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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道“格格,先休息几日吧,别的慢慢再说,嬷嬷这就给你安排去。”
我自怀中拿出那个小小的玉片,放在手心,递到皇太后的面前。她低头望去,忽然全身一震,她的手微微颤动自我手中拿起那个玉片,以我从未见过的慌乱之声道“这……你……?”
我答道“这是阿玛临终之时,交给东莪的。他要我将它转交给太后。”她的脸上悲喜难辨,只看向苏茉尔,良久,她颤声道“他……他一直留着,一直留着!”苏茉尔双目含泪微微点头。她再看向我一言不发,目光中激动、懊悔、痛苦、纷乱、一时万般神情,无法形容。
我跪着向她移进几步,紧握她的手哭道“东莪遭此巨变,绝不敢怨天尤人。但为人子女,不能知道父亲安葬何处,便是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太后,东莪自小便受您疼爱,心知太后心地仁慈,为保护东莪也做过种种艰难决断,你就当再疼爱我一次……”皇太后手拿玉片背转身子,走近窗前站定,没有说话。
我看她肩膀微微颤动,苏茉尔目光沉着,盯着她的背影也是一言不发。窗外是清蓝的天色,将近中秋的天显得特别的高、特别的远。
室内沉寂,过了良久,太后方才转过身来,走到我的面前低头定睛看了我一会,叹道“好罢,苏茉尔,你领她去,交付于她吧。东莪明白事理,绝不会做让我为难的事。”她双目闪闪发亮盯着我看。
我哭着拜倒,哽咽道“谢太后成全。”苏茉尔扶我起来。我跟着她走向门口,欲出门时,我回头向皇太后看去,她手紧握玉片,正向我注视,见我看她,她微微点头。我便跨出门槛去了。
苏茉尔带着我出宫朝南,行了许久,在城外东转西,来到一个山冈之下。我们行至山腰,她在一处松柏下,命随行两名太监挖开厚厚的积土,直挖深至丈余,方见一块白色的瓷片模样,又挖了一会,才现出一个白色瓷罐。我早已泣不成声,将它接过紧紧抱在怀中,用手帕轻轻擦拭沾着的黄土。苏茉尔轻抚我背,也是泪如雨下。山岗上风声刺耳,如同呜咽的哭声久久不绝。
良久,我微微平静。苏茉尔等待那两个太监将土填平,将他们谴退后道“当时情势危急,皇太后刚刚知道皇上准了郑亲王的奉报,来不及做别的准备。只有暗谴人先行一步移走了你阿玛连夜火化,仓促之间埋在这山冈之中。皇太后得偿你愿,但她却背负着十分沉重的包袱,既要瞒着皇上,又要瞒着世人。如今天下未安,不知有多少人想借着你阿玛的名头,为一已私欲。你……。”
我点头道“我明白,请嬷嬷转告皇太后,东莪一定不会有负她的信任。”她道“格格,你要带这个进信郡王府,只怕有些不妥,我看……”我道“苏嬷嬷,谢谢你的好心,我有法子的。”她注目看我,嘴唇微动,但终究没再说话。
我们一路下山,她道“好孩子,你要多多保重,上车吧,他们会送你回府。”我向她看去道“苏嬷嬷,你也要保重。”她点头道“好,你记得有空便进宫来,皇太后喜欢有你作伴。”我应了,坐上马车,我们各坐一车,到了城门分手,她回宫去了。
我让马车行至信郡王府的侧门,打发他回去。由侧门入,自墙角取出事先放好的包袱,换下旗服,将包袱负在身上,怀抱瓷罐,在街角拦了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坐上它朝城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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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节 秋分
明日,皇太后与多尼都会收到我的侍女转交的两封信函,其中有一句说——“今生诸般,无论甜蜜苦楚,即走过无法回头,便让它去罢。”是,让它去罢,万事随风。 阿玛,我要带你去草原,你声声念念不忘的地方,你少年时的爱与梦想,雄心壮志,化为雨露,滋润了那片草地,再由地里生出更美的花来,生生不息。功过于否、成功对错,我们都不在乎了,对么?
车窗外是倒退的景色,我木然回望,眼见离城门越来越远,这似曾相似的感觉,便是那一次随阿玛远行时的情景又不可抑制的涌上心头,我只得放下窗帘,不去管泪水是如何的纷纷滴落在手中的包袱之上。
马车一路颠簸,也不知走了多远,我只陷落在自己的伤心之中,对外间一切不闻不问。又行了一段路,只听马蹄声渐慢,再走一会,便停了下来。车帘掀开处,车夫的大脸朝里一探,道“小姐儿,在这里歇下吧,马要喂喂才能走了。”我点了点头,他看我没有下车的意思便又道“你也下车来活动活动吧,坐久了可是要累的哟!”
我听他这么说,便下了马车。这是一个大道之旁临时搭起的摊子,散着几张粗木大桌,数条长凳,三两个粗布农人四下散坐。那个马车夫料理好了马,便蹲在一旁,接过伙计手中的茶碗大喝起来。我在一张桌旁坐下,那伙计上前给我倒了一大碗茶,这碗茶色沉味淡,我浅尝一口便不再喝了。
那伙计自离开我的桌子便一直朝我这里看着,过了一会,只听他道“长李子,这是要去哪呀?”那个载我的马车夫答道“这位小姐儿雇了我要去盛京呢!”
那伙计笑道“哟,那可是摊上好差事喽,路可远着呐!”
车夫一脸憨笑道“可不是,一早上没拉着什么人,还当又要白跑了呢。却让我赶上了。”
伙计道“瞧这小妞模样,是个大家小姐吧,怎么一个人上路?”
车夫道“我也正纳闷着呢。唉。不过咱们也管不了不是!”
伙计道“可问过了没有?有钱没有呐?”
车夫道“这还用问!光看她那身衣裳,俺媳妇就穿不了。还真忘了,等会你见到俺媳妇和她说一声吧,这一趟可要好些日子才回呢。”
伙计嘿嘿两声道“这个自然。总不见得你小子也能让什么富人家看上,招了上门女婿了不成。”车夫低笑起来,不再说话,只低头喝茶。
过了一会,他放下大碗向我走来道“行了,小姐儿,可以走了,不过俺向你讨俩枚铜子,付付茶钱吧。”
我向他看去道“你说什么?”
他笑道“这是咱们赶车人的规矩,你一个大家小姐是一定不明白的了。你叫小的给你赶这趟远车,这一路上的吃用您可就得担了才成,要不然这远活,可是没人会接的,实在划不来。”
我依旧茫然不解,他有些发急了,伸手抓了抓头皮,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个伙计早向我们看了好一会,这时便走过来笑道“小姐儿,吃用什么的你要付钱才成,你包了他的车子,便得也付他的。”我轻轻点头,低头想了一会,抬头道“钱?可是我没有钱。”
他二人一个脸长一个脸圆瞬间都仿似定了型,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他们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再对视了一眼,那个伙计先开口道“那你雇了他的车子,打算怎么办?”我道“请他送我去盛京呀。”
他脸上皮肉不停跳动,像是极力忍着笑道“然后再打发他自己回来!哦,我知道了,你在盛京有大人会给你付钱?”我摇了摇头。
他又问道“那你在盛京准是住着大宅子吧!”我依旧摇头。他再也忍耐不住,手指着车夫大笑起来,只笑得面红耳赤。
那个车夫只瞪着我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看到伙计大笑,他向他看了一会,忽然发怒道“你再笑笑看!!!”伙计苦苦强忍,只得掉过头去,肩膀依旧不停颤动,显然还是未止住笑。
车夫脸黑黑的看向我,沉声道“妈的,你是来消遣老子的吧。”
我看到他一脸怒色,虽不很明了,却也知道定是得罪了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歇脚的农人看到这边的动静,早围了过来,都稀罕的朝我看着,其中一名瘦个子向我说道“不论做什么,都是要给钱的——银子!!你不知道吗?”我茫然摇头,车夫脸色更怒。
却听那人又道“瞧你的模样,倒不像是装假,难道你从来不知道银子吗?”我看看车夫的样子,已经不再敢做任何表示。
那伙计这会儿总算止了笑,走上前来道“长李子,你也别气了,还是我来问问吧!”
他到我面前,仔细的看看我道“你准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没错吧!”我轻轻点头。他又道“那你身上可有值钱的东西?像是……珠宝、玉器、金子?”
我如梦初醒,忙自包袱中拿出一支玉簪,这是大娘给我的饰物,纯金的簪子顶端是一颗比我拇指还大的珍珠,这硕大的珍珠在阳光的映照之下发出一圈淡淡的晕光。
我身周顿时一片死寂,众人无不目瞪口呆,良久,不知从谁喉中传来一声吞咽之声。那伙计双目无光只看着那颗珍珠,喃喃道“我的妈呀,这可真要人的命呀!”众人不自觉得纷纷点头,我见他们眼光异样,忙将玉簪放回包袱里,他们还是定定得盯着包袱好一会,才慢慢回神过来。
那车夫这会儿又笑的嘴也合不拢了,一直不停的撮手,笑道“小姐儿,咱们赶紧上路吧!再迟些天可要黑。赶不到下个歇脚的地儿啦。”他转头向那伙计道“石头,你借我些银子吧,这一路上可有好些花费,要到明儿个才有兑换的地儿呢!”
那伙计朝我看看,车夫道“你不是也见了嘛?那样的宝贝、那样的个头,你小子出娘胎可没见过吧,你只管拿给我,回头我付利息给你还不成?”
他二人进到摊后,好一会方才出来。车夫笑呵呵的扶我上车,不再理会他们,马车扬鞭而动,向前路进发。
他一路上兴高彩烈,几乎要唱出歌来,百忙中不忘回头盯瞩我“我说小姐儿,这一路上你可把你的那个宝贝儿管好喽,到了大的镇子,咱们好去兑换。我长李子是出了名的老实人,你只管放心,只这路上可再不能拿它出来了,搞不好惹上歹人,可不是玩的。”我依言点头,他大声吆喝,那瘦马仿似也感染到主人的心情,抖擞精神,四蹄如飞。
将近黄昏之时,我们抵达到一个较大的城镇,车夫长李子一路询问,终于在一处大屋前停下,他将我扶下马车,向内引领。我抬头看去,一面四方的月白小旗自屋桅伸出的长杆下迎风而动,旗上一个鲜红的“典”字份外耀眼。
我随他入内,来到一个有一人多高的隔板之下站立,长李子伸手拍板唤道“伙计,当当啦”,自隔板之上的木栏上慢慢伸出一个头来,这人一张黄脸,瘦瘦尖尖,颚下微须,他小眼朝下将我二人打量了一番,半晌方才吐气一般道“当什么?”
长李子向我示意,仰头笑道“可是个宝贝,你可要仔细地看看”。
我自包袱中拿出玉簪递给长李子,他握在手中捏了一捏,双手捧着送上隔板去。那伙计接过,低头细看了好一会,忽然个子高出一截来,原来他原先一直是坐着的,这时站起身来个子更高。只见他将竹杆一样的身子自隔板后朝外高高弯下,几乎要碰到我的额头道“这是你的?”
我点点头,他一双小眼眯成细缝看着我好一会,眼中渐渐显露笑意,方才慢慢缩回身子,又过了一会方道“这真是稀罕物,我得去叫掌柜的来,你们等着。”
长李子叫道“你先还我东西,再去叫他。”
那人斜眼看他笑道“你也忒多心了,喏,你拿稳喽,等着。”他将玉簪还回长李子,只听隔板后“蹬蹬蹬”的响声渐远,人已向里去啦。
我看向长李子,他紧紧捏着玉簪陪笑道“小姐儿,出门在外,这防人之心可是不能少的。小的能有这个福气送您,一路上少不得要为你多提醒些。”我心怀感激,朝他点头微笑。
不多时隔板后脚步声又再响起,此次板后却未有头伸出,只见一旁的小木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一高一矮两个人来。个高的便是方才的那个伙计,他身子瘦长之极,更衬的他身旁那人矮的可笑。
这人还不及他一半高,圆圆的一张大脸,油光发亮,满脸是肉,这会儿笑将起来,只挤的一双小眼都好似没了位置,在肉脸之中一闪一闪却是异样明亮。他向我一看笑道“哎哟,这是哪家的大户小姐光临啦!尊上是京城的吧?”我微微点头。
他又道“想是路上遇了什么不顺的事,少了盘缠?不打紧,今儿典在我这里,真金白银,童叟无欺,明儿个再让您府里来人赎了回去,也是小事一桩。”他回头令那个高个伙计开柜倒茶,才将玉簪接过,细细端详了好久。他的双目闪闪发亮,不时地在我身上流转,又过了好一会问道“小姐贵姓?”
我低头不语,他便又道“此趟是走亲还是访友呢?”
长李子看看我插嘴道“我说掌柜的,你当当了不就完了吗?问这些做什么呀?眼瞧着天就要黑了,我们还要找地方打尖住店呐!”
这男子笑道“这有什么难得,离小店没多远,便有家好客栈。这位小姐这般的样貌派头,断不可住到那些个粗劣的小店去,粗茶淡饭的,哪合您的胃口。今儿个你们碰上了我,便是有缘,我给您一应安排了,您看可行么?”
我转头看向长李子,他也看向我正要说话,一旁的那个瘦长伙计却道“咱这位掌柜的,可是远近出了名的大善人,为人最是乐善好施,别说你们是来当当的,便是毫不相干的过路穷人,哪个没有受过掌柜的帮衬……”
那掌柜打断他的话道“我和你说了多少回了,为善不为人知,咱们能帮到别人,已是有福之人了,要那些个虚名做什么!!”那瘦子笑笑点头退到一边,不再言语。
掌柜满脸堆笑道“这镇上的人也就是看了我的为人,瞧的起在下便叫声王胖哥。出门在外,但凡能帮的上手的,在下倒确是从不落人后。”
他拉过长李子的手笑道“这位兄弟一看就是个实诚人,陪你家小姐出门,多个心眼确是应该的。”长李子憨笑道“我哪有那个福气,这小姐儿也是我的主顾。”
王胖笑道“那真是我看走眼了,我看你处处为这小姐儿着想,才……嘻嘻,如今似这位兄弟这般仗义的人可不多啦。”长李子少受这般抬举,咧开一张大嘴只是笑着。
王胖看看我道“小姐,您的这个玉簪可值钱着呐!小店今儿个偏巧刚收了个大件的,眼下现银不够啦。这样吧,这玉簪您先放好喽。吃住的银子,我这柜里先开出来,您只管使去,等明儿个我提奉了银子来再兑,您看可好么?”
他看我不答便又道“自然啦,在下也不瞒着您的,像您这么大的主顾,这小镇里可难得碰上。我也是怕您上别家当铺,因此眼下少不得先拿出些银子来给您垫上,稳住您这财神爷才是要紧。”说罢,便笑了起来。
长李子在一旁也陪笑道“小姐儿,您瞧这掌柜的这话都说了,可见是个踏实人,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便依了他的安排,先住下来要紧。”
我点头应允,依旧将那玉簪收回包袱,坐上马车,王胖叮嘱瘦伙计看店,在前带路,不一会便来到一个大客栈前。这客栈名为“祥来客栈”,果然华丽整洁,王胖一直安排到我们住下吃好,方才离去。
长李子从未受到如此重视,笑道“这趟真是沾了小姐的光,而且出门遇了贵人,要说这王胖哥办事周到细心,真是个好人呐!”
我只觉疲倦,早早就回房休息去了。这一路来长途跋涉,马车颠簸,只觉全身酸痛,这房里床板虽硬,初时的些微不适却也没能阻挡我的睡意,没多久便渐渐睡去了。
一觉醒来之时天已大亮了,我忙整装下楼,却见那王胖已站在楼下正与车夫长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