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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凤叟柯正雄截口道:“舒兄你的难处,愚兄弟也非常明白,那么这样好了,孩子请你把他放行,我们大哥的遗体,就暂时停放贵堡,待我们取得《天魔宝录》以后,再亲自去向各位掌门人陈情,现在只请舒兄代为先容便了。”
事情到这地步,已不容二堡主舒伦不理三老的意见,因为真要逼急了,三老一翻脸,骆人龙照样留不住,舒伦只好点头答应了。
金凤叟柯正雄向流霞叟邱永信一颌首道:“三弟,你去制止逆天翁和吴杨二兄的拼斗,并请他过来一叙。”
流霞叟邱久信与此刻拼斗的双方雅素识,有他出面,很快便制止了逆天翁和那两个老人的拼斗,并且和逆天翁一同走了过来。
逆天翁任性过来勉强站住脚步,便哇哇大叫道:“你们大哥的遗体被舒老儿劫走,不去追回来,反而制止老夫向他们要人,真是可笑得很!”
敢情,三老与舒伦刚才的一番谈话,逆天翁并未留心听到金风叟柯正雄苦笑为礼道:
“愚兄弟多谢任翁不念旧恶,维护人龙贤侄之德,现有一不情之请,还请任老慨允赐助。”
真正说起来,逆天翁与中原四皓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怨,只是彼此平日言语不投机,又加上逆天翁的怪异行为,难免不时发生冲突,时间久了,误会日深,于是便成了已出名的仇人。这时三老低声下气地相求,逆天翁那能再把旧恨记在心上,当时哈哈大笑道:“金兄少礼,你们有什么指派,尽管说吧!老夫和人龙小友倒是非常投缘,只要是有关他的事,无不从命。”
金凤叟柯正雄道:“龙侄受伤不轻,拟请任老护送他回到黄山去!”
逆天翁任性闻言大是不解,讶然暗想道:“这娃儿是你们的盟侄,你们为什么不自己跑一趟黄山呢?”他原要把这意思提出来责问金凤叟,金凤叟柯正雄却似乎已看穿了他的心事,乃即解释道:“龙侄对我们三兄弟误会甚深,诸多不便,是以要麻烦任老。”
江湖人物,全凭血性交友,甚少查人隐私。三老含糊其词,逆天翁任性除了拒绝以外,实在没有追问的理由,何况他素以任性著称,只要他认为愿意做的事,原就不分是非的。
当下他出语如金地道:“好!老夫答应你们三人了!”
飞云叟李守义索过骆人龙的银玉飞霜龙驹,逆天翁抱起骆人龙,飞身上了马背,疾驰而去。
逆天翁任性抱着骆人龙纵马飞驰,来到了市集上,买了一辆马车,给骆人龙坐卧养伤。
这逆天翁果然人如其名,怪僻得紧,他因见三老似有难言之隐,一路上也就绝口不提那场打斗的事,也不向骆人龙追问内情,只与他说些江湖见闻,以解旅途寂寥。
骆人龙虽对自己父亲的死,有着满腹的伤感和疑念,却因父亲乃是死在自己三位盟叔手中,有点不好意思答出来,因此也尽量避免谈及。同时,他在丛林受伤以后,被飞云叟李守义点了穴道,不但不知自己一条命是三老救的,就连三老和舒伦的那番谈话,也没有听到。
骆人龙和逆天翁任性的友情,随着时间的过去,一天一天地增厚。
逆天翁对于骆人龙的事,嘴上虽不问,但心中却有了一个打算,决心要查一查这件事情的始末,暗中帮这个颇为投契的小友一点忙。所以,当他们到了黄山天都峰下,已可看到了络人龙的家门之时,逆天翁便不再行进,拍了拍骆人龙的肩头道:“小友,老头子就此止步不送了!”骆人龙“呵!”了一声,正要出言挽留,逆天翁已一纵数丈,转眼到了山下。
骆人龙无限依依地望着逆天翁下山的方向,连叫了三四声:“任老!任老!……”这才无精打采地牵着银玉飞霜,拖着沉重步子,向自己家中走去。
一路赶回来的时候,骆人龙恨不得马上见到慈亲,扑到她怀中大哭一场。可是,现在他马上就可见到慈亲了,他心里反而产生了一种踌躇不前,怕与慈亲相见的感觉。他在屋外徘徊了半天,都没有勇气踏进自己的家门。他一则惭愧自 已真太没有用了,连护送严父遗体回家的能力都没有,再 则也怕慈母听到不幸的消息后,痛不欲生…。那知就在他 犹豫不决的时候,他牵在手中的银玉飞霜龙驹,忽然发出一声嘶叫,甩头猛跃,向门前奔去。
骆人龙方自一愕,屋内已传出一声慈和的询问:“是人龙回来丁么?”
这叫声就像具有无形的吸引力,再也由不得骆人龙另打主意,他的身子和—只脚,已是不听他的指挥,一路跌跌撞撞地叫着:“妈!妈!”向屋中奔去。
骆人龙事亲至孝,这时纵然有人把刀子架在他的颈上,也挡不住他的奔势。
穿过草芦前面一片小小的花圃,只见柴扉开处,门前出现了一位满面笑容的中年美妇人。
骆人龙一见慈母含笑相迎,更是抑止不住心中的感情,低低叫了一声:“妈!”人更像脱弦快箭般扑向慈母怀中。
骆人龙的母亲,出身书香门第,不谙武功,见骆人龙这样冒冒失失地冲来,只吓得死死抓住门扉,花容失色地笑道:“孩子!你可不要把为娘撞倒了!”
这种熟悉的欢愉情景,更勾起了骆人龙的伤感,他双目泪落如雨,哭声道:“妈!孩儿回来了!”扑身跪在慈母膝下,痛哭不止。
骆母见爱子痛哭,这才看出情形不对,心慌意乱地道:“人龙!人龙!有话好好说!你爸呢?”
骆人龙仰起泪痕斑斑舶俊面,哽咽说道:“爸,他老人家被害了!”
骆母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毁了,两腿发软,人便向后倾倒,已是昏死过去了。
骆人龙一惊之下,立止悲泣,双臂猛探,托住慈母的身子,把慈母抱回屋中,平放床上,泡了一碗姜汤,给她灌下,在她耳边不住地轻呼:“妈!妈!……”
约莫过了半盏热茶时间,骆母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苏醒过来:人是醒转过来了,可是,却半天不言不语,神情呆呆的比刚才昏厥时更是吓人。
骆人龙急得哭声呼道:“妈!妈!你怎样了?你听得到龙儿的声音么?”不住地摇撼着母亲的肩头。
蓦地,只见骆母眼神一凝,撑身坐了起来,脸上平静而坚定,再无悲痛之色,显然,她在这醒转过来的瞬间,已作了某种重大的决定,代替了穿心的哀痛。
骆人龙就怕慈母过份伤心,这时见.慈母脸色平静,也就略为宽松,自己更不敢再挑动慈母的忧伤,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静等慈母问话。
骆母沉默了一会,语声出奇地柔和,道:“孩子!你把当日寸情形详细地说给为娘听。”
骆人龙忍泪含悲,把经过的详情,一丝不漏地说了出来。
骆母沉思了半天又道:“你再把你三叔刺杀你爸时所说的话说一遍!”
骆人龙蹙眉仿着流霞叟邱永信当时的语气声调道:“大哥,小弟不是开什么玩笑,而是为了整个武林安危,不得不顶着先鞭!”接着,他反问母亲道:“妈!您认为爸爸会做出什么危害武林的事么?”
骆母肯定地摇头道:“不!你爸爸是武林冲的君子,岂会做出危害武林之事。何况,他自与为娘结缡,隐居黄山二十多年以来,下山一共只过三次,其他的日子,我们寸步未离。
孩子,你想,他有机会做出危害武林的事而不让为娘知道么!”
骆人龙不由顺着慈母的话问道:“爸只下过三次山?”
骆母眼圈一红道:“正是,连这一去不回的最后一次,总共只有三次,第一次,是在二十年前;第二次,是在十年前!”
骆人龙喃喃地道:“想必都是到三义庄去,赴三位盟叔的约会的!”
骆母点头道:“不错,你爸爸极是重视与你三位盟叔的十年一会之约,他别的江湖恩怨都丢开了,就只对你三位盟叔,四十年如一日,总是不放心他们,要他不下山,那是不可能的事。”
骆人龙忽然想起一事,道:“二叔给了我一张字条,说是要知道他们杀害爸爸的原因,可以按照字条上的住址,去请教三位武林中的正直奇人。”
骆母虽然未习武功,也非江湖人物,但自嫁给日月叟骆一飞后,耳濡目染,对江湖中事并非完全无知,忙道:“那三位武林奇人?”
骆人龙从衣袋中取出字条,念道:“少林苦行大师,武当一心道长,王屋铁指先生柳去非。”
他念完三人姓名,自己心中也不禁有点惶惑起来,因为这三个人,都是江湖中的长者,声名久著,三位盟叔,竟敢把这三人提出来,那就令人莫释了。
骆母听了三人姓名以后,脑中电光一闪,“呵!”了一声,道:“为娘记起一件事来了,十年之前,你爸爸赴你三位盟叔之约归来,好像提起过这三个人的名字,而且还带回一包东西,自那时起,你爸爸神色间总是显得有些不安,一直过了一年多,才逐渐好转,恢复了泰然宁静。”
骆人龙跳起来道:“妈!你知道那包东西的藏处么?我们快拿出来看看,或能找出一些端倪也说不定。”
骆母带着骆人龙走进日月叟骆一飞的书房,叫骆人龙搬开书桌,撬起四块青砖,挖下去五寸左右,底下有三块青砖,取出青砖,现出一只水缸口内放着一只木盒。
骆人龙取出木盒,打开来,只见木盒里面,分上下两层,上层平放一只红纸信封,上面写着:骆一飞遗嘱”四个字。
日月叟骆一飞预立遗嘱,这才武林中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因为武林人物,过的是刀头喋血生活,随时都有发生意外的可能,年纪老迈,或是心中有所牵挂的人,都有预立遗嘱的风尚。
骆氏母子,目的不在遗嘱,所以取出遗嘱后,并未马上拆开展阅。
骆人龙揭开上层底端活盖,底下果然有一包东西,那是用一条青色手帕包着的。
骆母不待骆人龙取出那包东西,已先开口惊叫道:“是了!是了!就是这包东西!”
骆人龙提出那只布包,但觉沉沉地颇有些重量。这时他也没有耐心去解那布结,指力微运,撕开了外面包布,现出一只斑斑驳驳的铁盒,看那样子,至少也是逾百年以上之物。铁盒没有加锁,盒盖一掀而开,里面是一本手抄绢册,封面已是残破不全,但隐约间还可看出“天魔宝录”四字的形痕。
《天魔宝录》到底是什么武学秘笈,骆氏母子从来没有听说过,于是迫不及待地打开首页,原以为内中字迹,也一定模糊不清了,那知触目之下,母子二人都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呵!是你爸的字迹!”
骆人龙不等慈母吩咐,已先念了出采,道:
“余与三位贤弟晤面畅叙痛饮后,乘兴同游桐柏山,途中巧遇苦行,一心、去非僧道俗三友,寻幽览胜,盘桓竟日,临别之际,余因救一落涧幼儿无意中巧获此古代铁盒,盒内所藏,赫然竟是传说中的《天魔宝录》。
“天魔宝录”武功别走蹊径,修之固可天下无敌,却也能使人心性皆变,视善为恶,视恶为善,故数百年来,为武林公约所禁习,目为邪恶之首。
余本有毁书绝祸之意,爰以三友及三弟咸认此书乃前贤心血结晶,毁之可惜,促余携归,研究其变性之说,原因何在,如能针对其弊,去其阴毒,革其邪恶,弃其糟糠,摄其精义,未始不可转化为有用之学。
时余亦为之心动,认为武学一道,原无正邪之别,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自信心如朗日,诚可格天,只要把持得住,有何惧哉,遂将《天魔宝录》携之以返。 ’披阅之下,怅然若失,皆因本书原分剑术,掌式,指力,计谋,内功五篇,其中内功篇业已全缺,计谋篇亦仅存其半,不得窥其全貌矣!
而剑术,掌式,指力以及计谋篇残余部份,俱皆偏激诡诈,虽有所长,却与余一生习性相去甚远,格格难入,不能卒读,只好掩卷而叹,封存如故。拟俟异日约集三友及三弟,共验而毁之。
日月叟骆—飞志X年X月X日
计算日期,正是十年之前所写的。
骆母凄容微开,长叹出声,道:“龙儿,你看会不会就是这东西种下了你爸今日横死的恶因?”
骆人龙愤然道:“想必是三位无耻盟叔觊觎《天魔宝录》,不顾四十年结盟之义,以莫须有的口实加害于爸爸!”
骆母沉吟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你三位盟叔,如果确有此种卑劣居心,则他们在未得到《天魔宝录》之前,是绝不会放过我母子的了。”
骆人龙恍然道:“难怪他们三个老东西,明明有杀我之力,而不取我之命,原来其心可诛,没有存着好意。”随之语声一厉道:“孩儿誓必把他们个个诛绝,以雪心头之恨!”说到后面,语声忽然一低,无限忧虑地道:“只是妈,孩儿……孩儿……”显然是对母亲的安全甚是放心不下。
骆母凄然一笑道:“妈的安全你不要担心,妈可以另外找一处最安静的地方定居下来,你尽可一心一意地去为你爸爸报仇雪恨。”
骆人龙点头道:“妈这个主意很好,找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隐居起来,孩儿可以请郑昆服侍你老人家,待将来大仇得报之后,孩儿再好好的奉养他,以报代劳之恩。”忽然语声一顿,“呵!”了一声道:“郑昆那里去了?”郑昆是日月叟骆一飞收用了二三十年的老佣人,虽是下人身份,但骆家待他有如亲属,骆人龙平日对他亦甚是敬重,当着他的面,都以郑伯伯呼之。
骆母悲戚戚地道:“我计算你们父子也快回来了,所以叫他下山去采办一些东西,好替你们接风,那知……那知……”说着,说着,似乎再也保持不住平静了。
骆人龙怕慈母伤心,忙把话头又转回到三老身上道:“妈!如果三位盟叔真来向我们索取《天魔宝录》,我们怎办,孩儿又打不过他们!”
骆母断然道:“将《天魔宝录》交给他们!”
骆人龙道:“如此将《天魔宝录》交蛤他们,孩儿心有不甘,我们现不现在就把《天魔宝录》毁了,也叫他们白费一场心机!”
骆母坚决地道:“不!交给他们!为娘要你看看他们读了你父的记述以后,到底作何感触,看看他们是不是十恶不赦之人。”
骆人龙道:“他们害死爸爸,是我亲眼目睹,难道这还不够么!”
骆母道:“孩子,你父一生为人,信义为本,·待人以诚,我们如果不先把真象弄明,在可能范围内给三位盟叔一个回头的机会,纵使能把他们三人杀了,只怕也非你父在九泉之下的本意!”随之目色一正,又道:“这种做人的态度,不仅对你三位盟叔要这样,就是对任何人也应该如此,才符合你父的素行准则,不致流于偏激。
骆人龙想起严父一生为人的高风亮节和慈母的忠恕心肠,不由肃然道:“妈的话,孩儿永守不渝!”
骆母脸上透出一丝夸奖之色道:“这才是你爸爸的好孩子!”接着,打了一个呵欠,道:“孩子,妈累了!你先出去坐坐,让妈休息休息。”
骆人龙取了一条薄被给慈母盖好,退出房外。
他退出的时候,骆母黯然看着他的背影流下了两行清泪。
骆人龙在草堂上静静沉思了片刻,一时百感交集,但觉前途茫茫,颇有无所适从之感。
凭他现在武功,不论是查明真相,还是直接报仇,能有什么作为呢!
百思无计,忽然,脑中曙光一现,掏出了《天魔宝录》,轻轻地抚摸着道:“我为什么不修习《天魔宝录》上的武功呢?”
另一个意念也即升起,“不!不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