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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飞雨扑过去挡住了她,大骇道:“舅舅,你不能……”
金非双足跳起,须发皆张,厉声道:“为什么我不能?她爹爹害了我,为何我不能害她?”
萧飞雨颤声道:“但……但……”
南燕厉声道:“她爹爹和你有仇,兴这小女孩子有何关系,你若敢动她一指,我就死在你面前。”
金非怔了一怔,突然野兽般暴跳起来,双手扯着头发,像疯了似的,嘶声道:“二十年,二十年,我好恨!”
他脾气虽然凶暴,却丝毫不敢违背南燕的话,普天之下,也只有南燕一个人劝得住他!
南燕大声道:“你若恨,也只该去找杜云天!”
那黑衣汉子见这三人男的丑如野兽,女的却美如仙子,武功却又都是那么惊人,早已看得呆了。
他手腕虽已被放,但呆在地上,竟不知逃走,此刻情不自禁地脱口道:“杜云天,他也在唐家。”
金非身子一震,停住了疯狂的跳动,又自呆了半晌,突又仰天狂笑道:“好极了,好极了……”
他指着杜鹃接道:“我要将他女儿带到他面前,要他知道自己女儿的丑事,哈哈,这老儿一生自鸣清高,听到他女儿居然如此,心里不知要怎么想了……”突又抓住那黑衣汉子的手掌,厉声道:“你想不想死?”
黑衣汉子苦着脸道:“小……小人家里还有老母……”
金非狂笑道:“你若不想死,回去就莫说遇到了老夫,这于你也有好处,否则唐迪也未见能放过你。”
黑衣汉子道:“小人回去,只说杜姑娘已死了……”
金非道:“这才是聪明人,去吧!”
手腕挥处,黑衣汉子便被抛到三丈开外,在地上滚了两滚,挣扎着翻身爬起,不要命地飞奔而去!
此刻穹苍繁星渐疏,夜色已更深了!
竹竿高挑,一串长达三丈的‘万子南鞭’,自竹竿梢头,笔直垂落到地下,不住随风摇曳!
然后,火信燃起。
一连串轻雷般的‘劈拍’声响中,采纸四下飞扬!
这已是黑燕子唐燕的婚期前夕了。
傍晚,这以百毒药暗器名震天下的武林世家,更是热闹,石屋外已搭起了十座连云长棚,为的是接待来自四方的宾客!
一里外,见有车水马龙流动,显见这垂名百年的暗器世家,在武林中的声势,至今未衰。
古老的石屋四周,深邃的庭院中……到处俱可见到把臂谈笑的武林豪士,空气中充满了酒香。
夜色越深,酒香越浓,谈笑声也更热闹。
然而,在这充满了笑声的武林世家中,却有两处地方,始终是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喧嚷。
一处是山坡侧的一个宽阔深邃的石窟,虽然没有人能看到这石窟中情况,但谁都知道这便是唐门炼制暗器的重地!
石窟前往来交叉走动着十六个长衫弟子,人人神情肃然,他们身上虽无带着兵刃,但隔着长衫也可看到他们腰畔凸起的镖囊。
镖囊中,不问便可知是唐门名震天下的毒药暗器了,谁敢轻捋虎须,妄入这石窟一步?
另一处是山坡高处的数间精舍,此地虽然无巡逻,但所有的嘈杂之声,到了这里,便突然寂绝!
只因大家也早被嘱咐过,知道此地便是‘老祖宗’的静居之处,‘金臂佛’昔日威名犹在,有谁敢来打扰?
深夜,精舍静静地浸浴在星光里,窗户中透出舒适的灯光,红麈中的纷扰,都已被隔在窗外!
然而,此刻唐门中禁地里,却突有一条人影移动!
他穿行在林木阴影间,脚下不带丝毫声息,夜色中只见他目光比星光还要光亮,正是展梦白。
林木那边,也有个人影穿掠而来,轻轻弹了弹指甲。
展梦白沉声问道:“是唐兄么?”
语声未了,黑燕子已窜到他面前,紧紧握着他手掌,惶声道:“展兄,你还没有探出她的消息么?”
展梦白叹道:“我本已说动令妹,要她代我探寻,那知道这一日一夜间,竟未见到她人影。”
黑燕子悄声道:“只怕她也知道害臊了,整日都躲在屋里,展兄,别的地方,你都探寻过了么?”
展梦白颔首道:“小弟已都尽力找过了,只有这里!”
黑燕子变色道:“这里是万万去不得的。”
展梦白沉声道:“你听着,再过片刻,外面又要燃放鞭炮,小弟方才已暗中试过,鞭炮的响声颇长,直到我数到二十一时方才停止,而且响已可传到这里,这段时间,已足够我在这五问精舍四侧查看一周,有炮声扰乱老祖宗的耳目,我若再小心些,想必不致被他发现行踪。”
黑燕子额上已流下汗珠,道:“这……这还是太冒险了。”
话声见落,远处已有鞭炮之声,拍地乍响!
展梦白道:“我去了……”身形随着语声窜出,轻烟般掠向那精舍的屋檐下,鞭炮之声已连环响起。
黑燕子满头大汗,眼睛睁望着那浸浴在星光下的精舍屋影,口中暗暗数到:“一、二、展梦白身形移动,心中亦在默数:”一、二、三……“
数到‘二十一’时,鞭炮之声,便将停止,那时他的行动,便难保不被屋中的老人发现。
但精舍四面的窗户,俱都紧紧关闭着,他暗中已默数到‘十三’,却仍然没有任何发现。
他心里正自焦急,突听窗户中传出了那老人的厉呼之声:“胡说……拿酥糖来这事万万不可行的。”
接着,便是那长衫老人‘搜魂手’唐迪的声音,低低道:“但这件亲事,与我们有利,他定要催梦草陪嫁,孩子也无办法。”
此刻鞭炮之声已止,但展梦白听到‘催梦草’三字,便再也舍不得离开,纵冒危险,也要听下去。
只听老人厉声又道:“催梦草是万万不能给他,别的事都可以,你知道么……再拿块酥糖来。”
唐迪的声音道:“但……”
第十三章 解铃常是系铃人
老人口中显然在咀嚼着酥糖,但语声更愤怒。
‘但什么?催梦草的来源已少,本门暗器,又必需此草炼制,那姓秦的要这草作什么?’唐迪道:“听说他需用此草来配制‘情人箭’的解药,我们不给他草,只怕他就要反悔婚事了?”
老人怒道:“反悔就反悔,暗器才是本门中的血,本门中的命呢,婚事算什么?狗屁,狗屁!”他越说越激动;‘今日江湖中人,虽然都将’情人箭‘看做最厉害的暗器,但那只是旁门左道的障眼法。只有我唐门的毒沙毒蒺藜,才是毒药暗器的老祖宗,堂堂正正的老祖宗,本门中无论什么,都要以暗器为先,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小孩子的婚事,去他的吧!’唐迪嗫嚅道:“但宾客都已来了……”
老人大吼道:“宾客,宾客都是屁,暗器!暗器!只有咱们的毒药暗器最重要,若无暗器,还有什么鬼宾客?”
唐迪道:“是,是……爹爹请吃块糖……”
老人吼道:“不吃了,哼哼,你当那姓秦的,真的敢反悔婚事么?他若敢说,你只管请他吃毒沙子!”
唐迪道:“是,是……”
老人道:“好,说完了,你去吧,展梦白你进来!”
展梦白心头一惊,几乎从屋顶上跌下来,他再也想不到这老人在盛怒之下,还能发现自己的行踪!
只听‘吱’地一响,窗户已开,灯光涌出。
展梦白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跃下,纵身跃入窗户。只见房屋甚是宽大,但房中却只有张特大的锦榻,榻上一张矮几,几上堆满了芝麻酥糖,唐迪果已走了!
那白发萧萧的老人斜坐锦榻上,目光闪电般望着展梦白,大声道:“哈!你胆子倒不小,叫你进来,你就进来了?”
展梦白苦笑道:“不敢进来,也要进来的。”
白发老人道:“我早就知道你要来的!听说你和我小孙子鬼鬼祟祟,是不是帮他来找那女人的?”
展梦白心头方自一惊,忖道:“这老人好精明!”
老人已大声吼道:“是不是,快说,是不是?”
展梦白大声道:“是!”
老人似乎也呆了一呆,瞪着他瞧了半晌,忽然大吼道:“哈!好小子,你敢承认,你竟敢承认?”
展梦白朗然道:“本是实情,为何不承认?”
老人目光更是凶狠,厉声道:“你可知道,随意到这屋子来窥探的,犯的是什么样罪么?”
展梦白道:“有什么罪,展某承当!”
老人吼道:“你若是被他要胁而来,还可减些处罚,否则……哼哼……”
展梦白挺起胸膛大声道:“我自愿来的,与他无干,我若是不愿前来,谁也无法要胁我!”
老人又自狠狠瞪了他半晌,忽然哈哈一笑,道:“好小子,拿块酥糖来……快,你也吃一块!”
展梦白想也不想,拿了块酥糖给他,又拿起一块,暗道:“莫说酥糖,纵是毒药我也要吃下去!”
举手将酥糖抛入口中,咕嘟一口吞了下去!
只见老人闭起眼睛,仔细咀嚼着那块酥糖,一面不住点头,彷佛已忘了展梦白还在眼前似的。
展梦白索性沉住了气,也不说话。
夜风入窗,矮几上的烛火,随风飘来飘去,老人忽然台起手掌,轻轻一拂,也不见有何风声,两扇窗门却‘砰’地应掌关了起来。
展梦白不禁倒抽了口凉气:“这老人好深的掌上功力!”
若论掌方刚猛,自然得数蓝大先生,但这老人掌风无声,观之无力,掌力之阴柔,却是展梦白从未见。
那老人却似心事重重,随手拂出一掌,又自沉思起来,口中喃喃道:“催梦草,他为何这般急着要催梦草……”
展梦白亦自茫然不解,听他喃喃自语,自无法置答。
但窗子关后,屋中竟有一阵阵淡淡的血腥气,飘入他鼻端,他惊诧之下,转目四望,才发觉这老人双腿之上,俱都裹着层皮毛,瞧那颜色,似是方自羊狗身上活生生剥下的,只是老人双腿盘膝,不加注意,便难发觉,想是这老人双腿阴寒之症极重,倒非故作不能行动。
思忖之间,突听老人长叹道:“吃药的时候又到了!”双掌轻轻一怕,展梦白立在近前,听这掌声似是十分轻微。
但这轻微的掌声,越到远处越是响亮。
接着,垂??外竟响起了一阵马蹄声,蹄声渐近,垂??一掀,门外站着的竟是那终日未曾露面的火凤凰。
她手里牵着一条??绳,瞧见展梦白,脚步一停。
那老人笑骂道:“小丫头,他已是自己人了,还避他作什?”
展梦白暗中苦笑,却不得不含笑向她打个招呼。
那知火凤凰直着眼睛走进来,竟再不瞧他一眼。
展梦白不禁暗中奇怪,但更奇怪的是,她手里牵着的,竟是那匹‘紫麒麟’,只是这匹千里良驹,此刻竟是无精打采,再无昔日神骏之态,见着展梦白,彷佛还有些认得,垂首低嘶了一声,展梦白更是惊奇,暗暗忖道:“这老人要吃药了,她怎地牵了匹马来?”
只见火凤凰左掌捧着只玉钵,反手自头上拔下只银簪,突然伸手一刺,将银簪深深刺入马股中。
那匹马似已被药物麻醉,全然不觉痛苦,火凤凰右手拔出银簪,左手玉钵立刻接了过去,鲜血汨??自马股流出,流入了玉钵之中,片刻之问,便将玉钵注满,火凤凰已取出块膏药,‘吧’地贴上马股的创口,双手捧着玉钵,送到那老人面前,老人接过玉钵,竟一口气将钵中马血喝得乾乾净净!
展梦白早已看得目定口呆,作声不得,暗惊忖道:“难怪此马神情这般萎顿,却不知这老人喝这马血作什么?”
只听老人哈哈一笑,道:“马儿马儿,苦了你了。”目光转向展梦白:“就连你瞧着也有些心疼,是么?”
展梦白道:“不错,马多的很,何苦要喝它的血?”
老人笑道:“小孩子知道什么?这匹马乃是我老人家花了三年心血养成的‘药马’,不喝它的血喝谁的血?”
展梦白大奇道:“药马?”
老人大笑道:“这匹马三年来吃的草料,俱是常人做梦也吃不到的灵药,旦享了三年的福,如今也该吃些苦了!”
展梦白恍然忖道:“难怪唐门中人,将此马看得那般珍胄,一心想要夺回,这老人想必是因练那阴柔之功,练得太过,以致双腿阴寒入骨,如今便要想尽千方百计,来驱除这双腿阴寒,但此马既是药马,为何又要它在路上奔波?”
只声老人笑声一顿,大声道:“你终日在江湖中走来走去,可曾听到江湖中有个名叫‘火盆’之地?”
展梦白道:“未曾听过。”
唐老人道:“火盆中住着个冷药师,你可曾听过?”
展梦白摇了摇头,老人大笑道:“哈,看来你还是孤陋寡闻的很,连这样精采的人物,精采的地方都不知道。”
语声顿处,突又问道:“催梦草这名字,你总该听过吧?”
展梦白的心头一凛,道:“催梦草兴火盆有何关连?”
唐老人笑道:“这‘火盆’一地,远在新疆,边外之人,称它为‘吐鲁番’,这地方又低又热,泡在冷水里还要流汗,常人简直一天也住不得,但那里所产的西瓜和葡萄,却是其甜如蜜,我老人家现在想起来,还忍不住要流口水。”
他果然‘咕’地??下口口水,方自接道:“但老天爷造物,就是这么奇怪,那催梦草虽是天下至阴至寒的毒物,却偏偏只生在这最热最燥的地方,但若是没有那古古怪怪的冷药师培养,这些年来,也要绝种了!”
展梦白心头一动,道:“那冷药师又是何许人物?”
老人大笑道:“此人姓冷,名炭,正是名符其实,是块火盆中的冷炭,又硬又怪,别人要住得舒舒服服,他却偏偏住在那‘火盆’最低最热之处,别人种花养性,他却偏偏要种那最毒最丑的催梦草,他也不和江湖中人来往,但只要有人胡乱闯入那火盆里,保险没有人能活着出来!”
展梦白动容道:“他种那催梦草是为了什么?”
唐老人笑道:“为的只是不要别人去种,别人问他去要,也休想要到,总算此人虽然古怪,但和我却甚投脾胃,是以唐家要的催梦草,虽然时多时少,但却从来不断,不但如此,他知我双腿阴寒之症后,又在‘火盆’里种了几种对症的药物,只是这些药物,非但不能出土移植,而且见风即枯,枯了即失灵效,是以他才想出来,将那些灵药??马,让马变成‘药马’,再由老夫派人,去将‘药马’骑回来,哈哈,若不是这些‘药马’,只怕你小子今日便见不着我老人家了?”
他说得似是十分得意,但一口气说到这里,却又似已有些气喘,虽然谁也不知道他这气喘是真是假?
展梦白却是越听越是动容,脑海中翻来覆去,只是在想着情人箭、催梦草、冷药师这三者之间的关系。
只听老人突又喃喃道:“只可惜冷药师已不愿再种此草了,看来这催梦草,日后必定要变得更珍贵………”
展梦白忽然问道:“除了冷药师外,便无人可种此草了么?”
老人道:“据我所知,也不过还有一人而已!”
展梦白心头大是紧张,道:“谁?”
要知若无‘催梦草’,便制不成情人箭,这种草之人,与那制箭之人,关系自是非同小可。
老人笑道:“提起此人,也是个怪物,他本是挛生兄弟两人,同日同时生,长大后性情虽不一样,却偏偏都对一个女人钟情,这女子却偏偏也是个怪物,阴狠毒辣,什么坏事都做得出,这兄弟两人为她可说是吃尽了苦,到后来终于将她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