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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连夜冥她都不放在眼里，就这种小角色，不必在意太多。
夜烛自身侧拿过一件冰蚕披风，走到楚凰身边轻柔地帮她披上，看到那白皙进项泛着的微红，夜烛不禁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叹。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竟然还能强忍着如此镇定。那一年音姬魔魇爆发，几乎只在一瞬之间。
拢了拢蚕丝衣袍，楚凰顿觉一阵清凉，快要沸腾起来的血液似乎又冷却了三分。
另两名女婢将厚重的狐裘一一为J殿下和离歌披上，温婉娴淑犹如贤妻良母。离歌劣马强吃回头草，一路上与适才那名眉婢眉来眼去，将其逗得娇笑不止，惹得另一名女婢看向J殿下的目光颇为哀怨。
山洞地道颇多，且交错分布极为复杂，绕来绕去差点把楚凰的头绕晕，体内的异变鼓噪越来越难控制，前额开始渗出细细的汗，润湿了一束发丝。然而看夜烛的样子，目的地却是远远未到，楚凰不免有些焦躁：“还要走多久？为什么夜君不自己出来，在自己的地盘还用得着藏头藏尾吗？！”
夜烛有着与雷婴一样的好脾气，不紧不慢一一回答到：“还有一半的路程就到了。夜君有伤在身，暂时不能出殿。而且，这个地方从来都不是夜君的地盘。”
“……”碰到这样的软钉子，凰就是有脾气也发布出来，只能暗自压下心头的狂躁，冷然道，“那走快点行吧？！”
夜烛笑着点点头：“好。”
余光瞥到她眉眼间的那抹不耐烦，夜烛又是浅浅一笑。夜君表面上看起来任性妄为，实际上内心却是成熟而冷峻，而眼下这个少女，表面看着沉稳冷静，实际上却任性而自负。
“你笑什么？”
但不可否认，她的目光很毒。
就算被看破，夜烛脸上的笑意也没有改变一分增减一毫：“你和夜君果然是一对亲兄妹。”
“切”楚凰冷淡地撇撇嘴角，对这个话题再无半分兴趣。
山路九九八十一弯之后，夜烛终于在一间石室前停下，只见他在石门上轻轻叩了三声，又重重敲了三下，石门随之缓缓开启，里面却是一派漆黑。看到夜烛径自走了进去，楚凰也不甘示弱，后一脚跟了上去，不料下面是阶梯，一脚踩空就往前撞去。夜烛伸手托住她，手背被尖锐的指甲轻轻划了一下，即刻裂开一道大口子，涌出一股血腥味。
楚凰心头一动，口中津液蓦地多了起来。
有人点上了通道内的火把，J殿下快步走过来拉住楚凰的手，面上满是忧惧：“阿凰！你没事吧？”
不动声色的半握拳头，楚凰收回手淡然一笑：“绊了一下脚，不碍事。”
夜烛迅速将手背收进衣袖，快速用布条缠了好几圈。亏得她能忍，要不然她一旦爆发，不知道要废多大气力才能制住。看来这个男人对她来说很重要呢……夜君知道她性子刚硬，一开始就做了最坏的打算最周全的部署，不料她却这么容易就妥协，可不就是为了这个男人么？
身后的石门轰然关上，几人在暗道内又走了一段，眼前才豁然开朗，却是一方热气腾腾的温泉。
那个裸着背靠在边上休养生息的男人，怎么会是雷婴？！
听到身后的动静，雷婴转过头，见到楚凰面露诧异，不由得苦了苦脸无奈道：“没想到顺水漂着漂着就进了魔宫，当初又是何必费那么大的力气找呢……唉。”
楚凰忍不住白眼，这就是武林之人强烈推举的惊才艳绝的武林盟主？！
丫根本就一废柴嘛！呸，连离歌还不如！
不想再理会这个无用的男人，楚凰冷冷望向夜烛：“夜君人在哪？”
“夜君现在不方便见外人，所以只能公子一人进去。”
“不行！”J殿下当即回绝，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他怎能让阿凰独自一人冒险？！虽然阿凰极力掩盖，但以他对阿凰的熟稔程度，又怎么会发现不了阿凰身体的异常。只是阿凰不想他担心，所以他就装作不知道，然而装作不知道，并不代表那就不存在！
楚凰微微一默，转过头对J殿下淡然一笑，继而坚决道：“我要跟哥哥一起进去。”
夜烛微愣，随即笑着点头：“我先去问问夜君的意思。”
“不用了”楚凰追上他的步子，对着离歌冷冷吐出一句话，“暂且相信你一次，哥哥就交给你了。”
离歌拖着被楚凰一记手刀砍昏的J殿下，伸出另一只手对楚凰比了一个OK的手势。楚凰虽然任性妄为，但是从不会乱来，过多的羁绊反而让她束手束脚，难得她相信自己，那么自己怎么着也要信任她一次。
放心把背后交给他吧，就算拼掉最后一口气，他也一定会死守到底！
“有这样的属下真不错。”夜烛真心叹了一句。
楚凰微微一笑：“你也不赖。”
夜烛挑眉：“你想挖墙脚？”
楚凰淡淡瞥了他一眼：“不想。”
夜烛终是哈哈大笑了两声，笑声里意味不明，楚凰猫眼眯起，又问了一次：“夜君在哪里？”
“就在里面了，你自己进去吧。”鬼殿之人，无论在强者面前如何臣服，到头来最忠诚的对象只有自己，也只能是自己。
温泉的温度想来有些高，白茫茫的雾气盈满了整个空间，那天在山间墙壁上看到的水流估计也就是因为这弯温泉才没有结成冰块的。越往里走热气越甚，浓重的白雾在楚凰的眼睫毛上挂上了水珠，楚凰不免睁大了眼睛，眸中火光四射，像是有火星子要溅出来一样。
“哗啦啦”
前方不远响起一阵水声，隐隐约约有个人影爬上了岸，楚凰朝他走去，微蹙眉头试探着问了一句：“夜君？”
“嗯，你来了……”
夜君的语气依旧是冷冷的，阴寒到骨子里，只是此刻还透着一股无法掩饰的疲惫，仿佛经过了一场殚精竭力的拼杀。
随手挑了一块纱布围在腰间，夜君横身斜靠在裘皮榻上，闭目养神，看也不看楚凰。
走近他身前，视线少了白雾的阻隔，看得清晰了许多。楚凰眼中迅速掠过一丝震惊，不可置信道：“你……怎么……伤得这么重？！”
全身上下的皮肉没有一块是完好的，像是被凌迟一般割成了千万片，偏偏却还贴在身上没有掉下来。除了脸，夜君整个人就像是用皮肉混合物堆垒起来的，乍一看还以为是破布娃娃，比偶人还不如。
第一次见到如此触目惊心的伤势，就连一向自诩心狠手辣的楚凰也不禁觉得残忍：“你……疼不疼？”
夜冥有种吐血的冲动，凉凉地翻了翻眼皮，睁开眼看她：“你说呢？”
楚凰自知口误，缄默了一阵。心下却忍不住开始佩服自己，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开玩笑侃大山。不过她还真是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逞强了那么久那么累，最后一次就算妥协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执念是那么伤人的东西，放弃一两次，似乎也不是那么难堪。
反正左右自己都笑不到最后了，谁输谁赢用不着她挂念。
“怎么，看我这样子，你很开心？”
夜君自是耐得住性子，只要楚凰人在他手中，那个男人就别想一步登天。
“说实话是有那么点，噢，其实是挺开心的……怎么说呢，像你这种目中无人眼高于顶狂妄得好像全天下都是你的玩具一样的小屁孩被人欺负，怎么可能不幸灾乐祸呢？”楚凰本着不气死人不偿命的心理欣赏着夜冥逐渐变暗的脸色，看程度差不多了才收起戏谑正色道，“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夜尊？”
“除了他，你还有别的人选吗？”夜冥大方地赏了楚凰一个白痴的眼神，口吻有气而无力。蠢蛋是天生的，小时候就那副傻样，长大了还能聪明到哪里去？难怪被人利用到这步田地，还不如当初陪他练功。
楚凰敛下眼皮，证实了那个她怀疑了很久的事实：“夜尊就是先帝。”
“嗯，还是个杀不死的妖怪。”
“他……”楚凰的表情逐渐凝重了起来，每次想到那个人都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真的有传闻中的那么厉害？”
“嘿嘿，”夜冥闻言忽而低低冷笑，“不，他比传闻中还要厉害，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强大，没有人见过他失手，每次出手都是一招制敌，不费吹灰之力。”
所以，那天在延福寺的刺杀中，唐笙那锭银子救的不是太后，而且月惜，她要是迟一步，那么血溅当场的将是那个不知死活的少年。
黎王斗不过他，夜君也斗不过他，这样绝顶而孤高的存在，毫无战胜的可能。单凭楚凰这个半路杀出来的跳梁小丑，又怎么可能凭借一己之力扭转乾坤呢？不过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罢了。
气氛一瞬间显得沉寂，夜冥虽有不甘，但有些事无可奈何就是无可奈何，他承认与否完全于事无补。
“真的……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说到底，楚凰还是不能就这么罢手，就算拼死也要搏上这一回，拉个垫底陪葬的，黄泉路上也可以不用那么寂寞。
夜冥忽然笑了起来，一下子把话题扯远开去：“你之前说要跟我做一笔交易？”
楚凰瞄了他一眼，冷然道：“既然还有办法就快说，再这么拖下去，我不能保证什么时候会发飙暴走！”
“办法不是没有，只不过看你这样子，八成是行不通了……”
“有的话就行，就算行不通也比现在这样坐以待毙好吧？”楚凰紧紧捏着拳头，指甲抵在手掌根部，像是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匕首。
夜冥朝她勾了勾手指，楚凰蹙眉凑过去，眉头越拧越紧，几乎能夹死一只蚊子，末了却恍然一松，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夜冥却笑不出来，这场赌局的代价大得离谱，眼前这个女人却不见得有多靠谱。
“这个秘密夜尊也不知情，成败在此一举，我对你……没信心。”
楚凰嘴角微抽，还以为他会说什么鼓励或者安慰的话，不由得自嘲地叹了一口气：“说实话我也没信心，咱们还是看天意吧……”
“你的要求呢？”
“除我之外，金鹰帮所有人都能逃过此劫。”
“我答应你，但不一定能做到。”夜君一向坦诚。
楚凰走过去一掌拍上他的背，恶狠狠道：“你有这份心我就已经感动得要快要痛哭流涕了！”
夜冥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扫了她一眼：“你”
源源不断的内力自楚凰体内传入夜冥身上，那是凤凰血玉几世积蓄的强大内元，别说很少有人能引出来，就算有那个能力，又有哪个傻蛋会这样大大方方的自毁长城布施于人？所以说夜冥深刻地坚定了那个早已断下的结论楚凰是个极为不靠谱不上道的大傻蛋！
不过，这蛋傻得倒有那么几分……可爱。
瞥见夜君嘴角衔着的那丝笑意，楚凰觉得万分憋屈而不爽，第一次做这种损己利人的事，感觉还真他妈的不爽啊！
“哼，要不是迟早都会浪费，我才不会白白便宜你！”
听得此言，夜君却是笑得更欢了。
楚凰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一道闪电在头顶打响，楚凰猛然惊醒过来，细细眯着眼看着身侧的夜冥：“我昏迷了多久？”
夜冥已然穿戴妥当，起色也比之前好了许多，只神色比之前严峻了不少：“两个时辰。”
楚凰环绕了四周一圈，看着那满室的狼藉，眼缝眯得更细了三分：“这些都是我毁掉的？”
夜冥冷哼一声：“难道是我？”
楚凰立刻跳下榻床，快步朝外走，眸中熊熊的烈火漫出了眼眶，在眼界四周绣出了奇异妖诡的红莲花。
“你要去哪？”
“献宝。”
夜君追上前拦住她：“不行”
楚凰一掌拂开他，力道大得惊人，声音酷寒没有了温度和语气：“现在才反悔，来不及了！”
坚实的石门轰然破开，楚凰一路前行所向披靡无往而不利，尽管鬼殿人多势众，也一样拦她不住。游走在人魔边缘的楚凰就像是离弦的锐箭，势不可挡杀气袭人，神阻杀神魔挡杀魔！
“实在拦不住，就杀了吧！”
幽冷寂灭的声音像是炸弹投入湖中，爆发出极为强大的摧毁力。
雷婴诧异地看向从石室内走出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莫名与惋惜，然而就在他闪身的瞬间，肩膀猛然一痛，转头便对上了那双似乎能焚尽一切的妖娆火瞳。
夜冥冷漠地靠在墙边，看着楚凰与雷婴被巨大的石板急速压灭，眼里全然是无动于衷。
没有十全十的把握，这场赌局不如不开。
就在众人松口气的刹那，钢铁般坚固的石板骤然间爆破，碎石乱飞砸死了一大群含着半口气还在嘴里没有吐出来的人，人影一晃而逝叫人看不清楚，唯剩熊熊烈火将鬼殿宫室堵了个通透，一时间山体炙热犹如烤炉。夜冥的眸光陡然暗了下去，不该开启的赌局，注定赢不了……
然而她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不能坐以待毙。”
“夜君，要不要按原计划行事？”被夺走笑意的夜烛看起来极为可怖而惊悚，似乎光一个眼神就能射杀对方。
夜冥转身朝石室走去，挥挥手说得极为轻松：“散布消息，把武林之人都召集到鬼殿吧，江湖已经安逸太久了……”却是谁也看不见他眼底的幽暗眸光。
会败吗？
如果败了……
那就拉整个武林陪葬吧。
“是。”夜烛笑若春风，他就是喜欢夜君的这种狠毒决绝，不留一点余地，犹如盛开在悬崖边上的绚烂。就这点而言，楚凰和夜冥倒是殊途同归，只不过一个已经戒掉了这种疯狂，一个尚还沉醉其中。
被楚凰小猫一样拎着闪出了十里之外，雷婴的顽疾愈发严重，一路上咳嗽不止，差点就歇菜了。等楚凰停下脚步，雷婴已经虚脱得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虽然他也不会骂人。楚凰眼里的火在看到他嘴角咳出的鲜血之后却反而淡了许多，然而那眼神却很陌生，完全不像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千岁风流小公子。
“咳咳……你是……咳咳咳……谁？”
雷婴迫尽全力吐出几个字，瞬间又哇的喷了一大口血，温泉调理气血，他本欲借此加速修炼，不料中途被楚凰扰乱，气血反攻一时间急火攻心差点功亏一篑，他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要是楚凰准备再捅他一刀，他保证只要她下个命令，不用她亲自动手，他自己就立刻进行自我了结！
楚凰缩了缩眉头，抓过他的手腕把了一趟脉，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提起他扔进冰水里。
我……操！
雷婴第一次有了骂人的冲动！
他奶奶的他究竟想干嘛？！他妈的玩死人也不带这样的！
楚凰跟着跳下水，迅速点了雷婴的几处大穴，继而拿她那指甲长得可怕的手握住雷婴的双手，缓缓渡过真气助他调理内息。相冲的两股气流猛烈的碰撞在一起，造成了片刻的紊乱，雷婴只觉胸腹一阵痉挛，忍耐不住昏死了过去。楚凰依旧不放过他，没过多久，周身冰冷的水体竟然逐渐沸腾了起来。
头顶的月亮犹如丰腴的贵妇，过不了几日就会发福完全，山峰上响起了孤狼的嚎叫，像是为月圆之夜的群狼狂欢在练习，在蓄势……
尖锐的指尖触上那苍白的脸颊，再深入一线便能划破脸皮，楚凰猛然收回手，迅速转身奔离，往深山老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