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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大海上来告诉她:“这是得知您怀了龙裔后,太子殿下命花匠连夜摆成的,就为了讨个吉利,祈求您和腹中的孩子平安如意。”
宫女们连声夸赞:“太子殿下对太子妃之心,从来至诚如一。”
太子妃总算露出了笑颜,可心里始终沉甸甸的。俞家的事,她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以为有太子明言压制,俞家人就不敢轻举妄动,却独独遗漏了皇后。
皇后这番礼遇加挑拨,对俞家而言,是多大的惊喜啊,什么野心妄想都重新出笼了。所以她敢肯定,俞家二老只是来打前哨的,后头不知有多少人翘首期盼着这边的消息。有皇后撑腰,他们也不用怕太子了,在民间的观念里,儿子再厉害,厉害得过老娘?
整个上午,俞宛秋都烦躁不安,直到赵佑熙从军营赶回来。
从她怀孕后,赵佑熙每天中午都回来陪她吃饭,为此牺牲掉了午休时间。俞宛秋也曾劝他不需如此,赵佑熙非要坚持,说这样他比较安心。再说,他从小就没有午睡习惯,以前别人歇晌的时候,他都在练功。
对俞家二老,赵佑熙的态度出奇的宽和:“你想见他们,就把他们接进宫来,在这里住一阵子也成。”
俞宛秋开玩笑地问:“若我想把他们留在宫里养老呢?”
“那有什么问题,宫里多的是房子。”
俞宛秋忙摇头:“我可不敢把他们养在宫里是小事,架不住俞家人整天往宫里跑,难道你能拦着不让他们给老人请安?一去二来,这东宫就变成俞家了。”
赵佑熙笑道:“你明白这点就好。”
“自然,我对俞家人,从来不抱幻想,想接两老进来,也不单是想见他们。”
“哦,太子妃还有什么打算?在下愿闻其详。”赵佑熙笑嘻嘻地说。
俞宛秋神秘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那两个人名为她的祖父母,却听从皇后的唆使,给皇后当帮凶,想进宫来当众出她的丑,败坏她的名声,如果她什么都不做,那些人还以为她是好欺负的此时的俞家老太爷和老太太,在贵宾馆的上房里,抱着金匣子,揣着老山参,摸着滑不留手的绸缎,看着价值不菲的珍玩,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哼,再六亲不认,也改变不了她是俞家子孙的事实这不,连皇后娘娘都看不过去了,站出来替他们打抱不平。太子妃又怎样,犟得过皇后娘娘么?那可是她的婆母
同人卷 第二百九十五章如此“国丈”
得到了太子殿下的首肯,次日一大早戚长生就亲自驾车,去贵宾馆接俞家二老。
俞老太爷摆出老国丈的架子,称戚长生为“戚小哥”,开口闭口“我们家太子妃幼时如何如何”,说得口沫横飞,煞有介事。
可惜戚小哥如老僧入定,只出耳朵不出嘴巴,把老太爷郁闷的。几番欲发作,让不识相的小侍卫领教一下老国丈的威风,偏偏人家态度那么恭顺,实在寻不出由头。宫廷宿卫,不多言,恰是谨慎守分的体现,不是么?
车入咸安门,看着宫道两旁威风凛凛的虎贲卫,个个腰杆笔直,没人给“老国丈”见礼,而且真刀真枪,查看腰牌时毫不含糊。俞老太爷努力维持的威严外表有了裂痕,嘀咕着抱怨:“也不知道把刀拿远点,差点戳到我老人家。”
俞老太太同样表示不满:“戚小哥,你为什么不跟他们明说,我们是太子妃的祖父母?”
戚长生暗笑:就因为你们是无耻的俞家人,才会这般对待的。前几天千叟宴时,皇上可是特别交代,凡贵宾过处,刀枪都要入鞘,免得吓坏了老人家。
嘴里却从善如流,对低头验牌的虎贲卫校尉抱拳道:“这位兄弟,车里的两位老人是……”
就在这时,前头传来一声厉喝:“太子殿下驾到,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喝道声如水波层层递推,戚长生慌忙把探头探脑的俞老太爷塞进车厢,不由分说把车赶到路边,关紧车门,自己则带着随侍垂手立于车旁。
俞家两老再不甘,摄于那股扑面而来的强大威势,大气儿也不敢出,眼睁睁地看着太子的车驾扬长而去。
记得他们进宫前夜,俞家各房几十位“当家人”通宵合计,另有几百人在厅外彻夜守候,等着听取最新消息。关于觐见太后、皇上、皇后和太子时要说什么话,要提什么要求,大家展开了热烈的讨论,并由大房的老七执笔,洋洋洒洒写了十几页纸。
后来一再精简,缩成了两页,只准每家提一个要求,而且要求务必合理,如爵位不得超过侯爵,官位不得超过正二品,等等。
俞老太爷捻着白胡子想:不是老头子我夸口,我们俞家才是真正的书香门第,多淡泊自持,多善良明理啊要换一户,家里出了个太子妃,又生下了深得皇上宠爱的皇长孙,娘家人不知怎样的权倾朝野,怎样的耀武扬威呢。
记得当时还说,如果见不到皇上,就抓牢太子,提要求时要察颜色、看时机、讲策略,让自家那吃里扒外的孙女不好阻拦,让太子殿下碍于面子不能拒绝。
俞老太爷和俞老太太互相使眼色打气,决定就算死赖着也要等到太子回宫,不然,这一趟岂不白跑了?
说实话,他们对自家孙女儿是不抱多少希望的,那死丫头多半记得当年之事,视父族如寇仇。至于太后和皇后,终究是女人,历朝历代向有明令,妇人不得干政,皇后即使有心提携他们,也只能帮着敲敲边鼓,必要时提点两句,真正能拿主意,授爵位官位的,还是皇上和太子。
见两老脸色不怎么好看,戚长生似解释又似自言自语:“殿下平时五更即起,赶去大营点卯,怎么今日迟了许多?”
小黄悄声道:“还不是想等着见见这两位亲戚,谁叫他们自己不急,磨蹭了半个时辰才出门。”
俞老太爷一把年纪了,耳力偏是好,当下又悔又臊,红着老脸说:“戚小哥怎么也不提醒一声,若因此误了太子殿下的正事,老朽如何担当得起。”
戚长生低头做惶恐状:“是属下的错,但老太爷是太子妃贵戚,属下怎敢催促。”
俞老太爷听到这话,心里虽遗憾,好歹面子有了,便不再说什么,马车继续前行。
俞宛秋在同心殿的正厅等着他们,俞家两老欲行国礼时,上面早有人喊“免礼平身”。下座后,太子妃欲执晚辈礼,两老自不敢受,忙伸手搀住了。
俞宛秋陪他们在餐厅用过早膳,然后带着去了柔嘉堂,摆上茶点招待。
刚在柔嘉堂坐定,俞老太太就抹起了不要钱的眼泪:“老婆子再想不到今生还能见到太子妃,这都是太后、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恩典,老头子想去前殿觐见皇上,老婆子想去给太后和皇后娘娘请安,不知太子妃能不能作陪?”
俞老太爷在一旁帮腔:“是啊,若老朽夫妇进了宫,却不去拜见太后、皇上和皇后,实在是过意不去,也于理不合。”
俞宛秋并未阻拦,点着头说:“这是应该的。只是皇上此刻正在早朝,只怕没功夫见外客。太后的身体状况想必二老也听说过,上回千叟宴勉力支撑了半天,当晚就病倒了,到现在还起不了床呢。皇上早已戒令各宫,不得以任何借口打扰太后,每日晨昏定省都在慈恩殿上,由尚宫代为传达,二老即使前去请安,也见不到她本人。”
俞老太太急了:“那皇后娘娘呢?总可以见到吧。”生怕再次遭到拒绝,示威似地提醒:“我们这次来,可是皇后娘娘亲自邀请的”
俞宛秋淡淡一笑:“皇后娘娘对俞家,可谓恩同再造,听说,她有意让七表哥入朝为官?”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俞家大房嫡出的七少爷是这二老的心头肉,连带七少奶奶也成了半个掌家奶奶,看那架势,七少爷就是未来的俞家主事。
“真的吗?皇后娘娘在太子妃面前提过这话?”俞老太爷激动起来,两手互搓,白胡子一抖一抖的。
俞宛秋用碗盖拨着白玉盏里浮起的花瓣,啜了几口花茶后,才不紧不慢地说:“宛秋也只是隐隐听到传言,皇后娘娘并未亲口告知。”
皇后为了抹黑她,不惜将俞家挖出来,俞家这尊神岂是好请的?她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叫‘请神容易送神难’?俞家上下两百多口,活生生一窝吸血鬼,任谁沾上了,都别想轻易脱身,她不介意推波助澜一番的。
“太子妃是何处听说的?都怎么说来着?”俞老太太比俞老太爷还兴奋。
“那天东宫有人去凤仪宫,听到那里的宫人无意中说出来的,也就一句半句,还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呢。”
“怎么会听错呢?这是多重要的事”俞老太爷急了,脸色便有些狰狞,俞老太太忙睨他一眼,俞老太爷方醒过神来,意识到这里不是自己的一言堂俞家大宅,而是东宫。当下放软声调问:“那太子妃怎么知道皇后娘娘想提拔你七表哥?”
俞宛秋皱着眉努力回忆,而后摊开双手,面露无奈之色:“具体当时是怎么说的,真不记得了,本来就是转过几道的话,真实性要大开折扣。我还以为皇后娘娘跟你们透过气,才开口问的,想不到你们也不知道。”
见俞老太爷又要发急,俞老太太拐了他手肘一下,笑mimi地说:“不管怎样,宫里既有传言,说明的确有这回事。”
“不错”,俞老太爷定下心神,仿佛要说服自己一般,重重地点头。
俞老太太忽地眼圈一红,抽噎道:“要是你父亲还在,哪里用得着我们这两把老骨头操这份心?他早把侄子侄孙们都安排好了,我们俞府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俞老太爷挤出两滴浑浊的泪,哽咽着轻斥:“老婆子,太子妃如今身子不同往日,出门时就警告过你,不要提起她的先父先母,徒然惹得孩子伤心。”
俞老太太拿起手绢猛擦了几把,努力露出笑容道:“瞧我,可不是老糊涂了?孩子,你没事吧?小皇孙几个月大了?”
俞宛秋懒得纠正“小皇孙”的说法,她可是心心念念要生个女儿的,故而只简短地回答:“早呢,才一个多月。”
俞老太太又伤感起来:“可惜你爹娘早逝,要是他们知道,你有这般造化,不知道会多开心你爹什么都好,就是子嗣上比较艰难,要是他知道,你又怀上了皇孙……”
“老婆子,你有完没完?”俞老太爷朝老伴吹胡子瞪眼。
“我就是太高兴了”,俞老太太再次擦泪,轻巧地自责了两句,就言归正传:“孩子,你对宫里熟些,能不能带奶奶去见见皇后娘娘?”
素琴蹲身告禀:“老夫人,太医等会就要来给太子妃请平安脉,太医昨儿还说,太子妃前阵子忙千叟宴累着了,近期要少出门,多休息。”
茗香换下太子妃手里的花茶,送上一盏浓黑的药汁说:“快趁热喝了吧,熬足了一个对时。”
俞老太爷和俞老太太都有些讪讪的,想收回刚刚的请求,到底不甘心,只干笑着看向太子妃。
俞宛秋咬牙喝下补汤,接过漱口水说:“哪里就那样娇惯了,不过在宫里转转,又不是去外面。”
几个女官还想劝,俞宛秋摇着头道:“都别说了,二老难得进宫一趟,我怎好叫他们失望而归?”
素琴只好吩咐下面准备轿辇,俞老太爷仗着自己年纪大,提出一道去皇帝后宫拜见皇后,俞宛秋也没拒绝。
于是多备了一副坐辇,八个太监抬辇,八个太监随辇步行,准备回程时替换,外加捧着各色物品,举着宫幛宫扇的仪仗队员,浩浩荡荡向皇后的寝宫开拔。
皇后仍在凤仪宫起居,她要搬到太后的寝宫常住,也不是说搬就搬的,要先翻黄历,选好黄道吉日才行。
俞家两老稳稳地坐在宫辇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些“差点把刀戳到他们身上”的御林军卫士。解气之余,更坚定了谋官谋爵,以后出入宫廷如自家后院的决心。
同人卷 第二百九十六章一场闹剧
皇后独自坐在坤元殿富丽堂皇的大厅里,右手无意识地抚摸身下的罗汉床,慢慢感受着象征身份的百鸟朝凤浮雕。金色凤身,眼镶碧莹莹的祖母绿宝珠,每天早上晨光从窗**进来,凤眼在光影中熠熠生辉,似要展翅飞上九霄。
赵延昌再忽视她,也不能让自己的皇后跌份,所以凤仪宫中,家什、摆饰无不精致华美,绝对配得上一国之后的身份。
望着满室锦围绣绕,皇后心里的不舍与愤恨不断交替,煎熬得火烧火燎。
自从在沐萱堂向赵延昌提过迁宫的事后,她就失去了跟后妃们闲聊打屁的兴致,每天只让她们行过拜见礼,就匆匆打发走了。
再过三天,她就要从凤仪宫搬离。虽然是她主动提出来的,但她多么希望赵延昌能够拒绝,哪怕是斥责她:“胡闹你是朕的皇后,六宫之主,你不住凤仪宫,跑去慈懿宫设佛堂,成何体统?慈懿宫里一两百个奴仆难道都是摆设,非得你贴身侍候,事事亲力亲为?”
如果赵延昌肯这样骂她,说明他并不计较她的所作所为,或者,他虽在意,但还不至于架空她的权力,让她重新沦为无权无势的影子皇后。
可薄情寡义的赵延昌,不仅没阻拦,反而当面问她:“后宫的事务你准备交给谁打理呢?”
老天,她只是挪了个地方,又不是离宫出家了,更不是死掉了,赵延昌就能毫不犹豫地让她下台,从此诵经礼佛,照顾太后。那她不如索性出家好了,还免得背个虚名,让别人在她面前指手画脚。以前好歹是太后掌权,作为儿媳,被婆母压制着,比起被皇帝相公的小老婆骑在头上,总要好想点。
从那一刻起,皇后明白,赵延昌已经不准备原谅她了。准许她搬离中宫,卸掉管理后宫之责,等于间接废掉了她的皇后之位。
就在她彻底绝望的时候,那个讨厌的儿媳又在赵延昌面前替她说好话,让赵延昌收回了到口边的决定,让她暂时保住了身为皇后应有的统摄六宫之权。皇后敢肯定,如果没有太子妃那番建言,赵延昌肯定让张贤妃取代她了。问她的主意不过是走走过场,皇帝心里早有了“合适人选”。
真是良人心似铁她嫁给赵延昌二十余载,为他生下了惟一的骨血,到头来,还不如外面的野女人。
那张氏表面跟她亲亲热热,背地里不知在赵延昌那儿上了多少眼药,协理?皇后冷笑,且看你能协理什么。
张氏给赵延昌当见不得光的外室,苦熬多年才混成小老婆,很伟大么?论起“苦熬”,皇后敢拍着胸脯说,这宫里的嫔妃,没一个比她熬得更苦。
她们在外头是没名份,可也没有老巫婆成天打压啊。
每次想到太后老巫婆,皇后就对太子妃一肚子气。
都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她自己足足被太后欺压了二十年,每天唯唯诺诺,夹着尾巴做人,她何曾有过一句怨言?
——虽然后来把太后整得很惨,那也是无奈之下的自救之举,只怪太后欺人太甚,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呢。
平心而论,那二十年,她的确做到了“孝顺”二字,试问堂堂王妃,有谁像她那样忍气吞声,而且一忍就是二十年?
她的儿媳妇倒好,不仅不到她面前承顺巴结,还事事抢风头。嫁给太子不过两三年,其风头之健,甚至超过了太后。
太后处处为难俞宛秋,想尽千方百计往东宫塞女人,计较太子妃的出身其实是次要的,重孙都添了,哪个祖母还会在乎这些。皇后揣摩太后的心理,应该和自己一样,只是看不惯那女人的做派,开军衣坊啦,做军需官啦,办慈善医馆啦……那些事,本该是太后或皇后做的,太子妃都抢去了,让赵国百姓提起后宫女主,只记得一个太子妃,当太后和皇后是死人么。
偶尔闲坐静思,分析起自己和太子妃之间的恩怨,皇后承认,太子妃除了嫉妒心重,让曾家女儿无法在东宫立足之外,实在没什么得罪她的地方。可她就是看不惯,气不忿,就想把俞宛秋推下太子妃宝座,甚至弄死她,心里才舒坦。
皇后不敢仔细拷问自己的内心,更不肯对自己坦白,她最深沉、最难解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