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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是鬼话连篇,雪儿毕竟年幼,将信将疑,沉吟道:“教我在这儿做歌耍姬,做多久才肯把解药给我?嗯,我得声明,卖艺不卖身,俞老儿可别迷了心窍!”
察颜辨色,鸨儿已照料出雪儿的心软了下来,心中一喜,却是不动声色,笑道:“解药现在就给,不过你要知道,中了火鸦散之毒,非别的可比,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治愈的,多则半载,少则三月,看你的造化吧,俞帮主早已把三个月的解药送来,日服一包,渐渐便可把体内的毒氛驱出,待得三月疗治痊愈可后,再送你回乡盘缠,这儿食宿之费,他老人家已替你打点,你卖唱收入,全部归你,我们分文不受。
姑娘,三月后,身子复元,又有盘缠回家,何乐而不为呢!俞帮主原也是一片好意!“
鸨儿舌粲莲花,已然把雪儿哄得心念摇动,又道:“姑娘休担心,俞帮主不打姑娘主意,谁敢打主意,俞帮主要你在肪上卖唱,是怕你闲着无聊,他老人家也是要你卖艺不卖身,你要卖,俞帮主也不赞成!”
雪儿熟虑再三,只缘受那三月解药胁迫,要苟活就得允诺,既然鸨儿答应卖艺不卖身,对白璧之身无碍,何妨暂时许诺。经过一番考虑,雪儿终于答应下来,又有谁知,这正中了俞公典歹毒的诡计。
原来所谓解药,却非真个疗毒根治之药,而是像插翼蜈蚣郭子湘凌治秦亮一般,是抑毒上炎,而非排体外,俞公典这般做法,乃缘雪儿乃当今武林名宿之后,故意让她在此勾留上一个时间,好待赛刁婵寻到,一发拾掇下去,根绝后患,此时俞老头还不知此女乃南星元嫡亲之妹呢。至于雪儿能保贞洁之身,端赖体内蛇毒,皆因中了火鸦子这种剧毒的人,最忌男女之私,一经交接,男女双方必至毒发身亡,无药可解,俞老头虽好色,却深明此中厉害,对此也有忌惮,雪儿才能幸免,否则,在数度晕倒之顷,雪儿那能得脱魔掌?
此后,雪儿便在舫中高树艳帜,只因她异资天成,色艺俱绝,擅音律,娴歌曲,往往一曲之奏,宛如天乐临凡,不多久声名不胫而走,大噪一时,一时间,招来顾曲周郎,慕名王孙甚众,络绎不绝,谁也痴想一亲香泽为快,可是却没有一人能亲近她!
自从听从鸨儿安排以后,每天便给她一服药末抑毒,未服前体内如火焚炙,奄奄欲死,一服药末,立即恢复正常,雪儿益发相信那解药有治毒神功,越发不敢妄兴逃亡之念,就这么地给控制下来。
时光如驶,匆匆三月之期将届,雪儿私心满以为体内毒氛可驱除,复其自由,这一天,正是三月最末的一日,鸨儿手头所存解药告罄,而雪儿体内毒氛依旧,正自悲愤交集之际,忽来一位客人,这客人不是别人,乃蛇帮中的—位舵主,奉了火鸦子俞公典之命,前来游说雪儿。
这舵主以冰人自居,到来执柯作媒,说尽了甜言蜜语,劝雪儿依从俞老儿的吩咐,嫁他作妾,而且语出骇人,说如不答应,将绝其解药,要她皮腐肉烂而死。
雪儿的希望又落空,急得嘶声大哭。蓦地里,一个同归于尽的念头涌上心坎,自忖道:“光是软弱有何用处,俞老儿咄咄迫人,反正难逃一死,倒不如佯作允诺,待到蛇岛把这老贼刺杀。”心念一定,也便答应下来,这才有蛇帮帮主因纳妾,强索渔民之事发生。
才把始末细诉完毕,雪儿已然哭得成为一个泪人儿,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赤城山主听罢,直气得哇哇怪叫,恨不得立即前去蛇岛,亲手把俞公典这贼宰了。铁笔书生忙使眼色,止住了赤城老人的怒叫,低声道:“老兄台,急有什么用,咱们还是想善后之计。”
铁笔书生把头一抬,问雪儿道:“火鸦子要你什么时候赴蛇岛?”
雪儿回道:“他现正赴长白山见阴阳二怪未回,大约下月便要成行,我心中当真又惧又气!”
铁笔书生点头道:“那正好,我们也是下月才到那边,你做内应,咱在外攻,何愁妖氛不灭!不过,有一事……”说到这里,忽叫道:“孩子,你且附耳过来,听老夫吩咐!”
雪儿依言,把耳朵挪近前去,铁笔书生在她的耳畔叽噜咕噜地细语一番,但见雪儿边听边不断点头,神色之间,洋溢喜气。
第七回 凶禽岛群英翻船
细语既过,互道珍重,便待回舟返寓,猛可里,篷顶连声哈哈,雪儿一怔,玉掌一伸,陡地把那破碎的秦筝卷起,倏地往上疾射,竟是将废物当暗器来使,这种手法,比身备暗器的方便得多。那裂成碎片的秦筝,给雪儿运劲抖出,不啻利刃锐斧,但在篷顶那人,本领端的高妙,也听不见他如何动静,那抖出的碎筝,竟是如泥牛入海,声息不闻。舫中三人俱各吃了一惊。
陡听上面那人呵呵一阵大笑过后,沉声道:“好妹妹,果然身手不俗,有妹如此,也不枉我南星元英名了!”原来上面那人是雪儿异母兄长南星元。话声才落,雪儿如他乡遇故知般地,欣喜欲狂,只一窜已然飞身出外,铁笔书生和赤城山主也跟了出去,一同攀附上那篷顶。
但见篷顶之上,早已影绰绰站着一男一女,男的脸如黄蜡,满面病容,伛偻其背;女的老态龙钟,全是阔袍大袖。
南史二人此来,显是仍然化装易容。
史三娘一瞥铁笔书生,低低呼了声:“爹!”铁笔书生面容一端,挥了挥手,教她不要泄此隐秘,他不愿赤城山主知史三娘是他的亲女。
雪儿也满怀疑惑,当前这人少说也在半百以上,和娘相去不远,怎会是她的嫡亲兄长,但见铁笔书生欣然过去和他招呼,又不由她不信。
南星元一跃而下,落在舱面,诸人跟着也下舱面,叫道:“你们好大胆,不怕舫上藏着奸细,把你们的事窥去。”
雪儿一听变了颜色,怔怔不语。南星元续道:“我们早来了,后来见雪妹子弄琴调筝,又道出心事来,生怕给舟上鸨儿诸妓探去,才和史妹妹联手合力,把所有的人都点了晕穴,你们恁地这般粗心!”
铁笔书生等三人听了,不由愕然四顾,果见各房舱,横七竖八地倒下许多人,男女都有,才佩服南星元的机智。南星元忽对雪儿道:“雪妹子,愚兄明晚再来看你,现在咱有正事要办,可得赶了!”语毕,又对铁笔书生赤城山主道:“两位前辈请随我来,此地说话不方便!”
三人才一晃身,已然落下老渔夫之小舟上,急急离开画舫,遄返落宿之处。
原来南史二人,当晚从老铁山渡海到达李家沟来践约,打探之下,才知各人落宿地方。便与史三娘化过了装,奔向水上客寓而来,会过唐古拉铁,方知铁笔书生赤城山主二老动了游兴,已然迳自驶舟外出未返,南史两人是这一带熟客。路途最熟,恐怕两老人出了岔子,才急急跟上,到得当地,却见二老进入画舫,心中还好笑他们老兴不浅,居然想拈花惹草,当下不便招呼,迳上篷顶守望,听了他们对话,始知自己蠡测大谬,生怕别人瞧见,乃下舟点晕船上各人,暗中护卫。这一切,三人竟在梦中,浑然不觉。恰是有缘,南星元此来在无意中遇上离散多年的亲妹妹?心中也自欣喜不迭。
当晚因系易容改装,不便和雪儿多说话,翌晚恢复本来面目,才买棹往访,指名召见雪儿。要知南星元在这一带声名甚大,谁人不识南公子?一到画舫,鸨儿一见,自是不敢慢待,鸨儿也知当前这位翩翩佳公子,乃是长白山阴阳门渊源甚深的人物,连火鸦子俞公典也不放在眼内,便把雪儿请出,与他厮见。
当晚,兄妹悄悄会过,计议了下蛇岛应做的事,南星元也不久事勾留,回返龙蜃帮,这是后话。且说铁笔书生,赤城山主,南史四人,别过雪儿,回到水上客寓,星夜便和紫府宫中人商议下蛇岛大计,经过澈底商议,已然停当,约好日子,催舟出发。自此之后,南史为避免外间耳目,不再和赤城聚义群雄见面,他们的住所,仍在龙蜃帮的卡子上,也便无人知觉。而赤城山主一行十余众,这次抵此,亦以商贾之身出现,与当地商贩买卖货物,倒也掩饰得巧,不露半点形迹。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瞬眼已抵月杪,距离雇舟出发之期已届,赤城山主一行人等,便在当地采购了大批货物,由南史二人弄来海船,料理停当,便待扬帆出海,遄奔蛇岛。
临出发的一天,李家沟忽地闹哄哄起来,每一户都张灯结彩,既像遇到什么喜事,也似渡年除夕,只有一事,却与做喜事大异其趣,那便是每一家人家,都深愁悒悒,春山重锁,半点喜色也没有。原来这一天,乃是蛇帮帮主纳妾佳期,雪儿于归之日,李沟家的百姓被迫参予普庆,实非出诸素愿,心中不乐,自不待言。
赤城山主早就得到南史二人的传讯,知今天是乃妹赴蛇岛的日子,也便准备了船只,扬帆踩蹑。此时滨海一带人山人海,争看艳名四播的美人雪儿,海上泊着两艘装饰得如花团锦簇,富丽堂皇的大海船,端的雕栏玉砌,气象万千,简直像王者海上行宫,这便是新娘座舟。
铁笔书生等人赶到海边下舟时见到此情景,群雄心中不由气忿万分,唐古拉铁低声对铁笔书生道:“瞧不出小小一个帮会主人,竟摆出这般大气派,足征蛇帮在江湖上所作所为,无法无天了!”
一提起蛇帮,秦瑜便是怒火中烧,冷冷道:“看他们还能神气多久,只可怜弟弟不知是生是死!”说着又哭,诸人也觉恻然,铁笔书生凝思不语,忽对各人道:“你们瞧,那是何人?”待得众人放眼前望时,只见对方的海船上,有两个青年男女手携手地随在众宾客之后,进入大房舱,只因走得太快,面目不曾瞧得真切,但他们那双背影,却怪熟的,兀是无法想起那双青年男女是谁!
众人一怔过后,却没有开腔说话,铁笔书生自语道:“南老弟真行,果然也混到船上!”
此语一出,众人又吃一惊,秦瑜先叫将起来道:“尤叔叔,你说谁?他是……”
铁笔书生蓦地一凛,已自知失言,忙摇头苦笑道:“那不是,我是见到他们的亲随,才知南老弟已然在那船上。”要知南星元与群雄会面时,都是以易容改装出现,从未以真面目示人,但与蛇帮中人接触,就得恢复本来面目,这天他与史三娘,备办一份厚礼,权充贺客,到来相贺,俞老头此时不在船上,只有一个香主代予料理,来人既是塞外有名的南星元,也算蛇帮有了面子,遂恭恭敬敬地把两人接入内厅坐地吃茶,同舟赴蛇岛喝杯喜酒,同舟赴蛇岛相贺的,当不止南史二人,还有水陆各路黑道邪派人物?都争着来卖交情,看新娘子,就在这一刹那间,却给尤文辉瞧去。
当下铁笔书生轻轻掩饰过去,群雄心中虽有疑惑,也不深究,幸好这天是蛇帮大喜事,卡子上踩线的人马,都赶着去办这椿喜事,故赤城山聚义群雄得以顺利出发,没有什么人留神踩探。
蛇岛是位于旅顺海外的一个孤悬小岛,从海程上说,不论山东或辽东两地滨海之区,赴蛇岛最近地点,要算李家沟,南星元对这一带最熟,因也择定此处作为与群雄约会之所。
从李家沟到蛇岛,路程虽近,若吹东南风,却也要五天光阴,如刮西北风,怕要十天八天,幸好这期间乃刮东南风的季节,但刮东南风也有弊害,就是时不时遇海上风暴,风暴一来,自是危险万分。
蛇帮的船在前,赤城群雄之舟尾随,一路倒无异状。
两拨人船只在一望无垠的浩瀚之海中扬帆疾进,驶到日薄崦嵫时分,但见烟笼海际,暮霭沉沉,天青海蓝,寂寞带上兴奋,群雄在舱中高谈阔论,这艘船正是南星元的心腹,故各人心中不存顾忌。
展眼已过两天,这天晨光微曙,东方才刚发白,铁笔书生忽觉心烦,怎睡也睡不着,迳自起来,步出舱外船板上,四顾远眺。日出的海,端的是一奇观,但见海上浓雾弥漫,东方天际,万道金蛇攒动,耀跃目帘,映出多种颜色,幻成一片霓霞,这情景,使人悦目,使人惊奇,铁笔书生顿觉神怡心旷,正自呆呆欣赏。
但见他伫立片刻,忽地咦了一声,只见西北面飘来一叶小舟,船上并无桨楫,只坐着一人,双掌连挥,一挥出船便向前疾驶十来丈。铁笔书生心下一异,定睛细看,惟在晨雾之中,远天迷茫,加以那小舟背日而驶,晦暗得无论如何也瞧不清是什么人物。
那小舟好快,不消片刻,已然赶近赤城群雄的船,离前面蛇帮的船尚远,这时,铁笔书生忽惊叫起来,原来那小舟坐的是一个老妇人,老妇人不用桨楫划撑,只利用一双肉掌,扇船前奔,打出的掌势,竟是排山掌法。铁笔书生寻思道:“此人不是赛刁婵还有谁来?不知这老妇怎地能得讯赶来?”心下不由大喜,急进舱来,向各人说知,并令舟子卸帆缓驶,以俟来人近前相见。
要知当年的赛刁婵,在武林中享有威名,绝非弱者可比。排山掌虽以刚劲凌厉见长,苟非有上乘内力,也难挥洒自如,一举手,一投足,俱挟惊人威力,因船飞如箭。但见沧海中那叶小舟,在赛刁婵掌催之下,只顿饭工夫,已然挪近了大海船。
这时海船船首上,挤满了十几个人,争着看此老妇神功,这一拨人不消说也知,乃是方才得铁笔书生传讯,赶出来观看的赤城山聚义群雄。
群雄中只铁笔书生尤方辉与赛刁婵有故,余者俱不相识。两船相距三十来丈左右,但见小舟上那老妇,面挟寒霜,双眉倒竖,倏地两掌向前一推,面前登时扬起了一道长长的水柱儿,疾向大船疾击而去,震得大海船颠簸不已,在白浪滔天中,赛刁婵一掌紧似一掌打出,口里骂道:“鼠辈,敢劫老娘的孩子!”
显然赛刁婵误会了,以为当前这大海船乃蛇帮的,因而怒极大呼,挥掌相待,其实赛刁婵功力虽深,要在三十来丈之遥把大海船震翻,还不能够。
铁笔书生首先呼道:“赛前辈咱们在此恭候多时了,别乱打!”
赛刁婵蓦地收招,定睛瞥去,但见当前此人,依稀认得,才一想便忆了起来。咦了一声道:“原来是你,喂,南儿呢?还有那个女娃儿!”
铁笔书生笑道:“他们已先走了,我们不是约在蛇岛见面。赛前辈何时赶到?”
认清当前的大海船并非敌舟,赛刁婵也不打话,陡然间两手猛力向自己坐下那小舟船头抓去,但听喀喇一声,坐下小舟已给抓成两截,抓起了一大把断裂木块,赛刁婵脱手一掷,却是不偏不倚,列成一线,抛近大海船,漂浮海上。继而奋身一跃,使开踏水登萍轻功,逐木而行,双足连点,只几个起落,已然上了大海船。
一到船上,赛刁婵叹了口气道:“你们有船更妙,省得老娘多费气力!”
铁笔书生忙给众人引见,请入中舱献茶坐地,问起情由,才知赛刁婵刚自江南抵此,本待践南星元前约,谁知一到李家沟,便听附近村民说起雪儿的事,只因雪儿色艺双绝,又是武林中人,在李家沟声名最彰,故村民们乐道不疲。初时赛刁婵还不知是雪儿,其后再打探,问起年貌技艺,深信是自己女儿不会错的,村民们告诉她,雪儿已嫔俞帮主为妾,早趁彩船离去了。
赛刁婵一听,几乎晕了过去,一急之下,乃到海边雇船赶上。一来她是外地人,孤身女子,来历不明的人,李家沟的人不敢予以方便;二来她又说不出出海目的,尤其是一说到要赴蛇岛,益是令人侧目坚拒。赛刁婵无奈,只好强夺了附近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