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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只好起身,垂首往前走了两步,又跪地叩拜。
半晌,皇帝未曾开口,宝玉也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匐在地上不敢妄动——开玩笑,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皇帝。他还没那个胆子去挑战天威。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宝玉感觉脖子有些酸得厉害的时候,皇帝的声音再度响起,“过来朕跟前。”
宝玉起身,从未跪过的双腿有些发麻发酸,但也不敢伸手去揉,只低着头往前走近亭子,在华板前跪地请安。
皇帝依旧背对着宝玉,问他,“可知朕为何要召见你?”
宝玉刚摇了摇头示意,想起这动作实属不敬,便改口道,“请皇上明示。”
皇帝不答反问,“朕时常听元妃提及荣国府中胞弟,只道是衔玉而生,性情颖慧,如宝似玉,所以才得了‘宝玉’一名,可是如此?”
宝玉口中谦让着答了,想着这皇帝莫不是和别人一样,也是因为那块传奇玉而产生了兴趣,所以唤自己来看看?
正想着要不要将那玉从衣襟内抠出来准备着,皇帝却突然转了话题,“宝玉平日在家,俱有何为?”
宝玉想了想,将那套“读书”“写字”等听着较为体面的字眼搬出来说了一遍,话音刚落,却听见皇帝轻笑的声音丝丝入耳,引得他心旌一震,暗道,听他那笑意,倒好像知道我瞒了他一样。
皇帝笑着转身面对宝玉而坐,看着底下那已经跪了许久的人,笑言,“倘若,朕要与你把酒言欢,秉烛夜谈,你可愿意?”
宝玉心中纵使有千般疑惑万种不愿,也只能很没出息的回答了“愿意”二字,并不忘感谢圣恩。
皇帝笑了起来,朗朗笑声落入宝玉耳中,引得他只想抬头去看,却又畏与皇权而不敢擅动。
这声音,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若是朕说,要与你做个知己,你又当如何?”
宝玉心中微微一惊,在心底快速思忖着,也不知道这个皇帝是不是有恶趣味。伴君如伴虎,和他做朋友,指不定什么时候脑袋搬家。
这边宝玉还在胡思乱想,皇帝已然笑了起来,“看来,宝玉心中原不是只防一人。”一顿,又道,“也罢了。朕就给你个特许,准你抬头一见。”
宝玉谢了圣恩,稍稍抬头,顺着那明黄的衣袂往上瞟去,在见到皇帝那张熟悉的脸庞后,猛地一怔,霎时脑中茫然一片,仿佛有根紧绷的弦在瞬间崩开,除了呆滞,此刻他想不起别的任何情绪。
“你……”
欺骗与诧异同时涌上心头,宝玉伸手指着面前那含笑之人,瞪大了双眸道,“你……你竟是……”
一旁的太监脸色一青,上面厉喝,“大胆!”
宝玉骤然回神,忙缩回手低头,脸上却仍是一阵青一阵白,眼中盛满了难以置信的恼怒与隐忍。
什么忠顺王,什么永颐公子,通通都是骗人的把戏!这一切,都是他戏弄人的幌子而已。
宝玉手握成拳,力大到手指镶入掌心也浑然不知。
注意到宝玉的隐怒,永颐略微深沉地盯着他看了半晌,淡然笑道,“宝玉起身回话。”
宝玉咬了咬牙,依言起身,刚要退站到一旁,永颐开口唤他走近。宝玉抬眼瞅了皇帝一眼,见他脸上扬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只得垂了眼睑挪步走进亭内。
皇帝施威玉生烦
等宝玉走近后,永颐指着面前一张石凳笑着授意,“坐。”
宝玉心中五味俱全,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息声坐下,缄默无言。
自己早该猜到……虽然当初只是随口问他是不是皇帝,但他却未有回答。不想真的就是……
见宝玉微垂了眼睑也不说话,永颐笑问,“何事出神?”
宝玉起身就要行礼,永颐的笑意却瞬间变得不悦起来。
挥手让他坐下,永颐轻蹙了眉头盯视着眼前那人,看着他半低着头,隽美的脸庞上沉淀着点点淡漠,不禁收敛了笑容问他,“可是在为朕而生气?”
宝玉赶紧起身回说“不敢”。永颐再度挥手,等他坐下后才道,“不必起身,坐着回答即可。”
宝玉只是以更低了头来做回应,既不说话也不抬眼。
永颐心知他心有恼怒,所以才不愿面对自己,遂笑道,“日前不愿透露身份,也是怕你心有畏惧,就如现在一般。如今既然知道了朕的身份,就不该继续这般拿势不放才是。”
宝玉闻言心一沉,虽然强力压下心头那股气恼,但脸色却青得愈发厉害起来。
起身跪地行礼,宝玉闷声道,“皇上言之有理,一切都是宝玉的不是。”
永颐岂能听不出他话中不满。本想开口让他平身,转念一想,既已知道朕之身份,仍是这般拿乔作势,如不压压他的气焰,只怕连这皇帝身份他也愈发不放在眼里。
想到这里,永颐只管坐着朝宝玉打量,也不唤他起身,只问了他“可有见到元妃”“与北静王一处学习如何”等语,等他一一答了,才淡淡道,“起身罢。”
宝玉从未这般跪过别人,起先在亭子外边时便已双腿发麻,身子已有乏力之势,如今又在永颐的脚边跪了这么久,心中既是气又是恼,好容易等到永颐赦免他平身,刚想动一动,双脚却僵硬着无法挪动一分,仿佛全身血液都停滞了般,怎么也不得顺利起身。
永颐朝一旁的太监颔首示意,那太监忙心领会神上前扶了宝玉起来。
在永颐对面的石凳上坐下,宝玉还只觉膝盖处酸痛得厉害,当着皇帝的面又不好去揉,只得暗下咬牙忍了。
从宝玉略显发白的脸色不难看出他此刻身上的不适,永颐朝那太监点了点头,那太监连忙上前跪在宝玉面前替他轻轻揉捏着膝盖处。
宝玉大惊,慌忙起身就要作揖,却因双膝发软而站立不住。
“罢了罢了,”永颐挥手,“坐下说话,不可再起身。”
宝玉勉强笑着点了点头,依言坐下。
永颐目视着那太监替宝玉的膝头轻揉搓捏,半晌后才道,“你与北静王既能一处顽笑,怎见了朕却这般躲避三舍?”
宝玉下意识抬头看了永颐一眼,对上他深邃而精锐的黑眸后,恭敬回答,“宝玉和王爷一处读书学习,时日久了,便也不如从前那般生分。”
永颐起身踱步至宝玉身前,微俯身看向他那张宛若桃瓣的隽美脸庞,唇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反问,“既然如此,日后朕也命宝玉时来宫中学习,如何?”
宝玉闻言如坐针毡,想要起身,永颐不许,便让那推拿的小太监退开,低声道,“如今都是在府里学习的,北静王府也去得少了。”
永颐眸底一丝深光飞闪而逝,嘴角笑意逐渐扩大,却昭然着冷然与不悦。
“北静王府去不去,倒也罢了。”永颐双手拢与袖中,微微抬头眺望着远方,黑如深渊的眸子里瞧不出一丝的喜怒,“日后朕的旨意,也不想听你的推脱之言。”
永颐的一字一句宛如尖刀扎在宝玉的心头,掀起了他心底前所未有的反感与气愤。忍不住一遍遍自问,自己着实从未做过出格之事,何以令皇帝这般对他?
宝玉越想越觉烦躁,想和永颐把话说清楚,又迫于皇帝身份而不敢妄言。心下憋了一口气,卡在喉间上下不是,堵得宝玉一阵胸闷。
等了片刻,见宝玉未曾回话,永颐微转回头,眼神甚是冰冷,“朕问你话,为何不答。”
宝玉无声长叹,起身跪地行了大礼,低声道,“宝玉遵旨。”
永颐面色这才好转,颔首命那太监扶了宝玉起身,道,“你身子娇贵,既准了你不必跪礼,就免了罢。”
宝玉挽唇笑笑,刚摆手示意那太监不必相扶,谁想那人已经搀着他的衣袖扶他起身。而袖中那串北静王送的鹡鸰香串也顺势滑了下来,恰好落入永颐眼中。
宝玉的心骤地蹦到了嗓子眼处,待想要去遮,永颐已经踱步走了过来,轻轻抬起他手腕打量着那串念珠。
宝玉呼吸瞬间停顿——永颐的脸色在看见念珠的那一刻霎时拢上一层青凛,眸中光点闪烁,那晦暗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仿如寒冬三月般冷冽冻人。
许久后,永颐唇角弯起一抹淡淡的笑,抬眼看向宝玉,淡然自若的神情下隐匿着一丝微不可闻的森冷,“不想宝玉与北静王这般友好,倒是朕所不能及。”
一时间,宝玉竟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恰巧,一宫女上前行礼,说是皇后娘娘有请,永颐这才松开宝玉的手,替他将袖子拉下轻轻遮住那串念珠,勾着唇角似笑非笑道,“今日之言,你牢记在心。再有违命之时,定当论罪而定。”一席话落,似真非假。
宝玉不自觉蹙起眉头,刚欲回话,永颐已转身离去。
等那身着明黄袍子的男子走远,宝玉才反过身看向已然不见身影的路尽头,心中无限惆怅。
怎么就好死不死,惹上了这样一个人呢?
他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如果只是因为我平日里对他不甚搭理,又何必特意拿了皇帝身份来压我?
宝玉回到府中,贾政问了他宫中元妃等事,又问他何以去了这么久,宝玉据实以答,说是皇帝召见,贾政不免大觉惊奇,因问何事。得知并无其它,不过是闲聊了几句,这才放下心来。
次日,宫中赐下赏物,除了老太太、太太、老爷等有品之人得了赏外,弟兄姊妹间独有宝玉一人得赏。
贾母等人谢了圣恩后,朝那宣谕的公公暗下询问,这赏赐来意何为?
那太监抿唇一笑,眼睛朝站在后方的宝玉若有似无般瞟了一眼,道,“令公子这般纯善质透,性情颖慧。日后自是恩泽绵延。”
贾母等人顺着那太监的暗示往后看去,只见宝玉沉着一张脸立与最后方,手中拿了那些赏赐只管出神,当下口中说了些客气的话,又唤了宝玉前来谢恩,将那几位公公打发走后,才问他道,“原是你昨日去了宫中,圣上见了你心生喜爱,才赐下这些东西不是?”
宝玉哪里猜得透皇帝心思,又不敢胡乱回答,生怕贾母等人误会,便含糊着应了。
贾母闻言大喜。想着如今已有一个元春在宫中立了娘娘,若宝玉再得皇上赏识,为着将来谋个一官半职,也是荣国府的恩宠。
贾政虽心有疑惑,怎么皇上才见一次便赐下这么些珍奇物件?但想着既然宝玉能得皇帝赏识,也不枉自己教导一场,便将那几分疑虑一并收了去,只劝宝玉好生侍驾,切莫冲撞了龙颜。
宝玉将那些东西交给晴雯收了,道,“你拿去放远些,别叫我看见才好。”
见宝玉面上遮掩不住烦躁,晴雯依言寻了个玉盘来将那些玩意儿一一摆上去,锁进了柜子里。
“这些都是皇上赐下的,别人想要还没有,你怎么就这么嫌弃起来了?”晴雯素来也是个有话直说的,在自己家中也不做避忌。
宝玉本就心烦,一听晴雯的话,联想到昨日皇帝那半是威胁半带压迫的话语,不禁心中愈发烦闷,遂道,“谁稀罕他的赏赐了。他是皇帝,我也高攀不上。”
听见他话中满是负气,晴雯“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伸手倒了杯他送至他身前道,“这就奇了。皇上的恩宠,可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你既有这本事,又何必躲着藏着?”
宝玉接茶喝了一口,直接味道不对,便问,“这不是我平日惯喝的那一种。倒是什么?”
晴雯一愣,从宝玉手中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疑惑道,“是大红袍。前日林姑娘给的。我想着你不爱喝,就搁在柜子里了。”说着,走到窗边唤麝月,“怎么给泡的新茶?”
麝月正在院子里晾着衣服,头也不回地答道,“以前喝的那些没了,打发丫头去取,又赶上二奶奶那会子忙的。袭人说了,先泡了大红袍,等过两日再谈。”
宝玉开口唤晴雯回来,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罢了。就这个也好。”
晴雯却只觉气不过,忿忿然走过来时眼底还有几许不快,“实在不是我该说的话。平日里袭人最是关切你的事,哪样不是她亲力亲为?说什么园子里少了她一天,还不知要怎么掀了去。如今打量着身份定了,就拿捏起来了。”
宝玉大为惊奇,问她,“什么身份定了?”
晴雯瞪了他一眼,拿手指一戳他的额角,恨恨道,“敢情你这小爷是什么都不知道呢!”扭头看了一眼窗外,见无人,这才回头压低了声音道,“我也是听来的。说是二太太做主,将袭人定在你房中了。将来你大礼成时,她也是个姨娘来着。”
宝玉脸上迅速地掠过一丝惊异,正色问道,“你可听得真切?是二太太定下的?怎么我从来不知道这些事?”
晴雯娇嗔道,“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去了。你是双耳不闻窗外事,园子里能有多少事是你记在心上的?二太太定的这事,园子里谁不知道。”
宝玉伸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
这是个什么事来着?还没就给把姨娘先定下了,改明儿北静王要是知道这事了,倒要如何跟他解释才好?
正值心烦之时,前头打发人来回话,说是林瑾容请宝玉去店里小坐。
宝玉忙换了衣服出门,刚骑马在林瑾容的茶叶店前停下,便见蒋玉菡也坐了轿子过来。宝玉下马等轿子走近,才笑着和他打了招呼,两人一同入内。等到店内时,只见林瑾容,柳长袀,冯紫英都在。
“今日倒是聚得好。”宝玉笑着走进去道,“莫不是得了什么好东西,所以特意打发人请我来看?”
林瑾容等人笑了起来,只笑得宝玉一头雾水的坐下后才道,“我们的东西再好,也比不过皇上赐给宝玉的那些。”
宝玉不想这事早上才到荣国府,下午他们就知道了。又见冯紫英一脸笑的坐在旁边喝茶,聊准是他透露的消息,遂指了他道,“我说怎么传的这么快。冯大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就算你要拿些什么来和瑾容兄套近乎,也不能光拣了我的事来说。前几日你上天香楼找那新来的小子听戏,怎么就不说呢?”
冯紫英一口茶喷了出来,猛地咳嗽了好几声,双颊涨得通红,连摆着手朝林瑾容解释,“万莫听宝玉的胡言。自打上次与你说了那话,我已有数月未去天香楼听戏来着。”又朝宝玉急喊道,“宝兄弟,你怎么这般落井下石起来。改明儿你若和我一般,做哥哥的也定不饶了你去。”
林瑾容斜睆了他一眼,脸上漾着一抹笑意,“你去不去,原也与我无碍。何必多言。”
宝玉不禁拍手大笑,“说得好!也亏了冯大哥这性子,只听瑾容兄的劝。日后看你再拿我的事顽笑,是谁不饶谁去?”
柳长袀适时打断了他们的顽笑,“好了。今日来是有个正经事要与宝兄弟说,你们快住了顽笑,别耽误了正事。”
言归正传,宝玉也收了心思,问他何事。柳长袀道,“明日我要去一趟苏州,那边的店子出了点小问题,却又不得不过去一趟。正好瑾容也要去苏州报个平安,所以就一道同行。这边店子我都打点好了,你平日里若得了闲来看看也无妨。只需过个三五七日,我也便回来了。”
宝玉问道,“怎么,瑾容兄也要回苏州?”见冯紫英正含笑望着林瑾容,心下一动,又问,“冯大哥莫不是也要随同去苏州?蒋兄弟也去?”
林瑾容笑道,“他自是要随去苏州游玩一番,我也阻拦不住。蒋兄弟仍是留在金陵,我与长袀不在,你若有个需要,也好歹有人替我们照应着。”
宝玉扬唇起笑,对林瑾容等人要离开还为他这般着想,满怀感激。
几人又说了些话,林瑾容和柳长袀道,明日临行前会先过荣国府,辞别老太太、太太和林黛玉,才启程离开。
宝玉本想问他怎么不带林黛玉一同回苏州去瞧瞧,但想着毕竟是人家家事,自己也不好多问,便住了口。
少时,宝玉起身告辞,蒋玉菡同行。宝玉只得牵了马和他沿着街道往回府的方向并肩而去。
王妃薨宝玉心伤
宝玉和蒋玉菡一路同行,闲话了几句,又说到他在郊外置了间紫檀堡时,见他性情温和相貌不俗,便问,“前些时候听薛大哥说,你置了那房屋是为将来娶媳妇用的。可是真心话?”
蒋玉菡点头,“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