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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背上的太子脸沉如水,淡淡的瞥了黄大娘一眼,他脸容平静无波,眼神深邃,喜怒不辨,但被他这么淡淡一瞥,却自有一股沉沉的凉意自众人心中升起。
抱着一腔打抱不平热血的黄大娘竟也不知不觉住了口。
夏炎连忙上来打圆场,“时候不早了,太子快起行吧。到下一个城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若是天黑了,这山路可不好走。”
太子不发一言,微一点头,率着众人去了。
夏炎瞧着他的背影连连抹汗。觉着这太子一派文弱,喜怒不形于色,谈吐也是极温和的,但不知怎地,就是让人不敢有丝毫冒失,很有几分棉里藏针的劲头。这未来的一国之君,无论治军打仗,还是智谋都是顶尖儿的,以寡敌众,有勇有谋,运筹帷幄。泰山崩于眼前而不色动的一个人,偏偏好像对着太子妃的事情就会失了点控制。
他又瞧瞧那簇拥在队伍中央的乌蓬大车,这太子妃胆大妄为,从来不顾及后果,做起事来比男子还要荒唐,跟太子的性子可真是水油不融。但太子虽然性冷坚定,似乎却不是强势的一方。
他清楚记得当日两人是同车而来,现在太子妃留在车厢,太子却在马背上,虽然说是太子妃病重需要休养,但在外人看来更像是丈夫被赶出房间一般。他更想起太子冷面怒对千夫指,将太子妃城下之事实行全面封杀之事。虽说也是维护自己的脸面,但更多的是为着护短罢。荣略声那封送回的太子妃亲笔信,当即便让太子烧了,若是上达圣听,这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无论如何不能逃脱。看来太子还是甚为看重太子妃的,只是现今这一配对之间掺上了重要之人的鲜血,前途殊不乐观。
他那颗好心肠至此忍不住一叹再叹:问世间情是何物?当真是乌龟配大麦,一物剋一物。
一路往京城进发,山路崎岖,我在车内张望沿路嶙峋怪异的山石,只觉自己一颗心比山景更为荒芜。
这十天来,我忽然失去了言语。
这世间,再无可留恋之物,不若浑然忘我,根本不去关心身外的事。
傍晚,马车行至客栈打尖。
我入房休息,采柔为我准备好洗澡水,我解了衣裳,缓缓踏入木盆。忽然觉得脚踝一痛,连忙缩脚,一条五彩斑斓的小蛇叮咬在我脚踝上,随着我提脚跃出水面。
我忍不住惊呼出声,头已发晕,站不住脚,一头栽在盆中,水花四溅。
采柔闻声而入,连忙扶我起来,那蛇还叮在我脚上,她吓得脸色惨白,扭头就出去找人。
我瘫坐盆中,连连苦笑。要死也可,只是怎能如此狼狈。勉强撑起身来,够到件外衣,连忙披在身上。这一稍动,只觉胸口烦闷欲呕,蜷在木盆里是动也不能动了。
只听外面人声嘈杂,采柔急得要哭的声音:“大叔你不能进去,小姐她……还没有穿好衣服……”
“砰”浴室门被撞开,蒸腾水雾中,依稀见到大步冲进来的人是崖云。
只见剑光一闪,叮在我脚上的小蛇已被斩断,蛇头却还紧紧咬着。他再用剑尖一挑,生生把蛇头劈作两半。
只见我的脚踝已肿的包子一样了,肌肤撑的半透明,隐隐裹着一团黑气,几个米粒大小的牙印凝着黑血。
崖云手中剑一划,皮肤划破了,却没有多少血流出来。他放下剑,蹲下身子就用力挤了起来。
我被他这么一折腾,真是痛彻心肺,眼泪都冒出来了,咬牙道:“住手!你还要挤多久?”
他抬头看我,双眸漆黑如墨:“我知道很疼,但是没有办法,你再忍一忍。”
他忽然俯下头,在那伤口上用力吮吸着。
“老天!”我低呼一声,挣扎起来,只想一脚踢开他,却觉得浑身发软。
“别动!”他啐了一口黑血,用力按住我的脚。
“公子,让我来!”苏琰大叔在外面大惊失色的叫着。
“大叔,你不能进去啊……”采柔急得要哭的声音。
崖云置若罔闻,按着我的脚,迅速的吸一口,啐一口,全神贯注在伤口上。
我放弃了挣扎,头晕晕的,什么也不能想,空洞的内心骤然汹涌激荡,伤口的疼痛像火势燎原一般蔓延开来,遍及全身,覆盖所有意识。
崖云吸了半天,看见黑血已经变成干净的血色,才长长吐出口气来:“采柔,拿药箱过来。”
他走到旁边放热水的木桶前,舀了一勺水,漱了漱口。
“血变成红色就没事了。”他淡淡说:“擦点伤药,再用纱布包起来,很快就可以消肿了。”
我难以置信瞪着他。
这个人,我让他丢尽了面子,他让我的大哥被杀。他恨我,我也恨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意识到了,淡然道:“我小时候也常被蛇咬,这蛇虽然毒了点,但是治法应该是相同的。”
……以前是皇子,现在贵为太子的人,小时候经常被蛇咬?这安慰人的话也太离谱了吧。
他瞧着地上的死蛇,忽然淡淡对我一笑:“如果我没有记错,这种蛇叫做蜀锦。”
这,这算是什么!
我讨厌这种亲近,讨厌这种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熟捻。
不不,帝崖云,你是我的仇人。请你不要再靠近一步。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正想说,采柔拿着药箱进来了:“公子,你看要什么药?是消炎的还是止血的还是……?”
忽地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连忙住口,怔怔的站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崖云动手在药箱中捡药。
我忽然冷冷道:“崖云,你好像还欠我一个承诺。”
崖云背影一僵,捡药的动作停顿下来。
“你放心,这个承诺无关你的家国大义。”我一字字道:“我希望自这刻开始,你离我远点儿,再也不要沾到我一根指头!”
崖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淡淡道:“采柔,你来给她上药吧。用这种药膏就可以了。”说罢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出去。
采柔连忙过来给我包扎,一边包一边犹有余悖的嘟囔着:“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蛇呢?怎么会呢?”
我瞧着崖云匆匆离去的背影,有一点点明白过来,但更多的是纷乱如麻的线头,无法理清。
弃卒(中)
当晚我发起烧来,不是因为伤口发炎,而是因为在水里泡的太久,着凉了。
上京的车马在客栈停了下来。
这一耽搁就是三天。
再次上路后,众人都陷入深深的迷茫之中,因为崖云变得非常奇怪,总是发出奇怪的指令,走走停停,而且完全没有章法。有时大路通坦走得好好的,他偏偏要停下来休息,有时道路坎坷,他却偏要快马加鞭。
但自从有次我意外的看到他拿银针来试我的食物时,我就一切都明白了。
经常有人衣着简朴但又骑着神气的马在我们的队伍附近往来,这些人都是崖云派出的探子,时刻通报消息。崖云根据敌人的位置与自己的距离进行计算,并且不断转换行进方向调整行进速度和日程安排,绕开敌人的埋伏。
我的预感却是如此的强烈,有人不想我们到达京城,而此人权倾天下,他黑色的羽翼伸展,让人无处遁逃。
如此走走停停,却也离京城越来越近,只是路越来越生僻,感觉到处都可布下死亡陷阱。
突然,正在荒郊行进的马车猛的一陷,震动两下,终于完全的停顿下来。
伏兵从四周杀出,却停在车队外围,形成了密合的包围圈后只是静静看着众人,没有发动进攻。
我们的车马好像掉进一个麻袋之中,敌人就在眼前,甚至可以看到他们盔甲上的反光,但这些敌人纹丝不动,用奇怪的眼神注视着包围圈中猎物。
原本入夜也并不平静的山林,出现了可怕的宁静。
比死亡更可怕的宁静。
“太子,请交出钱主露华浓。”领头的首领冷峻的说着,语气严肃毫无感情,似乎不过在说,太子,请你赏赐给我一壶酒。
这个人的气度与治军的威严,绝对在将军级别或以上。崖云绕了那么大的圈子,还是被他截在前头,难脱罗网。
崖云在车内淡淡道:“常将军,你是要我交出太子妃吗?”
常将军:“露华浓未亲受朝廷浩封,尚未是太子妃。”
崖云冷笑一声:“我从不知道常将军有夺人爱妻的癖好。”
常将军脸色阴沉:“太子,属下并不想与你交锋。”
崖云淡淡一笑:“哦,那么不如下马来共饮一杯。”
常将军沉默了片刻:“太子,属下身负重任,必须完成,请太子原谅。”
崖云道:“我以一万精兵之数退敌百里,完成父皇所托,我皇现今何以出尔反尔?”
常将军道:“此事是属下自作主张,与主君无关。若今日不能完成任务,该当以叛逆处分,请太子体谅。”竟是大包大揽,甚至不惜说自己是叛军。
崖云默然半晌,道:“我明白,也不会怪你。”
话说到这里,已到了尽头。
常将军略不可见的微一点头,牵马退后,旁边石山上红旗招展,官兵开始往包围圈中的人马发动攻击。
这些真的是离国的士兵吗?自相残杀,竟是毫不手软。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这场厮杀。
如此勇猛,当敌军围城侵略的时候,怎地不见?
将这些精锐都留来对付我了,离国的君主啊,你的想法行事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车帘一掀,苏琰掷给我一柄匕首。
那日城下之战之后,苏琰大叔终于知道我将他骗了又骗,当知道那封信的内容竟是以他主子性命来施援军之计,又恼又恨,此后再也没有用正眼瞧过我。此刻趁众人不备,扔给我一柄匕首,岂不是教我自杀以谢天下么。
我将匕首捡在手里,牢牢握住。自杀?对不起,我没有半点兴趣。我要活下去,比你们都活得好。
话是这么说,但当你发现四周血肉横飞,随时都有可能卷入杀戮漩涡时,对失去性命的恐惧就会像潮水一般拥着你,将你身不由己的往前推。
如此惨烈的战场,这些自称无人主使的叛军连太子的性命都不顾惜,我的手簌簌的抖着,要我性命的人难道不是当今皇上?
车门轻轻一响,我霍一声拔出匕首,却是采柔钻了进来。
“小姐!”
她身上穿了套跟我一模一样的衣裳,我一看就明白了。
她紧紧握住我的手:“别怕,公子会打赢的。我们有接应的兵马,只是还没有到。”
崖云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只要我们坚持下去,一定可以打赢的。”采柔坚定的说:“小姐一定会当上太子妃的,谁也阻止不了。”
她轻轻说:“很早以前采柔就知道小姐不是平常的人了……”
外面的厮打喊杀声令人心烦意乱,采柔此刻又说些这样的话,我忍不住道:“采柔,很多事情不是你想……”
采柔打断了我,认识她以来唯一的一次。她打断了我:“太子对小姐是真心真意的,在城下的事情你不能怪他呀,他,他早就知道大公子的事情。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受这个的。”
“采柔,你是给他当说客来着?”我冷笑:“他早就知道一切,所以对我百般示好处处费心,然后哄得我晕头转向好看着开心对吗?我不是三岁小孩,只道人家为你做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但他将我不要的硬塞给我,将我真正所求却断然拒绝,难道这也是为了我着想为了我好,要我还他一辈子吗!不要说他处心积虑想利用我的身份权力来巩固他的地位,我无法信任于他,便是略有所感,难道我大哥的仇就可以就此忘却了吗?我永远不会忘记,我大哥的眼睛是为了他的太子地位瞎的,我大哥的性命,是为了他见死不救而丢的。虽非他亲手所杀,但都是因了他们这群恶心的皇室之人!我恨他,恨这群卑污的人!”
我闭上眼睛,泪水涔涔而下。
是的,你们都是皇室贵胄,身份特殊,你们可以任性妄为,将别人的性命当作自己权力的筹码,只冠以一个理想的理由。你们组成一条权力锁链,将无辜的人网罗进来,跟阻碍前途的人一并绞杀。
而我们,什么都没有。
破屋之中相依相伴的弱女少年,穷得只剩一件上衣,要出卖自己去讨一顿温饱。
是的,我们没有权没有势,有的只是自己身体里流淌的血脉。
想要保护自己,战胜觊觎自己的敌人,几乎是不可能的。带我从绸缎庄逃出来,能证明我身份的非尘已经死了,肩上的记号也已削去,唯一知道我身份秘密的小三是鹤都的人,他如若出现必会威胁我为鹤都办事。合作伙伴春熙被崖云压制,难得喘息之机。朝辞,唯一对我怀有善意的男子,他一直站在崖云这边,更被我亲手推开……所有的屏障都触手难及,再也没有保护,没有帮助。
我将独对所有的敌人,我只有我自己。
有些事情永远没有办法忘记。
那个在最初和最终都毫不吝啬给予我全部温暖的男子,那个心中只有爱和善意的人,你们是怎样为了自己的权位和利益,无耻的一步步将他逼上死路。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目前只有隐忍,忍受痛苦和折磨,坚强的活下去,才有胜利的希望。我的生命,此后将靠仇恨支撑。也许,到我不再仇恨一切的时候,就是我世界的尽头。
采柔抓住我的手,手心冰凉:“小姐,小姐,太子也有他的难处啊。大公子的事情,听说……听说……”
我把自己的手抽出来:“采柔,我跟你也认识很久了,你一直跟在我身边,陪伴我,照顾我,我很感激。但在这世上,没有谁能陪谁到最后。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你就另投一户好人家吧。”
采柔的脸色一下子变白了:“小姐,你不要我了?”
我用袖子胡乱擦了把脸:“什么要不要的,采柔,你是个人呐!你的一辈子,我自身难保,负担不起。”
“不,不……”采柔急得要哭,好像是想在车里给我跪下,忽然身体一僵,猛的向我扑来。我一把抱住,看见一截明晃晃的刀尖从她胸口透了出来。
我大惊失色,忽地觉得采柔的身子一沉,带着我就往座椅下滑,她整个人趴在我身上,这么一动,热血狂涌,洒了我一身。
我一时惊骇得不能反应。
采柔轻轻的动了动,低声说:“小姐……别动……这样,叛军会以为……小姐……死了……”她脸色煞白煞白,脸上溅满了血点子。
我颤声道:“你别动,我,我去拿药箱。”
“不……不……小姐啊……这样……你就不会……不要我了……”她惨白的脸上居然浮起一丝笑容来。
我叫道:“不许你乱说话,我,我怎么会不要你!”泪水纵横,有些淌入嘴里,又咸又苦:“你撑着点,只要你活着,怎么样都可以!你……你千万不要闭上眼睛!啊,采柔,你不要睡过去,不要!我不许你闭眼……”
“这里……好冷啊……”采柔气若游丝,想用手去摸胸前的伤口,手指动了动,根本抬不起手来。
我用力按着她胸前的刀伤,鲜血汩汩的涌出我的指缝,就像绝望的情绪一般,根本停不下来。
“小姐啊……崖云……公子……很……好……啊……”采柔又像呻吟又像叹息那般说了这句,眼睛内生命的光彩闪出最后的火花,然后就完全的熄灭了。
我觉得怀里的身体越来越凉,包括那些温暖黏腻的液体,渐渐在我衣上手上胶结起来,似乎要变成一个茧,把我永远的封在里面。
“唰”车帘忽然被撩开,一张苍白的脸出现在窗外,瞧了瞧车内的情形,退开,然后车门“砰”的一声被踢坏了。
我呆呆的抱着采柔的尸体,匕首还执在手里,压在她的身下,我呆呆的看着冲进来这人,一点也记不起反抗。
冲进来的人竟是崖云,他的脸原本纸一般白,此刻更是一脸惊骇,冲进来一把夺过采柔的尸体,紧紧执住我的手:“你……有没有事?”他的声音抖得厉害,向来镇定的人,此刻正陷入极大的恐惧中。
我忘记了要甩开他的手,要他滚远点。我只是怔怔的瞧着他,木木的道:“采柔她……死了。”
他用力一扯,把我扯入怀中,抱起来就往外冲。
外面有士兵一拥而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