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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半工夫,不过……是否能使阁下复原,便很难说了。”
“老夫……能得不死,已属万幸,何敢……奢望完全复原!”
“此刻感觉如何?”
“生机业已复苏了。”
“能运功接引么?”
“可以……一试!”
“很好,我们再来!”
说着,重行运功聚神,双丰掌心分别附于对方的“天突”和“命门”二穴处,把真元缓缓逼了。
老者的根基似相当深厚,气机虽然微弱,但配合得恰到好处。
约莫又是半个时辰,丁法收功调息。
老者已能起坐运功。
丁浩得天独厚,资禀超人,运功十周天之后,使已动圆果满,睁眼起立,俊面一片湛然之色。
细看那老者,每隔片刻,脸上便呈现一次痛苦之色,看样子,他是某一经穴不能贯通,但此刻丁浩又不能摹然查探。
久久,老者废然一声长叹,睁眼道:“老夫左腿废了!”
丁浩剑眉一蹙,道:“功行不达么?”
老者朗声一笑道:“老夫不死已属武林奇迹,残了一腿,算得了什么。”
“是区区之术未臻完善!”
“少侠那里话,似这等奇术,武林罕闻,术能回天,老夫是首见!”
“过奖了!”
“活命之恩,老夫不敢言报,只有铭诸五衷了……”
“适逢其会,阁下不必介怀。”
“老夫那位对手……”
“回天乏术了!”
“啊!”
“那位是谁?”
“王屋之主。”
“王屋之主?”
“是的,王星之主,功力与老夫相伯仲……”
“两位何事相争?”
“一山不容二虎,说起来,意气之争而已,老夫深海太过执拗,不能小忍,而致害他断送了性命,唉!悔之晚矣!”
“阁下能有此一念,足证存心正大,不枉区区费一番手脚。”
“尚未请教少侠……”
“区区人称酸秀才,江湖无名小卒,不值一道。”
“忒谦了,少使可曾见到那下手之人?”
“区区是在对峰遥望,不甚真切,似是一个瘦长之人,手执扇形之物……”
老者陡然起立,怪叫一声:“是他,想不到他竟寻到此处来!”
丁浩茫然然道:“对方何许人物?”
“酆都使者!”
“哦!天地八魔之一,擅施毒……”
“对了,正是此魔!”
“好在他没用毒,否则后果难料了。”
“他料定在当时情况下,老夫与王屋之主必死无疑,所以才未施毒,这魔头心黑手辣,此番却失算了,不过,如非碰上少侠,老夫仍是死路一条。”
“他杀阁下与王屋之主目的何在?”
“对方目的是老夫,王屋之主算是无辜枉死。”
“阁下如何称呼?”
老者窒了一窒,道:“老夫‘夜迷谷主’!”
“夜迷谷主不是墓木早拱了么?”
老者面色微微一变,道:“是的,老夫是继承人,少侠此来是……”
“寻人!”
“谁?”
“竹林客!”
夜迷谷主面色骤变,蹬蹬蹬连退了三四个大步。
丁浩一看对方的神情疑云顿起,但他仍保持冷静,平和地道:“阁下是竹林客的继承人,当能回答区区几个问题?”
老者激动地道:“少侠是老夫救命恩人,老夫不能虚语相诳,但有关竹林客的某些事,老夫事先申明,恐无法奉告…
“阁下能答者答!”
“如此,请问吧?”
“竹林客是如何死的?”
“天命已尽。”
“他临死有什么遗言,或什么未了之事交代么?”
第 四 章 真假黑儒
“有,但老夫不能奉告。”
“要在何种情况之下,阁下才能开口相告?”
老者脸色又是一变,怆然道:“如果少侠不以老夫守口如瓶为然,命是少侠救的,再取回去老夫誓不皱眉。”
“意思是说虽死也不透露?”
“是这句话!”
“其中关系很大么?”
“少侠真实来历老夫不明,也不想追问,但知道少侠是为寻竹林客而来,他人已不在世间,一切自然随之埋葬了!”
丁浩一颗心倏往沉,这便如何是好?
竹林客一死,自己的身世之谜也随之埋葬了,据老者的口风,他可能是知情的,但他不开口啊!
奈何?
“他过世多久了?”
“十多年了!”
“这是句谎话。”
“什么?”
“八年前有人见到过他!”
“谁?”
“一个叫柯一尧的江湖客。”
“在何处见到?”
“王屋主峰之后的无忧谷,想来便是所谓的夜迷谷了?”
老者骇然望着丁浩,期期地道:“这不可能,少侠可能受了骗……”
丁浩淡淡地一哂道:“区区想来不会,柯一尧没理由要骗我。”以少侠的年纪,怎会……与姓柯的做一道?”
“并非同道,萍水相逢而已!”
老者面现困惑之色,再次深深打量了丁浩一眼,道:“真的?”
“即使是假的,阁下也无可如何,是么?”
“少侠找竹林客的目的是什么?”
“问几句话,没旁的意思。”
“受人之托?还是……”
丁浩心一转,道:“是受人之托!””
蓦在此刻,峰下夜谷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啸,老者眉头一皱,道:“少侠,老夫有友人到访,请稍候一时如何?”
丁浩想了想,道:“可以,请便吧!”
“恕老夫暂时失陪?”
说完,弹身朝峰下泻去,由于左腿已因伤失去功力,身形显得十分笨拙。
丁浩在峰头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却不见那老者回头,心中十分懊恼,暗忖:自己失算了,不该放他脱身的。
但又想到母亲遗言要自己找竹林客,究明身世,这系属隐秘,也许对竹林客本身,并无多大关系,他死时也许疏于交代,甚或根本没有提及,那后继的老者,可能毫不知情。
刚才应该抖明身世,直道来意,也许对方会考虑说出,或者坦承不知情,便省得挂上这件心事了。
但,事非无可挽救,下谷找他便是。
心念之间,他取出干粮吃了一个饱。
看日色业已过午,必须要在入夜之前办妥这件事,那夜的滋味颇不好受,万一对方居心叵测,乘夜施暗算,后果便难料了。
于是,他弹身下峰重返谷中。
到了谷中,竹林客那座石坟,又呈现眼前,丁浩有一股说不出的懊丧与感慨,面对石坟,徒呼奈何!
呆了一阵,他举步朝谷底的一端走去。
愈走愈不是路,不见人影,也不见有屋棚或是可供居留的洞穴。
人到那儿去了?
看来对方是有意不再见自己的面了!
一股无名之火,升了上来,救对方一命算是白费,虽然自己无意居恩市惠,但人情道义上总说不过去。
丁浩加快身形奔到谷底,又回头急奔了出来,依然不见人影。
他兀立石坟之前,气无所出,俊面胀得通红。
突地……
一个声音道:“少侠,失礼之至,累你久等。”
丁浩一回身,见那黄葛布衫的老者,站在身前,对方既然主动现身,心里的气便平转了些,望着那老者道:“贵友走了?”
“尚未!”
“区区最后问一句,竹林客生前曾否向阁下交待过什么事?”
“有,任何武林人,多少总有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私。”
“如此,区区再问一句,是否提到过一位姓丁者的家世?”
老者骇然一震,栗声道:“少侠到底是谁?”
丁浩心想,干脆抖明了吧,也许能探到些蛛丝马迹,母亲临死要自己找竹林客,可能这竹林客与父母有所渊源,至少,决不会是敌人或仇家。
心念之中,沉声道:“区区姓丁名浩!”
老者身躯又是一震,双目闪闪泛光,激声道:“少侠姓丁?”
“不错!”
“令尊是……”
“这便是区区要问之点。”
“令堂?”
石坟后冒出一个人头,栗声道:“邢慧娘是么?”
丁浩大吃一惊,一看那人头,赫然是汝州城外关帝庙前卖卜的半半叟,他曾骗自己东行十里可遇竹林客,不由脱口道:“想不到阁下也到了这里,真是幸会!”
半半叟现身出来,老脸一片激动之情,颤声再次问道:“令堂可是……”
“阁下说对了,家母正是邢慧娘!”
“啊!”
那老者与半半叟齐齐惊“啊!”了一声,双双躬下身去,口称:“少主!”
丁浩困惑至极,愣愕莫名地道:“两位……是什么意思,谁是少主?”
老者与半半叟抬起头来,老眼中竟挂着四行清泪。
老者激越地道:“少主如早说出姓氏,便免了这多波折,幸而老夫心存感激之念,不然冒昧下手,这误会可就大了!”
丁浩茫然道:“到底怎么回事?”
老者用手朝胸前一比,道:“小老儿便是竹林叟!”
丁浩惊喜地叫道:“阁下便是竹林叟,啊!想不到……”
“请少主到里面再谈!”
“里面!那里?
“请随老夫来!”
说着,转到石坟之后,只见藤蔓掩盖中,露出一个洞穴,直透峰壁之内。
“少主,请进!”
半半叟上前,用手拨开藤蔓,洞穴不大,但看来很深。丁浩怀着激奇的心情,步入洞口,半半叟把藤蔓扯好掩上,两老跟着入洞,一按壁间,一块巨石自动移出封住洞口,洞内登时漆黑一片。
丁浩可未尽信对方之言,功聚双掌准奋应变。
竹林客走近前来,道:“少侠,老夫带路!”
洞径虽然漆黑无光,但以丁浩的功力,仍可分辨人物,当下随在竹林客身后,向里淌去,走了十余丈之后,洞径向右一折,突地眼前大亮,一间广宽的石室,呈现眼帘,灯火通明,几桌等物俱为石制,摆设得井然有序。
进入石室,竹林客请丁浩上坐,自己与半半叟打了横。
丁浩目光浏扫了一遍全室。
然后他首先开口道:“两位因何称呼区区为少主?”
半半叟唉了一声,向竹林客道:“由你说明白吧!”
竹林客点了点头,道:“少主,主母现在何处?”
丁浩心头一惨。咬着牙道:“先母业已辞世了!”
“什么?”
竹林客与半半叟双双惊叫起来,老脸起了抽搐。
丁浩忍住了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栗声道:“区区要先明白身世!”
竹林客用衣袖拭了拭泪水,满面悲愤之容,开口道:“少主可曾听说过‘南庄北堡’?”
“何谓南庄北堡?”
“南庄在洞庭湖滨,北堡在涵谷关旁……”
丁浩心中一动,道:“北堡便是指的望月堡?”
“一点不错,南庄便是齐云庄,这一庄一堡,分执南北武林的牛耳,实际上也是南北两大盟主,无论黑白两道,都忌惮三分,数十年来,形势没有改变,庄堡之间,素无往来,但也河井不相犯!”
“哦!”
“主人昔年英名震南北,武林中尽人皆知‘都天剑客丁兆祥’!”
“啊!”
丁浩惊呼一声,激动得站了起来。
他记得师父曾提到过,中原武林能与他相抗百招的,只‘都天剑客丁兆祥’一人,可惜当初身世不明,不知道‘都天剑客丁兆祥’便是父亲,照此说来,如果‘黑儒’名尊第一,父亲当列第二。
“少主总听说过主人名讳?”
“是的!”
“请坐下,听老夫细说根源!”
丁浩强捺住狂跳的心,坐了下来。
竹林客接着又道:“当年,南庄庄主‘南天神龙余化雨’与北堡堡主‘郑三江’,均曾千方百计,想罗致令先尊,但主人耿介自恃,不肯卑颜以事霸主……”
“以后呢?”
“由此便种下了祸根……”
“请说下去。”
竹林客情绪相当激动,按捺了好一会才道:“十四年前,那时少主才三岁未足,是一个阴雨之夕,有八位不速之客到访,都是当时江湖中知名人物,主人照江湖规矩予以接待席间,对方排出一份重礼,俱是价值连城之物,说是奉齐云庄余庄主之命,礼聘主人出山,辅佐他君临天下,称霸……”
丁浩咬了咬牙,道:“后来呢?”
竹林客双睛倏地睁得滚圆,颤声道:“主人当场予以婉却,其中为首的长白一袅突地变脸,掷杯怒斥主人拥名自重,不识抬举,这本是预谋的,其余七人,同时离席,各出兵刃,此时始发觉宅院早已被对方手下层层包围……”
丁浩咬牙切齿地停了一声,寒声道:“先父如何应付?”
竹林客激动过甚,喘息不止。
半半叟接下去道:“当时宅中弟子连下人共有二十余人之多,但那些弟子都是入门不久的,还谈不上出手,只老夫羲兄弟四人,闻声奔出,厅中已动人了手,对方八人中,两人联手对付主人,四人接战我羲兄弟,另两名乘乱入内宅,大肆杀戳,弟子及下人无一幸免……”
丁浩陡地站起身来,目赤如火。
半半叟栗声接下去道:“主母抱着少主,力战两凶,不敌受伤,少主被执……”
“以后?”
“主母被当场废了武功,两凶分别兵持着主母与少主,来到前厅,协迫主人就范,此时,与主人动手的两人,已有一人被杀,一人负伤,主人一见妻儿落入对方手中,登时乱了章法,喝令我四兄弟停手,就在此时,对方猝然以暗器集中对付主人……”
“怎样?”
“主人……不幸命丧当场,但临难又毁了对方三人。”
“哇呀!”
丁浩狂叫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俊面一片凄厉。
半半叟老泪纵横。
竹林客咬着牙道:“少主请节哀……”
丁浩狂声道:“说下去?”
竹林客沉重地点了点头,继续道:“这时,宅中四面火起,我弟兄见大势已去,只冒死抢救活的,联手之下,救出了主母,但我弟兄已四折其二……”
“说下去!”
“老夫与大哥洪锦,拼死把主母送到后面荷塘藏匿,再回头抢救少主,火光中只见少主被一个胸衣洞开的中年武士抱住,我弟兄忘命扑上,那武士弃下少主应战,最后不支而退,那中年人是八人中唯一不知名号的人,记得特徵是胸前刺了一条蟠龙……”
“再以后?”
“老夫兄弟易容改装,保着主母与少主北上,途中又被追击,便失散了……”
丁浩又张口吐了一口鲜血。此刻,他感到灵魂似被活生生地剥离躯壳。
石室内变成死一般的沉寂,各含痛泪,谁也不再开口。
良久,丁浩坐回椅上,怆痛地开口道:“我的家世,盼两位能再详告些。”
竹林客深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弟兄四人,本是关外武林人,仰慕中原风光,四异手足连袂入关,一路沿黄河而下,有一次与中原道上的朋友发生冲突,几乎不保,亏得主人援手相救,我兄弟心感救命深恩,同求主人收留,追随左右,老夫行三,名李茂竹,大哥洪锦,二哥与四弟罗难…
“区区……晚辈……”
“少主岂可自称晚辈?”
“该当的,谅来两位的年纪都在先父之上……”
“事实是不错,但主从有别,礼不可废。”
丁浩停了停,又道:“两位的外号又是怎么回事?”
“老夫兄弟改装易容,遍寻主母及少主的下落不获,数年之后,蓄发留须,形貌已变,便自号半半叟、竹林客,洪大哥留在江湖,藉卖卜为名,继续查访少主母子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