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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拜倒,一派恭敬,凤凰儿哪知江湖凶险,看他们心悦诚服的样子,先笑开了花。于是,江陵“空空帮”正式成立,十六岁的凤凰儿成为一帮之主,掌管属下六十余人的生计。
前两日,凤凰儿无非谆谆教导手下,要安分守己,助人为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听得众偷儿头皮发麻,双脚打战。又过一日,大伙儿暗自商量过,再这样下去仍是没法活,非得要凤凰儿松松口,给条生路。
凤凰儿经不住张快手软磨,思忖着也是该让手下沾沾油水,于是乎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去了翠羽楼。这一顿,凤凰儿花掉了一个月的月钱。但是,毫不心疼。此后,每隔三、五日,偷儿们就因没油水而神情懒散,而帮主大人自会体恤下情,请客吃饭。
凤凰儿对使唤金银毫无分寸,几下里用光了一直来的积蓄,尚不自知,一见没银两,就找账房去支。次数多了,账房先生的脸忽然就青了,人忽然就病了,凤凰儿慢慢地也找不着他了。
这天凤凰儿从破庙回来,一进屋,迎面棍影飞闪,凤凰儿情知不能用轻功躲避,闭目挨打。怕了半天,却没动静,原来老爹霍四海虎着脸,颤着手,迟迟打不上去。凤凰儿长得越来越像早逝的湘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怎忍心下得了手。
“说,你为何用了那么多银子?”霍四海丢下棍,心口犯疼,“你是高明了,居然成了帮主!”霍四海一想到这事就头疼,这是他女儿吗?没传她什么功夫,照样惹了一身江湖恩怨。
“我是为了江陵城的老百姓。”凤凰儿见他知悉一切,干脆和盘托出,“你看,有我管着他们,他们再没出去偷出去抢,百姓可有福了。”
霍四海怒道:“但我霍家有难了!你一个女儿家,跟一群贼混在一起,叫人家知道了……天,怎么嫁人?”凤凰儿插嘴道:“女儿家怎么了?贼又怎么了?爹,你太看不起人……”
“好好!你去,我不管你,但从今后,你休想从家里多拿一个铜板。”霍四海也恼了,径自走到门口,一回头决绝地道,“我赚的银子,不是养贼的!”
“爹……”凤凰儿气得一跺脚,委屈地冲他背影喊,“什么贼啊贼的,他们都改邪归正了!”
既然断了家里这条财路,又不能偷不能抢,凤凰儿一下要安置这数十号人,真有点泪愁煞的意味。丫头苦思了一日,在房中长吁短叹,走动不停,待出得门来,却是喜上眉梢,开心得什么似的。
“爹,我给你找了几十个武师,个个有勇有谋,你看可好?”
竟然想把全江陵的贼都引到家里来!这回,又把霍四海气晕过去了。
自从凤凰儿异想天开,要请江陵城所有的偷儿去四海武场做武师后,霍四海半月没有搭理她,月钱也从二两降为一两。凤凰儿想尽办法,暗自安排一批人到霍家的马场干活,搬运马粪,养护草皮,处理杂务。她的师兄们知道了,只能拼命帮忙遮掩,好在就图一口饭吃,开支并没有太大,竟在霍四海眼皮下混了过去。
每日,她依旧会到破庙晃一圈,偷儿们习惯上那里向她求助。某天午时,她依稀看见有个眼熟的身影一闪,等追出去,看到一个老者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街口。她心存疑窦,立即飞步赶上,那人却脚下如风,不一会儿就湮没在滚滚人流中。凤凰儿仔细看了看四周的道路,疑心他是从城门出去了,追过去找了很久,没再见到那个身影。
她蓦地回想起弥勒当初的话,一天就没了心情,怔怔地回到四海武场。次日决定找到那老者,人多力量大,当即召集手下齐聚破庙。
“听我说,有一位很厉害的高人,就在江陵城,帮我找他出来。”
张快手道:“不知他老人家是何模样?”众偷儿皆竖直了耳朵,想听凤凰儿一说究竟。
凤凰儿沉吟道:“嗯,他易容成一个老头儿,大约六十上下,不太瘦,也不胖,还算仙风道骨。昨日午时可能走出过南城门。”众人你望我,我望你,都觉特征太少,难度极高。
“哎呀,不管如何,街上那么多老头儿,一定能找到他!你们全部出去,给我搜!”
凤凰儿坐镇空空帮总舵,运筹帷幄,在江陵城铺天盖地搜寻弥勒的下落,线报也跟街上吆喝似的不断传来:
“报——据守南城口的卫兵们核计,昨日午时出城的老人共有七十二个,其中四十人身强体壮,自行走出城门,大部分都看不出可疑。”
“那四十人中有没有孤身一人出城的?不知道?再查!”
“是。”线报本来查到这些很得意,谁知还是讨不到一句好话,怏怏走了。
“报——据城南守卫大哥回忆,有一老头儿甚是古怪,昨日出城健步如飞,身形甚快,完全不似老人;可傍晚回城时走得极慢,似乎腿脚不便,颤颤巍巍,判若两人。”
“哦?”凤凰儿笑道,“这位守卫倒也细心,他如何知道是同一人?”
“回帮主,守卫说他那时正在吃卤蛋,那人走得太快,他不小心把汁水溅到那人鞋上,这才记得。”
“他可知那老头儿如今身在何处?”
“他见那老头儿形迹可疑,已派人盯上了。”
凤凰儿嫣然一笑,赞赏道:“好!把这位守卫大哥的名字记下来,回头我写信给县老爷,保举他做个捕快……哎呀不行,他守城时开小差,还是罢了。”刚笑完又想,不对,真是弥勒,他武功甚好,有人盯梢怎会不知?早去看看为妙。
拉了手下行到那守卫说的地点,草屋一间,破烂不堪,真是高手所住,大概出自丐帮。“哐当”,凤凰儿脚下吃痛,看到一口铁锅横飞而出,内里的汤汁溅得四处都是,尚闻到熟狗肉香。再看,一地的木屑,散落的斧刨锛钺,此间主人该是木匠才对。
凤凰儿微微失望,弥勒决不是这样子的,她一定找错了人。
正在这时,门外进来一个老头儿,和她撞了个正着。他一双豆眼精光一闪即没,脸上皱纹纵横,比犁过的田地还坑洼,颇有点高深莫测的奇人面相。凤凰儿上下打量了一下,的确是昨日看到过的那人,身材和弥勒差不多,登即拍手笑道:“没错,就是您老人家!师父在上,受凤凰儿一拜。”她一个响头磕下,面前空空无也,转身一看,老头儿站在身后嘿嘿笑。她起了好胜心,连拜十数下,老头儿身形如风,呼啦就没了影子。她只得站起,叉腰大叫道:“你瞧不起人!”
老头儿弯腰咳嗽,咳声中仿佛忍不住奚笑,听得凤凰儿皱眉,转念一想:“师父如不嫌弃,请移步舍下,凤凰儿稍备薄酒,以示心意。”老头儿方欲摇头,末了听到个“酒”字,两眼放光:“我不是你师父,不过,有什么酒不妨说来听听。”凤凰儿念头飞转:“是我四海武场特制的……凤凰酒。天命玄鸟,降而生商。且用了梧桐做酒杯,所谓‘凤凰呜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你道滋味如何?”她一急,把琴娘教的《诗经》也抛了出来。她虽不爱读正经书,但书中言及“凤凰”的,倒记得清楚明白。
那老头儿莞尔而笑。英雄难过美酒关,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终于还是忍耐不住,一脚踏出门去。
第三章 学艺
八抬大轿把老头儿迎到了空空帮总舵,凤凰儿打发了轿夫,毕恭毕敬请他坐上宝座,她则翻身上梁,取下一壶酒来。那破庙的高梁之上,放置了她的若干宝贝:老爹不许偷喝的好酒、别派高手送爹的夺魂镖、自制的机关密锁……老头儿望着那横梁,慧眼仿佛可以穿透,露出微笑。
酒杯哪里是什么梧桐杯,拿在手里轻飘飘的。老头儿并不点破,听凤凰儿一面倒酒一面说道:“这是我空空帮总舵,还请多多指教。”老头儿喝了一口酒,眉头耸起,大叫道:“果然好酒!啧啧,可惜了一流的酒,九流的人。”
“我不过是年纪轻,武功差了那么一点点……”凤凰儿小声嘀咕了句,对她的偷术仍自信满满。怎么说她也是江陵空空帮的老大,不能在这老头儿面前示弱。老头儿耳朵尖,听到她的话,嗤笑道:“你以为学两手三脚猫的招数,就能纵横偷门盗家了吗?做梦!如果你不练眼力、耳力、手法、身法,没有绝世轻功和逃跑法门,你休想活过三年。”
“那我要是学了这些呢?”
“哼,也不过是只三流的猫。”
他口气太大,凤凰儿看不过眼,跳起来指着他鼻子道:“喂,老头儿子,我看你是长辈,才好好地跟你说话。要不是你救了我,我才懒得听你吹牛!”
那人转向她,笑眯眯地道:“哦,你叫我老头儿子?”凤凰儿一愣,奇怪,这声音耳熟得很。那人悠悠地道:“你这个笨丫头,两年不见,就忘了我说过的话啦。”忽然把脸一抹,露出庐山真面。凤凰儿定睛一看,独有的奚落笑容正属弥勒所有,别无分号。她大喜过望,一步冲上,抱住他的胳臂激动地叫道:“师父!真的是你!”简直是美梦般的结局。她原是胡思乱想,才猜那老头儿是弥勒,没想到竟碰巧全中,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别,别。”弥勒挡开她的手,鼻子一皱,摇头说,“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许叫我师父。”凤凰儿忽然直直一跪,故意跪得很重,大声说道:“你教过我武功,当然算师父,凤凰儿虽然调皮,也非不懂道理之人。”弥勒蹭蹭鼻子,轻笑道:“好说,好说,你起来吧。”
凤凰儿依然跪得直挺挺,神色毅然。刚刚弥勒把纵横偷门需要的本事吹了个天花乱坠,怎不让她的心大动特动,恨不得立即一股脑儿学了去,笑傲江湖。
“弟子一定要跟师父学高明的偷术。”凤凰儿说得字正腔圆。
“你只想学偷术?”弥勒不由奇怪,她不是没见识过他其他本事,为何单单挑这个学。
“是,贪多嚼不烂嘛。不过要学就学能纵横天下的那种,寻常的我也不稀罕。”
纵横天下……弥勒一笑,这姑娘也不傻,能到那个地步,要学的又岂止偷术?说道:“你若有本事追上我,咱们再谈拜师也不迟。”他话音刚落,人已飘了出去。凤凰儿不急不忙,悠悠站好,笃定地道:“师父,你就认输吧!”弥勒奔出两步,腰间一紧,却是根极细的红线牵住了他,那一头,凤凰儿笑得妩媚。他蓦地想起刚才她凑近的那一刻,似乎,有意无意地碰到过他。
连他也着了道,这徒弟分别两年倒也不是全无所得。
“你有个师叔,叫小佛祖。”弥勒突然说道。凤凰儿大喜,他这样说,便是承认收下自己,当即又要下跪。弥勒阻住她,回望庙里的灯火,出神道:“他天资极佳,筋骨又好,三教九流无一不精,武功更远胜于我。我这一生,什么都不如他。”凤凰儿听他这么一说,惴惴不安,大气不敢出。
“你见我做木匠,其实我所学何止于此……学厨师,卖瓷器,养马贩牛……便是想多学几样本事,好与他一较短长。可惜学了又如何?这两年他亦在四方游历,所会的一定比我更多更精,唉,仍是敌他不过。”凤凰儿不觉遐想那小佛祖的风采,该是怎样神奇的人物,能比师父更胜上一筹?
弥勒说了一半,忽然呵呵大笑,指着凤凰儿道:“可是,我如今想到一个办法,可以赢他一次!你知道是什么吗?”凤凰儿想不出,见他始终指着自己,灵机一动道:“我知道啦,师父收了我这么个好徒弟,自然比他强了。不然你也不会隔了两年又来看我,还故意把行踪透露出来。”弥勒盯着她,呵呵笑道:“如果你乖乖地,能学到小佛祖的一半,我就心满意足啦。”
“师叔的一半?但不知是师父的多少?”凤凰儿狡黠地问。
“找打!”弥勒随手抄起庙里祭拜空空儿的水果掷去。
“师父为老不尊!”凤凰儿一面笑,一面跑出庙去,心中别提有多畅快。想到终于能学一身傲视世间的本事,能像红线那样青史流芳,这颗心就激动不已,恨不得跑遍江陵城,把好消息告诉每一个人。
弥勒转回身,望定供龛里那尊惟妙惟肖的空空儿塑像,嘴角浮上一道若有若无的微笑。
既然正式拜了师父,就一定要听弥勒的话。他的第一件事,是让凤凰儿解散空空帮,凤凰儿想都没想便应承了。那帮偷儿听说她找到高人为师,又喜又愁。喜的是她本事越发厉害,跟她混总能吃香喝辣;愁的是万一她翻脸不认人,被她抓着只会更加倒霉。
凤凰儿专门寻了一处清净地,供弥勒居住。那里是霍四海买的一处庄园,风景绝佳,又无人打扰。等凤凰儿到了约定时间前去聆听教诲,却发觉弥勒压根儿就不在屋里。等了许久,他不知从什么地方飘回来,神仙似的,突然就出现在她身后,吓得她一惊一乍。
“今日的功课,是读书。”
“啊?”凤凰儿顿时头晕,她生性好动,要她看书无异于处罚。但既然拜了师父,又不能不听,把脸上勉强的表情换过,挤出个笑容给弥勒:“读什么书?”
“放心,我不会教你读圣贤书。”弥勒丢下一本书,凤凰儿瞪大眼看了下书名——《异盗录》。娟秀的字迹正是弥勒所写,翻开内页,全系工整小楷书就,心中对师父又加了层钦佩。
“这里收录了十桩成功的案子和九十桩败笔。你拿去好好琢磨,明日考你。”
“为什么不让我多学学不败的高手呢?”
弥勒肃然道:“不败?人焉能不败?想不败,就需善败,从败中求胜……”看凤凰儿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又缓了缓语气,“你莫心急,这些个错如能不犯,你就已是三流的高手了。”
“哦?”凤凰儿大喜,最想有速成的法门,贴近了弥勒谄媚地问,“我若跟了师父两个月,是不是就能成为二流高手?”见弥勒不答,又自顾自推算下去,“那要是跟了师父三个月,天哪,我就是一流高手了!”
弥勒又好气又好笑,手弯个勾,敲她脑勺道:“你若再这样傻蛋,我便一天都呆不下去。”
凤凰儿连忙乖乖翻书,刚看了开头一句“盗可盗,非常盗”,大觉有趣,很快陷入她心爱的神奇世界中去了。没看几页,她“扑哧”笑出声,差点把茶水喷到桌上。弥勒抬起眼,见她慌忙用袖子一拂,水全擦了去,又聚精会神地钻入书中,他的嘴角终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意。
过了五日,凤凰儿把《异盗录》背得烂熟,弥勒拟了几个书中场面,她也能一一指出其中的破绽疏漏。弥勒遂收了布置,看凤凰儿嘻嘻哈哈很是得意,便道:“适才考你第一场时,我在桌上放了哪些东西?”
凤凰儿一下傻眼,踱来踱去,半天才道:“有香炉、兰花、镇纸、砚台、笔墨,和……和……”弥勒哼了一声:“答不出?做不到过目不忘,根本当不了偷儿。”凤凰儿不服气道:“适才你又没说要记住。”弥勒板脸道:“这是偷儿的天性,需要教么?看来你没这天分。”凤凰儿见他色厉,也慌了,口气软下来道:“我知道了,勤能补拙,下回我懂了。”弥勒道:“给我到东平巷去,巷口十家店,柜台上各有何物品,记熟了回来告诉我。”凤凰儿面有难色,一面应了一面往外走,走了没几步计上心头。嘿嘿,他没说不能带笔去记,就这么决定了。弥勒见她脚步突然轻快,早知她打什么鬼主意,也不揭破,心想你到我面前来时,总不能看小抄,睁只眼闭只眼又何妨。
又五日,弥勒带了凤凰儿上街,每过一家店,要她看两眼,然后背过身去,说出店内陈设,完全正确才到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