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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阶段完了,洞中人才开始传授掌指功夫,身法,步法,以及其他小巧杂技,不知不觉,打发了一年。
第二年开始,专学剑术,学剑之余。便是文事,洞中人学识渊博,一切均凭口授,而丁浩也能强记领悟。
师徒相处日久,丁浩渐渐看出这怪物除了脾性古怪之外,为人倒是十分正派,先前对他所持的看法,完全改了观。
他只知道苦练,但究竟功力到了什么境地?在江湖中是否能立足?他一概不问。
洞中人同时也利用交谈的机会,向丁浩讲解江湖禁忌,各种规矩,及一些从前未之闻的武林轶事。
光阴荏再,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年,丁浩已是十九岁的青年了。
这一天,师徒俩在石坪上考较了一会功夫,洞中人忽地正色道:“丁浩,你来此多久了?”
丁浩恭谨地道:“徒儿如没记错,是两年另十天。”
“不错,你已尽得我学,该出山了……”
“徒儿……能尽得师父所长?”
“所差的是经验与火候,经验必须自己去求,至于火候,为师的成全你。”
丁浩眼圈一红,不胜依依地道:“徒儿……想多陪师父些时日。”
洞中人豪笑道:“痴儿,天底下无不散时筵席,你必须寻安身立命之所。”
丁浩垂下头,没有作声,两年的时日不短,但一回首似乎一切都在昨日。
洞中人大声道:“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不要惺惺作女儿态,我平日如何教你的!”
丁浩改容道:“徒儿不敢忘,但,人非太上啊!”
洞中人默然,不错,人性之可贵,一方面是理智,另一方面是情感,虽然也有例外,但那是极少数的,有的侠士,在表面上装得冷酷无情,但内心里并非那么回事,只是为了表现侠土风度不得不然罢了。
良久,洞中人才又开口道:“两年来,你不知道为师的出身来历,心里有芥蒂么?”
丁浩一本至诚地道:“先前有,但现在已无所谓!”
“为什么?”
“名姓是代表人,徒儿认识师父,这就够了,又何必定要知道名姓呢?”
“不错,有理,但为师仍要告诉你。”
丁浩心头大感激动,究其实,他仍是希望知道的。
洞中人一摆手道:“随我到洞里来!”
“遵命!”
师徒俩进入洞中,洞中人盘膝坐定,道:“面向外,在为师的前面坐下!”
“师父……”
“不要多嘴!”
丁浩满腹疑云,仍然遵令坐下。
洞中人的手掌,突然分别按上了丁浩的“命门”“天突”两大穴,口里道:“抱元守一,注意接引!”
丁浩立刻意识到是一回事了,急声道:“师父,徒儿不安“胡说,注意接引,否则师徒俱毁!”
“徒儿不能……”
“注意,精气神归一!”
一冷一热两股劲流,分别从“命门”“天突”二穴缓缓注入,丁浩可不敢大意,急收剑心神运起本身内元,循经接引,劲流由缓而急,滔滔滚滚,有如长江大河。
冷热劲流相交,发生拒斥作用,必须以本身真元接入,使其融合。
约莫一盏热茶工夫,洞中人轻喝一声:“连行三十六周天!”话声中,撤回了手掌。
丁浩进入了忘我之境。
老人须发之交,尽是汗珠,精芒灼灼的眸子,突然变得黯谈了!
丁浩也是汗如雨落,衣衫尽湿,头上白气蒸蒸,他此刻正处于最痛苦也是最危险的分际,冷热气流,融合了本身真元,撞向生死玄关。
他脑内“轰”然一响,全身震动,“生死玄关”被掸开了,真气无所不连,畅流全身,再连行十周天,符三十六之数然后收功醒转,只觉神充气足,有一种飘然欲举之感,正在喜不自胜之际,突然想到这是师父牺牲真元来成全自己,心头一凛,忙站了起来,回过身去。
“呀!”
他惊呼了一声,连退数步,只见眼前站着一个面目冷漠,木然无表情的黑衫中年文士,师父却不知何处去了。”
“阁下何方高人?”
黑衫中年文士用手一摸脸,现出了本来面目。
丁浩惊声道:“师父,是您老人家!”。
“你觉得怎样?”
“谢师父恩典,但徒儿问心难安!”说着,跪了下去。
“起来!”
丁浩依言起立,一见师父双目失神,像是突然间苍老了十载,不禁激动得浑身发抖,泪水直在眶里打转,但他忍住不让它流出来。
“师父,你为徒儿毁了自己?”
“不,成全自己!”
“师父,这……这怎么解说?”
“为了我的声名在中原武林不坠。”
“徒儿还是不明白?”
洞中人第一次显出了激越之情。
“孩子,你将要以为师的面目出现江湖了!”
“啊!”
“就是方才的形象。”
“师父的尊号是……”
“黑儒!”
“黑儒?”
丁浩惊叫一声,呆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师父,这野人也似的老人,便是当年不可一世的高手“黑儒!”
两年前,听灵鹫姥姥谈武林秘辛,她推崇师父是百年来仅有的第一高手,当时,是当作故事听的,想不到现在成了他的传人。
“孩子你很感震惊么?”
“太……太意外了,徒儿做梦也想不到!”
“你听人谈起过我?”
“是的,灵鹫姥姥,她说得很详细,一般咸信师父已不在人间。”
“哈哈哈哈,黑儒能死么?哈哈哈哈,第二个黑儒要重临江湖了!”
丁浩皱紧眉头道:“师父,您老人家把真元全部赐给徒儿……”
“不是全部,是八成,为师的保留了两成,而你加上本身这两年的修持与药物之助,功力已超过为师当年了!”
“师父仅保留了两成功力?”
“旧的黑儒已死,一个遁世的老人,两成功力已足够自保了。”
“师父……”
“这无回谷无人敢闯,你放心。”
“师父天恩,粉身难报万一!”
“别说那样的话,这是我传给你的衣钵,记住,黑儒之名不可坠!”
“徒儿誓死保全!”
“这就好,我放心了,坐下来说话。”
师徒俩在洞中相对而坐。
“孩子,你有什么要说的就赶快说?”
“徒儿想请问师父当年邙山古陵,咸信师父已死,何以“你记得初入门时,百日的脱胎换骨,与后你现在已会的龟息法,你把两样连在一起想……”
“徒儿明白了!”
“嗯,还有什么要问的?”
丁浩抑制住激动的情绪,尽量装得平静地道:“师父的来历?”
黑儒一点头道:“这点你该知道的,为师无门无派,当年只是个真正的读书人,有次独游北邙,凭吊历代帝王陵寝,忽逢地变,陷落墓道之中,侥幸不死,无意中得到一部上古秘笈,闭门苦修,五年有成,就是如此!”
“啊!奇缘,与徒儿今日一样!”
“呃!这缘法二字是有的!”
“还有……不知当不当问?”
“你尽管问!”
“就是关于那九龙令的事?”
“那是别人冒我之名所为!”
“师父当年怎不辩解?”
“辩解是多余,除非能找出真正盗令的人。”
“师父曾经找过?”
“当然,但毫无头绪,事情便发生了!”
“听说,当年九大门派认定是师父所为,留名是一端。另外便是一般相信除了师父,很难找到这等功力的高手…
“这很简单,没相当身手,便不敢冒为师之名!”
“但那冒名盗令之人,目的何在呢?”
“很明显,志在瓦解九大门派的联盟。”
“那当是黑道中人所为了?”
“不一定,白道中亦不乏心怀叵测的野心家!”
“邙山之役,听说死伤不少?”
黑儒长长一叹,道:“为师的是被迫杀人,死里逃生之后,深觉杀戳太多,有伤天和,所以才决意归隐,誓不出山,但二十多年来,对那九龙令仍耿耿于怀,天幸你来到这绝地,使为师的心愿得偿,你愿意查明这件武林旧案吗?”
丁浩豪气千云地道:“当然,这是徒儿的本份!”
“很好,为师的感激不尽……”
“这一说,折杀徒儿了!”
“还有,当年的搏斗是群攻,大悖武道,武林中此风不可长,我这有名单一份,你按图索骥—一拜访,记住,至多废对方功力,不许杀人流血!”
“徒儿谨记!”
“你现身时,必须用‘黑儒’之名!”
“遵命!”
黑儒似早已准备停当,褪落身上那件黑衫,又从身后拿过一件蓝衫,连同面具,一并交与丁浩,道:“外衫可以随你意思改变,但内面必须着黑衫才方便行事!”
“是!”丁浩双手接了过来,心里却狂荡得厉害。
“黑儒行事,均在夜晚,这点你要记牢。”
“记下了!”
“还有,你除非被分尸,否则无人能制你死命,为师当年不死,便凭这点……”
“徒儿明白。”
黑儒起身,进入侧方小石室中,取出一柄古色斑烂的长剑,和一个织锦招文袋,然后大声说道:“下跪受剑!”
丁浩赶快翻身跪了下去。
黑儒严肃地道:“此剑只杀武林败类,邪魔左道,不流正道者之血!”
“徒儿誓遵此训!”
“接剑!”
丁浩双手接过剑,高举过顶,然后站起身来。
黑儒又拿过那锦袋道:“袋内是些金珠宝石,足够你行走江湖之用,名单也在内,一并拿去吧!”
丁浩知道推辞无用,恭敬地接了过来。”
现在你去收拾一下,立即出山!”
“师父,今天便要徒儿……”
今日明日,并无分别,去吧!”
丁浩心中有些难分难舍,但他已摸清师父的性格,说一个二的,没奈何只好进入那间住了两年的小石室,更换衣衫,佩上剑,斜跨锦袋,面具小心叠好,藏入贴身里衣,然后,又回到主洞中。
黑儒早已坐候,一见丁浩,不白眼睛一亮,道:“舒齐了?”
“好了!”
“我们走!”
丁浩随在师父身后,出洞下峰,心中充满了离别的凄惶。
以他目前的功力,上下峰直如儿戏,倒是黑儒内元十失其八,行动便没那么自如了,丁浩看在眼里,痛在心头,但,他还能说什么呢?
话虽如此,也不过化了半个时辰,便下到谷底。
黑儒领着丁浩顺涧走了一程,来到一处苔藓较少的岩壁下,道:“由此出谷吧!”
丁浩抬头一看,有些气馁,这是滑不留足的千仞绝壁啊!
黑儒似已看出丁浩的心意,淡淡地道:“以你指上的功力,抓石而升,绝非难事!”
丁浩俊面微微一红,道:“徒儿没想及此点!”
“去吧!”
“徒儿何时可回来探望您老人家?”
“待你事毕之后!”
“徒儿叩别师尊!”说着,跪下去行了大礼。
“起来走吧,黑儒东山复出了,哈哈哈哈……”
“师父珍重啊!”
丁浩陡提真气,飞弹而起,足有四五丈高下,凌空一折,足尖一蹬岩壁,借力再次旋飞而起绕空半匝,双手一抓,十指第一节插入岩壁,身形如胶般沾住了。
向下一看,师父仍站在原地,仰首望着自己。
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变得这么孤独与渺小。
稍稍换了一口气,弓腰、曲腿、足尖猛蹬壁面,双手一松,人如玄鹤般斜划而起,又拔升了三四丈。
如此往复施为,换了几十口气,终于上了谷顶。
俯首下望,谷底一片迷蒙,什么也看不到了。
日落崦嵫,好一片迥光美景。
丁浩以千里传音之法,朝谷底大叫一声:“师父,别了,珍重再见!”
千山万壑,在他已不是险阻了。
两年,他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将要掀起武林风暴的盖世高手。
他判明了出山方向,映着落日余晖,如流星过渡般电掠而去。
※※※
朔风怒号,地冻天寒。
北邙,古陵之间,一个面如冠玉的蓝衣书生,在低首徘徊,似乎无视于严寒。
他,便是甫出道的丁浩。
他来此,是为了凭吊二十多年前,师父奋笈近千高手的战场。
日正当中,但冬天的太阳软弱无力照在身上毫无暖意。
正自流连之际,忽听一声娇斥,传了过来:“秃驴,眼睛放亮些,大白天,敢调戏良家妇女!”
另一个沙哑的男子声音道:“相见即是有缘,求姑娘开方便之门,布施小僧一次罢!”
丁港一听,不像낻,出家人竟然口出秽语,调戏良家妇女。
心念之间,循声走了过去,只见丘墓之间的石板道上,一个白衣少女,正在观赏一块残埤,不远处,一个三十来岁的和尚,与一个青衣少女相对。
那和尚穿着得十分光鲜,面带邪笑,一望而知是个花和尚。
青衣少女双手叉腰,鼓着腮帮子,怒视着那和尚。
和尚嘻嘻地道:“小僧并未求你布施,阻路何为!”
青衣少女冷厉地道:“和尚,识相些,还是滚的好!”
“纵使不施舍,小僧也要那位女施主亲口一句话!”
“和尚,你不配!”
“哈哈,难道你这位女菩萨肯行方便?”
“嘿嘿,姑娘我是位最喜欢方便的人!”
“阿弥陀佛,小僧艳福齐天。”
青衣少女寒声道:“和尚,你谤佛犯戎,口出秽言,不怕打下十八层阿鼻地狱?”
那和尚向前迫近了两步,色迷迷地道:“女菩萨,小僧与阎老五有交情,下地狱倒可不必虑了。小僧拜的是欢喜佛,参的是欢喜禅,结众生之缘,证无忧之果……”
青衣少女冷笑一声,打断了和尚的话头,尖刻地道:“和尚,像你这等出家人,我佛不纳,阎王不收,只合游魂墟墓,魄散荒丘。”
丁浩可再也按捺不住了,干咳一声,现身出去。
青衣少女一回头,先是一怔,继而端庄地一笑,妙目流波,粉面带霞,冲着丁浩一福,道:“公子,来得好。”
那和尚上下一打量丁浩,狞笑了一声道:“穷酸,走远些,去寻你的幽,探你的胜吧!”
丁浩冷冷地道:“出家人该有出家人的样子,怎地出言无状?”
“啊哈!你教训起你家佛爷来了,佛爷只是怕煞了风景,不然……”
“不然怎样?”
“送你上西天!”
“哼!你和尚是那座庙的?”
“四海云游,广结善缘!”
丁浩一挥手,道:“趁早走吧,再呆一会你便走不了!”
和尚不屑地斜膘了丁浩一眼,道:“穷酸,你负囊带剑,满像那么回事,你那剑想是镇邪的哪?”
丁浩冷声道:“说对了,正是镇邪的。”
“小子,佛爷耐力有限……”
“彼此!彼此!”
那和尚一瞪眼,杀机毕露,袍袖一挥,一股奇强劲气,卷向了丁浩。
丁浩不闪不避,恍若不知,劲气近身尺许时,发出“波”地一声巨响,朝四下散了开去。
那和尚脸色大变,他怎么也看不出这蓝衣书生会有这高的功力,从外表看,他文质彬彬,只是眼神较为清澈些而已,难道小小年纪,便已练到神奇内蕴之境?
青衣少女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从容已极。
丁浩冷酷地道:“和尚,佛门不能容你败类。”
话声中,单掌一挥,也不见如何用力。
“哇!”
惨号曳空,那花和尚的身躯,如抛绣球似的飞栽三丈之外,寂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