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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飞雨嘶声道:“你武功再强我也不怕你!”
短短十个字间,她已攻出四招,招式奇诡,变幻莫测,激烈的掌风,震得四面花朵缤纷而落!
缤纷的落花中,突见一条人影随风飘来!她身影似乎比落花还轻,衣袂飞舞,也有如飘飘的落花一般!
这人影身形未落,已凌空笑道:“飞雨,我听花大姑说你这里来了嘉客,你怎地却同佳客打了起来?”
萧飞雨听到这语音,忽然以手扑面,放声痛哭起来。
高手相争,那容半途弃手,她手掌方自掩面,展梦白拳势已至,他虽想悬崖勒马,却已收势不及。
眼看这一拳已堪堪击着萧飞雨面门,半空中一声惊呼,一条人影,笔直落在展梦白手臂上。
展梦白藉力撤回拳势,萧飞雨已痛哭着扑入这人影的怀抱中,道:“阿姨,我……我好伤心……”
这人云鬓不整,未洗铅华,四十多岁的年纪,五尺多高的身材,容颜虽然憔悴,但依稀仍可见少年时的风华。
她轻轻怕了拍萧飞雨的肩头,道:“飞雨,乖,不要哭。”突然转身,面对展梦白,厉声道:“你真要伤她?”
展梦白虽然是因为在急遽的招式中,未曾想到萧飞雨的情绪变化,是以一时不能收住招式。
但是他口中却没有说出来,他只是静静地望着这徐娘半老的白袍妇人,冷冷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白袍妇人面上忽然绽开一丝笑容,道:“好极了!”
转目望去,花大姑已气喘着奔了过来,她便将痛哭着的萧飞雨送入花大姑怀里,然后转身望着展梦白!
展梦白也望着她,只见她神情懒散,面带微笑,但一双眼睛,却紧盯着展梦白的目光。
她目光所至,展梦白便知道这白袍妇人必定有一身高深的武功,而且必定要要自己动手。
要知与人交手打架之人,大致可分四等。
第四等人与人打架,眼睛什么也不看,简直可说什么都看不到人,只是盲目乱冲乱干!
这种人既无交手经验,更谈不到技击,有如蛮牛。
第三等人与人打架,眼睛只看着对方面门,或者是自己出手要打之处,别人一拳打到自己身上还不知道。
这种人只知有攻,不知有守,若不能以力欺人,必败无疑。
第二等人与人交手,目光便会凝注着对方双拳,但他们只记得对方有拳击人,却忘了别人还有双腿。
这种人大多是市井匹夫,或是三流武师!
第一等人与人交手,目光必定凝注在对方双肩之上,只因对方无论发拳踢足,肩头必定先动。
这种人已知以静制动,观微察着,可算武林高手!
但真正内家一流高手相争,目光却必定凝注着对方的眼睛,不但要自对方眼神中察出对方武功高低,定力强弱,而且还要以神、气慑人!
只见展梦白与这白袍妇人静静地对立在满地落花中,两人四只眼睛,俱有如碧空中之恒星,瞬也不瞬!
只因两人俱都知道,只要自己眼神一瞬,对方立刻便会乘虚而入,一着之失,必被对方抢得先机!
突地,一朵碗大的海棠,凌空飘来,其势颇急,但飘落至展梦白与白袍妇人目光汇聚之处,竟忽然停顿!
展梦白、白袍妇人目光齐地一分!
就在这刹那之间,两人双掌同时击出!
只听“勃”地一声闷响,两人身影乍台又分,那碗大一朵海棠,竟被两人掌方震为粉末,随风消失!
展梦白再不迟疑,急地攻出七招!
他双手忽而握拳,忽而化掌,拳势刚猛霸道,力可开山,掌势却是灵妙轻奇,绵绵密密。
要知他拳势走的乃是“天”一路,掌势却得自黄衣人的传授,是以一刚一柔,一阴一阳,迥然而异!
但刚柔互济,威力却更是惊人,七招过后,那白袍妇人的面上,已不禁露出了惊异之色?
缤纷落花中,但见黑白两条人影,兔起鹊落。
轻轻的哭声中,只听尖锐的掌风,划空急过!
那白袍妇人不但功力深厚,而且招式灵幻奇诡,阴柔至极,柔可克刚,她本是展梦白拳路的克星。
但展梦白三拳过后,施出一掌,不但专攻对方掌法的空门,而且恰恰能将对方掌路封闭,招式化解。
数十招过后,那白袍妇人竟未能丝毫占得上风,就连萧飞雨也不禁转首相望,泪眼中满含惊诧,竟忘了出言阻劝!
四面的花丛,已被他两人的掌风,震得狼籍而零乱!
谁也未曾看见,花丛中不知何时,已箕踞着一个麻衣驼背的老人,目光炯炯,凝注着展梦白的招式!
又是数十招过后,白袍妇人突然长啸一声,变掌为抓,满头长发,齐地飘起,有如九天魔女,要择人而噬!
她招式也越变越是阴柔奇诡,纤纤十指,有如十柄利剑,刹那之间,便已攻出十余招之多!
展梦白身形却突地缓了下来,渐渐凝立不动,只以绵密的掌式,护佐全身,白袍妇人招式虽如骤雨,却也滴水难入!
驼背老人眼睛睁得更大,神色更是惊奇!
突见展梦白的脚步一错,右掌截出,他不动则已,这一招施出,掌势夭矫,竟有如天际神龙,不可捉摸!
白袍妇人长啸一声,连退数步。
驼背老人突地长身而起,风一阵卷入了展梦白与白袍妇人两人身形之间,厉声道:“一齐住手!”
展梦白拂袖而退,白袍妇人却急地冲了过来,锐声道:“老六,这不关你的事,退开去!”
驼背老人双臂一振,身形暴长,瞠目道:“谁说不关我事,这孩子是我送来的,我岂能不管?”
白袍妇人怔了一怔,她似乎对这老人有些畏惧,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呐呐道:“你送来的?”
萧飞雨也不禁诧声道:“六疏,你认得他么?”
驼背老人道:“世上难道只有你一人认得他么?”
萧飞雨面颊飞红,垂下头去。
驼背老人转向展梦白,道:“小伙子,老夫将你送来,本是要你来陪陪我这二侄女的……”
白袍妇人诧声道:“叫他来陪飞雨?”
驼背老人也不理她,自管接道:“她脾气虽坏,但心肠却软,是以我叫你放大胆子说话,她必定不会不理你!”
展梦白恍然忖道:“原来如此!”
只听驼背老人又道:“但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怎么在”帝王谷“中,也敢胡乱找人打架?”
展梦白怒道:“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人欺侮于我,想要与我动手,本人都万万不会退缩的!”
驼背老人目光一闪,含笑道:“好,少年人如此心性,也不为过,但老夫却要问一句……”
他面色一沉,厉声道:“你武功是谁传授于你的?”
展梦白大声道:“你管不着!”
这老人虽然生像威猛,语声如雷,但展梦白却半分也不怕他,说话的声音,竟比他还大几分!
驼背老人呆了一呆,道:“你既然认得飞雨,老夫也……”
展梦白怒道:“谁认得她!”
萧飞雨身子一震,颤声道:“你……你好!”狠狠一跺足,突地转身飞奔而去!
白袍妇人狠狠瞪了展梦白一眼,又狠狠瞧了瞧驼背老人,转身向萧飞雨追去,花大姑也喘着气踉去了!
驼背老人双掌紧握,厉喝道:“好小子,你竟敢欺负萧家的人,老夫非教你尝尝被卸八块的滋味!”
展梦白神情不变,冷冷道:“看在你带路的份上,我让你三招!”目光凝注,双掌斜垂,当真稳如泰山!
驼背老人怒道:“好小子,你敢让老夫三招?武林中人见到老夫一怒,莫不骇得胆颤心惊,你凭什么不怕?”
展梦白道:“你有四只手么?”
驼背老人怒道:“放屁,谁说我有四只手?”
展梦白道:“你我俱是两只手,我为何要怕你?”
驼背老人望了他半晌,突地捋须大笑起来,笑道:“好小子,你真有种,老夫倒要交交你!”
展梦白心念一转,突然大声道:“我自然有种,我连闭起眼睛,头顶着地,向前连走二十步都敢一试,还怕别的什么?”
驼背老人怔了一怔,大笑道:“这种玩意儿连三尺幼童都敢试上一试,难道也是稀罕危险之事么?”
展梦白冷冷道:“你不敢也就算了,何必空言唬人,这件事看来轻易,其实……嘿嘿,却危险的很!”
驼背老人又自一呆,瞬又大笑道:“你小子诡计多端,必定有什么阴谋,老夫才不上当哩!”
展梦白仰面望天,连连冷笑,望也不望他!
驼背老人大怒道:“你以为我当真不敢么?”
展梦白道:“嘿嘿……”
驼背老人暗忖道:“我纵然闭起眼睛,也不致被人暗算,我倒要看看这小子到底要弄什么花样……”
一念至此,再不迟疑,凌空一个斛斗,头落到地上,以手代足而行,道:“小子,你看着,一,二……”
他果然一步一步向前走了过去!
展梦白目光四转,突地悄悄移动身形,如飞掠去!
驼背老人老老实实走了二十步,大笑着翻身而起,道:“小子,你输……”话未说完,突地发现那“小子”已下见了!
展梦白不敢再走白石小径,在花丛上飞身而行。
七八个起落后,只见前面横亘着一道低墙,墙外屋脊连云!
他方待纵身跃出围墙,突听墙下有人轻唤道:“公子……”
展梦白心头一惊,只见那“小兰”畏缩地倚在墙角,向他轻轻招手,一双眼波中,满含惊惶,也满含情意。
他心中不忍,跃落到她身旁,道:“什么事?”
小兰痴痴地望着他,轻轻道:“你要到那里去?”
展梦白道:“我要去寻你家谷主的闭关之地!”
小兰变色道:“呀,你……你寻着了,他老人家也不会见你的,而且……说不定还会有杀身之祸。”
她语声满台关切,仰面道:“求求你,不要去吧!”
展梦白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我身上带有别人给你家谷主的信物,去了他必定会见我的!”
小商眨了眨眼睛,奇道:“你既有信物,若是拿出来,他们就自然会带你去了,何必多费这么多事?”
展梦白轻叹摇头道:“有许多事,你不会懂的!”
小兰点了点头,默然半晌,忽然摇头道:“不,我懂,我小时听人说故事,韩信去见刘邦时,也不肯将张良的信拿出来,你……你就和韩信一样,是为了要争一口英雄之气,是么?”
她目光中满是赞佩之意,仰面望着展梦白。
展梦白不禁失笑道:“淮阴侯一代英雄,我怎比得上他?”
小兰坚决地摇了摇头,道:“不,你们都是一样!”
她目中突然闪耀着点点火花,身子也忽然颤抖起来。
她一把紧紧捉着展梦白的手腕,道:“帝王谷里,看守的人不多,但路上却处处都有消息!”
她似乎太过紧张,是以喘了口气,接道:“你只要不踩在石路上,一直走,走到一座最好看的房子,就是……”
展梦白目光一亮,禁不住截口道:“那就是你家谷主的坐关之地了么?”
小兰目光四望,紧张的点了点头!
展梦白忽然长叹一声,道:“你何必将如此机密告诉我?”
小兰张大眼睛,道:“你是英雄,我自然要帮你。”
展梦白叹息道:“你……唉,多谢了。”
小兰放开了手,道:“你快走吧!”
她神情忽然变得十分坚强,眨了眨眼睛,挥了挥手,道:“只要你记着我,以后总会见面的!”
展梦白暗叹一声,不敢回头,如飞而去,他只觉这少女虽然是那么天真而幼稚,但却又那么善良而正直。
小兰望着他背影消失,心里虽觉黯然,但又十分偷快,只因她竟然帮助了一位英雄,做了件有价值的事。
她自觉已比以前长大了许多,坚强了许多……。
突听一声厉喝,驼背老人如飞而来,道:“小兰,你一直守在这里,司曾看到那少年出去么?”
小兰茫然摇了摇头,道:“没有呀!”
驼背老人展颜一笑,道:“好小子,老夫在这儿守着你!”
展梦白跃出围墙,只见四下流泉白石,奇松异草,将这四山环绕的谷地,点缀得有如神仙世界一般!
林木流泉间,点缀着许多栋飞檐凤阁,及一些假山亭台,一条石板缀成的道路,蜿蜒通向前方。
展梦白暗叹忖道:“这”帝王谷“当真配得上帝王所居!”
他不敢踩在白石路上,却在路旁的草地飞掠而行,走了一段,目光四望,不禁暗道一声:“苦也!”
只因四下的房屋楼阁,俱是堂皇富丽,好看已极,要在这其中找一栋“最好看”的,实是难如登天!
他藉树木躲避着身形,不住四下观望,只见路边一栋精舍,建在丛竹之间,微风过处,幽籁天成!
展梦白暗忖道:“此地如此清幽,想必是了!”
他轻轻掠入竹林,方自走动两步,突听屋中有人道:“是什么人来了,快来陪我谈谈天!”
展梦白心头一惊,闪电般退了出去,心中暗道一声:“好险!”他一入竹林,屋中便听得动静,屋中人耳目之灵,岂非骇人!
又走了一段,突见道旁依山起一片小巧的楼阁,飞檐如凤,昼栋雕梁,当真有如皇宫一般!
展梦白暗中松了口气:“这必定是了!”
他这次越发谨慎,半点声息也不敢发出。
楼殿前是一片阴郁的松林,他穿过松林,越过雕花的栏杆,只见长廊曲折,通向一扇边门。
展梦白一身是胆,竟伸手推开了门,直闯而入!
门内是一间花厅,寂无一人,展梦白自无心去观赏厅中华丽的陈设,推开另一扇门,走了进去。
他穿过几间无人的房间,房间越来越少,但陈设却越来越是精致华丽,便是帝王所居,只怕也要逊色!
走了第五间时,只见房中四间俱是雪亮的铜镜,映得人须眉毕现,旁边一扇门户,挂着发亮的珠。
屋子中间,却放着一桌精致的酒肴,设有两张座椅,两付杯筷,酒肴热气腾腾,竟是新设未久。
展梦白心中方自惊疑,只听“咯”的一声轻响,他入来的门户,竟被一扇铜镜封了起来。
他这才知道,这楼殿中虽然看似静寂无人,但他的一举一动,却都未逃过屋中人的耳目。
但事已至此,他心中反而出奇的镇定,暗中冷笑一声,忖道:“我本是拚命而来,无论你弄什么玄虚,又岂能骇到我!”
四下静寂无声,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他索性放重脚步,走向那珠深垂的门户。
那知他手掌方自触及珠,突听中传出一声轻笑!
笑声娇柔妩掮,荡心绮思,展梦白霍然驻足,只听中轻轻笑道:“展梦白,你一入谷,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语声更是娇柔妩媚,充满了诱惑与魅力!
展梦白心头一动,厉声道:“你是萧曼风么?”
中咯咯笑道:“不是我是谁呀?你在外面坐坐,我早已替你准备好了酒菜,等一会我就出来陪你!”
展梦白怒道:“谁要你陪?”掀开珠,直闯而入!
只听中一声娇嗔,一声轻笑。
展梦白飞也似地退了出来,木立前。
中却在轻笑道:“你呀,你这个人,我叫你不要进来,你偏偏不听,看等一会我不告诉二妹才怪!”
展梦白满面怒容,却又满面红晕,说不出话来!
原来一入珠,中竟是一间女子的闺房,四面锦帐流苏,香气阵阵,令人闻之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