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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寄风抱头苦笑:“惨了惨了,姐姐竟然越变越笨了。”
姜惑沉吟道:“闻姑娘虽然行事张扬,但亦非不讲情理。以朱砂留字,语气又如此隐晦,应该另有别情,依我想来恐怕是借此发出某种警告。”
浅点点头:“这个分析很有道理,嘻嘻,看来还是姜少侠了解她的心思。”虽然经过这一路行程,彼此早已十分熟悉,她却一直坚持称呼姜惑“姜少侠”,似乎有意拉开两人的距离。
寄风仰天长叹:“为何就无人了解我的心思?”浅忍不住顺手轻敲寄风一记,似笑非笑望着姜惑:“只要闻姑娘在方圆百里之内,我都有方法找到她。只是不知道姜少侠是否真想见到她?”
姜惑被浅的眼神瞧得心中一阵狂跳,强自镇定道:“就怕是她遇见什么危险,我们还是……咳咳,先联系到她再说吧。”又期期艾艾地补充道,“毕竟她曾救我一命,岂能不顾?”话方出口,才醒悟这一句实是画蛇添足。浅望着姜惑的眼神里忽闪过一丝亮光,似要穿透他的心思,随即别过头去,笑吟吟地道:“嗯,救命之恩自当涌泉以报。我这就替姜少侠找她出来。”
寄风忽大叫一声:“唉,早知道那天让哪吒把姜大哥身上先捅出一个窟窿再让姐姐救他……”姜惑与浅再也忍俊不禁,齐声大笑起来。
浅收住笑,肃容闭目,口中默吟,这一次并不见任何鸟禽飞来,也不知她用何方法探知闻笑笑下落,忽然睁眼吐出几个字:“闻姑娘在东南方,十五里。”又略微迟疑道,“还有两个人在北方三十里处,不知是否与闻姑娘有关?”
姜惑心忖周围百里何止闻笑笑一人,浅既然特意提及这两人,必有怪异之处:“这两个是什么人?”
“是两名道士,一男一女,法力高深,仿佛在寻找着什么……”说到这里,浅的脸色忽然变了,眼里闪过一丝惧意,仿佛见到了极可怕的东西,“在北方五十里处,还有一柄剑……”
“什么?”寄风奇道,“什么叫有一柄剑?是一个持剑的人吗?”
“我看不清楚,只能看到那一柄剑。”浅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颇为艰难地一字一句道,“一柄极有杀气的剑!”
姜惑道:“先找到闻姑娘再说吧。”认准方向,正要朝东南方行去。浅忽然上前一步拉住他:“不要去。”
“为什么?”姜惑不解,寄风也不明白一向神态淡然的姐姐为何突然这么紧张,如临大敌。
浅渐渐平静下来:“我刚才所用之术名为‘辨机’,乃是异人族九大秘术之一,可驱使地底一种名唤‘蛸蜉’的神虫察探四周状况。‘蛸蜉’通灵,可令施术者如若亲见……”
寄风夸张地大叫道:“哇!‘辨机’之术乃是我异人族不传之秘,只有心思最细致的女子方可修习,与‘蛸蜉’通灵,连我都不会,姐姐你对姜大哥真是太好了……”但望着浅凝重异常的神情,终于不敢再继续开玩笑。
浅的话语犹若梦呓,喃喃念道:“血红、深蓝、烈火、冰雹……我只能看到那柄剑上带着的凶光戾气,根本无法探知持剑者的面貌,甚至连这柄剑的形状都看不清楚……姜大哥,我们还是快快离开这里吧。”情急之下,连她自己也未察觉对姜惑变了称呼。
姜惑慌忙道:“既然如此,我们快去找到闻姑娘,免得她……”忽觉失言,勉强笑道,“何况我们三人合力,又何惧什么凶光戾气?”
浅微怔一下,低眉垂目,轻笑道:“是我想得太多了,走吧。”当先往东南方行去。寄风怯怯地望一眼姜惑,沮丧地随浅而去,一路上叹息声足可惊天动地。
三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话。行出十余里后,已远远望见一个白衣人坐在山顶上,待离得近了,白衣人亦看到了三人,大呼小叫着由山顶上直冲而来,正是闻笑笑。闻笑笑一身男装,头束金冠,腰佩长剑,喜滋滋地一把拉住姜惑的手:“姜大哥,我找你找得好苦。”面上带笑,眼中却泛起了一丝泪光。
姜惑与闻笑笑久别重逢,十分欢喜,任她拉住自己不放:“你不是杀气腾腾地要比剑吗?”一旁的寄风连声冷哼,浅却是静立一边,含笑看着两人毫不避讳地亲热。
闻笑笑道:“我知道你来了西岐,沿途打听你们的去向,一路向北寻来,只怕错过,所以每到一处都在城里留字,还好总算让我找到了你……”说到这里,满脸委屈,扁着小嘴,几乎哭了出来。
姜惑看闻笑笑满面风尘,脸孔也消瘦了几分,想必这一路也吃了不少的苦,见她言语间对自己真情流露,心头涌起一分感动:“就算你不来,日后我也会去朝歌找你。”
闻笑笑变色道:“我就是怕你回朝歌,所以才来找你。”
“哦,怎么回事?”
“我师父和八位圣剑士要联合起来杀你!”
姜惑一怔,仅凭宇文乾泽与盖天华两人联手,恐怕就难以匹敌,若再加上其余七位圣剑士,自己绝无半分胜机:“我如何得罪了他们,竟要合九人之力取我性命?你不要着急,慢慢道来。”
原来当日僻静山一别,闻笑笑与宇文乾泽率五百黄门家将直取朝歌,迫闻仲班师退兵。到了朝歌附近,一众家将化整为零散入山野小村中,闻笑笑、宇文乾泽则大摇大摆与几十名旋风营骑士回到朝歌中。
闻笑笑提心吊胆,满以为会被闻仲责问,几日内乖乖守在家中不敢出门,准备了一套辩解之词。谁知闻仲回朝歌后忙于谏君朝政、安抚军民,只字不提武成王反叛之事,闻笑笑才渐渐放下心来。
太师闻仲何等精明,事实上那日追袭黄门家将时已查觉姜惑的调虎离山之计,因念及武成王昔日功劳,有意放他一马,所以也不再追究。
宇文乾泽却是整日心事重重,有一天忽央闻笑笑请盖天华入府。原来他的身份只不过是太师府清客,平日又深藏不露,根本没有机会见到住于皇宫之中的圣剑士,又不愿夜闯皇宫引起误会,所以便求助于闻笑笑。闻笑笑从不知师父与圣剑士有何关系,大觉好奇,一面找人通报盖天华,一面暗中留意。
闻笑笑继续道:“我本以为盖剑士事务繁忙,谁知他当晚就应约来见。我就多留个心眼,故意安排他们在府中听涛阁相会。我知道爷爷在听涛阁中暗藏机关,正好那日爷爷巡城未归,我就去他书房中偷听到了师父和盖剑士的对话。这一听我才明白,原来师父特意找来盖剑士,竟然是要谈论姜大哥。不知为何,他们都说你像一个姓祁的仇人,而且师父对姜大哥的印象很不好,反倒是盖剑士替你说了些好话。但后来盖剑士提到你身怀什么‘行雷珠’之时,师父就说你极有可能就是他们所要找的那个人,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姜惑身体一震:“你可听清楚了?他们说的确实是‘行雷珠’吗?”
闻笑笑肯定地点点头:“他们说的许多话我都听不明白,什么‘遇水则变,潜风而藏’,什么‘十珠裂合,雷动九天’,但我确实听到盖剑士提到过‘行雷珠’和一个叫皇甫坤远的名字,师父怀疑你杀了皇甫坤远才得到了行雷珠,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姜惑从怀中掏出小婉赠他的隐珠,喃喃道:“难道此物真是行雷珠么?”闻笑笑惊道:“咦,师父也有这个东西,除了形状稍有不同,色泽质地和姜大哥的完全一样。奇怪,这东西一点儿也不像珠子。”
刹那间姜惑恍然大悟:行雷珠是水系法术的天敌,所以遇水生出变化,产生了隐形效果。但不知何故行雷珠分裂为数个碎片,因此才有“十珠裂合,雷动九天”之说,而自己这枚隐珠正是其中之一。怪不得那日在圣剑士居所中,明明发现了破界宝物的存在,却无法确定具体方位,那是因为每一名圣剑士身上都藏有一枚“隐珠”,法力微弱令自己无从察觉,只有八人齐聚后方才令自己生出强大的感应。而宇文乾泽既然也身怀此物,加上他剑术高强不在盖天华之下,极有可能就是那另八名圣剑士之一,而那个皇甫坤远多半也是其中之一,至于义妹小婉如何得到这枚隐珠,随着小婉的身死,已经成为了永远的秘密……
姜惑想通原委,大感头痛,要想凭自身之力分别从这九名绝世剑客手中夺回行雷珠,几乎是无法解决的难题。
闻笑笑继续道:“最后师父终于说服了盖剑士,两人达成一致,欲杀姜大哥。盖剑士对你推崇备至,说你武功高强几乎不在他之下,必须要联合另七名剑士才制得住你,第二日便要会同其余圣剑士请纣王准行……我听了这个消息后再也按捺不住,只怕你被他们糊里糊涂杀了,干脆不告而别,给爷爷留了封信,就慌忙离开朝歌出来找你了。这一路上我怕盖剑士他们也在四处寻你,所以留字时十分隐讳,幸好今天终于见到了姜大哥,有我在你身边,师父总会留些情面吧……”
姜惑微微摇头,试观宇文乾泽和圣剑八子的行事,一旦有了主见极难动摇,既然决心杀了自己,决不会因任何事情手下留情。
闻笑笑看姜惑不动声色,急得使劲摇他的手:“你这人真不怕死啊?真拿你没办法……”
“能得圣剑士与你师父如此看重,死也足可自豪了。”姜惑笑着安慰闻笑笑,“何况这里毕竟是西岐之地,圣剑士虽强,恐怕也不敢太过张扬。”
浅静静听完闻笑笑的叙述,方才开口:“圣剑八子身为皇室重臣,竟会为姜少侠一人请君辞行,只怕是势在必得。还是暂时避其锋芒为好。”
闻笑笑附和道:“浅姐姐说得有理。依我看姜大哥还是先到什么偏远的地方躲上几年,我师父他们一时找不到你,也就不了了之……”她知道姜惑性格好强,一面说一面偷看姜惑脸色,只恐他生气。姜惑神色不变,浅却把闻笑笑的神情瞧在眼里,若有所思。
寄风不服气地道:“哼,圣剑八子虽然好大名头,我们也未必会输给他们。”话虽如此,眉头却是紧皱不解,深知实是惹来了天大的麻烦。
姜惑一挑剑眉,拍拍寄风的肩膀:“兄弟,你想不想父母?”
寄风一怔,立刻明白了姜惑的意思,跳脚大叫:“我们是好兄弟,生死都在一处,姜大哥不要撇下我。”
姜惑肃容道:“大哥并不是怕连累你。但你离家多年,确实也应该回去看看,以免父母牵挂。我正好也有云游四海寻找宝物的打算,不如暂别,日后有缘,我们重在此地相见!”
寄风见姜惑面色坚定,知他心意已决,一时六神无主,望向浅:“姐姐,你快劝劝姜大哥啊。”
浅却对寄风柔声道:“你相信你姜大哥的本事吗?他既然说日后会与你相见,就一定不会骗你!”
寄风万万料不到浅也会如此说,一时口不择言:“姐姐你怎么能就这样把姜大哥让给闻姑娘?”姜惑偷望闻笑笑一眼,心中好不尴尬。
浅漠然斥道:“你胡说什么?姐姐想要的谁也夺不走,但姐姐不想要的谁也无法强塞给我。”
姜惑心中莫名地一痛,低头不敢正视浅的表情,闻笑笑却咬牙道:“我不管,除非你把我杀了,反正别想赶走我。”
姜惑大笑:“闻姑娘剑法高强,小弟打不过你,便听你的吧。”这一句话出口,忽然轻松起来,有一种对浅反击的快意。
寄风看着三人各异的表情,心头郁闷至极,脸色涨得通红,忽然大叫一声,转身疾奔。浅一把没拉住他,正要去追,忽然有些不舍起来,似乎这一去就再难与眼前这桀骜不羁的男子重遇。
姜惑叹道:“浅姑娘应知我苦衷,好好劝劝寄风吧。你放心,任何人想取我性命都不容易,圣剑士亦不例外。”
浅不语,流转的眼波落在闻笑笑紧拉着姜惑的手上,一时竟有些茫然,闻笑笑连忙放开手,气氛顿时微妙起来。三人各怀情愫,相对无语,也不知过了多久,浅忽然一声惊叫:“哎呀,不好,弟弟是往北边去的,那柄剑……”匆匆朝寄风离去的方向追去。
姜惑豪气大生:“我倒要看看那柄剑有何厉害,也算是给兄弟饯行。”带着闻笑笑随浅而行,又低声给闻笑笑解释了一番。
独息之剑
三人怕寄风遇险,一路往北疾行。走出几十里路,地势越来越高,但见前方已是崇山峻岭,茂林森森,遮天蔽日,怪石嶙峋,变生奇幻,竟踏入荒山之中。
忽听前方山谷中隐有打斗之声,循声赶去,赫然见到寄风正与一位头戴道冠、手持长剑的道士斗得不可开交,旁边还有一位道装女子袖手观战。那道士武功不俗,道法玄通,宝剑时时喷出火光来,寄风左支右绌,仅仗着小巧身法勉强闪避,根本无法近那道士身畔。
姜惑大喝一声:“兄弟莫慌,大哥来了。”抢前几步,宝剑出鞘,挡在寄风面前。
四目相交,姜惑与那道士齐齐一怔,原来这位道士正是在恩州驿遇到的南极仙翁座下弟子崇林子。姜惑心中一跳,不由自主先转脸朝那旁边观战的女子望去,目光接触到一双清澈如秋水的眼眸、盈盈如花的面庞,果然是他念念难忘的青妍。
“小……”青妍的容貌与记忆中的小婉别无二致,姜惑几乎脱口喊出小婉的名字。此刻,姜惑又想到已然香销玉殒的义妹小婉,心头一窒。
“原来你还没死啊?”乍见到姜惑,青妍惊喜交集,随即又想到姜惑那偷偷一吻,一抹嫣红飞快地掠上白皙的脸颊,立刻垂目望地,面色端严。姜惑想不到能在这里重遇青妍,心情大畅,笑嘻嘻地道:“有道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小弟罪孽深重,岂敢轻易死掉。”青妍听他“罪孽深重”分明语含双关,咬着嘴唇板起脸孔,再也不望姜惑一眼。
崇林子收剑退后,对姜惑拱手道:“那日师妹误伤姜兄,实令小弟心中不安,幸好姜兄吉人天相,身体无恙,如今总算可松一口气了。”
姜惑听崇林子的语气中虽还隐含一分敌意,但脸上如释重负的欣慰神情亦非作伪,喜他为人正直,心地善良。指着寄风道:“我这兄弟一向行事鲁莽,若有得罪崇道兄之处,还请原谅。”
寄风满脸不服,正要开口,浅凑在他耳边低声道:“姜大哥当你是自家人,才会自承不是。”寄风顿觉气平。
崇林子道:“这位兄台匆匆行来,只因见他身佩师妹的宝剑,所以我才拦住发问。谁知一言不和争执起来。”
姜惑恍然大悟,原来他把从青妍手中夺来的宝剑送给了寄风,却被崇林子认出来。想必寄风刚才赌了一肚子气,正愁找不到人发火,即使如崇林子这样的好脾气,也受不了寄风的蛮不讲理。
青妍从乍见姜惑的惊喜中恢复过来,上前施礼,端容道:“姜兄身中师门至宝‘冰魂弹’,竟可不治而愈,足见高明。小妹的宝剑乃是师父亲赐,不敢有损,可否归还?”
姜惑见青妍神情不冷不热,似乎还略有恼怒,猜想她会不会是生气自己把她的宝剑送人,一时期期艾艾不知如何解释。浅与闻笑笑同时醒悟过来青妍的身份,浅的面上又现出那高深莫测的微笑,低低对寄风说了几句话,大概是劝他把宝剑还给青妍。
闻笑笑却是上上下下地把青妍打量了一番,忽然开口道:“姐姐生得这么美,又何必出家修道?”
青妍淡然道:“小妹虽然自幼随师父入山修道,但仍是俗家身份,只是为免行走江湖不便,所以才着道装。”
闻笑笑瞧一眼浅,又望望青妍,忽然掩口笑道:“我一向只佩服姜大哥的武功,却不知他最厉害的竟是看人的眼光。”
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