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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此时坐在船尾一直没出声的老艄公吐了口烟圈，站起来，忽然开口了，“就算是要回去，这位公子最好还是上岸歇歇，到前边竹林那吧。”
纪宝圆担忧不已，哪还不点头。那老艄公已一篙点水，朝那竹林而去。
不过是转眼间，便能见到岸边有个简易码头。这会子水还有点浅，老艄公熟门熟路地淌水下去系了绳，搭了块板子，便示意众人下船。
四儿已经欢呼着从船舱里出来了，卢三生怕她掉到水里，真是无比后悔把这丫头带出来。
甫一踩到实地，苏九反而觉得头有点晕起来，唐玉被纪宝圆和卢三一边一个扶着，靠到一边吐去了。青竹和青衣早将河边石板擦拭干净，又厚厚铺了垫子，又被上官宁拉着到一边吩咐着什么。
于是老艄公就抱着筒烟吞云吐雾跟大口喝酒的苏九大眼瞪小眼，直到青竹两人来叫他，老艄公便起身，给他俩撑船去了。
“这里离别院不远了吧？”苏九看着他们离开，抬手准备饮口酒，却被上官宁拦住了，“不要喝了，喝酒岂不是更容易不舒服，我扶你过去坐坐。”
此时已近午时，竹林中隐约可见有栋小屋，想必就是老艄公的家。唐玉一下船吐了个七晕八素，居然转眼就神清气爽了，开始跟纪宝圆琢磨着从船上搬下那只轻巧的炉子，准备烹茶。这种文雅之事，苏九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在旁边看着，准备到时候只负责品就好了。
上官宁边跟着唐玉等人说话，边还注意着她，看她似乎无聊，想了想便往那小木屋走去，绕了一圈最后到了她面前。
苏九接过小巧的竹竿，因为很新鲜所以还散发着清香，有点子头疼，“钓，钓鱼啊——”虽然没觉得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玩的，但她还是冲着上官宁点点头，“也好啊！”
上官宁如她所预料的那样，开心地笑了。
苏九转过头来，看着那简易钓竿，嘿嘿一笑，直接扔进了水里。
四儿正在一边挖泥巴玩，抓了只蚯蚓乐颠颠地过来了，正好看到苏九把没有鱼饵的线放进了水里，不由得稚声稚气道：“九姐姐，你不放鱼饵吗？”
她一说话，立刻引得其他人望了过来，苏九僵着手，感觉到众人的视线，连脖子转移起来都变得很艰难，她唯一低头就看到四儿可怜兮兮的眼神，竭力放缓语调，“四儿，你看这只蚯蚓多可怜啊，你怎么忍心它被钩住然后喂鱼呢？”
“那……那要拿什么钓鱼……”四儿疑惑地看着她。
看着四儿那么纯粹的眼，苏九还真是不好意思了，只得无视那些牢牢看着自己的视线，清了清嗓子，“我，咳咳，这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姜太公？是谁啊？”
“你不认识啊？那我告诉你呀，你先把蚯蚓放生了，是这样，从前呢，有一个姓姜的老头——”苏九把四儿抱到身边坐下，开始讲起了姜太公升级的故事。
苏九的故事讲得离奇古怪，余下的人默默回头，继续围炉烹茶，唐玉跟上官宁倒是详谈甚欢。卢三后来也削了根钓竿，比苏九上钩的“愿者”多多了，都被圈在石头池子里，纪宝圆便拿了枝竹条逗弄着。
“阿九，怎么没见到你的鱼？看来没有鱼愿意上钩啊。”上官宁靠过来，难掩笑意。
苏九保持着那个世外高人的姿势，一脸的高深莫测，“谁说的。在我的心里，已经享受到了钓鱼的乐趣，那它上不上钩还有什么不同呢？”
“噗——”纪宝圆先笑出了声，把头埋进唐玉的肩膀里，笑个不停。
上官宁好笑地正要说话，却见青竹等人乘船回来了，青衣提着一个差不多有他半个身子高的食盒正在兴奋地挥手，“少爷！少爷！”
“我让他们去别院拿些吃食的，你们不必动，我去就好了。”上官宁迎了上去，青竹却一脸严肃地拦住了他，“少爷，别院那边有消息。”
青衣则忙着把食盒搬下船，老艄公则带着卢三去屋里搬些合用的桌椅。
看着上官宁离开，纪宝圆转身对唐玉低语了几句，唐玉笑着点点头，“我去那边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你们慢慢聊。”
纪宝圆正要起身，苏九连忙丢下钓竿，“你别，还是我过来吧。””
024 青峰别院
更新时间2011…12…7 11：01：02 字数：3033
“这下子，你不想走了吧？”纪宝圆说着，握住了苏九的手，牵她坐到自己身边，看着她很认真道，“但是阿九，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宝圆怀孕之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就算是她成亲了之后感觉也没这么明显。苏九有些不明所以，便只是笑笑，“我知道，我知道。”
纪宝圆还要再说什么，四儿忽然跑了过来，摇着苏九的胳膊，“苏姐姐，宝圆姐姐，三哥说要送我们回乡下，可我不想离开这，你们跟我三哥说好不好？”
“什么，送你们走？”纪宝圆安抚地拍拍四儿的手，“放心，宝圆姐姐给你做主！”
她扬声叫道，“小卢子，你过来！”
卢三走过来，已见到四儿瑟缩在纪宝圆身后不敢看他，不由得苦笑，“四儿都告诉你们了？”
苏九示意纪宝圆不要激动，对卢三道，“你送祖母和妹妹去老家，那你要去哪？”
“我想去扬州，因为那离金陵更近。”卢三看了一眼四儿，满是怜惜，“再过几年，四儿就要及笄了，总要找个好人家，才不会给人欺负了去。”
听他如此说，纪宝圆只是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四儿也很安静，她知道此时不应该开口。
苏九明白卢三的顾虑，只是拍了拍四儿的小脑袋，“离开的话，也好。这样詹田也不至于那么无聊，非要跟你过不去了。只是金陵可不是那么好闯的，嫁到金陵也不见得就是好事，你可别自顾自地给四儿挑人家，还是要她自个愿意才行。”
苏九话说的点到为止，卢三哪里不明白，“我也没想一定要让她嫁到金陵去，只是她娘家厉害了，不管嫁去哪，就都不会受人欺负了。”因为四儿这么乖巧，才更让人心疼，他才绝不能允许让别人弹到一下指甲盖儿。
任何想要害到他家人的都不会让他们好过！卢三低着头，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卢三皮，好好干！”纪宝圆忽然叫出了卢三的全名，却自个撑不住先笑出了声。
“这名字真难听。”苏九捂着耳朵，不由得跟着笑起来，四儿也笑着趴在她怀里。
“三皮即为波，浩瀚烟波无涯也，这名字如何？”上官宁不知何时走回来了，神色不变，似乎并没有听到青竹说什么了不得的消息，忽然插嘴道。
“卢波？还是很难听啊——”纪宝圆皱眉，“就算是卢无涯，也很像方外之人的名字。”
唐玉正在擦手，听她这么说倒是哭笑不得，“上官兄的意思，咳咳——是浩瀚也可以的。”
“卢浩瀚。”卢三念了几遍，点点头，“听起来还是很大气的。从今以后，我就叫卢浩瀚了！”
纪宝圆拍着手，“好好好！好名字！这样听起来才像是个大老板！”
忽然四儿弱弱地问了句，“那四儿也不喜欢四喜这个名字，能不能……能不能也改掉……”
“四喜有什么不好听的。”卢三，哦不，是卢浩瀚好笑地看着四儿。
“但是四儿不喜欢嘛……”四儿扁扁嘴，“我要跟三哥的名字一样大气！我决定，我以后就叫——”
她得意地看着大家都看向了自己，小手一挥，“我就叫卢大气！”
纪宝圆抱着肚子，笑得快岔气，指着四儿对卢浩瀚道，“早让你督促下她的功课了，你都不听，说什么无才便是德，你自己听听，你家四儿——这倒是德了？”
卢浩瀚无奈地挠了挠头，“这能怪我嘛……连九姑娘当初都教不好，我哪行啊。”
苏九抱着四儿笑着不撒手，“四儿，别理他们，你这才叫风格！他们都太俗了！不过咱还是别叫大气了，就叫四儿，多好听啊！”
******
吃过了午饭，唐玉和纪宝圆在屋子里哄着四儿睡中觉，新鲜出炉的卢浩瀚和老艄公在钓鱼，青竹跟青衣就去帮忙收拾了。只剩了懒懒的苏九靠坐在根竹子旁，抿着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上官宁闲话。
上官宁忽然道，“阿九，有点困了，不如我们去走走？”
“走？也好啊。”苏九正欲站起身，“去哪？”
上官宁看了眼老艄公，他戴着顶斗笠，眯着眼似乎在打盹，也没见他听着，抖了抖鱼线，忽然也站起了身，“不如我送你们一程吧。”
上官宁一笑，“劳烦了。”
青衣一直瞟着这边，看上官宁准备上船，正欲上前去伺候着，却被青竹按住了，“干你的活吧。”
“可是——”
“公子可没叫你。”青竹也抬起头，飞快地扫了苏九的背影一眼，不大的脸上有着很是深思的忧色。
苏九还在奇怪，不过是去走一走，怎么就变成了坐船。
上官宁先跳下了船，伸出手握着她的，看着她安稳落地，“今天，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先前上官宁指给她看的那若隐若现的别院此时已出现在她眼前，苏九一个激灵，醒过神来，看着上官宁不像是在开玩笑，“见人？”
“见一个重要的人。”上官宁好笑地看着她如临大敌的模样，揉了揉她的头发，“放心吧，他很好，知道你在这，跟我说想见见你。”
苏九不是笨蛋，自动听懂了他言语间的意思，这是要带她去见家长么？太仓促了，她没点准备啊，摸了摸自己的脸，刚刚抢东西吃，脸有没有花掉？低头看看衣服裙角，是不是弄脏了？一身酒气的，会不会印象不好？
上官宁自然看出她的担忧来，“不用担心，阿九你本来的样子就很好。”
苏九看着自己的脚尖，没有说话。
上官宁跟她说尽了那些甜蜜的话，可终究没有人提过将来的。眼下，对她说起这个，又着实是毫无准备，她心里真的毫无把握。唉，不是没想过的。可毕竟算是头一回正式的投入感情，好像一切都太快了，短短几个月而已，她便因为眼前这个人而经历了较大的起伏，连自己也不曾想清楚，便已经尘埃落定。如今他带着自己，来见他最重要的人。
上官宁轻声道，“别院还在修缮，老爷子现在住在后边的秋院里，一会你在外头稍等片刻，我先去看看老爷子是不是醒了，马上就来接你。你不要怕。”
苏九点点头，虽说没有亲眼见过，但她还是知道大家子有着自己的规矩，何况自己还不一定就是受欢迎的那个人，因为从握着的手那里，感觉到了上官宁的紧张。她低下头，神色莫辨，终究什么都没有问。
如上官宁所言，上官老爷子住在后边的秋院，因此也不需要从别院正门进去，下了船，码头往侧门而去，一路上都是静悄悄的，但越靠近别院的灰墙，鼻端已能闻到一阵花香。
给他们开门的是个跟青竹年纪差不多的小厮，见到上官宁便恭敬地垂首行礼，根本没有抬头见他们一眼，一路安静地领着他们穿过后园，小厮便侍立一旁不再进去。
早有两个俏丽丫头迎上前来，都穿着一身布料极好的明丽轻装，笑着上前给上官宁福了一福，“春芳（春杏）给大少爷见礼了。”
“嗯。”上官宁微笑中亲和带着疏离，“老爷子可起了？”
“今儿午饭用得早，这会子想必该醒了。”名叫春芳的掏了怀表来看，边领了二人往里走，“春杏，你先去看看，别让大少爷扑个空。”
被叫做春杏的姑娘，那双含水杏目真是当得起那一个“杏”字，听着春芳叫她，却依旧只瞅着上官宁，含笑道，“谁都知道老爷子没睡醒不会叫人，这时候老爷子的院子，倒是要劳累大少爷去比较好。”
“懒就懒吧，还要说这么多。大少爷，别理她，外头湿气大，大少爷不如先进屋里坐坐吧，等春杏报了信再说，奴婢给你泡壶茶。”春芳也是一双美目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上官宁。
上官宁依旧有些冷漠，想起了身边的苏九，便温柔道，“你累不累？要不要进去坐坐？”
苏九微笑，“不用了。”
上官宁抿起嘴，“那我去看看吧。”他看着苏九，点点头，知道时机不对，按捺住想要握住她手的冲动，转过身去了。
春芳微微垂首，飞快瞟了苏九一眼，又给春杏递了个眼色，便跟了上官宁而去。
等春杏总算正眼打量起了苏九来，衣服式样虽说时兴却又简单不华丽，也没什么首饰，连那头发也干干净净，只一支素净的碧玉簪子——真寒碜。
脸庞么不大不小，也不会打扮的，身量么虽说纤细有度，可惜没点韵味，眉目虽说俊俏——她撇了撇嘴，又不是男人，俊俏有什么用。见苏九什么话也没说，她更加没了兴趣别过头去，没有再看她。
苏九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落落大方地欣赏起园中的景致。心里却在嘀咕，唉，连两个侍女的心思都挂在脸上，跟她想象中的大家侍女可不太一样，还真是——没意思得很呢。
025 上官老爷子
更新时间2011…12…8 10：00：59 字数：2940
“大少爷，让春芳去请那位姑娘就行了嘛，大少爷？大少爷？”春芳的声音有些喘，到近前来，苏九已见到了上官宁，以及跟在他身后，小碎步走得很急的春芳。
上官宁没有流露任何表情，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春芳却垂头立刻闭嘴了。
春杏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但料想是春芳做了什么不合时宜之举，心里正得意呢，摇摆着腰肢就要迎上前去，“大少爷——”
上官宁却更没什么好脸色，“闭嘴！居然让苏姑娘一直站在风口上，换了是……”他终究忍住了那人的名字没有说，改口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春杏连忙跪了下来，上官宁愠怒地看着她，却在瞟向苏九的眼里闪过一丝懊恼，“阿九……”
苏九依旧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仿佛此时才把回过神来看到他，“老爷子没醒？”
上官宁直直地看着她，恨不得将她抱在怀里，最后只是在春芳二人惊讶的眼光下握紧了苏九的说，“走吧。”
他牵着她，慢慢往前走，坚定地握紧再握紧，“阿九，你放心。”他一遍遍的说着，却也不说是为了什么。
苏九的手依旧一片冰凉，她除了在心里很重的叹息，却什么都没有说。
不多时，两人已进了老爷子所在的院子，一路悄无人声，大刀阔斧的布置没有一丁点的矫揉造作，院子中央比寻常人家的院落还要宽敞几倍，而这里只不过是别院里的别院。
庭院中央白玉原石砌成的矮桌，亦是没有一点花样，也无人伺候，只有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坐在一旁，正凝神看着桌面，手里还把玩着两枚石子，敲得脆响。
走得近了，能看到桌面亦是一副白玉棋盘，上面棋子白暖玉，黑曜石都是圆润可爱。
“坐。”上官老爷子稍微抬头，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多了个苏九，就点了点头。
上官宁宽慰地拉着苏九要坐下，上官老爷子想了一会放下了棋子，偏着头看苏九，“会下棋吗？”
苏九讶然，没想到他第一句话就是对自己说的，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会一点。”
是会一点的，因为她爹会下，她当年为了博取怜爱，也拼命学了点。可惜，发现博取不到怜爱之后，她果断弃之了。
上官老爷子指着棋盘兴致勃勃道，“那你拿白子，白字先行，你先看看这个——”
上官宁清了清嗓子，“爷爷……”
“你别在这傻愣着，还不去让人泡壶好茶！”上官老爷子不耐烦地挥挥手，“快去快去！”
上官宁担忧地看了眼苏九，上官老爷子似乎着急了，“你看她做什么，我能把她吃了？她可不能跟你去，她要陪我下棋的！”
上官老爷子现在的样子，就像个老小孩，胡子都快翘起来，“快走快走。”
苏九抬眼，对上官宁笑了一笑，示意他自己无事。是么，她一个人在这里，难道还能被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