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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笑歌(完)-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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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跟无知觉一样,出门还继续交代,该说什么继续说,也不管她有没回话,这点让人很……郁闷。

好在同心结能感受到他心情很沉重,并不是很好,长笑才稍微舒心一点。

“卿卿,你收拾下包袱,中午吃过饭,等雪下得小些,让小三送你去我师门待一段时间。”龙卓然心平气和地说。
长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猛然回身,却见龙卓然头也未抬,专注地看着桌子上的地图,接着淡淡道,“我师门离这并不算很远,一旦确定两国休战,你再回风翌。”

这安排……比她设想的好多了!
长笑有点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平白接受他的好意,想了半天,未再扭捏,大方道,“那……多谢啦!”

“客气。”龙卓然说完这句话,没再言语,只仔细地看着桌上的卷宗和地图。

长笑行李不多,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好,然后捧着茶杯暖手笑吟吟踱到前面,又坐到帘后眯着眼,从缝隙看漫天飞雪。
忽地,她想起一件事,急急走到龙卓然身边道,“对了,我不用小三送,你现在处境很危险,他还是留下保护你为好。”

龙卓然抬起头,俊朗的脸上挂着一抹好奇,“卿卿可是担心我?”
他打趣地问。
长笑点点头,随后,又悻悻地反问,“你说呢?”。

他的笑容越来越大,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她旁侧并肩而立,歪过头,道。“你放心,他们不敢明目张胆下手,再说,我身边还有不少好手。”
“难说,突然开战,突然休战,跟儿戏一般,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这时下手最方便。”她想起燕王所说的话,皱起眉头,拐弯抹角提醒龙卓然。

也不知道怎么说好,梅老爹挑起战争的意图似乎没有成功,停战在即,可双方主力部队消耗不多,金闶的帝王花个几年的时间仍可重整旗鼓,而后无事生非继续找梅家的茬。
梅天桡花了四年的时间布置,应该不是这样的结果!
长笑越想越不安,可一点头绪都没。

平日里,这种事跟师父一说,也总能被他猜出几分,好做打算,可现下?
她侧过身,刚仰脸,两道探究的眼神从上而下投射过来。
“卿卿,可有话要说?”他温和问。

不知怎地,这般温和的声音,这般亲切的表情,却让她想到昨日,长笑脸一红,赶快低头,装作抿茶的样子,匆匆道,“没,没有。”

淡淡的羞赧透过同心结传入他的心中。
龙卓然也将头扭向一边,微微笑。

“卿卿——”过了会儿,他又叫。
嗯。
“昨日的事,我想对你说声……”他停下,迟疑地望过去。

说对不起?要道歉?哈哈……长笑心底升起浓浓的期待。
龙卓然意味深长地看她,攸然轻笑出声,半晌,才接着说道,“我没觉得自己有错。”

啊?长笑呆住。
龙卓然朗声大笑。
他就知道她心里想听道歉,所以,本来到嘴边的歉意硬生生被他重又吞回喉咙,就不如她的愿!呵……

看,每次她的情绪波动,他都明白她在想什么,只是……
沉沉的笑声蓦然停歇,刚明媚的心情又渐渐黯然。

离别的时刻很快到来,吃过晌午饭,龙卓然出去一趟,长笑把能穿的都套身上,坐在帐篷中等他去安排。
没多久,龙卓然就披着雨蓑回来。
“走吧,马车在外候着。”
“好,龙卓然,你保重!”长笑乐淘淘地开始道别。
他的脸黑了一下,“我送你到南溪,这话留着待会说比较好。”
“没事,没事,偶等下再说一遍就行。”她扬扬手,不以为意。

长笑的好心情维持到看见燕王为止。
燕王说,“卓然,风翌的使臣刚才说,为表明休战的诚心,明日将放梅老将军的哥、侄儿回来,卿卿不要去接父兄吗?”
就这样,她又被迫留下。

军营里一直传着个流言,说风翌只所以来进攻金闶,全是昔日财大气粗的梅家支持,长笑心知肚明,要是皇帝再想生事,这个将来就是借口。
同时,风翌怎么会舍得放开梅天桡呢?

长笑越想越迷糊,干脆就不再考虑这些。
梅老爹那么精明,肯定无事。

雪停一夜,翌日,老天又兴致勃勃往下洒雪花。
长笑穿着厚重的棉袍站在军前,她的对面,是整齐而立的风翌军队。

雪很厚,一脚踩下去没过小腿肚,远远地,两个人慢慢踱来,一着青袍,一着黑袍,未穿雨蓑。
风很大,吹得雪花直往人眼睛里钻。
长笑眨了三次眼,视线里的黑点就成了清晰可见的人影。

梅老爹气度从容,一如印象里的霸气和硬朗,卿书大哥也沉稳许多,不过脸又变回原样,只是少了那道刀疤。
“卿卿,你过来。”大约离众人十丈之遥时,梅天桡忽然止步,出声唤她。
长笑愣神,正犹豫,只听燕王低低道,“梅姑娘,你爹唤你。”
她有些不安,忍不住抬头看向身侧。

龙卓然眯眼看了看梅家父子所立之处,暗想,即使有人假扮,也不能掳了卿卿全身而退,于是,点点头。
长笑怀着忐忑的心,迈着小步深一脚浅一脚走过去。
心里猜测,梅老爹肯定又像去梅家金库时,需要她跪拜天地师君亲了。

果然,长笑刚走近,梅卿书便拉着她,随梅天桡一起,面朝故土跪下,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才起身。
雪晃的人眼花缭乱。
只听梅天桡沉声说道,“龙埕梅家第七代掌令梅天桡携子卿书、女卿卿叩故国安好。”

四下寂寥,只听呼呼的风声卷着雪花肆虐,片刻功夫,来时的脚印就被覆盖薄薄一层。
“我梅家数代忠心耿耿,未曾做过丝毫对不住金闶之事,灵帝昏庸无道,听信谗言,诛我一族,故携儿逃至风翌。”
“风翌国君对我梅家有相助之谊,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故曾取薄产一二,赠与其,聊表谢意。”

此言一处,金闶军队顿时哄然一片。
梅家私通敌国……
果真是他背后支持风翌起兵……
居然当众承认,好气魄……
……

声音不大,但也足以让长笑三人听道。
她抬眉望望远处未曾制止士兵讨论的燕王和龙卓然,又调回视线,悄悄打量梅天桡。

温和的面孔,霸气的眉眼,乍看清风疏月般儒雅,又瞧铁马金戈样粗狂。
长笑总共见过梅老爹五次,可次次都有不同的感受。
梅家人丁虽少,却个个鲜明出众,她想想一袭火红,纵马扬鞭的卿卿,忍不住气馁地摇头,再次自卑起来。

等喧嚣声渐渐退却,但见梅天桡仰天大笑,道,“送风翌之财,只为报恩,众人皆骂我梅家叛国,低头看看你们身上所穿盔甲,脚上所踏战靴,手里所握弩箭、兵刃,哪样不是我梅家所赠?”
“金闶二十九年,属国战乱,梅天远为帅,率数十万士兵东征西讨,平定疆土,当时国库空虚,所需一切,皆梅家赞助。”
“金闶三十二年,水患,当时江南一片,汪洋成海,百姓流离失所,官粮不足,从梅家借粮万担,我父言,国家有难,匹夫岂能坐视不理?故将此粮悉数捐赠官府,又赠银若干。”
“金闶三十三年春,泗潜瘟疫横生,梅家从各国购得数百车草药,往疫地送。”
“金闶三十四年夏,西部大旱……”
……

悲怆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随着飘舞的雪花打转。
风里的嘈杂声越来越小,直至无,每个人连呼吸都越来越轻,雪花深处,浓重的悲凉随着一条条淡淡的话语铺天盖地笼罩四野。

“你们说,究竟是梅家对不起金闶,还是金闶对不起梅家?”

低低的呜咽声在长笑身侧响起,她扭头,看到梅卿书红着眼眶,紧抿着唇,遥望着南溪的方向。
故国千里,繁华成空,曾几何,铁血丹心,忠胆映天地,义魂照日月,而如今,抛却满腔真情,机关算尽,只为旧山河。

“我梅家何辜?”梅天桡仰面狂笑。
猎猎青丝在风中飞舞,浓化不开的悲哀折射在每一瓣飞扬的雪花中。
“不过是为了先辈留下的积荫,不过是为了梅家金库,便以欲加之罪抄家灭族,可怜我祖上还传遗训——金库中的钱财用于国难当头,救国之用!”
“救国!救国……我梅家数代勤勤恳恳,呕心沥血,所赚之物,皆用于救国于危难,救民于水火,可,那纸诛令下来,谁又曾想过这些?谁又曾来救梅家?”

撕心裂肺的笑声张扬地在半空盘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喃喃轻笑,眼际眉梢的雪融后,顺着脸颊蜿蜒留下,点点滴滴,似斑斑泪痕。
“卿书,卿卿……”梅天桡慢慢转过身,仔细望着身后的一双小儿女。忽然道,“我,梅天桡,为宽圣心,现当三军之面,绝我梅氏一族,自此后,梅家金库将永绝于世。”
话音未落,他猛然出手,冷冷的匕首泛着蓝荧荧的光芒刺入梅卿书胸膛。

刺眼的雪色中,梅天桡将匕首拔出,黑色的鲜血喷薄在银白的大地上,蓝袍被浸染,梅卿书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上方,嘴唇蠕动两下,终是一个字未吐出来,眼一闭,轰然倒地。
轰然倒地……

长笑呆呆地望着脚下。
脚下……片刻前还曾鲜活的梅大哥,在她的注视下……轰然倒地。
“卿卿,闪开——”遥远地地方传来焦急的怒喊,她蓦然回首,却见一片无情的冷光当胸袭来,速度之快,让人无法躲闪,只得眼睁睁望着冷硬的匕首一寸寸逼近,逼近……

作者有话要说:呃。。完结了,再写个小结尾,交代点后事就米了

反正后面两个章节填完,本文就完结大吉鸟,偶把连载中改成完结了,自个先乐和下哈哈

我又发现,这里结束挺好,长笑死了。
大龙师傅小龙都不用虐了。。。哇呀呀呀呀,不会挨砖了。。。

六六

再死一次,会不会又附身到阿狗阿猫身上重来一遍?
然后,遇到不同的人,做着相同或者不同的事,看悲欢离合幕幕上演,缅怀已成为过去的现在,纠结又未圆满画上句号的感情,这样的人生呵,其实……很无聊!
生命的珍贵在于只有一次,在于那些前尘往事成灰,在于抓不住的流光飞逝。
她不要跟过去的一切成陌路,不要死,也不稀罕不知有米有的……再重生!
长笑不知从哪来的灵敏,身子往后仰,直挺挺倒下。
嘶——厚厚的棉衣被划破,露出白色中衣,她不敢稍作停留,像旁侧滚去,蓝荧荧的匕首如影随行,紧紧贴合过来。
无论她如何躲闪,仍被清冷的蓝光笼罩周身。
凌厉的攻势,见血封喉的毒药,长笑最终绝望。
入目处,刺眼的亮白,天际的飘雪、匕首的冷光、卿书大哥僵硬的身躯、梅老爹流泪的脸、以及……一双焦虑的琥珀色眸子,定格在她的视线里。
“龙卓然,你——”耳畔传来梅天桡重重的惊呼,而后,悲怆的狂笑声和着雪花在天际回荡。“哈哈……想不到我女卿卿居然嫁了这么一位重情重义的夫君,你可知道这毒名为毁天,根本无解药,见血封喉,罢了,罢了,卿书已死,卿卿活着跟死去并无多大意义,梅家……到此结束。”
“老夫去也!”
森然的匕首在半空滑过一道弧线狠狠戳入梅天桡的胸口,他趔趄着晃到梅卿书身边,缓缓坐下,“儿呀,你莫怪爹,下辈子,记着不要做爹的孩子。”
他低低笑,眼里流出红红的血泪,蜿蜒在瞬间老去的脸上,已成青黑的大掌缓缓抚上薄薄白雪覆盖下、圆睁着不可置信的眼,“安息吧,孩子。”
他呜咽地笑,笑声未绝,整个人倒在梅卿书身上,牢牢护住已冰冷多时的儿子。
金闶的大帅中毒……
国君,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风翌杀过来……
金闶的儿郎,尽忠皇上的时候到了……
悠远的号角,震天的鼓声,士兵的冲锋时踩在雪地的咯吱声,踏踏的马蹄声、箭雨破空的萧萧声在旷野中混杂交织,合奏着磅礴大气瑰丽无双的曲子。

漫天雪雾中,紧紧抱着她的手臂轻轻一松,无力下垂。
长笑急忙翻身,拉着他曾修长结实的胳膊架在单薄的肩头,“龙卓然,你别用力,我马上背你回军中,找大夫看看。”
“别,卿卿……”龙卓然低低道。“这毒药很霸道,即使我封住穴道,也不管用。”
他勉强笑笑,抬眼,看着前方,道,“待会往西走,先躲林中,大军不易找。”
“卿卿,对不住了,不该强留下你。”
“这话等你伤好了再向我道歉。”长笑急的泪花直落,她半背半架他,吃力往前挪。
然而,话音未落,便被铮铮的马蹄声打散在风中。
“左中队,保护龙将军。”
“右一,从左侧包抄。”
“铁骑,随李将攻入敌营……”
燕王发号施令的声音在风雪中听的并不真切。
他的身躯不住下滑,下滑……
搭在胸前的大掌渐渐泛起青紫。
“卿卿,我若死了,请代我好好照顾赢然……”搁在肩头的俊脸微歪,凑到她耳边,沉声道。
“我才不,小浅就你一个亲人,你要敢死,我把你制成干尸挂在他腰上!”浓浓的恐慌疾风骤雨般袭来,厉声威胁中夹杂着掩饰不住的哽意。
他轻轻笑,呼出的气息吹在她颊边,带些悲凉的旖旎和诡异的绮丽。
兵戈铁马相撞声不绝与耳,仿佛从遥远的时空传来,又仿佛在耳边厮杀。
有一队士兵牢牢地围住他们俩,没有敌军冲入,也没有人过来……帮长笑一把。
身后的男人不再说话,她急了,一边加快脚下的步伐,一边说,“龙卓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现在不能死!”
“我知道。”他沉沉笑。
“龙卓然,我还欠你银子没还清,你得活着!”
“我知道。”
“龙卓然,你若死了,这么多年辛苦经营的一切就烟消云散。”
“我知道。”
“龙卓然,你的野心、抱负还未实现,要努力!”
“我知道。”
龙卓然……
肩上搭下的掌越发的紫,紫的近乎黑,他吐出的话也越发的轻,轻的几近透明。
“长笑。”他忽然开口唤她的名字。
她霍地转头,却听见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别哭……”
压在肩上的脸,擦过她的唇,重重垂下,垂下……
长笑,别哭——
我终于叫了你这个名字,其实,早就知道,你不是卿卿。

那日,你问我为何不叫你长笑,怎么说呢?呵呵……
卿卿是吾妻,而长笑,却不属于我——龙卓然。
别哭,长笑。
愿来世,再做夫妻,只盼到时,老天不再作弄于我。
脑海中跳出长长一段话,随着心底最后的温热消逝,压在肩上的身躯缓缓坠下。
她坐在雪地中央,傻傻地抱着他,喃喃自语:龙卓然,我不哭,你别吓我好不好?
“龙卓然,我不要你为我而死,我要你活着……”
“龙卓然,你为什么救我?为什么拿你的命救我?为什么不丢下我?为什么……到最后不肯丢下我的是你?”
“龙卓然……”
风越刮越大,雪越下越密,模糊了视线,封住了听觉。
她的泪,仿若永远不会干涸的小溪,蜿蜒流下。
金闶四十三年二月初二,史书载:……风翌见金闶主将受伤,撤回停战协议,突然袭击,副帅韩燕京奋起抵抗,双方主力尽出,血战三天三夜,一夕之间,白雪为血水所溶,艳红泼地,浸染沙丘……
凌仓山位于临都北侧,离南溪大约两个日夜的路程,离龙埕又需十天。
三月初一。
凌仓山上,一座新坟孤零零矗立在山头平坦处。
山风凛冽,吹得系在坟头的白纱猎猎作响,在清冽的半空中静静吹出一曲殇之歌。
清晨,阳光刚爬上树梢,鸟雀正忽高忽低扑棱着翅膀找食物,林子里便闯入一男一女两个不速之客,女子挎着竹篮,脸上脂粉未施,头发用玉簪松松挽就,缀以点点碎白绒花,看起来颇为清艳。
男子是个俊秀的白衣青年,他侧身,清冷的眉眼间闪过淡淡的暖意,“长笑,我先去旁侧等着,你……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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