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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怪的名,这丑妇手上的东西,莫非便是师傅所说的七孔魔剑。赤炼人魔心中惧怕,一听单婵要与他喂招,连忙道:“姑娘七孔魔剑,天下无敌,贫道怎敢出手。”
单婵嘻嘻声笑,叫道:“你又来了,怎不称呼师叔弟子,恁地又叫姑娘贫道,别怕,我包不伤你毫发就是。”
单婵声声保证,赤练人魔这才把心上大石放下,须知他也是好胜之人,七孔魔剑威名久镇江湖,只是未尝亲见,只要丑妇不伤及自己,又何妨与她试招,一开眼界。心念既定,拱手回道:“既然师叔有心栽培,弟子焉敢不献丑,就请师叔赐教。”这时,他也只好认当前丑妇作师叔了。
赤炼人魔举剑平眉,亮了一式“卧看北宿”,单婵手里剑一晃,向他齐眉之剑一挑,登时魔音沓作,赤炼人魔手中剑顿觉劲力消失,给单婵一挑一拨,已过对方手里,只这一招,赤炼人魔已然不敌,不由惊愧交集,连连后退。
只听单婵冷冷道:“真妙师姊也忒是不济,调教出徒儿却恁地稀松平常!”赤炼人魔惊愧之余,便苦苦哀求单婵将七孔魔剑相授,谁知这单婵虽出邪道之门,人还未曾坏透,一下端相,已知赤炼人魔此人必非善类,那时她方苦恋南星元,南星元在这刻犹是江湖中正派人物,武林中侠义怪人,怎肯凭赤炼人魔是真妙徒弟,便将七孔魔剑遽尔相授,何况这单婵学这七孔魔剑时,曾在祖师面前起了重誓,决不私授外人,否则将身沉海底,永远超生无日。
赤炼人魔却不明就里,自愿苦苦哀求,单婵给缠得没法,只好信口道:“我这七孔魔剑算得什么,天下能人正多,胜得它也是不少,要是能得师傅秘芨,将那七十二种绝顶独门武功练成,那时才堪称得天下无敌,可惜他老人家已然久归道山,唉,不然我也不会只懂七十二种绝顶武技中七孔魔剑这一种而已。”长白山阴阳老怪武功卓绝自不待言,而独门武功之多,世上也推第一,只为赤炼人魔对单婵苦苦相缠,单婵有感而发,说出倒也真情。
这一说,却使赤炼人魔以后练成赤炼魔掌,那是后话。
当下,赤炼人魔正待再逞言词,缠得成功,不料就在此时,南星元已然回来,史三娘和单婵也懒得与他废话,各自回房,翌晨清早,赤炼人魔起身,待到那房中向单婵等人问安,重提旧事,怎知这三人在天还未亮,已然离店动身,去得踪迹杳渺。
赤炼人魔把这段往事忆起,登时又是心下一喜,寻思道:“我何不到关外,上长白绝顶,去探他一探,长白山阴阳老怪人虽死去,秘芨必定找到个什么地方藏了,天若怜我,给我找到那七十二种独门武技秘芨,嘿嘿,镜湖老贼,你的死日到了,到那时,把他全家杀绝,夺得那如花似玉的苗金凤,哈哈,乐朝夕之与共,岂不快哉!”心里登时泛起了淫邪无赖万恶之念。
口是心声,心有所动,乃宣诸于口,但听赤炼人魔声声淫邪之笑,断断续续,忽高忽低,离开四川地面已远。
一个月后,赤炼人魔路过浙东括苍山畔,慕括苍风景秀丽,山光明媚,迳上山顶,便寄居太阿道观,遇到剑魔辛源鸣,折在他手里,一气之下,起誓以后不再用剑,对偷窥长白山阴阳叟独门武功秘芨之心弥切。
三个月后,时令已届严冬,关外尤见寒冷,长白山上万里冰封,千山叠雪,绝岭危崖,更显一片萧杀,一望尽是白皑皑的玉树银花,在这银诲无垠当中,堪与远外云天连结一起,恰是晶莹一色,再也分不开天与地来。
大地上雪花腾舞,琼玉飞扬,迎着虎虎朔风,到处呼呼飘荡。在此冰天雪地弥漫人间,长白山麓东南方向,山畔有人家居停的小村落,益发萧条不堪,山上更是人迹罕见。这长白山,乃横亘关外辽吉二省,边接高丽地界,蜿蜒何止千里?只因自秋初以迄翌年春尽,山顶积雪不消,故有“长白”
之名,顶上有湖名“图们泊”,亦称天池,乃百泉奔注,为鸭绿松花图们三江之源,拔出海面,加以位于吉辽边脊绝顶,拔出海面竟达八千九百尺,西南行入奉天,有摩天岭,唐时薛仁贵李积率兵东征,便经此处,形势绝伟绝险,那阴阳叟修为之所,正是绝顶天池,这天池原是个死火山口,火山已灭熄,地势塌陷,为顶山山泉所注,竟成一天然大湖,一泓清水,风光妙绝。
长白山上绝顶之路,有一条经常给樵夫猎户践踏出来的通路,这时给大雪—掩,已然模糊不知路径。群峰环抱中,但见通道上除了遍地积雪外,便是疏落错杂,光秃秃银光闪耀的残枝枯叶,连衰草也给风雪洗扫得半根不存,全给淹埋在冰堆里死了。
这一片闪烁着亮晶晶地,有如一条银河的通道上,自远外依稀可辨有一小黑点,这小黑点在雪地里翻翻腾腾,瞬即已近,原来是个行客,从这人翻进速度上,可以看出他的脚程矫健无俦,似此滑溜不堪冰河,举步本已艰难,就算是个走惯山地雪道,此时也必小心翼翼,缓行如如蚁蛭,怎得放胆在路面上狂奔疾进?加以山路本已崎岖峻险,给冰雪一铺上,根本瞧不清那处是深渊,那处是平道。万一失慎,跌下万丈绝崖,还不落得粉身碎骨。
行客一走近,原来是个道士,高个子,瘦身材,两眼火红,不是赤炼人魔还有谁来?不错,这人正是赤炼人魔,他不远万里自关内到了这儿,正为阴阳老怪的七十二种奇门武功秘芨而来。要知在此隆冬时际,攀冰滑雪,到天池绝顶之路,行非容易,饶是赤炼人魔一身武功,走了大半天,才到岭小半,已然渐感气喘心浮,脚程渐缓。
才转一个山坳,赤炼人魔眼底一亮,原来是块盆地,这里如在夏日,原是茂林一片,四边峻岭环拱,中间却塌下去的一块平原,在这季节里,树上落叶殆尽,已然林不成林,只剩得密密林立的水银柱儿。赤炼人魔微咦一声,但觉早间奔驰过猛,此时手上额角已然微微沁汗,便在路旁找到一块大青石,两手一拂,拨去青石上冰雪,又自腰间百宝囊中,掏出了一方手帕来,拍拍净净,弯腰便待坐下。
蓦地里,忽听一声怪啸,啸声不大,却是尖锐夺魄,钻进赤炼人魔耳里,心颤胆震。赤炼人魔心头猛省,在此荒山之上,绝世高人定当不只阴阳老怪一人,看此怪啸之声,乃用传音入密玄天真功,乍听一个沙哑苍老妇人声音,似低叹,又似怨艾,那声音道:“唉,世人真傻,阴阳叟那个老鬼的武功,怎会这么易得,这岂不白费心思?”那声音分明冲着赤炼人魔说话,须知他到这儿来觅秘芨,偷武功,只有自己心里知道,未尝对任何一人提起过,这心念,竟会给怪妇人洞悉,一语道破,难道那怪妇人果真有天眼通,深不可测的功力,能瞧通人家心底里意念,思至此,不由一阵悚然!
赤炼人魔矍然一跃而起,放眼四顾,却是闻无声息,什么影儿也见不到,以他功力武技,在江湖上虽非顶儿尖儿,却也一流人物,这怪妇人何时来,藏身何许?他却一点也没览察出来。这一惊非小,赤炼人魔细细琢磨那声音的意思,似乎对自己并无恶意。
他一惊过后,陡地一长身,双足一点,身形暴起,已然飘上一处峭壁,自高处四下俯视,但见万峰惨白,一望无垠,群山寂寞,那有人踪,除了朔风挟着冰雪,呼呼作响外,连鸟鸣兽吼之声也不可见。赤炼人魔心里兀自好笑,像这般严寒天气,百虫俱匿,就算有武林高手,还不找个山窝儿藏了起来,静修炼功,到此冰天雪地何为?自己要是非为觅秘芨才不辞劳顿,还不在莽苍搂着几个娇徒睡觉?难道此人也跟自己一般,是为秘芨之事而来?心念蓦地一动,又不自觉的张望了好一会。
就在这时,那沙哑的老妇声音,又响了起来,幽幽地长长地,又叹息了一声,低低道:“既知冰天雪地不好受,又何苦来?那秘芨是留给有缘人,你是有缘人吗?还是回到莽苍去搂你的女弟子快活吧!”还是道出他的心事,怪极!
幽灵般的声音,不绝如缕,尽在赤炼人魔耳畔里,像幽灵,更像山魅,决不是人,人怎会不见?赤炼人魔一念及此,饶是胆大如斗,也觉毛发竖然!
赤炼人魔不耐这幽灵似的声响侵扰,心头烦躁,两只火红眼睛一睁,暴叫道:“是什么东西敢在道爷面前作崇,是人是鬼,快现身,别惹道爷生气。”他委实按捺不住,陡地一吼,声威可也惊人,直震得冰溶雪解,琼玉飞扬。
怪事出现不绝,尽管赤炼人魔吼声如雷,但那沙哑的声音仍在他耳畔响着,而且语语真切,字字分明,可知他的吼声虽强,却敌不过这沙哑的老妇之音。赤炼人魔面色大变,这种声音不是传音入密的玄功,还是什么呢?分明是人,而且是个绝世高人,赤炼人魔终于颓然掩耳。那声音道:“你好不讲理,我又没干犯你,没来由骂我是鬼魅,你不听劝告,我不劝也罢,你去吧!”
那丑怪的老妇声音响了这一阵,已然不再听到,赤炼人魔分明此去困难定多,但他之意已坚,也不退缩,休息了一会,继续爬上绝顶。
到得绝顶,这儿积雪逾丈,那些雪花一飘下地,因为绝顶苦寒,立即凝为坚硬的冰块,只见一片白茫茫,既不知那绝世高人阴阳老怪身归道山之处在何方,连天池也无法觅到,尽在绝顶上打转,往还逡巡。
赤炼人魔寻思道:“那老怪既住天池绝顶,只要找到天池他的住处,再琢磨他的坟墓,找到了坟墓,然后才推敲他藏秘芨之地,谅来也不难找!”
他这一厢情愿的想法却落空了,渐渐他觉得失望,最后他陷在危机四伏中,性命已危在千钧一发之境。
在此绵亘千里,尽是白皑皑的雪岭中,到处都是一般光景,既无什么地方可作标志,又无草木可供暗记,几个时辰后,赤炼人魔已然迷失方向,不知归途,心里这才慌了起来,倒抽一口凉气,现在他不是志在寻宝,而是企图觅得一条归途,下了山再说。
说来也是怪道得很,照赤炼人魔心中揣测,上山往高攀,下山朝低行,准没有差错,他心里有了这个主意,自然依着行事,谁料山径迂回曲折,峻峭惊人,又是一片大白,莫可辨认,明明往低洼的地带走,但一下到那儿,却是块盆地,四边峻岭削壁团团包住,一条出路也没有,不得已只好再攀高,攀至筋疲力尽,上至绝顶,细意观察,又似是刚才走过之处,这么地转啊转,直把赤炼人魔转得头晕脑胀,神志昏迷。
在雪地里行走,如是时间短暂还挨得起,时间一长,功力再高,也就难熬得住。白天里那强烈的太阳光射在雪地上,耀起光芒万丈,就如千百条金蛇银蛇,直往人的身躯上钻,尤其是那对眸子,几乎睁不开,因此常常听到一些探险家,在雪地里失明就是这个缘故,可别瞧轻这雪光,要是与日月光辉相映,使人失去性命也非奇事。夜里却是寒冷砭骨,月亮照在雪地上,一样令人难受,一样威胁人的性命。
赤炼人魔凭着内力,初时犹可支持,吃吃干粮,喝着雪水,一天过去了,夜里又没地投宿,雪里难作席地之卧,团团转也转不出话儿来,只有找到凝着厚冰的大石。剔去厚冰,坐着休息,翌晨又再在雪地里打滚,一天又过去了。
这么过了约莫五天光景,赤炼人魔渐渐挨不起了,初时神志昏乱,在雪地里乱吼乱嚷,见物就打,直打得那些水银柱儿般的枯枝干,簌簌地断折,冰裂雪崩,兀是奈何不了这长白山的冰天雪地。
五天一过,赤炼人魔已然疯了,他狂歌当哭,狂笑解愁,蛮性一发,便将冰雪摧毁,折木损树,干的事儿全是狂人所为。
到得第九天那天,长白山绝顶之上,在冰洼里,横卧一人,气如游丝,看来已是凶多吉少,命归黄泉不远。这个人正是赤炼人魔,他已然抵受不住冰天雪地里的饥寒和烦恼,一身真元,天天耗用,才九天已是耗用殆尽,再也挨不下去,委身卧在这冰洼之中,以待死神降临。
天无绝人之路,当赤炼人魔醒来时,神志已是恢复,但觉卧身之处,软绵绵,暖烘烘,四周却是一片黑漆,不辨东西南北,拿手一摸身下的东西,原来是一叠厚厚的枯草,再按一按卧处两边墙壁,才知身在一个洞穴之中。
赤炼人魔神志一恢复,发狂的事虽然记它不起,但在冰天雪地中那临发疯的痛苦情形,却是历历如在目前,心知这地方必非自己找到,必是迷卧雪中被人救起,送到这儿来,但救他的是什么人虽不可知,惟此人武功之高,委实令人不可思议,因凭他自己一身技业,几乎落得命丧雪岭荒山,可知此人实非寻常。
猛可里,他想起那怪老妇的声响来,莫非拯救自己的人,正是这个怪人,如不是她,在此茫茫雪岭中,又有谁能有此种能耐?越想越觉得对,但她到那儿去了呢?怎地只在暗中,不见现身?
赤炼人魔试一运气,但觉全身软绵绵,不能使劲,心下一惊,以为真元已散,要知内家修为最重真元,赤炼人魔一觉运劲无从,怎得不惊?
蓦地,但听一个沙哑苍老妇人声音低低叫道:“好了,醒过来,别动!”那声音还不是在上岭时碰到的。赤炼人魔一喜非小,才知救自己的果是这个神秘老妇。眼前这人虽不现身,但既然救了自己的性命,料来必无恶意。
赤炼人魔霍地翻身便待坐起,只翻得半身,不由大惊失色,原来他的一身脉络全似僵了,真元已散犹可说,顶多变为一个常人,此后不谈武事,脉络僵了可不是当耍,岂不是成了半身不遂,瘫痪了么。
赤炼人魔又惊又愁,只急得牙关交碰,的的作响,忽听那怪声又道:“叫你别动,还动什么,你久卧雪地,寒风入骨,真火涣散,如果再动,准活不下去!”
这一声叫,赤炼人魔果然长叹一声,乖乖地回卧草上,只听他发抖的声声哀求道:“老前辈既救贫道一命,一发行好的,替贫道医好,终生戴德不忘!”
怪声又起:“哎哟,怎地此刻竟这般有礼,不叫我做山神鬼魅么?嘻嘻!不用你央求,我也会把你治好的。快,瞌上双目,不许张开,否则,我杀了你!”
赤炼人魔此时性命要紧,岂敢拂逆,紧紧闭上双目,大约过得半盏茶光景,身上并无异动,只觉丹田之处,一阵火热,不像是外间有什么人在替自己疗治,慢慢丹田那火热往上直冒,到得胸口,分窜四肢。他这时开始感到舒服,舒服才过,乍觉全身火热起来,似此冰冻天气,一身岂会无缘无故火热起来,那不怪事?这时的热气已然笼罩全身,就似给人放在火上烤着般的。不一刻全身烟雾腾腾,弥漫全洞,他身上也汗流如雨。
热气越来越大,到后来几乎像身入火山,赤炼人魔眼睛虽不敢张开,却偷偷把手向发出热气的部份,那丹田穴上摸去,甫一接触,不由哇声叫将起来,原来在丹田之外,有一道炽热异常的气,直在丹田穴上钻讲去,无怪那热气早在丹田穴上起的,他的手才接触上,立觉炙得痛得叫起来。
哇声叫后,赤炼人魔已昏迷过去,不省人事。久久,醒来的时候,身边只觉湿辘辘,好像天才下过雨,但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洞里,没来由天雨会进来,心下略思索,才忆起这湿辘辘的水,是汗不是雨,方才在热气煎迫下,身上多天来所凝聚雪地寒流,挥发开来,初时是烟雾重重,及后热气一收,气温恢复正常,那些烟雾,禁受不了寒流的侵袭,顿成水珠儿,纷纷落下。他想到这里,才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