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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自珍回首凝望着她忧伤的丽颜,声音里充满了苦疼的温柔,“你一向要强好胜,从不承认失败,但这回是天命如此,奈何……”
“自珍……”吴兰心忍不住紧紧抱住童自珍低声啜泣,她嘴里虽然一直不肯承认,但心里也十分清楚自己的失败,她一向认为天下无难事,没什么能难倒她的,她也一直无往而不利,但此刻却遭到了平生第一次失败,而且失去还是如此珍贵的东西!任她有再坚强的性格也撑不下去了。
多少殷切的期待啊!多少深宵的美梦!如今都归于幻灭!
一个计划如果从头就失败,也许反倒好些,最痛苦的是明明眼看着它已经到了成功的边缘,才突然失败,这种打击才最令人不能忍受!
为什么世间那么多人都活着,偏偏童自珍要死?吴兰心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碎裂,恨不能将这个世界都毁灭!将世上每一样东西都砸个粉碎!
童自珍瞧见她眼中突然出现一种疯狂的仇恨,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吴兰心此刻脑袋里在转什么念头,他那玲珑剔透的心能猜得明明白白,自己如果死了,吴兰心会做出什么事来他简直连想都不敢想。自己答应童忧让吴兰心活下去会不会错了?
他轻轻叹息一声,悠悠地道:“阿兰,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你点了我的穴,我摔在地上,当你向我俯下身时,满天的星光衬在你身后,映得你好象天上的仙女一样,那时我就想,这一定是天上最美的仙女……那时我就心动了。但我虽然希望能和你在一起,却也自知迟早会有如今这么一天,所以不愿意让你接近、不愿意你日后伤心,但……终究还是抗拒不了想接近你的渴望……”
落日已沉,天边闪出了几颗星星,晚霞燃烧过后的天宇已冷却作一派明净澄澈的湛蓝。凄清的风吹过,童自珍瑟缩了一下,吴兰心握住他的手,只觉得他的手冰凉,而且微微颤抖,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与脸上那悠远的、怀念的笑容,心中一痛,更觉悲凄。
“我是那么那么喜欢你,但我的生命就象北风中的秋叶,根本不能也不敢去爱你,但你是那么的聪明可爱、美丽热情,我怎能不爱你?我爱你爱得都要恨你了,我本来很知足认命,只求能在有生之世找到仇人,让他们俯罪授首,以慰父母在天之灵,你却让我不愿意自己的生命就此结束!不甘心离开你踏上黄泉路!你令我的心……煎熬,令我本可以平静度过的生命充满了痛苦!我想陪伴你却又怕见你、想逃避你却更怕失去你……”
“别说了!”吴兰心再也听不下去,泪如泉涌,“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对我说这个?”
童自珍道:“我已经爱过、恨过、欢笑过、哭泣过、彻悟过……只要真正活过,死又何妨?”
“可是我呢……”吴兰心颤抖地望着他,“你纵然死亦无憾,我的一生却在要失去你的痛苦里度过……”
她的目光是那么凄楚、惨苦、悲伤与无奈,嘴里虽然说着不在意的话,但他又何尝真的舍得弃她而去?童自珍的心一阵绞痛,口中忽然吐出血来,染在雪白的衣衫上,恍如桃花!
吴兰心惊惧地扶住童自珍滑倒的身子,放声大叫:“姐姐!大哥!廖姐姐!”
童门诸人几乎是瞬间齐至,廖烟媚出手如电,解开童自珍的上衣,在他前胸、后背连插四十九根银针,沉声吩咐吴兰心:“扶他回房,药汁还有半个时辰才能熬好,万万不能让他再激动。”
吴兰心和童天赐一边一个将童自珍架回房间,放到床上,童自珍喘息稍定,轻声道:“阿兰,如果我们有了孩子,不论男女,都叫‘惜之’。不求他有出息,也不必他富且贵,只要他能平安快乐地活着就足够了。”
他这句话等于是在交待后事,大家的眼圈儿都不禁红了。吴兰心胸口一酸,眼泪又几乎掉下来,怕再引起他激动的情绪,硬是忍了下去,涩声道:“好。”
半个时辰的等待对于众人来说仿佛只有一瞬间。终于,廖烟媚捧药而入,经过童陛和童天赐,无言地把药碗递给吴兰心。吴兰心低头看着碗里的药汁,药汁熬得很浓、很红,红得象沉淀后的血……两滴清泪落在碗里,漾起两朵小小的水花,旋即消失了……
把碗递到童自珍唇边,吴兰心手禁不住地发抖,虽然她极其明白这件事的必然和无奈,但事到临头,她仍是受不了,她想砸了这碗药、想带着童自珍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紧紧地抱着他、不让他离去……就在她脑海里充斥着一大堆疯狂念头的时候,一只冰凉但稳定的手伸过来,接过了她手里的碗。她眼睁睁地看着童自珍将药汁一饮而尽!
所有人的目光都倾注在童自珍身上,似是恨不得能把自己的寿命由目光注进他体内一样。屋里寂静如死,连呼吸声都没有。
“咣啷”,药碗落地,化成碎片。
所有人都哆嗦了一下,见童自珍倒在床上,鲜血不仅仅从口中,还从其余六窍里一齐冒出来,身躯也紧紧抽成一团,在床上痛苦翻滚。童氏兄弟一齐扑上去压住他,廖烟媚急忙去把他的脉搏,而吴兰心则木立着,看着童自珍挣扎片刻后身躯就颓然放松……
廖烟媚扣住童自珍的脉门只有半刻时间,但在众人感觉上却仿佛过了万年。然后,她放开手,黯然摇头,男人们的怒吼和女子的哭声立刻充满整间屋子,唯有吴兰心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背,不肯哭出声,只怕哭出来以后会再也无法控制地崩溃!大家都围在床边,她却一步步向外退去……
床上那具无主的躯壳已经不再是她心爱的童自珍,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已经不会再睁开,那张脸上总是云淡风轻的表情也不复存在,他心情愉快时如风吹花开、云破月现的微笑更是再也看不见了……
她慢慢地退出房间、退出楼外,雪宁阁外是晶莹的皎月,月亮很圆,亮得让人不忍看。但那个有如月色般光明清净、温柔空远的人已经永远不在了……空寂的庭院,水清夜静,月白花香,万籁俱绝,万缘俱灭……
多少哭哭笑一场空!多少恩恩怨怨一场梦……
纪霞衣倚在道路旁的一棵大树上,遥望着南方的路尽头。夕阳已西下,令她断肠的人是否还远在天涯?
忽然,一个影子引起她的注意,旋即又失望了,来人白衣白马,不象是童烈。但当那人越来越近后,纪霞衣的眼猛然大睁,飞奔迎上,“吴兰心?你怎么来了?”
吴兰心露出一个更象是在哭的笑容,脸色煞白,太阳穴上的青筋隐约可见,匝满了眼圈,眼神里充满了孤寂、忧伤、软弱、无依、空虚……就象是个迷了路的无助孩子。
纪霞衣不敢相信如此颓丧、如此绝望、如此悲伤的色彩会染在吴兰心身上,但她马上就想到了原因,小心翼翼地问:“童自珍去世了?”
吴兰心突然从马上直扑向纪霞衣,搂住她的脖子放声大哭,一直哭到纪霞衣把她带回霍家、带进自己住的客房、打水拧毛巾给她擦脸以后,兀自抽噎不止。
纪霞衣看着她把脸把入毛巾里抽泣,她得到了心上人的爱却无论如何也留不住他,自己虽然没有得到爱人,但却知道那人仍好好地活在人间,相比较起来,谁幸谁不幸?想到这里,一直强抑着的焦虑、惶恐、悲伤、酸楚一齐涌上心头,也陪着吴兰心哭起来。
仆人悄悄送来晚饭,又悄悄退下,霍仲天也体贴地没来打扰,二人一直哭到月上柳梢,吴兰心才抹干眼泪,对纪霞衣勉强一笑,“对不起,惹你伤心了。”
纪霞衣关心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没事。”吴兰心摇摇头,“我既然答应了自珍要好好活下去,就一定要做到。”
“你……后悔吗?”纪霞衣迟疑地问,这也是她这些日子来一直自问的。
吴兰心决然道:“我不后悔爱上他,就算明知会有这个结果、就算再让我重来一回,我还是会这么做,因为我爱过、被爱过、有过欢乐、也有过痛苦,纵然命运多变坎坷,我却没有虚度一世!没有空负此生!”
纪霞衣怔怔地看着她,目光也渐渐明亮起来,道:“你为何不留在断鸿谷,反而来找我?”
吴兰心道:“我如果留在谷里,满眼都是与自珍有关的人与物,我受不了,我连看着他下葬的勇气都没有。可我又怕独自一人撑不下去,想找个可以信任的人陪着我。”
纪霞衣苦涩地道:“能得你的信任,真是荣幸。不过你的运气不错,如果你再晚一天来就见不到我了。”
吴兰心惊道:“啊,你已经等到第七天了吗?我一路上浑浑噩噩的,走得太慢了。”
纪霞衣突然握起她的手,“咱们一起到一个绝对听不到‘童门’两个字的地方,怎么样?”
吴兰心反握住她的手,“好!”
隔天中午,日夜兼程的童烈赶到霍家时,见到的只有霍仲天严厉的双眸。
童烈有些虚软地坐到霍府台阶上,一方面是日夜兼程、千里跋涉的疲惫所致,一方面是因为霍仲天的回答。
纪霞衣走了?她竟然连一天、甚至一个时辰都没有多等!一大早就走了!这般刚烈、这般决然,他虽然为此感到懊恼,却也不能不佩服。
霍仲天回答完他的问题走来想拂袖而去、把他关在门外的,但仍忍不住多说了一句:“霞衣肚子里怀的是你的孩子吧?”童烈闻言,如五雷轰顶!
辗转在红尘
断鸿谷里,距英雄大会已有两个多月,金缕飞奔入厅,扬着手上的信,“小姐!小姐!五公子有信来了!”
腻坐在童冷大腿上的廖烟媚从丈夫怀里抬头,童冷则赶紧把新婚妻子移到旁边的椅子上,一齐张口问:“找到纪霞衣了?”
金缕摇摇头,“听送信的人说没找到。”
童冷接过书信,打开念道:“此去未见霞衣。一日未找到她,一日不回童门。阿烈他搞什么?”
廖烟媚凑过来看,冷哼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金缕叹了口气,“晚明白总比不明白好,纪姑娘总比吴姑娘好找吧?吴姑娘的易容术在天底下数一数二,她如果想躲起来,谁能找得到她?”
童冷没好气地道:“谁叫她沉不住气,她如果多等一刻,就不会弄成现在这种局面。”
“谁想得到自珍会死而复生?”童氏兄弟听到金缕的叫嚷纷纷从自己的房间出来,童忧瞪了四弟一眼,“她逃走是因为伤心过度!不要心情不好就迁怒阿兰,没她你那儿来这么好的媳妇?”
“你这些天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心情比四弟更糟。”童天赐叹息着搂住她,“至少阿兰还活着,自珍也没死,只要人活着,就有找到的希望,这事儿急也没用,不要急坏了身子。”
童忧顿足道:“如果真象你说得这么轻松就好了!自珍又何必急成那样?他是怕阿兰要是没有怀孕,真的举剑自刎,就无法挽回了!如果他现在能下床,早就象五弟一样天涯海角地去找人了!”
廖烟媚道:“我想,如果阿兰要自杀,一定会回来死在七弟身边,如果她不回来,就说明她有了孩子,想找个远离童门、没人认识她的地方把孩子养大。”
金缕听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把孩子带回来让大家一起养,偏要找远离童门的地方?”
廖烟媚悠悠一叹,“因为她怕触景伤情,自己会承受不住悲痛。以她爱童自珍之深,哪怕听到一点和他有关的消息可能都会崩溃,再也不想活下去。”
田翠衣幽然叹息,“本来好好的事,为什么偏偏弄成这样?”
童忧也叹息:“怨苍天偏爱捉弄人,越多情偏越要在红尘翻滚……”
春去秋来,十易寒暑,童门挟倚天岛、九鼎城两大奇门,联东方、欧阳两大世家以及江南霹雳堂、毒宗断鸿谷,纵横武林、威镇天下。三郎无畏回归霹雳堂、德立财团换了七郎天忌子主事后,买卖更是各行各业无所不至、分号遍及天下,甚至开到了外境异域。
黄河九曲十八弯,河套一带良田肥沃,草畜兴旺,不仅历来为兵家所必争,商家也一向竞争激烈,百业兴旺,所以有“黄河百弯、唯富一套”之称,但河套以西却尽是大大小小的沙漠。
桌子山耸立于西部黄河滨。时值初秋,桌子山已是寒气逼人,日暮黄昏时,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一行人风尘仆仆走在山道上,他们有男有女,身着华服却行色匆匆,既不象游山玩水,也不似探亲访友。山路崎岖,走在最后的少女越走越慢,忍不住叫了声:“四师兄,咱们歇歇再走吧?”领头的虬髯大汉停步回身,目光扫过气喘吁吁的同伴们,脸上浮现一抹黯然之色,“咱们到前头那块草地再歇。”
这些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到了草地,立刻歪倒在上面,落日最后一缕余晖照在他们身上,和着清爽的凉风,有些人甚至昏昏欲睡了。忽然一阵人声传来,所有人立刻跳起来,犹如惊弓之鸟。
夕阳将两大两小四道影子拖得老长,小的是两个八、九岁的小孩子,一男一女,穿的虽然是粗布衣服,但长得粉妆玉琢,可爱之极。他们身后跟着两个提篮少妇,貌仅中人之姿,但身材却十分苗条,尤其右边的褐衣少妇,走路的姿态优雅动人,和她的模样着实不相衬。
两个孩子见草地上有人,脚步一顿,两个少妇脸上也露出惊讶的神色,不约而同地伸手拉住了各自的孩子。
褐衣少妇拉住的是女孩,柔声道:“梦儿,这儿有人了,咱们换个地方歇歇。”
女孩的眼珠骨碌碌地转着,小声说:“娘,他们的样子好奇怪哟。”
男孩也回望灰衣少妇一眼,“我们去跟他们玩玩儿,好不好?”
灰衣少妇双眉一挑,看了同伴一眼,褐衣少妇微微摇头,灰衣少妇道:“姐姐,孩子大了早晚要出去,让他们先见识见识也好。”
褐衣少妇道:“看这些人惊慌警惕的样子,不是保红货的暗镖就是被追杀的亡命者,和他们在一块儿只怕会有麻烦。”
灰衣少妇发出一串清脆如风吹银铃般的笑声,“我平生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褐衣少妇道:“但咱们如果搅进江湖事中,走露了风声怎么办?”
灰衣少妇道:“只要咱们出手巧妙些,不会露出行藏的。这些人里有我一位故人,我曾经救过他一条手臂。当年他对我十分恭敬,这时候又正好让我碰上,也许是天不绝他们呢。”
褐衣少妇惊讶万分,“你也救过人?”身旁这位的脾气禀性天底下无人不知,害人时多、助人时少,何况是救一个不相干的人?
灰衣少妇道:“他叫秦轻雷,是洛阳金龙门下。”褐衣少妇“噢”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前因后果。她当时也在洛阳,有忧子为双钩门打造了一对“日月神钩”克制金龙门的兵刃金龙夺的事她知之甚清。
金龙门的弟子们见那两个少妇停下来低声交谈几句后就牵着孩子走过来,虽然觉得她们不象是双钩门的追兵,仍然警惕着。
灰衣少妇和褐衣少妇没朝他们走去,而是走到草地另一头的一株大树底下坐地,掀开篮盖,火腿和腊肠的香气立刻飘散在空气里。金龙门的弟子们都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他们半个月来都昼伏夜出,避开人迹,吃的是易携带的干粮,喝得是清水,几乎都忘了肉是什么滋味了。最小的女弟子马金萍挨近秦轻雷,轻声道:“四师兄,咱们拿银子和她们换点儿吃的行不行?”
秦轻雷道:“不行,她们来得太凑巧,而且样子可疑。这里百姓都十分穷困,不是逢年过节,谁有钱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