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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归真录-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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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奘起身,向一切阿罗汉、大阿罗汉、辟支佛、大辟支佛、比丘僧、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诸天、天王、梵天、梵天王、夜叉、夜叉王、龙、龙王、诸尊菩萨摩诃萨,一一合掌还礼已毕,独不见观世音菩萨摩诃萨。
  玄奘于是,以法眼遍观三界,合掌叹息,而赞颂曰:
  “慈哉观世音,彻证法界藏,乘大悲愿力,普现诸色相。
  寻声以救苦,随感而遍应,如月到中天,万川悉印映。
  定慧悲自生,见世间众苦,世间真济者,终不越度去。
  “南无大慈大悲救护主菩萨。”
  颂毕,向世尊一躬身,拈龙华花蔓,白衣赤足,于纷纷落花中,轻挥衣袖,飘然独下灵鹫山。
  长安,无漏寺。
  李世民缁衣无帽,独坐小院之中,对漫天大雪,吁然长叹,忽然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入。
  李世民抬头看时,见来者白雪满头,身量衰迈,颤颤巍巍,正是窦太后,终于不舍亲子,前来探视。
  李世民见了母亲,且惊且喜且悲,叫道:“母亲。”伏倒在雪地之中,窦太后将李世民抱于怀中,以手扶李世民鬓发,太后哽咽曰:“二郎,不期你也有今日。”李世民亦流泪呜咽曰:“世民亦不期得于此地得见慈母。”太后曰:“二郎,我知你聪明俊杰,雄心甚大,汝父颇不及你,你逼父退位,胸中自有格局,我不怪你。只是大郎、三郎,与你一体同胞,你何故如此忍心,使我白发之人,日夜哀痛,生不如死。”世民伏地曰:“世民之罪上通于天,母亲不能宽恕,也是理所当然。”太后环顾左右,见殿宇寥落,竹林萧疏,茕茕凄怆,流涕语曰:“二郎,如今你陷于此地,挣展无期,可怨怪为娘么?”世民曰:“天数所定,使世民此生得再见母亲慈颜,世民死已无恨。”太后曰:“二郎,承乾如今功盖宇宙,其势甚大,乾纲独断,无人可制,我亦无可奈何。”李世民曰:“孩儿明白。”母子恸哭良久,无漏寺外卫兵催唤,窦太后只得离去。
  当夜,窦太后得疾,数日转重,于病榻之上,面向西方,拨动念珠,与白衣尼衰声念佛:
  “弟子李门窦氏,自知罪重,一生业报无穷,今当命终,稽首西方安乐之国。愿我李氏一门,罪垢消灭,如弹指顷,生极乐国,七宝池内,胜莲华中。花开见佛,见诸菩萨,闻妙法音,获无生忍。南无大慈大悲接引导师阿弥陀佛,南无大慈大悲大势至菩萨,南无大慈大悲大圣诃利帝母菩萨。”
  “南无大慈大悲大圣诃利帝母菩萨!”
  “南无大慈大悲大圣诃利帝母菩萨!”
  “南无大慈大悲大圣诃利帝母菩萨!”
  太后念佛的声音渐渐低微,于中夜分,崩于长安太极宫承庆殿,白衣尼喃喃诵佛不已,亦于当夜奄然化于太后榻前。
  正是:尽堂灯已灭,弹指向谁说。去住本寻常,春风扫残雪。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卷二 有情劫 第六十二章 长安三月雨,天山一丈雪
  贞观十五年,三月。
  长安。
  春雨潇潇,经月不息。
  渭水自萦秦塞曲,黄山旧绕汉宫斜。
  云里帝京,雨中春树,凤阙高耸,万家攒聚,雾蒙蒙,柳如烟。
  料峭春寒,长街寥落,绝少行人,偶有几顶油纸伞在蒙蒙的雨雾中寂寞的飘过。
  玄奘抬起头来,只见白茫茫的雨珠连缀而成,自不可知的苍穹深处直垂而下,仿佛全部都要向自己的眼中落来。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彼何人哉?
  年余光景,物是人非。
  玄奘低低叹息,斗笠芒鞋,在淅沥的春雨中徐徐前行。
  坊间传来咿呀的胡琴声,布衣的衰弱老人坐在雨中的屋檐下,枯瘦的手拉动着琴弦,声音低哑而苍老:
  “……以诸色珍宝建造的纯朴优美的长安帝京,
  先皇帝们纳凉之所,我的东都洛阳,
  凉爽宜人的洛阳东都,
  温暖美丽的我的长安,
  大雪中失陷的我可爱的长安,
  清晨登高眺望,烟云黯淡,我哭也枉然。
  ……“
  栗发碧眼的胡姬身穿鲜艳的红裳,在路边的酒肆中殷勤地温酒劝客,偶然一转眼间,惊异地看见一名白衣的僧人,赤足登着芒鞋,青竹的斗笠遮住了面容,像一朵白云,在春雨中的长街飘然走过。
  青石板的路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白衣僧人袍角和芒鞋却不曾沾上一丝污泥。
  “……以各种技巧建立的双凤帝阙,
  宣扬大国威仪以九宝装饰的我的长安城,
  宣扬四百州汉家声威的四方四隅的长安城,
  为四面八方的汉家之众显耀、矜夸的我可爱的长安城,
  把神明所建的竹宫,
  把圣人莫缘可汗避暑的洛阳东都,
  统通失陷于胡狄之众,
  贪婪的恶名,加诸于天可汗之身了。
  ……“
  苍老哀伤的歌声远远地徘徊在湿润的雨气中,而白袍斗笠的僧人在茫茫的雨雾中自西向东,穿过重重坊里,向东城行来。
  “……把众民所建的玉宝长安,
  把临幸过冬的可爱的长安,
  一齐失陷于胡狄之众;
  凶暴的恶名,加诸于天可汗之身了。
  把巧营妙建的宝玉长安,
  把巡幸过夏的洛阳东都,
  遗误而失陷于胡狄之众;
  囚禁之恶名,加诸于天可汗之身了。
  ……“
  大慈恩寺塔高高耸立,在氤氲叆叇的雨云中分外迷离,不见真容。
  窦太后驾崩之后,李承乾即将无漏寺翻建,廓其规模,尽一坊之地而为大慈恩寺,供奉窦太后与长孙皇后真容,以示祈福之意,又在寺中立起浮屠,高三千尺,将李世民囚于高塔之顶,以长索竹篮供其每日饮食而已。
  “……把神尧光孝皇帝经营的大国威仪,
  把圣人莫缘可汗所造的可爱的长安,
  把普天之下供奉的锅撑宝藏之城,
  尽皆攻陷于胡狄之众。
  把可爱的帝京长安,
  把可汗上天之子神尧光孝皇帝的血裔,
  把一切菩萨的化身圣人莫缘可汗的殿堂,
  由一切真人的化身文皇天可汗以上天之命而失掉了。
  ……“
  自古何时有万岁天子。玄奘立在雨中,仰首看大慈恩寺塔,仿佛高不可及,塔刹之上,无穷血雾魔云翻滚,龙光紫气,丝丝缕缕,若断若续,微微叹息,缓缓迈开足步,在迷蒙的烟雨中,一步一步,冉冉而行,滚滚魔云自然分开,向塔顶走去。
  “……世法如幻如梦,如响如光,如影如化,如水中泡,如镜中像,如热时炎,如水中月,是以诸法无常,一念在我。”
  喃喃的诵经声自塔顶传来,李世民一袭缁衣,鬓边如有星霜,倚在石阑干上,水晶的念珠在手指间一颗颗地拨动。
  他本雄心勃勃,志在万世,敢作敢为,好道教之长存,恶佛家之空无,此刻却与当年玄武之变后的李渊一般,念诵起了佛经。
  凭栏远眺,只见无边丝雨,细如愁梦,连接天地,入目尽是白茫茫的一片,李世民仰天长吁,续念经文:
  “……故知世间一切,内空、外空、大空、最空、空空、有为空、无为空、至竟空、无限空、所有空、自性空、一切诸法空、无所倚空、无所有空……”
  轻柔的叹息声响起,有人在雨中接道:“三千大千国土,其中火起,譬如劫尽烧时,欲一时吹灭大火者,当学摩诃般若波罗蜜;三千大千国土,其中大风起,吹须弥大山令如糠秕,能以一指障其风力,令不起者,当学摩诃般若波罗蜜;三千大千国土,其中大水起,直至星辰之间,欲令消息者,当学摩诃般若波罗蜜;三千大千国土,其中刀兵起,亿万人民,共相斗杀,欲令平和者,当学摩诃般若波罗蜜……”
  李世民愕然抬眼,见茫茫雨雾中,玄奘步虚履空,白袍斗笠,风雨无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呃……”李世民惊道,“法师何来?世民向不知法师有此神通也。”
  玄奘叹息道:“陛下,你有大愿,愿将四维之内,万邦九州,娑婆浊世,变为理想之国,开万世太平。陛下有此大愿,可叹可赞,奈何时运未至,奋力何为?且随我去罢。”
  李世民道:“我今无国无家,孑然一身,四海虽大,法师却教我往哪里去?”
  玄奘:“后未来世,过悠长岁,我于尔时,当于此阎浮提世界,成就正觉,为人天师,号曰慈氏;陛下于尔时,亦当随我下降,为转轮圣王,号曰商佉,以大志愿,共摄此娑婆忍土,四大部洲,而立彼理想之国。
  “彼理想之国,琉璃凝聚,常雨天华,是曼陀罗,妙香馥郁,从天而下。四方自然风起,风吹散花,花生异香。随风四散,缤纷坠地,积厚四寸,极目明丽,芳香无比,及至小萎,自然乱风吹去,复从天而降,周而复始。
  “彼理想之国,人身悉长一十六丈,五欲众具快乐安隐,亦无寒热风火等病,寿命具足八万四千岁,无有中夭。
  “彼理想之国,七宝行树,间树渠泉,流异色水更相映发,交横徐逝不相妨碍;其岸两边,纯布金沙,街巷道陌,广十二里,悉皆清净,犹如天园。
  “彼理想之国,巷陌处处有明珠柱,光逾于日,四方各照八十由旬,纯黄金色,其光照耀昼夜无异,香风时来,吹明珠柱,雨宝璎珞。
  “彼理想之国,其土安隐,无有怨贼劫窃之患,城邑聚落无闭门者,亦无衰恼水火刀兵,及诸饥馑毒害之难。人常慈心,恭敬和顺,如子爱父,如母爱子,语言谦逊。
  “彼理想之国,流水美好,味甘除患,雨泽随时,天园成熟,香美稻种,一种七获,用功甚少,所收甚多。谷稼滋茂,无有草秽,众生福德,本事果报,入口消化,百味具足,香美无比,气力充实。……”
  李世民躬身合掌曰:“世民愿随法师去止。”涌身往塔下一跳,玄奘颂曰:“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身心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向前携李世民之手,飞飞而起,穿过幂幂雨云,向西而去。
  大慈恩寺四周忽有条条黑气如龙蛇巨蟒,搅动雨雾,夭矫飞腾,纠缠而来,原来波旬、魔罗、共一十三名紧那罗王,奉蚩尤之命,化为千牛卫之形,监守李世民,不使自尽,亦不使逃逸,玄奘前番来时,他们却不曾察觉。此刻方见一名白衣僧人携李世民冉冉飞空而去,忙现了原形,咆哮怒吼,当空拦截。
  玄奘轻轻喧一声佛号,将斗笠抛下,那斗笠霎时化为漫天白莲华,散于雨中。
  荷叶有风生色相,莲花无雨立津梁。众魔头为白莲华所阻,便如堕入重重气墙之中,柔软之极,却又坚韧之极,动止艰难,手中诸般兵器,都化为条条花枝,枝头繁花生发,姹紫嫣红,带雨颤袅,众魔头面面相觑,却被繁花白莲缠身,动弹不得,眼看两条人影,凌虚御风,似风前燕子,穿入绵绵雨幕,须臾去得远了。
  春雨,点点滴滴,飘飘洒洒,无尽无休,雄伟的长安城笼罩在密密的烟云深处,仿佛梦境。
  玄奘携李世民在霏霏的细密雨露中飘飘而西,自长安西门开远门弘福寺上空翩然掠过。
  天元皇帝李承乾登基之后,即以贞观十五年乃天元元年,布告南北,只是长安百姓,心恋前朝,暗地里多仍称贞观年号,天元皇帝却也不以为意,只将各处道观佛寺周围尽行封禁,再不许俗人烧香、散华、祈愿、供奉,各处寺观僧道无奈,只得自家在寺内院外拓地耕种,以免遭饥馁之苦。
  今日大雨,稍得休息,辩机执了一本妙法莲华经,正在廊檐下研读,偶然抬头,见院中松枝,郁郁青翠,在细密的春雨中尽皆掉头东向。
  辩机一怔,随即想起玄奘西行前所言,“我此去也,时间不定,但见得寺中松枝头向东,便是我回来之时。”辩机想起此言,心中大喜,放下经卷,奔出寺门,大叫:“玄奘师父!”四下里雨云蒙蒙,却并不见有人前来。
  辩机失望,兀自不肯归去,翘首向西眺望,忽听得空中有人唤道:“辩机。”声如温玉。辩机一听大喜,急抬头观看,见玄奘与一缁衣男子衣袂飘荡,立于雨中,辩机大喜,叩头道:“师父,你回来了。”——辩机却未曾见过李世民,并不认识。
  辩机叩首呜咽道:“师父,今上皇帝被囚慈恩寺,承乾太子得魏国之力,做了皇帝,将皇家血脉尽数流放蛮荒,又将寺院封闭,佛法消亡在即,且喜师父回来,必有法拯救。”
  玄奘温言道:“莫哭,莫哭。飘风骤雨,只在旦夕之间;密云覆月,终有开现之时。我此来特为传法于你,你当传布人间,勿使断绝。”将袍袖一展,卷卷经书自袖中流出,落在寺门前一方磐石之上,乃真谛三藏,《瑜伽师地论》一千卷,《大智度论》一千卷,《摄大乘论》一千卷。
  辩机如获至宝,抚摩经书,问道:“师父,难道你这次回来不留下么?”玄奘摇头温言道:“我生将尽,不可久居。辩机,你好生修习经法,我去了。”辩机不舍,向空哭喊道:“请师父稍息,我叫各位师叔师伯师兄师弟都来与师父相见。”玄奘于空中摩辩机之顶,道:“辩机,辩机,见我经法,如见我人,又何必拘泥色相?我去了。”辩机大哭流泪,向空捉玄奘之手,却捉了空,只见那清瘦的身影向雨云深处去了。辩机倒在寺门之前,大哭不已,寺内僧人惊动,都出来察看,只见经书宛在,不沾水雾,斯人已去,俱各向西流泪礼拜。
  “……把可爱的长安。
  因不慎而沦陷了可爱的长安,
  当离开宫殿时遗落了经法宝卷。
  愿神尧光孝皇帝的血裔当受大位,千秋万代。
  愿东方众圣人垂鉴于后世,
  回转过来着落于天可汗之身。“
  玄奘携李世民之手,将出长安西去,西门老人凄怆的琴音歌声犹自从下方氤氲的雨雾中传来,李世民听了,回首看雨中长安,烟树凄迷,城阙万重,潸然两行泪下,不能自止。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彼何人哉?
  “去休!去休!”玄奘叹息,“自有归来之日。”
  李世民泪洒衣襟,随玄奘乘空而行,须臾过了终南山、太华山、中条山、祁连山,只见天山在望,又遥遥看见须弥山头魔气如莲,圆转如日月相似。
  玄奘心知魔种已成,不日内杀劫重启,这一次比前不同,必将振动云宫,动摇三界,玄奘不忍,道:“善哉!”于空中缓缓向下降来。
  长安城春雨飘潇,天山一带,犹自寒凝大地,大雪纷扬,地下积雪有一丈之深,玄奘降下凡尘,领着李世民,行走于大雪地上,向一处残旧的帐篷走去。
  “哇——”一声响亮的儿啼冲破大雪,遍空中宝光疾涌,莲花开放,亿万金灯璎珞,如滴水涓涓,垂覆在那帐篷之上,圆满无余。
  惟我大士,圆通妙应。入生死海,如月普印。
  清净光中,法身湛然。烦恼波浪,一任滔天。
  烦恼愈盛,法身益显。故于众生,随顺不远。
  如水涵月,月不离水。光光相照,原无彼此。
  我观大士,不离此心。故求之者,如响应声。
  常光不昧,死生不隔。寂灭现前,自然超越。
  玄奘与李世民走到那帐篷之前,只见早有两人立雪相待,正是龙女、红孩儿二人,见了玄奘,道:“菩萨来了。”喜而礼拜。玄奘合掌还礼,至帐门前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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