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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萨将头转过,看着须弥山方向,微微叹息:“禹王未出,魔主先临。蚩尤一缕残魂,原本被三位圣皇封印在轩辕剑中。如今截教圣人亲燃魔种,圆成阴阳,化生摩耶,魔道必乱世间。道友,当年你以集百万生魂,复生禹王之时,可曾想过今日?”
诃利帝母听了此言,连声冷笑:“慈航,你休假惺惺的故作慈悲,当年围杀文命,你首当其冲。若无你等灭绝文命在先,焉有魔种复兴在后?说什么魔道乱世,还不是你道门三圣嗔心如炽,千年万年,永无断绝,才有这三界四洲,绵绵劫运,此消彼起。”
“是,当年奉师门之命,我等师兄弟将禹王……将禹王击杀,禹王宽仁明武,兼而有之,在位之时,天下蔚为盛世,苍生额手,实是百世不出的仁主。自从……自那之后,我每每中夜思及,心中愧疚实深,西方有教,不住而施,于红莲火中,得大清凉,我投入门下,专修大悲,普救众生,盼能赎往昔罪孽于万一……”
诃利帝母听得不耐,低声喝道:“慈航,你啰里啰唆,是向我炫耀你这许多年慈悲功行么?罪即是罪,你便再修悲心法门百千万劫,你往昔所作罪孽,也不会因此消除一点半点。你我本是大仇,若非今日同在一教,我必即刻将你击杀,为文命复仇,还不快走!”
“道友,你杀不得我。”菩萨道。
“杀得也罢,杀不得也罢,我便死了,又怕什么。”诃利帝母四刃锋芒毕露,苍白焰火冲开大雪,阳光洒落下来,九个鬼神童子呲着白森森的獠牙,低声咆哮。
菩萨叹一口气,“道友,魔道运促,不能久长,若异日有事之时,我必来相助。”
“谁要你来,快走!”诃利帝母声色俱厉。
菩萨又一合十,躬身而退,顷刻消失在浓密的大雪中。
诃利帝母转身回望,须弥山头,黑白双蛇盘结一起,于大魔火中交相舞动,渐渐而为混沌太极之形,如大摩尼珠。
“噗通、噗通、噗通……”低沉的声响仿佛心跳,充斥在天地之间。
“文命呵……”诃利帝母空洞苍白的眼眶中垂下两行火焰的泪水,伏倒在雪地之中,大雪纷扬而下,转瞬将她身躯淹没。
“通、通、通……”随着这一声声心跳似的声音,百万里须弥山仿佛也在微微起伏颤动,玄奘走下山来,回首观望,心中暗叹。
须弥山下,戒日王伤势已复,手持金剑,立于大白象上,见玄奘下山,喜道:“圣僧下来了。”连忙跳下象背,向前迎来:“请圣僧上座。”玄奘道:“不敢承当。”戒日王哪里肯依,与左右将玄奘扶上象背,自己举着宝盖幡幢,飘飘扬扬,以为前导,三军将节步鼓,一步一击,鼓声雄壮,护着玄奘,沿阎牟那河河岸,向西南方贝叶林中迤逦行进,深入南天。
“不知大王携奘此去何方?”玄奘在象背上,向戒日王躬身发问。
“圣僧请看。”戒日王手指南天,“我佛世尊在彼处侯圣僧已垂千五百年矣。”
玄奘听了,心中一动,抬眼往南方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有些迷惘。
“圣僧仔细些看。”戒日王笑道。
玄奘眯起眼睛,努力又看,这才看见南方天际隐隐约约,有一道极微细的青线,上没白云之中,下没红尘隐隐,只因色作纯青,故此在湛蓝的天穹中甚不显眼。
玄奘一见此物,“啊”了一声,过去种种,譬如流水,一齐涌上心头。
微尘法界,皆我一心,留此浮图,万古青蒙,为待我来。
“大王,未知可否急行?”
“当然可以。”戒日王说罢,将手一举,发出号令,自己也坐上另一头大象,三十万象军吹动鼓角,全力奔驰,蹈起腾腾尘雾,阎牟那河波涛吞卷,涌上两岸。
直奔了六个昼夜,已到曲女城外。
“圣僧,就是此处了。”戒日王在象背上,用金剑斜斜向上方一指。
玄奘抬头观看,好一座浮图,纵广二百五十由旬,从地涌出,通体以玄铁铸成,纯然青彻,上摩穹苍,高不见其极,半腰里云气浮动,映得世界皆青。
浮图有八角,栏楯千重,周匝皆垂金铎,复有纯青铁索八道,自八面引向浮图,八角悬金铎宝铃,百千万亿,璎珞庄严,宝铎含风,铿锵和鸣,响出天外。
玄奘一见此塔,忙翻身下了象背,五体投地,向塔礼拜:“南无大恩大德本师释迦牟尼佛!”只听得塔下笑声朗朗:“阿逸,我先行一步,在此候你多时。”玄奘抬头看时,见塔下立着一位大士,顶有五髻,风满襟袖,手中拈着一枝青莲花梗,花开齐于耳际,乃是文殊师利法王子,诸大菩萨之中,最为上首。
玄奘忙要施礼,菩萨笑道:“阿逸,无须多礼,请进。”侧身相让,玄奘看时,那塔八面深青,浑然一体,并无门户。
文殊师利将青莲垂下,那莲花蕾中即时生出般若锋,金刚刃,一泓碧水,灿如日星,剑气森森,令人毛发上指,菩萨将慧剑执定,口中作歌:“金刚王宝剑,一击万法生,百魔自粉碎,何必分尔我?乾坤一握中。咄!”踏上一步,一剑劈出,砉然一声,一道门户洞然而开,腾腾青气疾涌而出,不知其中光景如何。
“阿逸,何不速入,踟蹰者何?”菩萨站过一旁,仗剑厉声喝道。
玄奘微笑合掌:“谢菩萨指引。”更不迟疑,合掌当胸,举步走入那无边青气之中,衣袍飘然扬起,塔门徐徐闭合,纯白色的衣角一闪而消,没入塔内无边青气之中,塔门霍然合上,再无痕迹,铃铎相击,泠然有声。
卷二 有情劫 第四十二章 天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须弥山头,血云都散,晴空万里,不知何时,寒风劲吹,浓厚的彤云一层层堆积起来,过得一会,鹅毛般的大雪密密坠下。
沉沉雪雾中,隐隐可见阴阳合抱,双鱼和光,圆成实相,摩诃摩耶,渐有景象。
“咚、咚、咚……”那仿佛心跳似的声音低沉却宏大,黑白二色的龙蛇之形环绕游走间,中有圆光炽盛,形如巨卵,周围四万八千里,渐渐浮出于上。
自此向东三百七十万里,花果山上,昔日景观尽复,满山头叠翠浮青,山花烂漫。
水帘洞前,碧潭之畔,数万头大猪优哉游哉,随意游荡于林间草上,觅食嬉戏,又有数百小猴,在丛丛碧树间荡来荡去,摘果攀花。
小山一袭青衣,坐在潭边,对着飞瀑,将一管羊毫蘸了潭中碧水,专心致志,在面前一方青岩上习字。
乙事主庞大的白躯如小山一般,独卧高处,鼾声如雷,两耳时时抖动一下,蜂蝶惊起,盘旋数圈,复又落下。
水帘洞深处,悟空游神入定,谛观身内广大虚空,有浩然大风,于一无所有中吹来,吹动大水,水声澎湃,充满虚空,渐次升腾,流转如轮,其色淡青,于上成金,如熟酥生膏,是名金轮。金轮璀璨,风、水、金三轮相持而运,刚柔相摩,交相鼓荡,其间渐成无数微尘世界海,有金、青、白三猿于无量微尘世界海中,或仰天长啸,或垂首低吼,跳腾出没,此现彼隐,无有定止。
微尘世界海间,又有两道气流,一清一浊,如夭矫飞龙,上下盘旋,往来奔逐于三猿周身之际,却总是失之毫厘,不能相遇相交。
悟空在洞内游神内观,天上忽有一道炎炎火气自西南方来,如赤虹般绕着花果山旋了数匝,自空中倒坠而下。
一声响,落在水帘洞前,把小山与一众猪猴吓了一跳,都把眼来看,那火气在原地不住旋腾,忽然散开,当中走出一人,红袍如火,狭长凤眼,光着脚,披着头,腰间悬着一个葫芦,似道非道,不伦不类,在那里含笑而立。
小猴们一脸警惕,手里拿着树枝,跳啊跳的围上来,嚷道:“是什么人?擅闯我花果山福地?”那人陪笑道:“列位猴仙,我非别人,乃傲来国主,太阳道士,特来求见你家大圣。”
小山放下笔,抬头问道:“什么事?”太阳道士笑吟吟,又向小山稽首为礼,说了一遍。
“傲来国主?”小山疑惑道,“傲来国主不是万圣大王么?”
太阳道士道:“姑娘勿须疑虑,万圣国主已于千年前率族人西去,如今傲来国是贫道为主。”
小山哦了一声,道:“请国主稍候,我进去知会大王。”
道士拱手道:“有劳姑娘。”
小山站起身,将腰一扭,青影闪处,径自进了水帘洞深处,悟空默坐神游,风水相生,二气交会,久而不成,情知此事也是急不得,方自出定,心中暗思:太乙,眼下我还不及你,待我道成之日,必将尔首级,祭于我花果山八万四千儿郎灵前。森森杀气自周身散发出去,洞内登时如堕万古冰窟。
小山一步踏入洞内,寒风杀气扑面而来,不由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叹息道:“悟空,你的恨意总是这么,总是这么……对身子可不太好。”悟空道:“灭族大恨,岂可须臾而忘。”小山摇了摇头,道:“外面来了一个道士,自称是当今傲来国主,道号太阳道士,说是今日特来拜会你。”
“傲来国主,太阳道士?却是个什么人物?我们出去看看。”
且说太阳道士立在水帘洞前,山风浩荡,吹得他袍角飞扬,正如一朵火焰。碧潭之东,乙事主高卧山崖,忽地翻身立起,两目神光炯炯,如飞电金焰,射在太阳道士脸上。
太阳道士伫立如常,神色不变,向乙事主拱手道:“这位想必是乙事主真君了,前日真君在须弥山一战,大战神威,盛名播于四海,贫道虽居僻陋,也有所闻。”乙事主将两耳立起,喉间仿佛哼了一声,看了半晌,复又卧下,悟空与小山恰于此时出得洞来。
“哪一位是傲来国主?”悟空道。
太阳道士转过脸来,见悟空稽首:“大圣,贫道有礼了。”
悟空道:“国主,你我素不相识,来见我有何事情?”金色的瞳人收缩起来,映出一团先天真火之灵,鼓动飞腾。悟空轻轻噫了一声,他已看出这道士非同寻常,实乃太阳之精,火灵之气凝聚而成,抬眼看了看太阳,好端端却在天上,心中略感疑惑。
太阳道士却不说话,只将眼看着悟空,瞬也不瞬,好有一刻钟光景,众小猴不耐,都鼓噪起来:“你这道士好生无礼,先说有事求见我家大圣,现在见了面,却只是直眉瞪眼盯着我家大圣看,是何道理?”上来都要扯他袖子,太阳道士任群猴拉扯衣袍,身形不动,转目四顾,点了点头,徐徐对悟空道:“贫道七百年前,来往东洲,见此山好生兴旺,猴仙满山,笑语欢声,达于云际,如今只有这几位猴仙了么?”小猴们听了,念及死去亲友惨状,无不堕泪,哭成一片。
悟空冷冷道:“国主远道而来,就为了揭我花果山疮疤么?”
太阳道士呵呵笑道:“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此言果然不差,闻听大圣曾受中土圣僧点化,当年旧恨,看来已不在大圣心上,贫道何必多此一举,走休!走休!”
转身就走,口中拍手作歌:“绿叶阴浓,遍池塘水阁,偏趁凉多。海榴初绽,妖艳喷香罗。老燕携雏弄语,有高柳鸣蝉相和。骤雨过,珍珠乱糁,打遍新荷。人生有几,念良辰美景,一梦初过,穷通前定,何用苦张罗?命友邀宾玩赏,对芳樽浅酌低歌。且酩酊,任他两轮日月,来往如梭。”
自家自唱自笑,口中道:“是也,是也:人生有几,念良辰美景,一梦初过,穷通前定,何用苦张罗?只此浑噩度日罢了。”摇摇晃晃,晃晃摇摇,须臾已走出数里光景。
金影一闪,太阳道士抬眼观瞧,见悟空立在面前,道士道:“大圣又拦住我者,何也?”悟空道:“这道士,你是何路数,有话不妨直言。”道士嘻嘻的一笑,住了脚,却不答话,只将眼看着悟空,眼中火气变幻,演出种种景象,有一石台,形如泰山,落拓苍青,高三万里,独+立苍茫混沌之境,无边云气之中,云气去来,那高台上自上而下,泼血也似三个朱红大篆:封神台。只是简简单单三个字,却隐合天地之道,遒然苍劲,雷声发动,直欲破石飞去。悟空见了,不由心惊。
又见那封神台顶上,虚空之中,悬着一张榜文,色作天青,舒卷飞扬,若有若无,时隐时现,那榜文之上,金光流转,隐隐若有无数金符玉字,苍然古意,浮凸流动。悟空运目细瞧,那榜文忽而模糊起来,化作一团青气,青气腾腾,中间现出一个老人,宽袍大袖,白发萧然,须眉如雪,怀抱一角黄旗,手持一根苍鞭,于那青气之中时现时消。
老人瞑目而坐,忽而如吃了一惊,眉睫颤动,霍然张眼,眼中有无穷金光倾泻而出,一瞬间占满了整个视野,炽烈刺眼之极,悟空禁不住微微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眼时,金光、老人、榜文、高台,一时俱已消散,云气流变,却又幻出一番景象来。
无边流云光气里,挺出一株大梭罗树,绿意盎然,枝叶繁茂,四面伸展如伞盖一般,周匝垂覆七千里,云气涌动,梭罗树散,有一声音,渺渺茫茫,空空洞洞,“摧破封神台,释……我……”云中有人翩然飞降,白衣飘飘,云鬟如雾,那人在云际,把眼向悟空望来,眸中无边落寞,似喜似悲,悟空见了这双眼睛,无穷悲怆一时都涌上心间,止不住眼中滚滚泪落,伸出手去,出没那脸庞,未曾触及,那脸已化作千片万片细碎光屑,顷刻散尽。
悟空一惊,惘然而觉,眼前唯有一名道人,红袍扬起,如火飘腾,似笑非笑,看着悟空:“大圣,天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方今欲图大事,正其时也,我三岛十洲,百万之众,皆愿为大圣前驱。”忽然腾身飞举,飞入青霄,将长袖向后一甩,一朵火焰莲花,花分五彩,飘飘飞下。
悟空扬起衣袖,那火莲哧溜一下,钻入他袖内,悟空看着天上,呆呆出神,轻风拂动,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问道:“怎么了?”原来小山见悟空与那道士四目对视,时笑时哭,泪流满面,状若癫狂,心中关切,故此赶来询问。
悟空回身,轻轻握住小山手掌,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眼却兀自看着天际,忽然道:“小山,自今日起,我要遍征四洲,慑服天下妖类,我要做天下亿万群妖之主。”小山摇头道:“万妖之主也罢,万民之主也罢,总来只是一个虚名罢了。只要咱们能安安稳稳守着这花果山,太太平平过活,就好啦。”悟空冷笑道:“小山,你说与世无争便可安稳,我花果山昔年却又惹什么是非了,八万四千儿郎为何一旦覆灭?”小山语塞,悟空觉自己语气重了,又温言道:“小山,你不知道,劫运将起,我等若无所作为,这样的安稳日子,那也是过不了几日的,莫如应时趁势,奋起一搏,庶几可保儿郎们性命无恙。”小山想了想,叹了口气,道:“嗯,原也是这个道理。你想怎么做,就去做好了,我不拦你。”
悟空回转身来,打了个唿哨,乙事主斗然翻身立起,口作厉吼,众猴群猪应声齐吼,万里皆闻。
“大众,且随我走一遭去来。”悟空携着小山,跳上乙事主背脊,袖中放出火莲一朵,那火莲飘飘转转,飞下花果山,低低掠过海波,径自向东。
乙事主足下紫雾升腾,雷光萦绕,当先追上,群猴各骑大猪,随后飞奔,黄澄澄狂潮一派,压过东洋大海,四海翻腾,云水若怒。
“咚,咚,咚……”黑白蜿蜒,阴阳交感,分形散影,逐那光卵飞速游动,那白气忽而扬首而起,高数万里,形如巨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