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让我有点儿郁闷,又有点儿犯愁。
按照刘的习惯,不管他愿不愿意,有话没话,总会在我这里待上半个时辰,无非也就是例行地问些家常,实在无话的时候,我也会主动询问些他的生活。
“刘丘满周岁了吧?”
“是。”
“听说太子妃有喜了,真该恭喜你啊。你之前一连得了两个女儿,真希望太子妃这一胎能添个男丁,也算是陛下的长孙了。”
刘的脸色慢慢变了,眉头轻颤,好一会儿才勉强透出口气,“但愿如此。”
我知道他在畏惧什么——太子妃昨天黄昏才请的脉,事出突然,他还没来得及上报宗正,我今天却慢条斯理地随口说了出来,怎不令他胆战心惊?
“我挺想刘丘那孩子的,什么时候你把她抱来我瞧瞧……另外告诉太子妃,好生将养着身子,初一、十五别急着进宫给我问安,我明白她有那份孝心就够了,还是养胎要紧。”
“多谢母后体恤。”他神情木钝,显然受惊不小。
“太子的太傅张湛抱恙快两年了,总是歇在家里,太子的课业可别因此耽搁了。”
刘又是一哆嗦,低下头嗫嚅,“有郅恽督导儿臣……儿臣不敢懈怠偷懒。”
我也不忍再为难他,于是微笑道:“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这便去吧。”
“儿臣告退。”
我让小黄门送他出去,等他身影消失在尽头,纱南不以为意地冷哼,“张湛摆明是和娘娘作对,摆谱给陛下和朝臣看。娘娘不如索性给他点儿厉害瞧瞧,直接废了他的官职,贬为庶民,逐他出雒阳。”
我哧地一笑,“原来纱南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
“奴婢不是沉不住气……以娘娘之尊,难道还要看他们那帮太子党的脸色不成?”
我起身走向隔间的书房,纱南尾随。
“张湛德高望重,素有贤名,我们刻意动他反而不得人心,要收拾他其实易如反掌。我从不担心郭圣通被废后,太子党们还能在朝廷上咸鱼翻身,搞出什么花样。”
朱雀卷·第五章 留灵修兮忘归 1心计(2)
书案上摆放着一堆竹简,都是最近两年的卷宗,我让纱南花了两天时间特意整理出来,“只怕真正的风暴在这里!你可瞧出什么端倪没?”
她不明所以地摇头,满脸的困惑,“奴婢不明白。”
低头冷眼看着摞叠的竹帛,我从当中抽出四五份资料扔给纱南。纱南一一看完,脸上困惑之色不减,纳闷地说:“单臣、傅镇劫持官吏,在原武城内自称将军,这事陛下不是正打算调兵征剿吗?还有,那个曾经自称‘南岳大师’的李广,不是早在建武十七年便被伏波将军给砍了吗?娘娘想让奴婢看什么呢,难不成这两起叛乱之间还有什么联系不成?”
我哈哈一笑,这女子虽然政治触觉不够敏锐,但她的机警却恰到好处地弥补了这一缺点。
“难道……真有什么不对劲的?”她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有关这两起叛乱的消息,奴婢都看过的,没发现什么……”
“可你忽略了一个人——维汜!”我大声打断她的话,一针见血地揭开谜底,“此人在民间十分有名,装神弄鬼,妖言惑众,说自己是神仙下凡,广招弟子,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派系。建武十七年初,陛下中风,朝上曾有人提议召维汜进宫为陛下驱鬼除病,被郭圣通采纳,若非陛下当时恢复言语,严词拒绝,你我可能还有幸在宫里一睹这位传奇巫师的风采。不过,之后维汜这个妖巫越来越神乎其技,吹嘘过火的下场当然是难逃一死,当时连坐了他的弟子数百人,也算得上是轰动一时的大事。”
纱南屏息,神情凝重地看着我。
我微微颔首,笑道:“其实两年前在皖城闹事的李广,正是维汜的弟子。当时他打的旗号是维汜未死,且已经得道成仙,倒也诓骗了不少愚昧百姓跟着他一块儿造反。同样的,现在正闹得火热的单臣、傅镇二人,与李广师出同门,都是维汜的弟子!”
“啊……”她悚然动容,“那么,这些年的动乱,难不成都是有预谋的?是有人在背后……蓄意……”
我笑得分外灿烂,明眸微微眯起,淡然悠闲地说:“现在可再也不比两年前了,你说呢,纱南?”
“娘娘打算怎么做?”
我笑问:“你觉得臧宫合适否?”
“去年娘娘求陛下拜他为太中大夫,难道那时候娘娘便已谋算好了?”
“比起太子党羽,最值得我信任的也只有那些与我有过患难之交的老臣了,只可惜……”
底下的话我没有说出来,纱南也明白,老臣死去的已经太多,我这个皇后做得太晚了。建武十五年,脩侯杜茂落下截断军需,唆使手下杀人的罪名被免官,削减户邑,贬逐参蘧乡为侯。我本想调他来京,没想到今年年初得到消息:他已撒手人寰。除杜茂之外,更令人扼腕的是外放到豫章做太守的李忠,刘秀调他上京的时候,没想到他已重病在身。他抱病奉诏,抵达京城后终于一病不起。杜茂去世的消息传到京城后没多久,他也随即病逝……
当年随陛下东征西讨,如今又能为我所用的老臣实在少之又少了。
建武十九年春,刘秀派遣太中大夫臧宫率领北军包围原武城。除了北军之外,还出动了黎阳营骑兵,共计数千兵力。
没过多久,臧宫递回奏疏,称敌兵粮草充足,久攻不下,请皇帝示下,于是刘秀召集公卿、诸侯、藩王一起至大殿商议对策。
日头渐渐偏西,我站在庑廊下逗弄着手中的飞奴。信鸽咕咕叫着,伸出坚硬的喙,一口口啄着我掌心的黍米粒,颈脖的翎毛不停地抖动。我爱惜地抚着它柔顺的羽毛。
余光瞥处,有小宫女匆匆忙忙地跑上西宫殿前石阶,然后在门口找到等候多时的纱南,附耳低语。
我收了手,振臂将飞奴放上天。呼啦拉的扇翅声过后,灰鸽一飞冲天,身影渐渐缩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瓦蓝的天空中。
纱南上了楼,嘴角含着笑意。
我歪着头笑问:“都妥了?”
纱南像是松了一大口气,“娘娘料得真准。大臣们都说要重金悬赏,唯独东海王提议放松包围,打开一个缺口后诱敌出城,陛下也很赞同大王的建议。只是奴婢不免担心,万一不成可如何是好?”
“不成?”我嗤然一笑,“怎么可能不成?小小妖巫算得什么,只要陛下愿意,黎阳营的突骑军将整个原武城踏平都不在话下。这是桩有赚无赔的买卖,臧宫知道该如何应付。”
朱雀卷·第五章 留灵修兮忘归 1心计(3)
“是,想不到陛下和皇后娘娘考虑得如此周全,是奴婢多虑了。”
“你想得对,世事无绝对,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这一次,索性趁此机会,直捣黄龙!”纱南有些听不懂我的话,我呵呵一笑,也不多解释,只是关照,“找个机会,去请郅恽来一趟。”
“郅恽?他可是太子的人……”
“正因为他是太子的人,而且是太子身边最具洞察力、最懂得揣摩圣意的人,所以,才更要找他。”
“娘娘是想……”
“有时候,对太子施压,不如对他身边亲近之人施压来得容易!”
正说着话,忽听廊上传来一片吵嚷声,小黄门满脸尴尬地在门口探头回禀,“皇后娘娘!舞阴长公主与涅阳公主来了,小的们想拦,但是挨了长公主打……”
这句话还没说完,就听有个娇滴滴的声音叱道:“果然是恶奴、刁奴!好你个阉货,居然敢在我母后面前搬弄是非!”口里说着,粉拳已不停地招呼在小黄门身上。
她小时候跟我练过些拳脚,虽不是学得十分好,出手却也比寻常女子要有力得多。这时只听那小黄门蹲在地上抱头“哎哟哎哟”地大叫,一时也分辨不清是真痛还是假号。
“住手!”不管真假,女儿骄纵忘形的模样总是我所不喜的,“你这像是什么样?”
义王缩了手,一脸忿忿,想张嘴替自己争辩,却被身边的刘中礼及时拉住胳膊。
“娘!”中礼笑嘻嘻地拖着姐姐进门,“我们不知道娘在休息,不让人打扰,才会误以为是这小黄门诓我们!娘你别生我们的气!”
她故意不唤母后而喊我娘,我哪能猜不出她卖的这点小小的乖,心里虽然气恼,却仍是被她哄得消了大半,“又上哪儿淘去了?”
义王额头上的汗把额际的发丝都打湿了,中礼虽然故作平静,其实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么急急忙忙地跑来找我,到底哪里又不顺心了?”
义王扭头看向中礼,用眼神示意妹妹说话,没想到中礼咬着自己的嘴唇始终不开口,有些苍白的面颊浮起一片红云。
我大为惊讶,我这个二女儿,向来可是敢说敢做,性格爽朗磊落,行事不拘一格,可从来没见她有过这副扭捏羞涩的模样。
义王见状,突然高声嚷嚷,“二妹流血了,流了很多血……唔!”
中礼一把捂住大姐的嘴巴,一张小脸窘得通红。
我稍稍一愣,转眼有所领悟,眼睛瞟向纱南,纱南会意,挥手将殿内的宫女黄门一并驱逐出去,然后关上了门。
“你堵我嘴做什么?快憋死我啦!”
“谁让你胡说八道的!”
“我哪有胡说八道,我明明说的是实情,你……”
中礼气得直跺脚,捂着脸,不住地扭动身体。我乐呵呵地将她拉过来搂在怀里,“原来是我们中礼长大了呀!”
细细看这个二女儿,五官细致,眉眼娇柔,已非当初稚嫩的孩子,忍不住感叹,果然时光如梭。
“娘,二妹会不会死啊?”义王一脸担忧地问,“宫里的女医说不要紧,可我见她和中礼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了什么,吓得中礼脸都发白了……”
“少浑说。”中礼红着脸争辩,“你什么都不懂。”
“我不懂?难道你就懂了么?”
我扑哧一笑,原本女孩子来初潮这档子事,我私底下更留心大女儿义王,真没想到中礼会后来者居上。
“这是好事呢,没什么好害羞的。”我摸着中礼的小脸蛋,她的脸色真的不是太好看,“肚子痛不痛?”
她摇头,“乳母给我熬了糖水,现在好多了。”
难得这孩子能如此镇定,我心里欢喜,忍不住笑道:“中礼长大了,这算是个喜事,你想要什么,告诉娘……”
她眨巴着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了起来,“要什么都可以吗?”
“是啊,只要娘能办到的。”
“娘一定能办到。”她兴奋地拉住我的胳膊,激动地说,“只要娘开口去求父皇,父皇一定会听娘的话!”
我诧异起来,正待细细询问,一旁的义王也跳了起来,“是啊!是啊!娘你快去救救梁松吧!”
我被她们两姐妹不住拉扯,脑袋都快晃晕了,“你们……总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吧?”
“都怪那个伏波将军多事!说什么杜保不是好人,让侄儿不许跟杜保来往,搞得父皇现在很生杜保的气,顺带还训斥梁松和窦固。他们两个好可怜,听说今天在朝上不住磕头谢罪,头都磕出血了……”
朱雀卷·第五章 留灵修兮忘归 1心计(4)
我把目光转向纱南,纱南冲我微微点了点头,悄悄走向殿外。
义王仍在喋喋不休,我听了半天也理不清个头绪,于是制止她再聒噪,转头问中礼:“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一五一十地跟我讲清楚,不许有丝毫隐瞒。若有欺瞒,我也帮不了你们。”
中礼神情晦涩,目光闪烁,过了片刻,敛衽跪在我面前,拜道:“女儿不敢有所隐瞒,但求母后看在女儿的面上,让父皇网开一面,饶过梁松与窦固吧。”
她口齿伶俐,说话有条有理,远比义王浮躁的片面之词来得理性。原来,事出之因在于身在交趾的马援写给侄儿的一封信,教导兄长的儿子马严、马敦二人与人交往要慎重。信中举例提到两个人,一个名叫龙述,时任山都县令,一个名叫杜保,时任越骑司马。马援叫侄儿宁可学龙述,也不要学杜保。
这原是封十分普通的信,可不曾想有人在皇帝面前参奏杜保行为轻浮,祸乱群众,奏书提到了马援训诫侄子的信,借此弹劾梁松、窦固二人与杜保结交。刘秀将马援的信和奏书一并给梁松、窦固看,把这两个年轻人吓得不住地磕头,以至流血。
听完后,我并没有马上表示什么,故意岔开话题,戏谑道:“义王气愤,我能理解是为了梁松,中礼这么紧张,又是为了什么?”
义王偷笑,用手肘悄悄捅着妹妹,哪曾想中礼一点儿也不羞怯矫情,反而很大方地说:“母后,你也说女儿已经长大了,女儿心里喜欢窦固,自然偏向于他。”
我失声而笑,“听你的口气,难道还想请父皇赐婚不成?”
“女儿很小的时候便说长大要嫁窦固,如同父皇当年发愿说娶母后一样,绝非狂言虚话!”她说得非常认真,我收了笑容,有些发怔地瞧着她,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女儿,当真长大了。
“母后知道了。”爱怜地拍了拍她们的手,我瞥眼见纱南去而复返,于是道,“你们先回去,母后心中自有计较。”
二人大喜,拜伏后携手离去,一路上两姐妹有说有笑,十分开心。
纱南来到我跟前,“叫人查过了,与刚才涅阳公主说的并无不同,只是伏波将军的原话与那告诘奏书上的转述有些出入。伏波将军在家书中对龙述与杜保的评价都甚好,赞龙述忠厚谨慎,夸杜保行侠仗义,只是告诫侄儿若仿照龙述的言行,虽学得不像,却也能学到一些谨慎严肃,好比雕刻的天鹅不成也能仿得像只野鸭;但是若学杜保,学得不像,就可能画虎不成反类犬,变得为人轻浮,所以让侄儿们不要学杜保。”
我沉吟不语,望着窗外,明亮的光线从窗外照射进殿内。纱南静静地侍立在我身侧,没有出声打断我的思绪。
过了半晌,我噫呼一声,从榻上站了起来,“这件事,无论谁对谁错都不值得我们大惊小怪,只是……有个问题令我觉得很想不通,为什么马援的家书会落到上奏书弹劾的人手中?这原也只是一封家书而已,整件事原也只是教导孩子们交友的小事而已,值得如此大费周折么?”
我回眸冲纱南浅浅一笑,她没料到我会提出这么奇特的问题,一时无言以对,竟也呆了。
朱雀卷·第五章 留灵修兮忘归 2太子(1)
四月,臧宫按照东海王献的计策攻下原武城,斩杀单臣、傅镇后班师回朝,论功行赏,臧宫升任城门校尉。
另一头,在江山舆图的最南侧,马援追击征侧余党,一直追到居风,直到岭南地区全部平定,获得全胜。
喜讯传到京城,恰是闰四月底,刘秀趁着兴头上,把叔父刘良的嫡子刘栩,侄子刘章、刘兴,一齐由公擢升为王。
随着盛夏的来临,刘越来越惶恐不安,上西宫请安时,时常神情恍惚,满腹心事。看来郅恽的劝导对他的影响十分巨大,最终他向皇帝提出辞让皇太子之位,愿任藩王就国。刘秀先是不允,这事便拖了几个月。
“想给刘阳改个名讳。”坐在床上批复奏疏的刘秀,忽然向我提了个很奇怪的建议。
“为什么?”孩子的名字好端端地叫了十五六年,怎么会突然想起要改?
“上个月给阳儿做生日,我便在想……当初恶日产子,取名‘阳’字本意为避邪除恶——这名讳不好,日后孩子承继大统,难免要被人嚼舌根。所以,趁着这个机会,不妨改个名字。”
我本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但他说得一本正经,倒令我收起了不屑之情,“真要改名?”
他点了点头,“还是改了好。”
我想了想,忽然问道:“皇帝的名字,史官是否会因此避讳?”
他愣了一下,大约没想到我会把问题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