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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邵大奶奶与邵大爷决定出钱捞人,要他们还龚家的钱那是万万不能的,还不如舍点小财将知府大人打点好还要划算些。可是知府大人的胃口大啊,实施几次之后,有人开始不满并造反了。先是兄弟妯娌翻脸,接着是儿子媳妇闹腾,都说自己没得到过邵五拿回家的好处,凭什么要他们拿钱去填这个无底洞?明姿的几个妯娌更是日日去骚扰明姿,逼她将邵五从龚家弄回来的钱拿出来,休要连累了一家人。
明姿何曾得到过这钱?说出来不要说几个少奶奶不信,就是邵大奶奶也不相信,几个女人成日迫着她,问她要钱。明姿拿不出来,邵大奶奶便去翻拿她的嫁妆。问题是,就算是把明姿所有的嫁妆都拿光了,也还是不够赔龚家所说的那个数目。于是,邵家人互相猜疑,狗咬狗咬到白热化。
他们迟迟不拿出章程来,甚至决定将所有罪都推到邵五身上去,洪知府却等得不耐烦了。他深信龚家的财产绝大多数都落到了邵家的手里,特别是邵五说的那几万两银子的去向,几经查证,没人说见过这笔钱,分明就是推托之言。
要说他办案的水平可不是吹的,很快就从邵五所涉的案子查到邵家这些年以来,年年用旧丝绸冒充新丝绸做成衣,欺骗百姓,发昧心财,又查出,邵五某年某月奸杀婢女的陈年旧事;将邵五的手指拿起按上一个印子,就将邵大爷与邵大奶奶一并拉下了水。
邵大爷与邵大奶奶被抓住了小辫子,不得不老实,在钱财与性命之间,他们选择了保命。邵五却因用刑过重,昏迷不醒,那几万两银子的去向成了谜。
而此时,下了多日的雨停了,万里晴空,睛朗无比。钦差大人被洪知府喂得饱饱的,开口闭口都是夸他。连战连捷,洪知府心情愉快,背地里和人说大名鼎鼎的守真子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天儿,下久了后自就会停,难道还能一直下下去不成?晒上几天,那江水不就下去了么?那堤坝啊,牢固得很。
见天晴了,钦差大人有皇命在身,不能久留,很快就辞过洪知府启程回京。
钦差一走,洪知府更是放开了手脚,当着许多人的面,一面将邵五的死刑定了上报刑部,一面仁厚地只判邵大爷邵大奶奶当庭杖责一百,斥骂一通就算了事,亦将他“尽力”追回来的龚家被骗财物若干当众返还给龚家。
至此,邵家与龚家二房结成了死仇。
索回的财物远远少于预期的范围,龚二夫人很是恼怒。私底下去打听那位当初收了她钱,还给她写了条子的知府大人的小舅子,才知根本就没有此人。再看邵五,邵五已经把命搭上了,娘家也破了,她还能怎样?万般无奈之下,只得颂扬知府大人真是百姓的父母官,青天大老爷啊。收到洪知府派去的人暗示送匾额的消息,还不得不敲锣打鼓地送了一张匾去。
吃得饱饱的洪知府还没来得及消化,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冲垮了堤坝。
第210章 为打赏加更
洪水淹没了下游两个县和周边的万亩良田。短暂的慌乱后,洪知府非常镇定地紧急上奏朝廷,只说天灾,请求拨款赈灾,开仓放粮。
在朝廷下一步指示到来之前,把自己的家产捐了一半出来,买粮赈灾,又动员水城府的富绅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他自己带着人,吃住都在救灾前线,身先士卒,公而忘私,忙得热火朝天的。
可是在他私人招募的赈灾活动途中,灾民吃到了霉来,于是就有人怀疑他私吞了富绅们捐赠的救灾银来,以坏充好。以此为导火索,先是灾民聚众闹事,接着有人状告他,说是堤坝自他上任以来都不管整修过,此次灾祸非是天灾而是人祸。本已经去了好几日的钦差大人,突然去而复返,扛着尚方宝剑住进了水城府衙。昨日还在威风凛漂,受尽吹棒的洪知府被捋去乌纱,成了待罪之身。平时与他走得最近的周同知等品秩较高的官员虽未有明确的罪名,却也被看管起来。
先前和蔼可亲的钦差大人猛然间变了脸色,怀疑有理,整个水城府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成了怀疑对象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明菲也害怕,因为洪知府的前任是蔡国栋,她只怕提坝一事会牵扯到蔡国栋。龚远和分别给蔡国栋和蔡光庭各发了一封急信后,安慰明菲:“既然岳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你说他还会不会留下这么大的不是给人抓呢?”他觉得蔡国栋虽然爱财却不贪财,知道轻重,知道底线,要命的事儿是不会沾的。”
话虽如此说,明菲却觉得,蔡国栋不可能真的干净。自蔡国栋做上知府以后,家里的情形一日好过一日,她心中是有数的。睁只眼闭只眼还好,就怕上面真的查。这些官员们,又有几人是真的禁得起查的?
龚远和见她实在担忧,便叫她出门去走走散心。
花婆子给明菲出主意,建议她去敕造的天庆观拜访宋道士,还可以顺便拉拉关系。明菲却觉得,这个敏感时期,她还是不去的好。龚远和笑道“你就算是去了也遇不到人,守真子道长早就领着一群人去下游施药了。”
明菲决定约陈莹一道去看看周夫人和周清。周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想必一定担忧得很。
周家却也没明菲她们想象的那么冷清寂寥,训练有素的仆从在管事的指挥下,来来往往地做事,显得还很匆忙,只是府里的气氛显得很压抑。
周清清减了几分,周夫人显得很平静,只是心情不太好。与明菲她们略略说过几句,表过谢意后,就让周清领她们下去喝茶玩耍。
出了正房,周清就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哭丧着脸:“我和哥哥不敢在我娘面前露出难过的样子。”少顷,又抬头笑道:“我原以为,你们会第一个来瞧我,谁知道你们竟然不是。
陈莹有心调节气氛,便撇撇嘴,笑道:“我们自然不是,你那钱秀才必然是第一个来的。”
周清不依地在她胳膊上使劲掐了一把,道:“我叫你使坏。他不算啦!”
明菲笑道:“嗯,他是自家人,当然不算外人。的确算不得。”
周清羞得满脸通红,跺着脚道:“是袁枚儿!”
陈莹摇了摇扁子,惊异地道:“咦?上次伯母生辰,她不是气得跑了吗?怎会这个时候来?”不等周清回答,她又道,“我知道了,必然是来向你炫耀的。”
周清冷冷一笑:“她是来可怜我的。那意思是,她去了抚鸣以后,说不定还能为我爹爹想点法子周旋周旋。”她啐了一口,“我呸!什么东西!还没嫁过去就想要仗势了。也不知这势是不是真的那么好依仗。”
后天就是九月初一,袁枚儿这今时候还出来耀武扬威,这种心态真是让人很无语。明菲与陈莹忙安慰周清:“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何必为了一个外人这么大的气?”
周清却伏在明菲的肩头低声抽泣起来:“我好怕。”
明菲与陈莹忙扶着她坐到附近一处相对隐蔽的亭子里,低声安慰。
按说周同知到底有多大的罪,周夫人心里应该有数,明菲瞧着周夫人的样子还算镇定,便也觉得周同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罪。
周清哭够了,低声道:“我娘与钱家商量,婚期提前,下个月十六就要把喜事给办了。我哥哥的则推迟了。”
明菲和陈莹听了此话,心中一沉,这分明就是在做最坏的打算,在安置周靖的退路。难道说,周同知身上的罪也不轻?二人对视一眼,却不敢把话说出来,投肠刮肚地寻了些理由宽慰周清。
不知不觉间,天色见晚,周夫人派人来留明菲与陈莹用晚饭,明菲与陈莹又怎敢在这个时候给人家添乱?约定到时候一起来送周清,辞过周家,各自回家。
明菲的马车行至途中,车夫突然笑道:“了不得,女人也来行商了。不坐车,还骑马,真是了不得。”
明菲隔着纱窗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名戴了帷帽的蓝衣女子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了约莫有十多张装满东西的马车,浩浩荡荡地在街上走着,看着就是行商的。这样的商队在水城府并不少见,只是由女子领头的,却是有些少见。
明菲便让车夫去问:“你问问他们,做的什么生意?”
车夫也好奇,停下马车跑过去问了,对方笑道:“我们不是来做生意的。是我们家小姐听说这里逢了灾,便特意送一批药材过来。只在水城府歇一晚上,明日还要启程的。”
原来是义举,众人一时对那少女肃然起敬。那少女听见议论,似害了羞,把头垂了下去,埋着头只管往前走。
花婆子在垂花门口迎着明菲,道:“奶奶快去收拾收拾,老爷回来了。大爷已经先过去了,吩咐您一回来就赶紧过去。”
龚中素回来了?这么快?明菲有些意外,脚下不停,边飞速往里走,边听花婆子汇报情况:“老马看见的。只是一张马车,只带了一个婆子一个丫鬟和一个小厮,箱笼也只有三四个。老爷穿着青布衣衫,姨娘穿着月白色的小袄和墨绿色的裙子,头上只有一根银簪子。
去拍隔壁的门,门房一时还没认出人来,等到认出来了,全家都哭作一团了。因算着奶奶很快就要回来,就没派人去接您。”
听这个意思,似乎是龚中素混得很差啊。别人就算是被罢官,好歹箱笼仆从也还是有一堆的,他老人家却混成这个样子,真是凄惨。
第一次见公爹,务必以端庄大方为重。明菲换了套粉蓝色的折枝菊花纹暗花缎裙袄,对着镜子看过没有大碍了,方领着花婆子和金簪去了隔壁。
到了安闲堂,还不曾进院子,就听见里面哭声震天响。龚二夫人的女高音很突出,凄厉的嚎着,朱姨娘的女低音声音很有实力,颤颤巍巍。二人比着赛的哭,仿佛谁哭得好,谁就最心疼龚中素。
看见明菲进门,哭声总算是停住了。一脸沉重的龚远和走过来示意明菲:“还不快拜见爹爹?”
明菲疾步上前,行了大礼:“儿媳蔡氏拜见公公,公公一路辛苦。”
“起来吧。自家人不必客气。”很疲累的声音。
“谢公公。”明菲起身立在龚远和身后,仔细打量龚中素。龚中素已经洗浴过,换了一身赭石色的团花绸袍,头发梳的油光水滑,瘦削的脸留着漂亮的胡子,神色淡淡的,早已不复先前花婆子口里的狼狈风尘样。
倒是龚二夫人的样子出乎明菲的意料。不过半个多月不见,龚二夫人瘦得脱了形。头发花白,穿着一件半旧的黑色织金双蝶花纹锦缎交领袄子,配着枣红色的裙子,头上也没戴她以前最喜欢的那些点翠首饰,只是戴了一股很普通的凤钗并两朵珠花。满脸菜色,看上去又憔悴,又苍老。她坐在龚中素的身边,用帕子梧着口,两只眼睛哭得红通通的,眼巴巴地看着龚中素。
朱姨娘立在龚二夫人的下手,穿了一套清新的藕荷色衣裙,头上只簪了一根银簪。老关实实地站着,用块粉红色的帕子捂着口,小声地啜泣,看上去我见犹怜。
这两个的嘴脸明菲是看惯的,没什么兴趣,她很快就把目光转了开,落在立在龚婧琪与龚妍碧身边的一个身量高挑的年轻女人身上。
那女人穿得很合适,丁香色的交领窄袖衫子配象牙白的挑线裙子,头上簪一枝银钗并一朵深紫色的菊花,身材婀娜,笑容恬淡,站在那里犹如一枝菊花,清新文雅。见明菲望来,她不露痕迹地朝明菲弯了弯唇角。
“这是李姨娘。”龚远和在明菲耳边轻声提醒,明菲也回子李姨娘一个淡淡的微笑。
明菲的到来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并不能打断二房的忆苦大会。
龚二夫人又开始哭,哭哭啼啼地道:“老爷,咱们家这回是吃了大亏。幸亏老天有眼,那狗贼知府总算被收拾了。先前我们母子几人无依无靠,只能任人欺辱,现在您回来了,咱们透着这个机会,也递个状子去钦差大人那里鸣冤吧?这日子要过不下了哇。”
龚中素疲累的揉着眉头说:“我累了,明日再说!”指着龚远和道:“你先跟我来。”
见龚远和跟着龚中素去了,龚二夫人得意洋洋地瞅了明菲一眼。
第211章 老爷
明菲眼观鼻,鼻观心,半点反应都没有。
女人们收起了泪,屋子里陷入安静之中。龚二夫人到底唱惯了主角,不习惯沉默,淡淡地看着李姨娘:“老爷这些年来多劳你辛苦照料。”
李姨娘迅速矮下身子,谦卑地说:“婢妾做的这些事,丫鬟仆妇都能做,且是本分,不敢说辛劳。不及夫人与朱姐姐在家操持家务,费心费力,辛劳艰苦。”
龚二夫人对她这种谦卑的态度很满意,但看到她那张年轻漂亮的脸蛋却又忍不住的厌恶,黑着脸,口气冷淡地道:“你长期在外,不知家中规矩。从明日开始,你就跟在我身边好生学学规矩,不要像有些人,半点规矩也不懂,说出去让人笑话。”说着扫了朱姨娘与明菲一眼。
李姨娘从善如流:“是,婢妄蠢笨,还望夫人不吝指教。”
从始至终,没抬起过身子。
龚二夫人似乎没叫她起身的意思,朱姨娘缓缓道:“夫人,李家妹妹远道而来,一路颠簸,就让婢妾伺候您吧?”
龚二夫人大怒,一双眼睛迅速在两个人身上打了个来回。这么快就勾搭上了?
李姨娘淡淡的笑:“谢过朱姐姐好意。夫人,婢妄不辛苦。婢妾长期在外,不能伺奉夫人,心中有愧,夫人若是不嫌弃,婢妾愿意为您守夜。”很合理的为龚二夫人找到了折磨她的借口和宣泄口,同时也避免了龚二夫人与朱姨娘拿她在中间拉锯。
龚二夫人沉默片刻,一笑:“你一路颠簸,老爷知道了,会说我不懂心疼人的。”
李姨娘抬起头来,嫣然一笑:“婢妾年轻。”
龚二夫人点头:“今日就免了,以后又再说。”李姨娘若是聪明,便该知道,这个以后,其实指的就是第二天。
朱姨娘冷冷一笑,把脸侧开,一双眼睛落到了明菲的身上:“大奶奶,没见过我们这位李姨娘吧?”
明菲微微一笑:“姨娘好。”
李姨娘落落大方地与她见礼:“大奶奶好。”
龚二夫人冷哼了一声。除去洪知府,邵家人,现在她最恨的人就是龚远和与明菲。她被逼到那个地步,都卖铺子了,他们却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受罪,不曾伸出援助之手,害得她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毫不夸张地说,她现在看见明菲与龚远和心里都是堵着的,更何况,她的目光从明菲耳垂上挂着的那对闪耀着柔润珠光,约有指头大小的南珠耳坠上掠过,心中一阵酸痛。
龚远秩把龚二夫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对立在一旁一直垂着眼不说话的龚婧琪道:“三姐,晚饭准备好了么?”又朝龚婧琪挤了挤眼睛。
龚婧琪轻叹一口气:“嫂嫂,您可愿意和我一起去厨房里看看晚饭可备好了?”龚二夫人可以仗着有病的借口,肆无忌惮地得罪明菲与龚远和,她与龚远秩却是知道,龚中素永不起复,从今以后,他们必须多多仰仗哥嫂才可能有更好的日子过。
明菲笑道:“好啊。”龚中素刚回家,这顿饭是一定要吃的。与其在这里看龚二夫人与朱姨娘恶心人,还不如去闻闻油烟味儿。
龚婧琪与明菲一个前,一今后,沉默的顺着鹅卵石铺成梅花花纹的小路慢慢往厨房走去。龚婧琪穿了件玫红色的伴臂配石音色的高腰裙,从后面望去,纤细的腰身不堪一握。她年龄比明菲还要大,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事,今年冬天她就该嫁去苏家了。明菲静静地想,为了她的孩子,龚远和这一生,休想纳妾。
走至一个小荷花地边,龚婧琪突然停下来强颜欢笑:“嫂嫂,这池子,长期没人打理,成了烂泥潭,里面的荷叶都烂了,让您笑话了。”
明菲看了一下,认出这荷花地的水源原来是与自家那个大地子相通的,因水源被切断,不能循环,所以成了烂泥塘。本来龚远和先前也没切断水源,后来总有人顺着水漂些恶心巴拉的东西过去,龚远和索性寻