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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嘴角也泛起了微笑,道:“那次是你我相处得最久的次,五天之内,你我喝光了船上所有的藏酒,有一次我喝得烂醉,要到海中去捉月亮,你居然也跳下去帮我的忙,我打月亮虽没有捉到,却捉回了一双大海龟。”
南宫灵大笑道:“那只海龟,真是我平生从吃到过的美昧,你我比赛看谁吃得多,诺大的海龟,竞被我们一天就吃光了,但我们的肚子却因此疼了两天。”
两人相对大笑,笑得是那么开心,像是已忘去了他们之间所有的不快,但不知怎地,笑声却竟然微弱下来。
楚留香喃喃道:“那些日子,可真是一连串快乐的日子,我有时总不觉奇怪,为什么快乐的日子总像是份外短促?”
南宫灵悠悠道:“只要你不破坏,我们仍有那种快乐的日子,只要你不说,这件事也绝不会有别人知道。”
楚留香骤然沉默了下来,良久,才轻轻叹息道:“若说世上还有什么事能打动楚留香的心,那就是友情了”南宫灵道:“你……你肯不说么?”
楚留香道:“我不说……”南宫灵大喜道:“朋友……我就知道楚留香是南宫灵的朋友。”
楚留香沉声道:“我不说,但却要你答应我两件事”南宫灵一征,道:“什么事”楚留香叹通:“你纵然为父复仇,手段却不该如此残酷,更不该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我希望你暂时辞去帮主之职,找个地方,闭门思过,你……你还年轻,将来再从头做起以你的才干,必定还会有作为的。”
南宫灵面色变得铁青,仰首笑道:“楚留香,好朋友你总算还没将说要杀我,却要我将来再从头做起,将来是什么时候?十年?二十年……”他又霍然站起,身子额起抖来,嘶声道“一个人一生中,又有几个二十年?你为何定逼我牺牲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候?你为何不素性说杀了我?”
楚留香叹道:“我只是要你为自已所做的事赔罪,只是要你改过,并不要你死,你要知道,死,并不是一个人赔罪的最好方法。”
南官灵冷笑道:“你那第二个条件是什么?我也想听听。”
楚留香沉声道:“我要你告诉我,他究竟是谁?”
南宫灵皱眉道:“他?”
楚留香道:“他就是杀死天鹰子,杀死宋刚等人,他就是假扮天枫十四郎,要取我性命的人,他也就是自'神水宫'盗出天神水的人。”
南宫灵身子一震,骡然怔住。
楚留香道:“你自然知道,他如此做,必定并非只为了要杀任慈,他必定还有许多阴谋,我绝不能眼看他的阴谋再发展下去,我一定要阻止他”南宫灵紧咬牙关,一字一字道:“你永远不阻止他的,没有人能阻止住他”楚留香大声道:“到了此刻,你为什么还要为他守秘密?你可知道,要任慈死,只不过是他整个阴谋中的一环,你也不过最被他利用做杀死任慈的工具而已,到了必要时,他一样也会杀死你的。”
南宫灵突又狂笑起来,道:“他利用我?他也会杀死我……你可知道他是谁么”楚留香沉声道:“我正是不知道,所以才要问你。”
南宫灵狂笑道:“你想我会说么?”
楚留香长长叹了口气道:“南宫灵南宫灵我实在也不愿伤害你你为何也要逼我?”
南宫灵颤声道:“是你在逼我,不是我在逼你,我虽不愿伤害你,但到了万不得已时,也只好出手了”楚留香缓缓道:“你绝不会出手的,你武功绝不是我的敌手”南官灵冷笑道:“真的?”
他身子看来没有丝毫动弹,却已自椅子中平自飞起,楚留香身子也似是未动弹,也飞了起来。
但到了空中,楚留香竞还是坐的,那硕大而沉重的紫檀木椅,竟好像已黏在他身上。
两人凌空相遇,只听掌击之声,一连窜晌了七次,两人竟在这快的白驹过隙的刹那间,交了七掌。
掌声七响后,两人身形乍合又分。
楚留香带椅子,飘飘落到地上,恰巧正落在原处,几乎不差分寸,沉重的木椅落地,竟未发出丝毫声音。
南宫灵凌空个翻身,也落回椅上,却将那坚实的水椅,压得发出“吱”的声,他面色也已惨变。
两人虽然各无伤损,但无疑已分出高下,两人交手时间虽短却也无疑正是可以决定当今武林局势的一战。
这一战看来虽轻描淡写,但其重要性,却绝不在古往今来任何一战之下。
楚留香叹道:“南宫灵你难道还要逼我出手不成”南宫灵面上乍青乍红,神色说不出的凄凉仰天叹道:“南宫灵南宫灵你苦练了二十年的武功竟如此不堪一击么”他突又长身而起,大瞩道“楚留香,你也莫要得意,我南宫灵今日既然在这里等你,又怎会有别的手段?”
喝声中,他挥了挥手,一个身高八尺,赤膊秃顶,仿佛野兽般的大汉,已高举张椅子,大步走了出来。
辉煌的灯火下,只见那椅子上,竟也木然端坐一个人,苍白的脸上,一双美丽的眼睛,空洞庭湖地凝注着前方。
楚留香大惊失色,变色道“蓉儿你…”你怎会在这里“苏蓉蓉竞似听不见他的话,仍然动也不动。
南宫灵冷笑道:“苏姑娘自然是我请来的,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请得动她?”
楚留香道:“大明湖畔的风雨亭上,那四个绿衣人也是你派去的?”
南宫灵道:“正是”楚留香道“你怎知道她在那里?”
南宫灵笑道:“月下大明湖,人约黄昏后!无花师既然提醒了我,我自然要去瞧瞧,我既然为她画过像,又怎会不认得她?”
楚留香道:“你生怕她已探出了神水宫的秘神,所以竞令人骤下毒手,但你们既已下过毒手,又怎知她还未死?”
南宫灵微笑道:“我知道那黑衣少年在一旁瞧着,故意要他传话给你,但你来到这里后,面上却毫无悲戚之色,由此可见,苏蓉蓉必定未死,所以你借尿遁之历,我并没有追你,却去追她,追你虽不易,要追上她却不难的。”
楚留香长叹道:“而她却显然没有对你起丝毫怀疑,否则又怎会落入你的手中?”
南宫灵大笑道:“她又怎会怀疑楚留香的朋友。”
楚留香突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大喝道:“不对那四个绿衣人向她下手时,你正陪我去寻任夫人,这件事显然另有别人主使,他是谁?他又怎会认得蓉儿?”
南宫灵面色又变,厉声道:“我既已下令,还用得着亲自在场么?”
他不等楚留香再说话,大喝又道:“放她下来”那野兽般的大汉,双手平伸,缓缓将椅子放下。
南宫灵道:“你为何不让这位朋友瞧瞧你的手劲”那大汉切开大嘴一笑,伸出一只毛茸草的巨掌,缓缓抓起旁边一张椅子,两双手轻轻一挟。
只听“喀咳擦”响,坚实的木椅,竟被他挟得粉碎。这哪里像是人?这实在是像来自洪荒的恶兽。
南宫灵大笑道:“很好现在,你就将你这双手,放在这小姑娘的头上,只是要小心些,莫要将她的头压扁。”
那大汉的手果然缓缓的落在苏蓉蓉头上。
南宫灵指楚留香对那大汉道:“现在,你张大了眼脐,瞧着他,他全身上下,无论手脚,只要稍为动一动,你就将这位小姑娘的头捏碎!”那大汉竟然吃吃笑了起来,像是觉得这件事有趣已极,楚留香却只觉手脚有些发冷,仰天叹道:“南宫灵南官灵想不到你竟也做得出如此卑鄙无耻的事来,你……你实在有些令我失想了。”
南宫灵扭转了头,嘎声道:“我本来也不愿如此做,但你为何定要苦苦逼我?”
楚留香道:“现在你……你究竟想怎样?”
南宫灵道:“我只要在你知道,苏蓉蓉已落在我手中,你若还想她好好活下去就千万莫要再管我的闲事。”
楚留香沉默了许久,缓缓道:“我若不顾她的性命,一定要管呢”南宫灵回过头,微徽笑道:“我确信楚留香不会是这样的人。”
楚留香道:“如此说来,你……你莫非竟要将蓉儿永远留在这?”南宫灵道“无论在哪里,我总会让你知道她还是活的,那总比死了的好,是么?”
楚留香缓缓道:“但我也还是活的,只要我活,你们就再也不会放心,我此刻纵然答应了你,你们还是要设法将我置之于死地,是么?”
南宫灵面色缓缓沉下,一字字道:“那是另外一事了,你的死活与她的死活无关,你若还想她活下去,此刻就答应不可。”
楚留香道:“我死了之后,你还是要杀她的。”南宫灵悠悠道:“你既已死了,她是死是活,都已与你无关,但你只要活着,就绝不会忍心见她为你而死是么?”
楚留香惨笑道:“这条约岂非太不公平。”
南宫灵放声笑道:“到了此时,你还期望什么公平的条约,何况,在你未死之前,说不定还有些机会将她救出去的。”
楚留香目光凝注苏蓉蓉,指尖已不觉在发抖,若有人说楚留香居然也发起抖来,天下怕谁也不会相信。
南官灵大笑道:“楚留香,我实已将你的骨子都瞧透了,我知道你非答应不可,你已无选择的余地。”
楚留香眼角似乎向窗外膘了眼,又叹了口气,悠悠道:“南宫灵,你既如此令我失望,这时我说不定也会令你失望的。”
语声中,只听“嗡”的一声,一丝乌光,挟带尖锐的风声,毒蛇般掷住那大汉的咽喉。
那大汉狂吼抬起手,他刚拾起手,楚留香已经涸般掠了过去,将苏蓉蓉连人带椅子一齐推开。
南宫灵大惊之下,也想扑上去,但一道冷森森的剑光,已匹练般飞来,挡住他的去路。
楚留香直将苏蓉蓉推到角落里,才松了口气,喃喃笑道:“黑珍珠、一点红,我认得你们两人,真是支气。”
黑珍珠掌中的长鞭,已如弓弦绷紧。
他双手用力紧拉长鞭,就像是长江险滩上拉船的纤夫似的,身子几乎已和地面平行,识柔的手掌,已暴出青筋。
第二十三章 兄杀其弟
他用尽了所有力气,那大汉竟仍未被拉倒。鞭梢几乎已嵌进这野兽般大汉的脖子里,他那双野兽般的眼睛几乎已要凸出眼眶来。
但他竟只是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既不伸手去夺也不向黑珍珠走过去他喉咙里嘶嘶作响,格格笑道:“小小子,你拉不倒我的”黑珍珠既未瞧见力气这么大的人,也末瞧见过这么愚蠢的人,只觉又是惊骇,又是奇怪,突然大声道:“你能拉得倒我么?”
那大汉列嘴一笑,竟真的用脖子去拉那长鞭,只见那大汉铁塔般的身子已缓缓倒下,又黑又紫的脸上,舌头已吐了出来,眼珠予也凸在眼眶外似乎还在瞪黑珍殊,黑珍珠忍不住机伶伶打个寒酸,苦笑道:“四肢发达的人,头脑为何总是这么简单?”
从梁上望下去,一点红和南宫灵就像是两具木头人似的,面对面地站在那里,到现在还没有动弹。
南宫灵眼睛盯着一点红眼中的剑,再也不敢去瞧别的,但旁边发生了什么事,他自然不瞧也可想到。
他额上已开始沁出了冷汗,突然大声道:“一点红,听说你只有为了钱才肯杀人,是么?”一点红夜色的眼睛,死鱼般盯着他,并不说话。
南宫灵嘎声道:“你若肯助我杀死楚留香,我给你十万两。”
一点红嘴角动了动,列嘴一笑,道:“十万两?楚留香竞如此值钱么?”
南宫灵道:“你杀了我,绝对没有人肯给你十万两的,是么?'一点红冷冷道”不错,只因你这人实在连一文都不值。“
南宫灵道:“既是如此,你更不该杀我。”
一点红嘴角露出一丝冷削的微笑,缓缓道:“你可知道,纵然是妓女,遇对了客人时,也会奉送一次的……我这次杀人,就是奉送的。”说话完,剑剧已出手。
黑珍珠脸虽似红了却忍不住笑道:“这比喻又粗又脏,倒的确妙极。”
只见一点红罗时间已刺出七剑,他的剑法仍是犀利而独特,肘以纹风不功,剑光却已如雨点般洒出。
南宫灵连退七步,嘶声狂笑道:“一点红,你难道以为我伯你”一点红冷冷道“:我并不要你怕我,我只要你死”南宫灵喝道:“死的只怕是你”他左手抄起张椅子,迎面掷了出去,右手自腰畔抽出柄缅刀,刀亮如地,唰唰唰,叁刀劈下。
他刀法毫无花俏,但迅速、毒辣,实用已极。
一点红平生与人交手无数,自然知道只有这种武功,才是最可伯,你认为他不好看,他已要了你的命。
这种刀法也许并没有什么优点,也没有什么别的用处,它唯一的用处,就是杀人,而且非常有效。
一点红眼睛亮了,大笑道:“不想我今日能遇见你这样的对手,倒也算不虚此行。”
刀光与剑气,逼得黑珍珠全身发冷,他也曾见过不少人交手却从未见过像这两人一样的。
这两人简直不像是在交手,而像是两匹狼在搏斗,每招使出手,只是想要对方的命,绝没有别的意思。
刀光、剑影,闪电般往来冲击,虽听不见兵刃相击声,但冷森森的杀气,却逼得一点红连躲都躲不住了。
他横掠叁丈,才落下地,只见楚留香犹在为苏蓉蓉推拿,苏蓉蓉苍白的脸上,己惭渐有了血色。
黑珍珠忍不住走了过去拍楚留香肩头,冷冷道:“你可知道别人在为你拼命?”楚留香道:“知道”黑珍珠道:“你自己难道不管么?”
楚留香笑了笑道:“中原一点红既已出手,还用得别人去管?”
黑珍珠冷笑道:“你倒放心得很。”
楚留香道:“一点红的剑法,难道还不能令你放心?”
只听“磺”的声,一点红横掠七尺,肩头上的衣服,似已被刀锋画破,鲜血缓缓沁出。
南宫灵大笑道:“一点红,你还不死心?”
一点红“啐”的吐了口口水在自己肩头上,长剑又已刺出,黑珍珠瞧得面色大变,厉声道:“你现在还放心么?”
楚留香苦笑道:“一点红动手时,谁若去帮忙,谁就是他的仇人,何况,这两人武功差不多,谁也休想伤得了谁。”
黑珍珠道:“所以你就索性不管了,是么?”
楚留香道:“不出十招,南宫灵必定也会挨上一点红一剑,不出叁十招,他自己必定会要求住手的,不到时候,我管也没有用。”
黑珍珠冷笑道:“只怕你一颗心已全在这位姑娘身上,已管不了别的人死活了,我倒真未想到堂堂的楚留香,竟是个重色轻友之徒。”
话未完,只听又是“磺”的一声,南宫灵踉跄后退,衣襟已被划破,也似有鲜血沁出。
楚留香回头向黑珍珠一笑,道:“还未出十招,是么?”
黑珍珠默默半晌,目光缓缓落在苏蓉蓉脸上,他深沉的眼睛似乎又起了种复杂的变化,缓缀道:“她倒的确美得狠。”
楚留香笑道:“何止美而已……
黑珍珠冷冷道:“但以我看来,比她美的女子,还多哩”楚留香道:“她也许并不能长算是最美,但却是最温柔、最体贴,也最能体谅别人的女人,据我所知,世上只怕没有别的女人比得上她。”
黑珍珠脸色更苍白,似乎想说什么,却咬了咬牙,忍住了,霍然转过头去,再也不瞧他们,只听南宫灵大赐道:“楚留香这件事还是由你我两人单独解决的好,这话是你自己方说的,你现在还记得么?”
楚留香道:“自然记得。”
南宫灵道:“你若还想知道那神秘的人物是谁,就快叫这冷血小子住手。”
楚留香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