒无伦的妇人,不对,花老前辈明明说过她已给其击毙,怎地还能生存世上?”
不错,铁笔书生猜的对,白慈正是花妖当年天涯追踪的恋人,这里有段因由,当年花妖踏遍天涯,终遂所愿,寻到他的情人和情敌,在拼斗中,先把他的情敌杀了,再击师妹时,只缘心中有一股爱惜之意在,虽中要害,出手却是不重,他的情人给击倒地上,口吐鲜血,晕死过去,花妖遍抚全体,但觉冰凉,再探鼻息,已全窒息,似已暴死当场,一时间却伤心起来,感触万端之下,双泪长垂,深深叹了一声离去。
谁料他的情人并没有死去,不久复苏,悠悠醒转之余,乃挣扎起来,躲到她的亲人家中疗伤,经有年余,伤愈之后,因凛于花妖武功厉害,怕漏风声给他寻到,故不敢在江湖上漏脸,只拣深山绝谷藏身,并练功以待异日报仇,及至天魔杖法练成,再面世时,花妖已不知去向,当日,她也并没料到对头人已自绝人世,独奔海外孤岛,去与扁毛畜牲为伍,后来虽曾耳闻凶禽岛上有个怪人,生性酷爱残杀女人,却万万没料到此怪人便是当日自己险些毙在其掌下的情人师兄!
当前这对男女老人恩怨如上。且表白慈乍见花妖,颜色惨变,仿佛死期已届,语颤音抖,呐呐久久未能成声。花妖却一叠连声怒叱:“贱人,今天是你死期已届,只怨你当年背义忘恩,虽死也怪不得人,我今便要把你立刻毙于掌下,念在师门之情,容你在死前申诉几句,你有什么话,就快快说吧!”
白慈老妇强摄神志,前尘往事,一时间历历如在眼前,也自悲怆莫抑,只见她仰面向天,双目紧闭,目眶中的泪水不绝激流而出,音哑语戚,抖索道:“冤家,想不到世途路狭,又撞在你手上,也罢,算老娘命中注定今日归天,杀罢,冤家,老娘绝不还手!”
事出意外,花妖倒踌躇起来,要知这魔头自在凶禽岛受了铁笔书生大义感化,雪儿琴音启塞,秉性大变,人性已复,前此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而今一变而为宅心仁慈,连蝼蚁也不忍残害的好人,他在盛怒之下,勾起旧恨,要杀白慈,也是人情之常,若白慈出手相拒,必死无疑,莫奈白慈此际也自悔恨前事,愿以生命赎前愆,听任前度情郎手刃,此情此景,也倒凄绝。
半晌,花妖忽地长笑一声,其声如同野鬼夜啾,听得各人毛发悚立。花妖哈哈笑道:“贱人,你有什么能耐敢和老子交手?不等着死难道还要跟老子一拼,哈哈!”一长身已至当前,厉声喝道:“念在师门之情,饶你一命,可是,死罪可恕,活罪难饶,老子把你一双招子废了,要你再也永远见不到我!”
声出招到,但听一声哀嗥中,白慈老妇仰后便倒,两只空陷眼眶,不断涌流鲜血,辗转流动,哀号中,忽见白慈身上一册小书跌了出来,不,那不是书,是册图画。
站在白慈身后的妙真,眼见师傅惨遭挖目,五内有如刀割,悲愤欲绝,手中拂尘一挺,“举火烧天”便已递到花妖面门。
花妖挖下白慈双目,怒气似已全消,神情木然,呆呆定睛眺望远天悠悠白云,掌中那对可怖眼珠,仍然跃动未息,妙真的拂尘已到,尘须化作千百条章鱼触须似地,一迳儿往花妖两眸拂去,妙真悲愤之余,她要依样画葫芦,也将花妖一双招子挖出。
花妖目不转瞬,连看也不看她,右手往面门一抄,妙真的拂尘已给抢去,花妖反手一震,便把妙真震开五六丈远,倒栽地上。花妖虽把来敌震退,目仍不移视线,依然眺望远天白云出神。
妙真方知当前此人,当真是武林顶尖儿人物,无怪自己师傅不敢反抗,甘受挖自无词。猛可里,但听在地上呻吟的白慈,痛苦叫道:“妙真,那本图画呢,唉,不可遗失它,这是我一生的心血。”边说边在地上摸索,似已忘了痛楚。
花妖闻言一怔,回过头来,随手在地上拾起那册图画,原来是一部剑谱,上书:“太真剑法”四字,一招一式,绘得极其精致,花妖看了一会,忽哀声道:“妹子,我错了,挖你双目,使你终生练不成剑!”
说着,俯下身去,蹲到白慈身前,两人岁数,俱在八旬之上,却如孩子般哄着,可见彼等情爱之笃,至有恨如斯深了。
花妖道:“妹子,我给你止血!”语出指到,已在白慈穴道上戮了一下,果然那两只正在奔流鲜血的眼眶,顿时停止喷出,白慈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妙真气得牙关格格猛切,骂道:“你这野人,你这魔头,害了人来假仁假义!”
忽地里,白慈干哼一下,低低叹道:“这都是孽账,妙真,你不可骂你师伯。唉,冤家,我也知错了,想当年……”说到这儿已咽不成声。
妙真怔了怔神,睁大眼儿,半晌没有则声,花妖道:“妹子,是我错了!”
白慈哀然道:“不,冤家,是妹子错了!”
陡然间,但听格地一声笑,原来秦瑜看眼前这对老人亲昵之状,胜于年轻人,忍俊不禁,笑了出来。铁笔书生急使个眼色兹制止了秦瑜的笑,轻轻道:“有什么好笑,这正是人性的表现!”
花妖不理会有人在笑,继续道:“妹子,你那部太真剑法很好,就是心法差一点,唉,可惜你双目已瞎,今生也休想练它,要不然待我指点你一下!”
白慈道:“念兹在兹,剑随心发,盲了眼也可以练,剑术到达登堂入室,全凭心意克敌,不使剑也罢!”
花妖点点头道:“妹子说得对,待我传你心法就是,唉,前此,我杀人如麻,毫不介意,尤其对于女人,更是格杀无赦,自从……”把手一指,指向铁笔书生和赛刁婵两人,也不管白慈已瞎,瞧他不见。续道:“自从他们到了凶禽岛,我听从他们的劝告,已决定不欲使武功妄涂生灵,一草一木,我都爱护不迭,想不到这时,却手残自己的心上人!”
话犹未了,白慈忽问道:“他们是谁?能感化你!”
花妖似有极依恋的情景,叫道:“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孩子,唉,那孩子可爱极了,冰雪聪明,又知音律,就如你年青时一般美,一般伶俐,那孩子叫雪儿,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终生不忘的孩子,也是我的干孙子!”
俞公典在陡壁上闻语心中一颤,花妖似已想起此来目的,翘首问道:“这里的主人何在?”
俞公典慌忙跳下陡壁,面色青白应道:“在下便是,老前辈有何吩咐?”
花妖且不说话,端详了火鸦子一眼,转过头对铁笔书生道:“你们方才要这小子答应那三件事?”
在场诸人俱吃一惊,要知赤城山主和俞公典答话时,花妖尚在海里,海风又大,但所说的话,却给听去,足见其耳目之灵,功力之深,委实罕见。
铁笔书生犹未答话,赤城山已挺身而出,对花妖一揖,自道姓名之后,乃把所约三事奉告。花妖点点头,叫道:“对,惩恶务峻,对火鸦子这般混蛋,如此处置,老天还嫌太轻呢!”
一旋头,叫道:“火鸦子,你答应不答应?”
俞公典面如死灰,一时答不出话来,坐在地上的白慈忽道:“公典,你一生也太作恶了,似此宽大,你还不答应,待要把你杀了!”
唐凌宣也走过来相劝,崂山双杰见事已不可为,只好悄悄一旁退下。俞公典长叹一声:“罢了,我火鸦子一世英名就此断丧了,好,我都答应你!”语讫,长身一掠,便向峭壁那边扑去。赤城山主叫道:“提防那贼逃走!”花妖笑道:“别担心,他走不了,海面尽是老夫的子弟兵,他一下船恐怕命丧当场!”
原来花妖所指的子弟兵乃是遮黑半边天的大群猫鹰,赤城山主怵目骇心,犹未开口。铁笔书生已道:“赤城老兄休忧,火鸦子虽邪恶诡诈,片刻已是计穷,他此去必是放回秦亮!”
果然,铁笔书生的话才了,已见俞公典肋下挟着一个孩子,如飞奔到。那孩子面黄肌瘦,一身布满蛇咬伤痕,神情呆楞,目光滞涩,全然不像秦亮那孩子。
群雄正惊疑问,俞公典已到当地,与花妖同来那双男女中一人,忽道:“快拿清水来!”众人一怔望去,铁笔书生心怦然动,寻思道:“他们怎会跟花前辈一路,何时到了蛇岛?”寻思未已,但见那男的应诺一声,到泉眼处淘了一瓢清水来,那女的一把将秦亮抓到跟前,清水往他脸上泼,又自身上掏出一颗亮晶晶东西,只在秦亮脸上一滚,立刻庐山真面毕见,秦瑜一瞥,肝肠欲断,已然扑前,一把搂在怀里号啕大哭起来。
秦亮给姐姐搂着,神情依旧麻木不变,似不曾知有这一回事。惊可里,那女的又呼道:“花前辈,教那厮取‘还魂丹’来!”
俞公典那敢不依,幸幸地自百宝囊中取出两般事物递给花妖,花妖才教秦亮服下,可也怪道,一服下这孩子神志立服,乍见姐姐在他跟前,宛如隔世相见,不由嘶声痛哭,诉说被掳经过。
那女的对秦瑜叫道:“哭什么?你弟弟的蛇毒还未清呢!”
当下,把玉掌一伸,对俞公典道:“百炼神丹呢!”
俞公典眉头一皱,心想:“怎地这婆娘这般熟悉蛇帮秘药!”却是不敢言语,又交出三百六十五粒小金丹。
那女的接过了后,交给秦瑜,叮咛道:“这是蛇帮至宝百炼神丹,你弟中毒已深,还魂丹虽有解毒之功,毕竟是治标之物,这神丹才是根治蛇毒圣药,每天服一丸,要服一年才能完全剔清体内余毒,记住好了!”
秦亮之事一了,群雄乃在广亭中草草搭起祭场,拜祭秦吟草,花妖有言在先,无奈只好跪在灵前认错。各事料理停当,那双蒙面男女便向花妖告辞,飘然便待远行,忽听赤城山主叫道:“两位朋友留个万儿,日后好相见!”
那男的没做声,女的却笑道:“我们连真面目也不愿人见,何况名字,四海之内皆兄弟,何必一定要知我们是谁?”
说着头也不回,迳奔海滩,要过蛇帮一舟,驶舟出海去了。
两人走后,花妖叱道:“火鸦子,还不快快率领你的手下离去,待在这里做甚?”俞公典垂头丧气,也自去了。
花妖吩咐俞公典过后,率众步出海滩,对赤城山主拱手道:“赤城老弟,愚兄有事,要先走一步了。”一旋头,对白慈师徒道:“快随我来,到凶禽岛上传你心法!”
妙真,默默无言,扶了师傅步上一艘大舟,扬帆离岸,花跃站在船首,向众人揖别。
这时,所有三拨人都走了,只剩下赤城山聚义群雄,唐古拉喀木登连连催促,克日便要驶舟出海,遄回辽东,好待赶上长白,清理紫府宫叛逆门户之事。赤城山主也不想久事勾留,另找小舟,叮咛秦瑜姐弟先回赤城疗养,然后与一众同伴下舟回程而去。
雄群聚在海滩之上,骄阳下目送花妖白慈妙真三人扬帆出海,直至大船踪迹已杳,只剩下一片浩海烟波,惊涛拍岸,才怔怔醒觉过来。
铁笔书生首先长叹一声,喟然道:“人性善恶,悬于一念,花前辈到底也归正途,倒是可喜之事!”
蓦地里,秦瑜叫道:“尤叔叔你瞧,他们做什么啦?”
众人各自吃了一惊,急展眼,但见海滩之上,人头攒动,争先恐后,纷纷下船,心知必是蛇帮余党,唐凌宜暨崂山双杰其时准备离去,才看觑间,已然见桅帆如林,纷驶离岸。
唐古拉铁叫道:“尤前辈,他们把船都驶离了,咱回辽东乘什么去?”
铁笔书生笑道:“我料俞公典必为咱们留下乘坐之具,他明知即使将船扫数开出,我们也会造船,到底奈不了何,这个人情,如何不做?”
话声才落,但见正中一艘大红木花船船首站着一人,遥遥朝各人拱手道:“赤城山群雄请了,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后山之侧,在下已为各位留下船只,回程之日,使用请便!”
秦瑜想起老父惨死,弱弟遭折磨之事,怒火不由又中烧起来,骂道:“火鸦子,今日算你造化,异日休要再撞在姑娘手里,管教你命丧当堂!”
俞公典还没有答话,但听唐古拉铁已一旁劝道:“事已至此,骂他何益?既与其完结这椿梁子,岂容言而无信,看他今后作为如何,再惩戒他不迟,此刻骂他,未免显出量狭!”
秦瑜愤愤难平,还待再骂,只听俞公典仰天一阵哈哈,大笑道:“秦姑娘好说了,老夫等你便是!”
笑声越传越远,此际正值潮退,水流湍急,不消片刻,诸船只见桅帆,没了船身,再骂也听不见。
秦瑜揉揉红肿泪眼,回首对唐古拉铁道:“唐古哥哥,今后我们何去何从,端赖你了!”
唐古拉铁慰道:“瑜妹休忧,我与你情逾夫妇,有我唐古拉铁在之一日,必定照顾你的!”
两人正絮絮不绝间,陡听追风神叟唐古拉喀木登叫道:“好啊,好啊!看你们全无英雄气概,往事已矣,还念他做甚?阿铁,紫府宫的事怎么啦?”
唐古拉铁骤听师叔责难,怔了怔道:“但凭师叔吩咐!”
追风神叟厉声道:“若由我出主意,此刻便下船回程,呆在此做甚?”
追风神叟这老儿乃姜桂之性,老儿弥辣,动不动便发脾气,好在同行几个紫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