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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杨司宾走下青石阶后,太后才恍然道:“怎么是她负责呢,周掌食哪儿去了?”
邱掌正上前小声告诉了几句话,太后更不悦了:“有这事。为什么不早说。”
眼见众位夫人坐立不安的,张贤妃站出来说:“今日是皇长孙的百日之喜,我们都是跟着沾光的,只要有吃有喝就行了,管它酒席是谁安排菜是谁做的呢,你们说是不是?”
“正是此理!”几位上了年纪的夫人看俞宛秋的眼色已经满是同情。年龄相近的女子或许会因为嫉妒而无视她的处境,那些可以做她奶奶和妈**女人,则比较公允。太子妃明明无过,却被太后胡乱训斥,连带她们也跟着没意思,她们是来吃百日酒的,不是来陪着挨训的。
孙子的大喜之日,做奶奶的跑上门,无缘无故发一通脾气,敢情是老糊涂了么?虽然没人敢这样明说,可人人心里都有了底,觉得太后其实已经日薄西山,别看架子搭得十足,内里已经虚了。
东宫的答谢宴结束后,聂怀袖特意落在后面,趁着眼前没人,拉着俞宛秋的手说:“太后她老人家只是在赌气,她说什么你都别放在心上。”
俞宛秋一向觉得聂怀袖为人不错,难得有个机会交谈,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还是为太子在外面娶我的事?”
聂怀袖沉吟着说:“太子殿下背着太后偷偷娶妻,固然伤了太后的心,太后更气的,却是您。”
俞宛秋大为惊讶,难道还有什么天大的误会横亘在她和太后之间,而她竟然不知?
她蹲身一福道:“求你告诉我到底是因为什么。”
聂怀袖便问:“去年六月底,太后派人请您去东岳庙进香,您的家人说您去祁阳收租了,您其实是去追太子了,是不是?”
“天”,俞宛秋哭笑不得:“怎么可能?太子的行踪多隐秘,我就算想追,也无从追起啊。”
“您真的是去收租子?”
“真的!在那之前,我和太子早就失去了音讯,在甘棠镇上偶遇时,我也吓了一跳。”
“那么巧啊。”
“也许你不信,但真的就那么巧。关于这一点,等太子有空了,我会和他一起去慈懿宫向太后解释的。”
“那倒不需要。”
“要的,因为这关系到我的名誉。不瞒你说,我是被太子掳去成亲的,如果不是他手段强硬,我们这辈子成不了夫妻。”
见聂怀袖脸上出现了愕然之色,俞宛秋也不想再多做解释,还是等赵佑熙自己去跟他祖母说明吧。
同人卷 第二百零九章 留你搅局
第二百零九章 留你搅局
东宫大宴宾客的时候。赵延昌借口酒醉,扶着王怀安回到启泰殿歇息。要说起来,从赵氏立国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给朝臣们,也给自己放假,不用早朝,不用议事,大家吃喝玩乐一天。
王怀安把一身酒气的皇上扶到龙床上躺好,轻轻脱下龙靴,再扯过薄毯盖住胸口,然后抓起一把香屑撒进金足双耳博山炉里,等屋里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时,才拉上门扉退了出去。
门关上的一瞬间,杏黄的纱幔中,赵延昌睁开了清明的双眼,哪里有半分醉意。
他扭开机关,通过秘道走到皇宫边缘的一处屋舍前,立刻有两个暗卫跪倒在长满青苔的院子里,齐声道:“属下拜见皇上。”
赵延昌朝寂静无声、门窗紧闭的屋子看了一眼,开口问:“屋里的人怎样了?”
暗卫回道:“不吵不闹,就是吃得少。睡得也少。”
“朕知道了,你们继续守着吧。”
“是。”
赵延昌掏出钥匙打开油漆斑驳的木门,呆坐在桌边的靖王吃惊地抬起满是血丝的眼,嘴唇蠕动了两下,最终什么也没说。
赵延昌提起桌上的茶壶,给两人各斟了一杯***茶,又把桌上的几碟子水果点心推向他, 语气很是随意,就像对方是他相交多年的老友:“听说你胃口不好,朕特地叫他们多送些点心来,你好歹吃些,饿死了,你儿子可是求之不得。”
靖王梁为琛闻言咬牙切齿:“别提那个逆子。”
赵延昌依旧是规劝老友的声调:“这事,也不能完全怪他,当初要不是你狠心把他送走,现在他也不会如此绝情,你扪心自问,你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了吗?”
梁为琛狠狠地灌了一杯水:“玉不琢,不成器,本王那是为了培养他,磨练他,要不是当初狠心,他能学到这么多本事?会有如今的出息?”
赵延昌淡淡一笑道:“他是学到了很多本事,但也同样学会了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世事总难尽如人意,你靠狠心培养出来的人,却指望他孝悌仁义。不觉得很矛盾、很可笑吗?”
梁为琛被噎得眼翻白,过了好一会儿才悻悻地说:“你也别得意得太早,你儿子将来未必不会逼宫,跟你抢夺皇帝宝座。”
赵延昌哈哈一笑:“要他抢做什么,只要我家宝儿说一声要,我马上禅位给他,他当皇帝,我当太上皇。”
梁为琛从鼻孔里喷气:“哼,说得好听,我就不信你真做得到。”谁不恋栈权势,赵延昌憋屈了几十年,筹划了几十年,吃了多少苦,担了多少风险,好不容易才得以称帝立国,龙椅都没坐热,舍得给儿子?不过是故意戏耍他、调侃他罢了,谁叫他是阶下囚呢?
赵延昌可没这样的闲心,眼看梁为琛不再呆若木鸡,总算有一点活人气了,便说出了今天的来意:“朕准备放你回去。”
梁为琛眼里闪过一道狂喜的光芒。放在膝上的手指都有些微微颤抖,为了不泄露自己的情绪,他压低嗓音问:“你会这么好心?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不管有什么目的,只要肯放他回去就好,他在这里是一条虫,回去了可就是一条龙。至于他儿子,也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充大王”罢了,他相信,只要自己现身,靖王府的势力会马上倒向他这边。秦决的世子身份在靖王府从没公开过,只有少数几个心腹知道,到时候他矢口否认这一点就行了。
赵延昌从杯沿打量着梁为琛激动得有些扭曲的面孔,微笑道:“朕有什么目的另当别论,现在只问你一句话,你想不想回去?想回去的话,从这里面挑几个随从,朕就好事做到底,把他们跟你一起放了。”说完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摊在桌上,上面写有十几个人名。
梁为琛很快从头瞄到尾:“本王的亲卫军,就只剩下这么点了?”
赵延昌道:“当然不是,朕是那种嗜杀的人吗?放心,他们大部分都在俘虏营里,但这些据说都是比较得你信任的。”
梁为琛试探着问:“我可不可以都带走?”
“不行,只能带四个。”
梁为琛没法,拿起桌上的炭笔,在纸上圈了四个名字。
赵延昌事已办完,立即起身道:“今晚亥时。朕会派人送你去码头跟他们四个回合,那里有条船送你们去对岸。”
走到门口,又回过头笑道:“过江之后,王爷最好买几匹快马,日夜加鞭往樊城赶,你的长子已择定三日后称帝,王爷要是走慢了的话,可就真的只能当太上皇了。”
梁为琛气得握紧拳头,他就知道,赵延昌是不安好心的,早不放晚不放,偏偏这个时候放他回去,明摆着是让他回去搅局,让他们父子相残。
若他肯退一步,不跟儿子争,从此归隐山林,赵延昌的诡计就会落空,可他怎么会甘心呢?他习惯了高高在上,接受一干臣僚的朝拜,他和梁国皇帝的唯一区别,就是他不称‘朕’,而称‘孤’,他这样的人。哪里过得来布衣蔬食的生活。
即使抛开这一切不谈,他全心信赖的长子,竟然和别国合谋,设计害死自己的亲生父亲,这样的人,叫他怎么放心把靖王府交到他手里?
他有十几房姬妾,几十个子女,逆子对亲爹都没有一丁点骨血亲情,对他从没见过面的弟弟妹妹还会讲什么情份?而那些孩子都在奴仆环绕中长大,其中不乏性子骄纵的,突然冒出一个兄长霸占靖王府的一切。他们如何肯服?到最后,只怕都会断送在那个冷血无情的逆子手里。
想到这一点,梁为琛豁然而起,在屋子里焦躁地走来走去,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樊城,好即时阻止逆子称帝,然后以非梁氏血脉为由,把他赶出靖王府。
当晚,赵延昌的人按时把他送到码头,四个随从惊喜交集地过来参见,梁为琛只是朝他们点了点头,就催着说:“快开船吧。”
桨声嗳乃,星月在水,夜风习习,本是极好的江景,梁为琛却无心观赏,只顾一个劲地催:“再快点。”
到后来,甚至自己挽起袖子上场,和四个随从轮班划船。
他们过江的河段是江面最窄处,未到子时,他们已经敲开了一家马行的门,买下四匹骏马,踏着月光向樊城疾奔而去。
赵延昌答应放梁为琛走的时候,秦决——他现在已恢复真姓名,叫梁瑾瑜,正在试穿新做的龙袍,宫女们或站或跪,举着铜镜让他从各个角度欣赏自己穿龙袍的样子。
因为惧怕,她们都低着头,因此没人发现梁瑾瑜的目光并未落在镜中,而是忘着窗外出神。
未几,门外传来轻轻的叩击声,梁瑾瑜挥手让宫女们全体退下,自己坐在椅子上问:“如何?”
来人半跪着回道:“没发现王爷踪影,南大营没有,宫里也没有。”
“难道赵延昌真的杀了他?”梁瑾瑜有些不愿相信。
来人说:“王爷虽然住在里屋,可听到敌军杀来了。肯定会往外跑,混乱中被杀掉了也说不定。”
梁瑾瑜思忖半晌,交代说:“你多带些人手,去城门口守着,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知道吗?”
“属下遵命!”
梁瑾瑜拿起水晶钵里的玉球,在手里慢慢转动着,眼里渐渐浮起了冷笑:指望我为他人做嫁衣裳,辛苦奔波数年,最后把你拱上皇帝宝座,怎么可能。
——————————说明
从这章起,秦决恢复真实姓名:梁瑾瑜。
同人卷 第二百零十章 炎夏之日
第二百零十章 炎夏之日
时序已至炎夏,俞宛秋近来都在同心殿的正厅起坐。那儿比内寝和次间轩敞,里面家具也少,比较通风。赵佑熙命人在厅里架起九尺长的巨轮扇,轱辘转得越快,扇子风越大,就是很费人工,四人一班,半个时辰一换,光负责轮班转扇子的,每天就要二十多人。
虽然现在太后对她的态度好转了一些,不再存心挑错,俞宛秋还是怕引起非议,太子殿下却说:“东宫仆役两百多人,才三个主子,他们都快闲死了,总得给他们找点事做。”
俞宛秋无意识地嘀咕了一句:“再怎么扇,也是热风。”跟现代的空调自然没法比,可以让室内一年四季保持恒温,就是电扇也赶不上,人力转不了那么快。
当天下午,赵佑熙就让人把冰库里的冰切割成小块送过来。在那人工大风扇前摆上席子,席子上再放张小桌子,抱着尧儿搭冰块“积木”。冰块滑,搭着搭着就哗啦一声倒下来,把小尧儿乐得,奶都不想吃了。
有时候本来在一旁吃得好好的,听见他爹那边响起哗啦声,马上松开奶头扭过脸去看。年轻的乳娘巴不得当着太子殿下的面给小殿下喂奶,衣裳都不拉下来就想抱尧儿过去,俞宛秋怎么会察觉不到她那点小心思?当年兰姨还曾暗恋过她爹俞慕凡呢。最后,太子妃向太子下达指令:尧儿吃奶的时候,你不准发出声响。
赵佑熙嘿嘿地笑着,让冰块在桌上四散滑落,自己顺势躺了下去。
俞宛秋放下手里的茶,跪坐在他身边,两个人默默相对。她知道赵佑熙心里烦,跟梁国的和谈迟迟没有结果,战不能战,和不能和,一切都处在胶着状态,变成了双方拼耐心,谁先撑不住,谁就输。
赵佑熙年少气盛,一心盼着上战场,凭自己的本事开疆拓土,而不是比心眼,玩狡猾。他本性正直爽朗,跟他父亲完全不同。虽然赵国跟梁国几次交手都占尽了上风,国势日渐强盛,赵佑熙却没有真正开心过,因为他觉得,这些都是父亲的功劳,他自己只是跟着沾光而已,没帮上什么忙。
若他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也许会为当上了太子而高兴,可他不是,他今生所迷恋的东西只有两样:一样是练武;一样是他的小妻子。他只希望快点打败对手,然后就功成身退,每天窝在家里安心练武陪老婆,过着逍遥似神仙的日子。
俞宛秋用凌绢沾上冰水,轻轻在夫君颈间擦拭,希望能缓解一点他的躁热与焦虑。
尧儿吃好了奶,急着要回到父亲身边看他“搭积木”,可惜父亲没时间陪他玩了,前面已经来人通知:“殿下,皇上请您过去议事。”
看着赵佑熙远去的身影,俞宛秋心里明白。他们的悠闲日子结束了。
赵延昌有个习惯,每次让儿子担负什么重要任务之前,都会先放他几天假,比如在回望谷的那三天,这次,也刚好是三天。
上京,梁国皇宫,紫极殿的翠微阁,那里同样有冰块,有巨轮扇,然而梁孝帝的心却像置身在殿外的骄阳下,心里那股无名火越升越高,恨不得把书房的东西全砸了,再在地上踩个稀巴烂。
他以为只要几天就能踏平的南府,此刻一片繁华,百姓安居乐业,他派出的几十万大军,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全关在俘虏营里,等着他求和搭救。
听说赵氏家眷回返南府的时候,百姓夹道欢迎,人人欢欣鼓舞,他们明明是叛匪啊,为什么南方的百姓反而心向他们,对朝廷军队的惨败无动于衷,甚至求之不得?他自问没做过什么对不起百姓的事情,为什么他们要背叛他?
强忍住恼怒和失落,梁孝帝随手拿起几份奏折准备批阅。打开一看,居然全是弹劾沈湛的,说他提出拖延之法,实际上是在帮赵逆。被俘的军人长期羁留安南不归,使得百姓对朝廷心生怨望,即使一再提高军饷,仍募不到兵勇。因为他们怕朝廷出兵后,被俘的军人再也回不来。
以京兆府为例,原准备十天之内募齐三万人,现在二十多天过去了,报名的尚不足一万,最后只得强行按户头分配,凡是一户有两名男丁的,必须有一男服兵役,否则要交纳高额保税。如此一来,兵勇是募齐了,百姓对朝廷的不满更加剧了。
有一份奏折很不客气地指出:百姓之子亦是人子,若侥幸于血战中逃得一命,却只能流落异乡,不能回归故土,谁还肯送子上战场?
梁孝帝相信沈湛没有私下里跟赵氏勾结,因为他妹妹现在是昭仪,他的外甥是皇长子。将来很有可能是皇太子。梁孝帝也知道,那几个弹劾沈湛的人,都是宫里几个心怀嫉妒的嫔妃指使的。可沈湛提出的办法,确实有很大的漏洞,尽管他当时讲得头头是道,听起来无懈可击。
梁孝帝还记得当时的庭议上,沈湛为他的“拖延”之法陈述了两点理由:其一,朝廷需要时间组织第二次大规模进攻。
其二,被俘的军人留在南边,留得越久,安南负担越重。因为赵逆既然对天下人宣称要优待俘虏,就得确保他们的人身安全,还得让他们吃好住好,那么多俘虏,每天光是米粮就得要多少担。到不堪负荷时,赵逆只能放宽条件,反过来求朝廷早早签下和约。
正是第二个理由让梁孝帝决定支持沈湛,一群不中用的废物,就让赵逆帮着养好了,接回来也是浪费了朝廷的军粮。
那些家里有人被俘的百姓会有抵触情绪,原就在他的预料中,可严重到招募不到兵勇,却是他始料未及的,梁孝帝恨恨地想:世道变了,人心不古,国君有难,百姓不是该前赴后继地效死吗?古往今来,有多少忠臣义士的故事,怎么轮到他当皇帝,只因为没及时接回俘虏,百姓就要舍弃他这个国君,连兵都不当了。
说来说去,赵氏父子才是罪魁祸首。正所谓“一粒老鼠屎,搅坏一锅粥”,就是因为他们谋反,才使得人心浮动,纲常崩坏,现如今,北方草原和东北几个藩镇都在蠢蠢欲动,西北的靖王府,听说已经择定了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