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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意藏经阁。”
少林藏经阁之富,冠于天下,不借犯险侵入少林寺的人,的确大多是为藏经而来的,莆田虽是少林南支,阁中藏经亦足珍贵,少林僧人自然以为楚留香也是为盗经而来,又有谁想得到人是在声东击西,故怖疑阵。
只见人影纷纷东扑,楚留香立刻向西擦去。
这一次,他不再飞行屋脊,只是穿得在殿檐下,树影中,禅房里大多未燃灯火,枝叶间偶有蝉声。
无人的院落里,有种说不出的凄凉寂寞之意,生活在这古刹中的僧人们那岁月又岂是容易渡过的。
楚留香身形不停,心里却是暗暗叹息,对于能忍受寂寞的人们,他心里总是十分崇敬。
只因他深知世上再也没有比寂寞更难忍受的事。
他穿一重静寂的院落,经过一栋栋黑暗的禅房,地上那被星光洗得发亮的青石板,块块从他脚下滑过去。
突听一声轻叱道:“施主留步。”
一道雄深而猛烈的拳风,巳扑面直击而来。
只见他身子被拳风震得纸一般直飞出云。对面那灰眉髯少林僧人一招得手,方觉有些意外,眼前一花,被他拳震飞的少年竟又飞了回来,笑嘻嘻站在他面前,不但身法倏忽,来去如电,而且这隔山打牛的少林神拳,竟丝毫未能伤得了他。
这修为功深的少林监寺大师竞也不觉被惊得征住,呆呆地瞪着楚留香,半晌说不出话来。
楚留香故意挨他这拳,正是要他暂时说不出话,免得惊动别人否则他身子究竟不是铁打的挨这一拳难道还会好受么?只听那灰眉憎人终于缓缓道:“施主如此武功,老僧从来末见,不知可否告知名姓?”
楚留香微笑道:“在下若说出名姓,大师只怕便要以为在下是为盗经而来的了。”
灰眉僧人道:“施主若为盗经而来,便不会来这里。”
楚留香一笑,道:“在下楚留香。”
灰眉僧人动容道:“莫非是盗帅楚留香?”
楚留香模了摸鼻子,笑道:“大师远避红尘,不想竞也知道在下这见不得人的绰号。”
灰眉僧人阴森沉重面容,竟像是忽然变得愉快起来,冷锐的目光中也开始有了些笑意缓缓道:“老僧虽然久疏江湖挟踪,但却有个交游广阔的师侄,每当他来到此间总会为老僧述说些新奇有趣的故事,而楚香帅的豪情牡举,正是所有的事件中最有趣,最能动人心魄的。”
楚留香道:“大师说的,莫非是无花?”
灰眉倡人徽笑道:“数百年来,少林门下交游广阔的弟子,也不过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楚留香道:“他…”'他此刻是否已在这里?“
灰眉僧人道:“施主此来,莫非是要找他?”
楚留香沉吟道:“在下此来,主要为的是想拜见天峰大师。”
灰眉僧人道:“掌门师兄虽已久避外客,但楚施主这样的人,他想必还是乐于接见的只可措施主此刻来的甚是不巧。”
楚留香急道:“莫非天蜂大师已……”灰眉僧人含笑道:“掌门师兄万念皆空,唯有茶之一瞬,始终末改,他此刻正在品茶,那是谁也打扰不得的。”
楚留香松了气,展额笑道:“天峰大师若在独身品茶,在下也就不急了,只要能先见无花师兄,也是一样的。”
灰眉僧人道:“施主此刻既然不着掌门师兄,便也见不着无花。”
楚留香动容道:“为什么?”
灰眉僧人微笑道:“少林门下,精于东瀛茶道的,也唯有无花一人,只要他来到此间,第一件事便是为掌门师兄汲水烹茶。”
楚留香面色早巳大变,失声道:“无花此刻正在为天峰大师烹茶么?”
灰眉僧人额笑道:“楚施主想见他们,恐怕只好等到明晨了。”
楚留香心里简直要急疯了,面上却沉佳气,道:“他们品茶之处,莫非便是后院?”
灰眉憎人道:“正是。”
楚留香突然一指灰眉俗人身后,笑道:“但大师身后来的,岂非就是无花?”
灰眉僧人道:“在哪里?”
他回过头,背后空空,那有什么人影,等他回过头来,面前的楚留香,竟也忽然不见了。“
灰眉憎人的头一转,楚留香身子就飞窜出去。
这一窜他用尽了所有的功力,而且早巳瞧准了落脚处,脚尖一点又掠出四丈,灰眉僧人还未加过头,他人已到了十丈开外,楚留香天下无双的轻功,存紧急时施展出来,那速度简直不可思义。
等到灰眉僧人回过头,楚留香身形已到了短墙后。
短墙后,小院里竹叶森森,草木幽绝,竹丛里叁间敞轩,竹帘深垂,从竹里瞧过去,可以隐约瞧见盘膝端坐在地上的两条人影。庭院寂寂,风吹木叶,竹帘上花影流动,两人看来仿佛已在天上。
右面的人,正是无花。
他面前摆一只水泥小火炉,一把紫铜壶一柄蒲扇还有一套精致小巧的茶具,此刻叁个酒杯般大小的茶盏里,已倒满了茶,一阵阵茶香自竹帘中传出,再加上花香、竹香,当真令人心神皆醉。
坐在无花对面的,是个须眉皆白的枯瘦僧人,此刻他正从无花手中接过杯茶,闭起眼睛,缓缓送到唇边。
楚留香大喝声,箭般窜了过去窜入了竹,大喝道:“这茶喝不得的”天峰大师却连嘴角的肌肉都没有丝毫索动,看来就好像纵然天崩在他面前,他面色也不会变一变。
他只是缓缓放下茶杯,缓缓张开眼睛,楚留香被他这双眼睛瞧了一眼,竟也不觉有些手足失措起来。
天峰大师淡溅道:“施主如此闯来,不觉太鲁莽了么?”
楚留香躬身道:“在下一时情急,望大师恕罪。”
天峰大师凝注他半晌,缓缓道:“二十年来,能路闯人老僧神居中的,施主还是第一人,既能来此,自然不俗,先请坐下待茶如何?”
这少林高僧,修为果然已炉火纯青,居然还能丝毫不动火气,心里不觉暗暗赞美。
无花也正刻微笑道:“不错,楚兄既然来了,何不坐下来喝杯茶。以涤俗尘。”
天峰大师淡淡一笑,道:“原来是楚施主,难怪轻功之高,天下已不作第二人想了。”
楚留香道:“不敢”天峰大颤含笑道:“老僧虽然久绝世事,但能见到当世俊杰之风采,心里还是欢喜得很,寒寺无酒,楚施主何妨以茶作酒。”
他又端丰收了茶杯,楚留香忍不佳又失声道:“这茶喝不得的。”
天峰大师道:“此茶纵非仙种,亦属妙品,怎会喝不得?”
楚留香瞧了瞧无花眼,忽然笑道:“在下受人所托,已为大师带来了绝妙新茶,而且在下自信对于烹茶一道,也颇不俗,大师难道不想先尝一尝么?”
天峰大师展颜道:“既是如此,老僧就叨扰了。”
这修为功深的高俗对别的事虽都无动于中,但听到有高手烹茶竟也不禁为之喜动颜色。
无花心里纵然惊怒,神色间也丝毫未表露出来竟也微笑道:“不想楚兄竟也有此雅兴,妙极妙极。”
他立刻站起来,将烹茶的座位让给了楚留香,却将自己方已烹好的茶,全都倒入院子里。“
楚留香又瞧了他一眼,笑道:“如此珍贵的水,倒了不可惜么?”
他不说茶而说“水”,只口末说出“天一神水”四个字而已,无花竞还是神锴不动,微笑道:“此水乃初雪所溶,虽也珍贵,寺中窖存却有不少,楚兄若有此嗜,,不妨带一坛回去。”
楚留香暗中叹了口气,恭恭敬敬坐下来,引火烹茶。
天峰大师忽又淡谈一笑,道:“此刻水未沸,楚施主正好将来意说出,面对名茶,正是老僧心情最好时,楚施主若有事想询,也在此时间出为佳。”
楚留香忽然发现这高僧平淡的笑容中,实在蕴藏无比的智慧,那双平静的目光,更能明察秋毫。
他轻轻叹了口气,道:“晚辈此来只是想求大师说个故事。”
天峰大师微微皱眉道:“故事?”
楚留香道:“十余年前,有位扶桑武士天枫十四郎渡海东来,曾与两位中士高手较量过武功,其中位是丐帮任老帮主,还有─位,不知是否大师?”
天峰大师默然良久,方自长长叹息一声,黯然道:“二十中前的往事,老憎都已几乎忘怀了,不想施主今日竟又重提此事……不错,施主说的,正是老伯。”
楚留香眼睛一亮,道:“天枫十四郎东渡求战,却无求胜之心,反似抱有必死之念,若是晚辈猜的不错,他莫非有什么伤心事?”
天蜂大师又默然良久,缓缓道:“你猜的不错,他的确有些伤心的事。”
楚留香道:“大师若肯示知,晚辈感激不尽。”
天峰大师目光闪动,凝注了楚留香许久,叹道:“往事如云烟,老僧中已不愿提起,但施主你不远千里而来,为的只是要问此事,其中关系,必定极大。”
楚留香俯首道:“大师明察秋毫,晚辈也不敢隐瞒,此事关系的确极大,但晚辈却可保证晚辈相询此事,绝无丝毫私心恶意。”
天峰大师淡谈笑,道:“施立若有私心恐意,又岂能从而在此地。”
楚留香心头一凛,恭声道:“天枫十四郎坚韧卓绝,嗜武成痴,却不幸又是个多情种子,二十多年前,华山与黄山世家两大剑派发生惨斗,血战连绵多年,黄山世家终致惨败,到后来战到只剩下李琦一人。”楚留香忍不住问道:“此事与天枫十四朗又有何关系?”
天峰大师道:“李琦姑娘为了避祸,便搭乘了海上商船,东渡挟桑,那时她已受了内伤,再加上海路艰难。到了扶桑岛上,已是不良于行。”
楚留香道:“难道这位李妨娘竟遇了天枫十四郎不成?”
天峰大师叹道:“正是如此,天枫十四郎暗对这李姑娘一见钟情,几日不眠不休,治愈了李姑娘的伤势,李始娘也难免被他真诚所动,就在始伤势痊愈的第四天,就和天枫十四郎结成了夫妇。”
楚留香微笑道:“良缘天定,结于海外,倒当真是段佳话。”
天峰大师留然道:“只可惜他们幸福的日子并不长,李姑娘为天枫十四朗生了两个孩子质,竟又忽然不告而别,只留下封书信。”
第二十六章 法律庄严
楚留香失声道:“她难道又重到中土来了么?”
天峰大师叹道:“此事虽不能确定,但想来必是如此,只因就在这位李姑娘离开天枫十四郎没有多久,华山七剑留下的四人,忽然全部惨死江湖纷纷传盲都说是黄山世家中仅存的李琦,回来为父兄复仇的。”
楚留香沉醉道:“如此说来这位李姑娘在扶桑岛上,必定学会了一种惊人的武功,也许正是天枫十四郎传给他的。”
天峰大师道:“这点你并未猜对,天枫十四郎并未传授她武功,她必定是另有奇遇而对于此事,她始终都是瞒过天枫十四郎的。”
楚留香叹道:“不错,这位李姑娘的遇合,必定甚是离奇,否则她在短短几年中,武功也绝不可能如此精进,竟一举杀死华山四剑……,但她大仇得报之后,难道就没有回到东瀛去瞧瞧她的两个孩子么?”
天峰大师道:“没有,那时她幼子尚在襁褓中,天枫十四朗悲痛之下,就带这两个孩子,来到中土。”
楚留香道:“难道那时江湖中竟没有这位李姑娘的消息?”
天峰大师道:“奇怪的就在这里,这位李始娘做出了那般惊天动地的大事后,竞突然消声匿迹,就好像突然在这世界上消失了似的,天枫十四郎劳苦寻找她一年后,才终于绝望……这时他才来到这里。楚留香道:”原来他并非一到中土,就向大师求战的。“天峰大师长叹道:”他苦苦向我挑战,我执意不允,到后来他竟放火去烧藏经阁,我被逼不过,才答应和他比对三掌,谁知……谁知我击出三掌时,他竟不避不闪,我收势不及,竟令他受了重伤。“
楚留香惨然道:“晚辈猜的果然不错,这时他已心灰意冷,无意再活下去,想将两个儿子交托给适当的人,所以竟不惜故意伤在大师的掌下。”
天峰大师凄然道:“我伤他之后,立刻将他扶到这禅房中,谁知他竞又乘我去取药时不辞而别只留下封遗书,道出了这段伤心事又求收留他的长子,我赶到他信中所说的寺主要将他遗孤带给他时,竟在那里遇着任老帮主,我这才知道,他竟已死在任老帮主的手里。”这一段既哀艳又悲壮的故事,自一个沉静如佛的高僧中说出来,更充满了一种窒息的沉痛与神秘。
无花始终静静地坐在那里,面上绝没有丝毫表情,天峰大师和楚留香也始终没有去望他一眼。
他看来就像是个完完全全置身在事外的人,天峰大师所叙说的故事,就像是和他完全没有丝毫关系。
禅房里静寂了片刻,接就响起水沸的声音。
楚留香谨慎而缓馒地开始冲茶。
他每一个动作,都做得十分正确而小心,他正是想借这缓馒的动作,来澄情自己纷乱的思想。
然后,他双手捧起一盏香茶,恭敬地送到天蜂大师面前,沉声道:“多谢大师。”
天峰大师双手接过茶盏缓缓道:“你想知道的事,现在都已知道了么?”
楚留香道:是。“
天峰大师淡淡一笑,道:“很好,老僧所能说出的,也只有这么多,他竞没有问楚留香为何要知道这故事,只是开始品嗜茶的香气,在这一瞬间,他严肃沉重的面容,像是突然松劲了下来,但目中的悲哀之意却更浓厚,于是他又缓缓阖起眼帘,喃喃道:”这杯茶,的确比方那杯茶好喝得多。“
楚留香凝注了他许久,实在猜不透这睿智的老僧究竟已知道了多少,他忍不住脱口问道“大师难道没有什么话要问在下的么?”
天峰大师默然半晌,淡淡道:“任老帮主是否已故去了?”
他并没有张开眼来,这句话像是随口而问出来的。
楚留香却长长吐出口气道:“是。”
他再次奉上一盏茶,道:“大师所要知道的,现在只怕也全都知道天峰大师只是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楚留香喟然站起,道:“不知大师能不能让晚辈和无花师兄说几句话?”
天峰大师缓缓道:“该说的话,总是要说的,你们去吧”无花这时才站起身来,他神情看来仍是那么悠闲而潇洒,尊敬地向天峰大师行过礼,悄然退了出去。
他没说话。
等他身子已将退出帘外,天峰大师忽然张开眼睛瞧了他一眼,这一眼中的含意似乎很复杂。
但他也没有说话。
夜已很深。
后山的道路很窄,朦胧的星光,映着道旁的木叶,整个大地却似乎已浸浴在一种神秘而凄凉的雾里。
楚留香和无花并肩走在这条崎岖的窄路上,直到此为止,他们也始终保持沉默,沉默得就如同黑夜中的山岳一样。
无花终于微微一笑,道:“你虽然没有当面揭穿我,但我却不感激你,那只不过是因为你怕天峰大师伤心而已,是么?”
楚留香苦笑道:你认为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原因?譬如说,你我的友情……无花悠悠道“你我的友情,到现在所剩下的已不如眼睛里的沙粒多了。”
楚留香长叹道:“不错,眼睛里有了沙粒就会流泪的。”
无花道:“你现在不妨告诉我,你究竟已知道了多少?”
楚留香缓缓道:“我已知道了许多事,却也还有许多不知道。”
无花微笑道:“你知道些什么?不知道的又是什么?”
楚留香道:“我已知道你便是天枫十四郎的长子,南官灵的兄长。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